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搞定你只是一场意外 作者:君子猫 文案 唐小诗是个白衣天使,可惜觉悟不够高大上,被损友忽悠几句就兼职做了扒衣天使。 偏偏扒的是叶总裁的西装,还在人家国际商务会议的现场! "你砸了我十三个亿的项目,怎么赔偿?" "你要我...肉...肉肉偿?" "想的倒美,你舒舒服服躺着不动,我可还要消耗不止十三亿的量。" 叶总裁,你要吃就吃,不吃就撤了,别跟狗似的闻个不停行么? 被捆得四仰八叉的女孩很不服气,倔强的小脸一扬。 叶总裁,你要来就来,要去就去,别在我心里走来走去行么? 抱着胸口的女孩突然觉得有点呼吸不畅,该死,可千万别真的爱上。 ================== ☆、第一章 进门大乌龙   S市,滨江花园绿地的洲际万豪酒店内,唐小诗心怀忐忑地站在拐角洗手间的门口。任由眼前的男人帮她理着头发,整顿衣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不耐烦地抱怨:“这么麻烦干嘛?反正头发要乱的,衣服要脱的!”   “什么话啊,做咱们这行,要随时以最严谨的姿态面对当事人。”大穷不以为然地嘱咐道:“待会儿进去,什么也别说,先扯衣服。只要把他半裸的姿态配合着你那鲜亮的红指甲一块拍下来,咱们就Ok了。自己别露脸哦。”   唐小诗愤愤道:“少给自己的职业增添光点度了,人家侦探找的是响当当的证据,你丫的分明就是在诈骗!   大穷我跟你说,这种事我不会帮你做第二次!”   “哎呀,万事开头难嘛。总得先靠接这种猥琐的委托做点名气,以后才会有高大上的案子找我。”大穷一边推着她一边好言好语地哄着:“做完这单我请你吃大餐。”   就这样,大穷把唐小诗送到了酒店A区十八层的豪华商务行政套房门口。挤了挤那双猥琐地桃花眼,并伸出两个手指冲她挥挥:“还记得我教你的‘弹指神功’吧。男人的衬衫纽扣在左侧,一伸一拧一扯,噼里啪啦——   给你十分钟时间,趁他洗澡就溜出来,可不许真的给哥哥失身哦~”   唐小诗心里暗骂一声滚:丫的这招不是用来解女人文胸扣子的么!   大穷想当侦探想疯了,可惜挂牌小半年了就拉来一个富婆找老公出轨离婚证据的狗血案子。   于是他用各种空头支票极尽贿赂之能求唐小诗出马,无论如何也得帮他拿下生命里重要的第一单。   唐小诗看在跟他狐朋狗友了好几年的份上,想想也没什么亏吃,于是便拉低了节操向糖衣炮弹低头了。   站在1808套房门口,唐小诗定了定神,伸出血红妖媚的指甲按响了门铃。   三秒钟后,门刷拉一声被打开。站在眼前的男人登时令唐小诗惊诧万分!   他大约二十七八岁,身材颀长伟岸,黝黑的头发修建的整齐精悍,高挺的鼻梁有种西方人那样的突兀美。犀利的眸子里三分好奇七分防备。   唐小诗心里稍微有点打鼓:   首先,对于下榻酒店的人来说,他的着装过于体面。黑色的西装一看就是出自价值不菲的剪裁大师之手。雪白的衬衫领口上安静地躺着饱满昂贵的领带。   大哥是喜欢玩正装诱惑?还是…..   唐小诗想:这严谨的扣子要扯起来,恐怕得费点劲吧?回头得跟大穷多敲诈一成辛苦费!   其次,这个男人也帅得太人神共愤了!自己要是有这么个老公,才舍不得找证据跟他离婚呢!   于是唐小诗吞了下口水:“这是1808?”她怕自己弄错,小心翼翼问了句。   男人点头,微微蹙了下眉角:“你是?”   唐小诗定下情绪来,心想是了。她重重地呼了一口气,意识里不由得吐槽:这么正气凛然的男人也背着老婆偷偷摸摸?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哈。   唐小诗挑唇媚笑,一步跨上前。小小的身影只到男人下巴那么高,但这不妨碍她踮起脚来去扯对方的领带!   丝滑的质感拿捏在手,修长的指甲沿着衬衫第二颗扣子刷拉一声扯断。力度优雅得就像在使用手术刀!   糟了,太紧张了用力过猛。唐小诗确定自己的手滑到了男人的胸膛。微微敞开的胸襟下,雪练一般的胸肌顿时隆起一道红色的滑印。   管不了那么多了,摄像头就在自己的手表上。只要把自己烈艳的指甲和他衣冠不整的样子拍下来——   一阵刺痛从手腕的反关节处传来,唐小诗哎呀一声,才意识到自己被对方当鸡崽子一样给拧捏住了!   “你是谁!要干什么?”   面对厉声喝问,唐小诗又烦躁又尴尬——好一个坐怀不乱的伪君子,居然来真的?!   可她猛一拧头,一下子就傻住了!   只看到套房正厅的白墙大幕上,映着笔记本电脑里呈现出的视频会议。三个端庄正坐的外国人影像,正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一秒,两秒,三秒……   滋滋啦啦的音响里传来一句英文:   “well,u-busy-now,maybe-next-time!”(看来你很忙啊,下次再谈吧!)   “sorry,Mr-King,”拧着唐小诗的男人顿时放开她,试图冲到视频前去解释:“just-an -accident!”(抱歉,K先生,这只是个意外)   但是电脑前的视频顿时黑暗了下去,比屏幕更黑暗的,还有男人那张冷峻的脸!   “你到底是谁!”他扯住唐小诗,狠狠将她丢到沙发上:“说,谁派你来的?”   “你…我……”唐小诗惊恐万分手足无措,心里已经把那个不靠谱的大穷骂了一万遍。   男人懊丧地脱下西装外套,狠狠砸在脚下。扬起修长白皙的颈子,把那条被唐小诗扯开一半的领带拽下来。他一条腿跪压在唐小诗的膝盖上,捉起女孩的手腕,三下五除二得给捆上了!   唐小诗心里叫苦:不是说好了没有危险的么!这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有种杀之而后快的即视感啊。   “你……你等下,”她惊叫:“你不是陈太太的老公么?”   他怔了一下,却没有停止捆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第二章 叶少的衣服不好扒   错了?!该死,一定是弄错了!唐小诗暗骂自己冲动行事,陈太太胖的跟个沾了奶油的爆米花似的,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男人做老公!   这个男人不仅帅,而且气场何其霸道,如何看也不会是小白脸啊!   “错了错了,先生对不起!我走错房间了——”唐小诗大叫。   而就在这时,大门猛地被推开,大穷那一副落魄的倒霉相骤然闯进两人的视线——   “唐小诗!错了!这是B区商务区,应该是A区1808——喂!你放开唐小诗!”   眼看着唐小诗被那衣冠不整的男子半压在沙发上,大穷头脑一热,当场短路。他大喝一声,抄起柜子上的红酒瓶离手就抡过去!   那男人闪身过去,酒瓶砸在墙上。一阵稀里哗啦伴随着酒液和玻璃碎全都掉在躲避不开的唐小诗身上,那性感的小连衣裙配合着米色短款小风衣当时就宣布季节性报废。   大穷,你大爷的!唐小诗还来不及骂人,就见门外突然闯进来三五个黑衣男子,不由分说地把大穷按在地上。   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恭恭敬敬地对站在原地的房间主人道:“叶先生,您没事吧?”   “我说弄错了嘛!只是个误会!”大穷被高壮的保镖压得吱哇乱叫:“那个男的姓李!唐小诗你都没问问么——”   唐小诗真是气得七巧堵塞:你这家伙闹的乌龙现在还来怪我!   听完了两人七嘴八舌地解释,叶启皓不动声色地坐在办公椅上。蓦地起身,把两人吓得瑟瑟发抖。   “你…….你别过来!”大穷吞了吞口水,试着往唐小诗身前去挡:“都说了是误会,你的酒我……我赔就是了!”   “你赔?”叶启皓冷笑着走上前来,拎着大穷的衣领将他提起来:“你知不知道,刚才中断的电话会议,害我丢了十三个亿的项目……”   “叶先生…..”身边的那位助手抚了抚眼镜:“要报警还是——”   “不用了,你叫Linda去跟MR. King解释一下,看看还能不能补救。至于这两个人…..我亲自处理。”叶启皓手一松,大穷一下子没站稳,很狼狈地摔在唐小诗面前。   “你……你别乱来,”大穷这家伙虽然不靠谱,但关键时候也不是熊生的。此时看着来者不善的叶启皓,怎么也不能让唐小诗吃亏啊。   他秉着呼吸,吞了吞口水,用很没有底气的警告试图威胁对方:“告诉你,少爷我也不是那没名没姓的小喽啰,你要是敢动我——”   叶启皓冷笑:“都说林家二少爷奇人一枚,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你……你认识我?”大穷一下子就懵了。   “半年前的瑞X酒会,我见过你一面。”叶启皓看看大穷,又看看唐小诗:“当时还真没觉得林二少如此无可救药。   ——如今带着这么个女人出来玩这个,你大哥知道么?”   “你是叶启皓……”大穷就像吃了苍蝇一样,从面子到里子都呈现出了坏菜的表情。   创叶集团的少东家,两年前从国外回来接手老董事长的席位。以起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的展业模式,很快就掀起了S市房地产行业的大地动!   唐小诗瞪着猫一样的大眼睛,恨自己这双被捆绑起来的手没发合上快掉下来的下巴。   这个站在风云际巅的男人,就在半小时前,被自己硬生生地扒了衣服? ☆、第三章 好名字别拿来做这个   “江岩,”叶启皓对身后那戴眼镜的助手道:“给兴林集团的林董打个电话,让他过来领人。”   “都说了是误会嘛……”大穷这人不按路子走,但惟独最怕家里的长兄。这会儿也不敢横了,意图服软:“耽误了叶先生的事,我先陪个不是了。这种……这种…….就不要惊动我大哥了吧?”   “不惊动他,我损失的这笔项目谁来买单?”叶启皓俯下身去,目光如炬如冰:“带下去!”   “喂!唐小诗!”高大的保镖把大穷架起来,不由分说就往外拽。   “唐小诗!”   “大穷!”唐小诗也吓坏了,虽然她从叶启皓的话里似乎也能琢磨出几分意思——他既然知道大穷是林家二少,所以未必会为难他。可是自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可就不一样了呀!   “大穷!大穷救我啊!”唐小诗满脸红酒,连眼泪掉出来都分不清。   “唐小诗!唐小诗你别怕啊!叶启皓你敢动她试试——”大穷的声音凄凉地回荡在酒店的走廊里。   咣当一声关门响,唐小诗恍惚间觉得自己怎么好像要跟外面那个臭小子阴阳永隔了。   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唐小诗扭动着手上的领带:“叶……叶先生,我就不打扰您办公了,要不我……先走了吧。”   叶启皓慢慢蹲下身来,一把拧住了唐小诗的后颈,拉着她粘糊糊的头发靠上墙。   他的目光游走在女孩肮脏的脸上,伴随着红酒醉人的气息,两人的呼吸都有点加速。   但唐小诗是吓得,叶启皓应该是气得。   “我亲自来做项目团队的leader,带着八个经理,四十二个员工跟了这个项目整整两个月。终于让对方CEO同意抽出十分钟的时间听我亲自来做企划报告——   然后你闯进来,在对方全体高管面前给我演了一出仙人跳。不仅让我们损失了十三个亿,更让创叶集团的脸都丢到大洋彼岸去了!   你觉得……我还能让你走么?”   唐小诗讪讪地挤出眼泪:“那你想怎样啊,我都道歉了嘛。十三个亿……你不会是……想让我肉偿吧?”   男人冷笑:“你觉得你自己这副样子,值十三个亿?”   唐小诗看出他眼里的不屑和羞辱,顿时觉得自尊心很受伤害:“喂,你就是真给我十三个亿,我也不会跟你的!   说了是误会,你这个人怎么没完没了?我……我警告你啊——”   话说唐小诗跟大穷混久了,别的没学会,耍无赖倒是信手拈来。   她吞了吞口水,翻眼道:“我可是大穷,啊不,林家二少的女朋友,将来就是林氏的少奶奶。你不能动他也就不能动我,否则——”   “你见过哪个男人会让自己的女人来做这种事的么?”叶启皓压根不受她的蒙骗:“林家那小子虽然不着调,但这点骨气还是有的吧。”   该死,没蒙得了他!唐小诗心里叫苦。   “你叫唐小诗?”男人伸手解开捆绑在她手腕上的领带,然后毫不客气地把她拽了起来。动作一点不温柔,比拖死狗强不到哪去。   “恩。”   “挺好的名字,假名?”   唐小诗皱了皱眉:“真名!我爸起的。”   叶启皓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悠悠道:“你父亲给你这么好的名字,你忍心拿来做这个?”   “我做哪个?!”唐小诗本就气愤愤,一听这话立马火了。那男人看自己的眼神分分钟就是在看失足少女嘛! ☆、第四章 你才是失足少女,你全家都是失足少女   叶启皓全然不理会她即将炸毛的情绪,径自挑衅着女孩最后的底线:“刚才解衣服的手法很熟练哦。既然点了火,今晚就陪我吧。”   “陪个头啊,我才不是那种女人!”她推开叶启皓,一瘸一拐地踮着压麻的脚就要跑:“哎呦——”   黏糊糊的头发再次被男人毫不客气地攥在手里:“你想去哪?惹了这么大的麻烦,陪我一夜已经是便宜你了。   平时一般收多少钱?”   “我不是——”唐小诗急哭了:“我就是给朋友帮帮忙的嘛,他开业小半年就接了这么一个委托,我一时心软就同意给他弄个开门红。我有正经工作,我是正经女孩儿嘛!”   叶启皓被她哭得心烦,可是却一点不曾心软。有多少女人在他的床上流过泪,但还没有一个是连碰都没碰就哭成贞洁烈女的。   此时的唐小诗浑身上下都是红酒液,配合着哭天抢地的表情,就像一只从垃圾桶里捡来的流浪猫。   叶启皓简直无法对这一团乱糟糟的女人产生半点兴趣。他拖着唐小诗的手腕,不由分说地把她推进洗手间的浴缸里。   “喂,你干什么!”唐小诗还没能睁开被眼泪糊住的睫毛,就只觉得劈头盖脸下来的水把她浇的透心凉!   男人打开花洒,连热水都没帮她调好!   “洗干净再出来。”叶启皓丢下一句话,转身就出去了。   唐小诗跪坐在浴缸里,爬过去关闭头顶上噼里啪啦的‘暴雨’。冲着磨砂玻璃外面那隐隐约约动作着的身影狠狠竖了下中指。   大穷啊大穷,姐这次可被你坑惨了!   唐小诗对着镜子,看着自己那狼狈的样子,心疼得直想哭。她怎么会把自己弄到这么悲催的境地啊?   外面那如狼似虎的男人还不一定要用满清十大酷刑里的第几种来对付她,这会儿   估计已经悠哉地点着烟等上菜了呢!   都说男人在心情很好和心情很不好的时候,身体某些能力会非一般的旺盛。刚刚被自己毁了那么大的生意,满肚子的爱恨情仇估计很快就要膨胀成好几毫升的烧焦荷包蛋液了吧!   这是分分钟要把自己吃干抹净,惩处到下不来床的节奏好不好!   唐小诗不能坐以待毙,她还年轻,不想夭折。   对着镜子抹抹眼泪,发现自己脖子上锁骨上有好多道小伤口——肯定是刚才被大穷这个乌龙神扔酒瓶子砸的!   小碎玻璃化了划了几下的伤口倒是不深,但这会儿反过劲儿来,在酒精和冷水的作用下也是一阵阵地抽疼。   唐小诗用手挤挤伤口,殷红的血珠立刻涌了出来。于是她灵机一动,冒出个金蝉脱壳的险主意。   姑且试试吧,总比留在这莫名其妙地失身强。   她单手捂着脖子,就势往地上一倒:“救…..救命!”   叶启皓不明所以,还道她又在玩什么花样。但听了叫声也赶紧冲了进来。   眼看女孩夸张挣扎,按在脖子处的手上还带着血迹。他眉头一凛,说是一点不慌张那是假的:“怎么回事?!”   “酒瓶子……”唐小诗故作虚弱,呜咽道:“动脉……”   动脉太夸张了吧,那应该是飙血的才对。唐小诗心里暗暗吐槽自己口不遮拦,只能祈祷叶启皓没发现破绽。   “让我看看!”叶启皓蹲下身来,去拉她的手。   看个大头鬼!她本来也就只有两道小伤,跟猫抓了似的!这一看,还不当场就露馅?   唐小诗眯着眼睛:“不行,不能放开!放开我就死了,我不要死!”   男人早就看出来她是故意的,心里觉得好笑却又不能真放她躺在那不管。   “唉你别碰我,你干什么!”唐小诗本意是想趁他慌张出去找医生的时候逃出去,这会儿见他丝毫没有退却的意思,一下子就不知所措了。   “闭嘴!”男人一把揽起她的腰,就要把她打横抱起来。   看这方向,这走势,这是要把自己往床上丢啊!   唐小诗一不做二不休,登时瞅准了对方双手占掉的空档,趁他要抱自己站起来的一瞬间——抡起胳膊肘就往男人的两腿间狠命撞过去!   她不是男人,所以不知道男人要害被袭是会有多疼——反正大穷以前说过,坐椅子不小心被大腿压到蛋的时候会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超脱感。   叶启皓闷哼一声,登时脱手。唐小诗就像一只刚刚挣脱了老鹰的兔子,撒丫冲了出去。   “叶先生!”江岩冲进来,看到倚着墙的叶启皓一脸尴尬地苍白着,扶了扶眼镜关切道:“您没事吧?”   叶启皓扶着腰撑起来,咬着唇摇摇头。   “要不要派人去追?”   “不用。”叶启皓叹了口气,目光突然落在地板一角——那里有一张突兀的照片。   是唐小诗匆忙跑出去的时候从风衣口袋里掉出去的。   照片有几年光景的底色,上面有两个人。女孩十七八岁,双手搂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的脖子,笑得像春花一样灿烂。   看起来是一对感情很好的父女呢。   “江岩,查查这个女孩。”叶启皓把照片捏在手里,目不转睛地说:“现在的局势这么微妙,我不太相信她和林家二少只是无意闯进来的。看看她背后是谁。”   “是。” ☆、第五章 我姓唐不姓陆   一路不停歇地跑进防火梯,唐小诗连电梯都不敢乘。她拎着高跟鞋赤着脚,活脱脱就是一刚刚遭遇非礼的可怜少女。   冲出酒店大堂,冲进出租车便道。她一边哭一边跟司机含糊不清地说着家里的地址。   那司机大叔被她吓傻了,连连问她要不要报警。   报个毛线警啊!自己狼狈不堪一身酒气,还穿着低胸暴露的连衣裙和黑丝袜,报警去自首么?!   真是烂泥巴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了!   就在这时,风衣口袋里的手机不停地作响。唐小诗抽了抽鼻子,狠狠接起来,冲着里面的人就一通声嘶力竭地打骂:“林子赋!你这个乌龟王八蛋!”   大穷听她接电话,这半天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唐小诗你没事吧!你……你…….你有没有怎么样啊!”   “我告诉你,绝交友尽!我他妈的再也不要管你这种破事——”唐小诗一边抹眼泪一边继续破口大骂。   “唐小诗你先别生气啦,这次是我错。你快告诉我,你没吃亏吧?他有没有伤害你?!”   叶启皓可没本事伤害自己,倒是他大穷害得她差点被割喉!唐小诗愤愤地想。   “你现在在哪,我马上去找你——”大穷在电话那端各种检讨各种道歉,却只听到身边冷冷一声轻咳:   “你敢!”   大穷立刻噤若寒蝉,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兄长:“大哥……唐小诗她…..”   “先管好你自己吧!”林展西刚刚在叶启皓的助手那里丢尽了脸,这会儿正满肚子火大没处发。听到这个臭小子又要跑出去,定然是说死不答应的:“不许再跟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往,否则我把你送出国,烧了你的狗屁事务所。”   唐小诗在电话那端听到大穷挨骂,饶是连自己一并无辜地骂进去了,也觉得很出气很爽快。   能治住大穷的也就只有他哥了,看来这一次他少说要被禁足一个礼拜。   “我没事。”唐小诗抽了抽鼻子:“那种伪君子能奈何的了我?姑奶奶一脚踹上了他的命根子!”   前排的司机哆嗦了一下子,从后视镜里瞄了瞄唐小诗,估计他这会儿定然下意识地夹紧裤裆了。   “唉,没吃亏就好,否则我就是死了也没法见唐叔。”电话那端的大穷总算松了口气,但还是略有紧张地提醒道:“那个,唐小诗你这几天还是当心点,听说那个叶启皓可是手段毒辣睚眦必较的。我……”他压低声音避开哥哥严厉的目光:“我抽空出来找你哈。”   “知道了,管好你自己吧。”唐小诗吹了吹刘海,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她现在看起来就像一只狼狈的落水狗。一眼从窗外望出去,连看着邮筒都觉得像热水器。她太需要好好洗个澡了。   唐小诗家住市中心的一处公寓小区,两房一厅。   推门进屋把高跟鞋一甩,唯一的房客被她吓得立刻抖索起锃亮的黑毛,咪呜一声表示抗议。   “警长!”唐小诗身上又是酒又是水又是血,实在腾不下心去拥抱一下自己的宠物小黑猫。只能硬着头皮把她踹开了。   “诶?你怎么又跑到爸爸房间去了!”看到父亲卧室那里的门虚掩着,唐小诗训了猫几句:“跟你说多少次了,弄翻了香案供桌你的毛就会被烧光,你想当葛尤啊!真是的——”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眼神瞥到父亲严肃又慈爱的遗像上,心里有所涟漪。   唐小诗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名像父亲一样的医生,仁济天下救人无数。可惜她读书没天赋,高考数学只有26分,上不了国内任何一所医科大。   爸爸唐鑫安慰她说,当不了大夫可以当护士嘛。虽然辛苦点,但一样有使命感。   于是唐小诗选了专科卫校,毕业后就在爸爸的医院做了一名快乐的小护士。   所以回想起今天狗血的一幕,尤其是她泪涕横流地对叶启皓说自己是个正经姑娘有正经工作的时候——   唐小诗觉得就算是借男人一个大脑他也想不到,自己一个白衣天使,今天却变成了扒衣天使。   说起来,唐小诗愿意帮大穷做这种无厘头的兼职可不仅仅是出于朋友情谊,更因为大穷信誓旦旦地告诉唐小诗说——自己现在是侦探了,你跟着我混,我们一定会查出你爸爸为什么自杀的。   唐小诗想:再不靠谱的人也有可以逆袭成奥特曼的可能,好歹就给他个机会吧。   毕竟,比大穷更不可信任的——是自己那个一向与人为善和蔼可亲的父亲会一声不吭地选择自杀,却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解释得通得理由。   半年过去了,司法鉴定尘埃落地。除了每天对着冷冰冰的遗像说些开心的不开心的事,唐小诗只能一边努力地生活,一边努力地找寻真相。   她只想还相依为命的父亲一个清白。   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唐小诗一边敷面膜一边洗去指甲上的亮红甲油。今晚就算再落魄,明天她依旧还的是个治愈系的小护士,身上不能带乱七八糟的妆容。   叮咚一声门铃响,唐小诗有点纳闷——都快九点了,谁这个时候上门啊?   她一个独居的女孩,这点警惕还是有的。   于是唐小诗也不急着答应,先踮着脚,趴在门上从猫眼里往外看了看:一男一女的身影映入眼帘。   她叹了口气,心里挣扎几秒钟,最后还是把门打开了。   女人四十多岁,很瘦很苍白,挽着高贵的发髻。衣着端庄得体,一看就是唐小诗叫不出名字的品牌。   男的跟她年纪差不多,有着这个年龄的成功商人特有的自信和气场,却在唐小诗面前显得低调又恳切。   “进来吧。”唐小诗游了下眼睛,让出一条路。   这对中年夫妻对视了一下,提着大包小裹的点心礼品进来。在狭小的客厅里转了一圈,却不知道往哪放才合适。   “来就来了,东西就不要再带了。”唐小诗不冷不热地别过头:“这里空间有限,比不了你们的花园洋房。”   “诗诗…”方慈静鼻子一酸,声音哽住了。   唐小诗若无其事地翻了下眼睛,微微一笑,抽了张纸巾给她:“难得我心情好,已经让你们进门就别哭了成不?”   她起身去厨房给两人倒了两杯水,尴尬的气氛里酝酿着生疏与隔阂。   方慈静怀着唐小诗的时候本打算奉子成婚的,但是未婚夫好巧不巧得到了十分珍贵的出国科研名额。一走就是十六年。   暗恋方慈静多年的唐鑫说:“我愿意娶你,愿意做你女儿的父亲。”   于是唐小诗姓唐,不姓陆。   唐小诗十五岁的时候,陆百年回来了。除了带着不菲的身价成功转型为一个有钱任性的制药商,还带着一颗想要重拾青春所有遗憾的无耻之心。   他要带走方慈静,还有未曾谋面的女儿唐小诗。   方慈静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哭着对唐鑫说——对不起,谢谢你。   青春期的唐小诗却始终不肯流一滴眼泪地对方慈静说——我只认唐鑫是我爸爸,所以绝不会跟你走。你若离开我们,那我从今天起,就只剩一个爸爸,没有妈妈。   恋爱中的女人都是没有智商和判断力的,与年纪无关。方慈静最终还是做了让唐小诗无法原谅她的选择。   于是从十五岁到二十二岁,唐小诗一直拒绝与亲爹亲妈见面——直到半年多前唐鑫死了,这对思女心切的夫妻实在不放心孤苦伶仃的女儿,才试着上几次门。   “诗诗,这小区都是开放式的,你一个女孩不安全。跟爸妈回去吧。”陆百年幽幽地说。   “陆先生,我是成年人,可以为自己得安全负责。”唐小诗冷冷地回敬,她从来不肯叫他爸爸。   “诗诗,你爸说的对,你想自己住我们不反对,但这里都是老式公寓群,人多混杂。爸妈在市中心的江景花园给你买——”方慈静的话被唐小诗无情打断:“谢谢,不必了。   我要跟我爸在一起。换了地方,他不习惯。”   “你还没下葬?”方慈静看到柜子上神龛处的骨灰盒,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战。   “我不信我爸会自杀,一天查不到真相,我爸不能安心入土。”唐小诗抬起倔强的眉眼,一字一顿地说。   “诗诗,警察都定案了,你一个小姑娘,揪着这种事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陆百年皱着眉头道:“听话,看你这样,逝者也不会安心的。”   “是啊诗诗,你也知道,他做医生的工作压力大,也有抑郁症的前科,可能真的就——”一听方慈静这话,唐小诗立刻就恼了:“我爸他患过抑郁症是谁的错?”   当初若没有婚变,性情平和又不失开朗的唐鑫又怎么会得这样的病?   但就算所有人都认为老实巴交的唐大夫是因为压力大而自杀的,唐小诗却不能相信——因为她知道,自己是爸爸的贴心小天使。有她在,再苦再难,男人也会撑下去的。   看女儿情绪激动了,夫妻俩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他们相信血浓于水,慢慢来,总有一天大家可以冰释前嫌。   “我累了,明天还要上班。”唐小诗站起身来,开门下了逐客令。   “诗诗,那妈妈走了…..”方慈静起身,眼里尽是不放心的关切:“你身体不好,多注意休息,有什么事跟爸妈说。”   “恩。”唐小诗点点头,对于他们的嘱托,从来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这一夜,唐小诗睡的不好。并非因为见了父母引起了心里波动——而是被叶启皓那个混蛋用冷水兜头浇了一顿,从后半夜就开始鼻塞,她感冒了。 ☆、第六章 昨天夜女郎,今天护士装?   “啊嚏!”唐小诗刚换好衣服,一个喷嚏没屏住。直接就把护士长端过来的一盒无菌袋给玷污了。   刘歆蓓很无奈道:“怎么感冒了?”   “洗冷水澡着凉了,”唐小诗不好意思地抽了一跎纸巾擦鼻子,十分尴尬地看着刘歆蓓给这盒被自己的飞沫荼毒过的无菌袋贴上了报废标签。   “药吃了没?”伸手探探唐小诗的额头,刘歆蓓皱了下眉:“好像有点发热。”   “早上去药房开了。”唐小诗觉得有点冷,下意识地打了个寒战:“刘姐,要不我请个假吧?”   “也行,你这样子也不能下病房。我说你这孩子啊,一个人生活...也不好好照顾自己,你爸能放心么...”   唐小诗知道刘歆婄是真的关心自己,话提及父亲,气氛有点压抑。两人就都不再开口了。   “你们谁有空把这份文件送到行政楼会客厅啊。院长急着要!”就在这时,科室的李大夫急匆匆路过护士站,一手还伸在白大褂袖子处,正要往里套:“我得赶紧去急救室,有病人。”   “什么一级文件啊,这么神秘?”有多嘴的小护士在那边八卦好奇。   “哎,今天下午不是有全院大会么?”另一个护士接话道:“说咱们云江医院要换新股东了,好像后方整个住院部都要取缔呢。”   “啥?这么劲爆的消息你怎么知道的?”   “是你消息闭塞嘛。”那快嘴快舌的护士故作高深道:“听说是有开发商在咱院东边建业,希望能把咱住院部的后花园缩出一部分面积卖给他,要做隔离带。   后来不知道怎么没谈妥,结果人家开发商火了,直接把咱院的股权给购了。现在整个住院部都要拆了迁走——”   “这么不讲道理啊?”   “有钱就是任性嘛。”   唐小诗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八卦,心里总是不太舒服的。对大多数护士来说,谁当股东并没什么区别,但拆了住院部这种事未免有些为富不仁的霸道嫌疑。   更何况,父亲在云江医院工作了十几年,自己一年前毕业后也来了这里。云江医院就像是她的家一样,有种特殊的归属感在里面——你的家,一砖一瓦都不爱给别人动,这也是人之常情。   “好了好了,都别在这废话了。赶紧回到自己工作上去。”护士长刘歆蓓驱散了这帮小丫头,并把李医生的那叠文件递给唐小诗:“诗诗,你去给秦院长送过去吧。反正在行政楼,你顺便去考勤处打个病假。”   以前请病假事假跟护士长说一声也就是了,但现在是非常时候,谁知道新股东会不会推出些怪里怪气的行政纪律呢,还是稍微低调点好。   唐小诗哦了一声,揉了揉混沌沌的脑袋,抱着文件袋就往行政楼走。   行政楼在住院部的东边,二楼以上有连通走廊。中途会路过门急诊科室。唐小诗每次经过这里的时候,看到那些候诊的病人和家属们都会想到很多事。爸爸说过,世间除了生死都是小事,而这里恰恰就是在见证这句箴言的试金平台。   人间百态,生死离别,不知疲倦地上演。   如果不是在拐角处突然撞到了人,唐小诗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发烧烧得还挺厉害呢。   她一边蹲下捡文件,一边跟人家连连抱歉。   然后就觉得肩膀上的衣服一紧,被一只大手毫不客气地给拎了起来——尼玛,她不就是差一公分一米六么?至于整天被人当鸡崽子似的拎来拎去么?   还没等她开口大骂,眼前就出现了一张足以让她顿时呈出见鬼般死人面容的脸——   “叶启皓?!”   “还真是冤家路窄。”男人眉头轻蹙,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昨天扮夜女,今天来玩护士装?你花样真多呢。”   唐小诗差点一口老血喷他脸上:“护士装你个头!我本来就是护士!”   叶启皓怔了一下,上上下下打量着她那不施粉黛的俏脸蛋,不说信也不说不信。   唐小诗挣脱开男人的手,又憋屈又好奇地问:“你来我们医院干什么?”她无意一抬头,发现两人站的位置正好是——男科!   “哦~~”唐小诗瞪大眼睛捂住嘴,恍然大悟的表情十分夸张:“你……是不是被我打伤了?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   叶启皓的脸骤然蒙上一层青紫色,眉头一挑:“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那个,我们院最好的男科大夫是齐主任,技术好经验老道,无痛又保密。要不,我帮你去加个号?”唐小诗一脸殷勤的表情简直让男人抓狂。   他只觉得太阳穴附近盘综错杂的青筋一阵阵乱跳,从小到大还没有一个人敢这么戏弄他!   刚刚放开的手再一次拎住女孩的衣领,啪地一声,叶启皓把她按在墙上:“再废话,我就让你好好帮我看看病!”   “哎呦,叶先生——”听得身后匆匆脚步声,叶启皓松开手。两人同时转过去,只看到一个戴眼镜的老先生匆匆过来。   “秦院长?”唐小诗吓了一跳,赶紧三步两步地跳过去躲在人家身后。   秦梁宇已经快六十岁了,以前是唐鑫的老师,自然也是看着唐小诗长大的。   小丫头人前规矩,人后跟他撒娇卖萌也是常有的事,这会儿一看到院长爷爷来了,顿时一脸有人撑腰的得意相,挑衅地看着叶启皓。   “叶先生您怎么出来了,我正要去拿文件。唉,岁数大了,刚才搭乘李医生的顺风车,给落后座上了。”眼看秦梁宇对叶启皓的态度挺客气,唐小诗很是不爽。   “哦,我还有点事,下次再谈吧。”叶启皓把目光从唐小诗身上移开,对秦梁宇道。   “那文件——”   听院长说起李医生那边的文件,唐小诗料想就是自己手里这一叠,赶紧殷勤地送上去:“院长,是不是这个?”   “哦,就是这个。”秦梁宇扶了下老花镜,点点头道。   话说唐小诗刚才在捡纸张的时候不小心瞄了几眼,上面的的确确是关于云江医院股权让变的决议资料等东西。她有点不开心地问:“院长,咱医院怎么能就这么把股权卖给奸商啊,好好的住院部凭什么说拆就拆——”   “咳咳!”秦梁宇突然咳嗽两声,这时唐小诗才看清,老人的一双手正端着文件袋往叶启皓手里送!   “你说谁是奸商?”叶启皓目光如炬,透视仪一样扫视着唐小诗单薄的小身板。   “呃……”恍如春雷一声震天霹,唐小诗用口水冻结了心跳,当场就石化了。   “叶先生,实在不好意思。”秦梁宇尴尬万分,责备地看了唐小诗一眼:“我们的护士年轻不懂事,这个……”   “呵,贵院的医护人员号称全S市配备素质最为精良,但依我看,还有些死角需要进一步整顿。说到底,医院也只是商业机构的一种,一举一动都代表着其文化铸就的核心竞争力,对吧?”叶启皓挑起唇,邪魅的笑容让唐小诗觉得惊悚。   “叶先生说的是。”秦梁宇赔笑道:“需要整顿,需要整顿……”   “所以有些职业素质底下人员的,比如对人出言不逊,或者做些有损医院形象的兼职——”   见男人的眼睛有意无意地往自己身上瞟,唐小诗咕噜一声,咽下一口老血。   接下来两人寒暄了些什么官腔套话,唐小诗是一句也没听进去,等她反应过来。两个身影已经各自往自己的方向去了,只留她一个人傻乎乎地还愣在原地。   她定了定神,几步追上叶启皓:“你等一下——”   “不好意思,我今天没心情照顾你的生意。”叶启皓没有停下脚步,甚至头也没回,只是冷冷撂给她一句缺氧的话。   唐小诗冲到他面前伸手拦着,一听这话,真是恨不得照面再给他踹上一脚。 ☆、第七章 别逼我把你当甜品吃了   “我不跟你开玩笑,”女孩皱了皱眉:“叶启皓,你能不能不要拆我们的住院部?你那么有钱,随便买哪块地不行,为什么要动我们的后花园?”   “你在里面埋金子了?”男人眉头一挑,绕开她继续走,同时揶揄得很没节操。   “叶启皓我跟你说正经的。”唐小诗一路连跑带颠,男人却不肯放慢脚步。所以如果有人从远处观望这副画面,唐小诗的形象就好像是一只身前身后撒欢跑的狗……   “我爸在云江医院做了一辈子医生,这里全都是我的记忆,连食堂阿姨家的女儿嫁给谁我都知道。你要是把住院部拆了,我以后就得到郊区上班了——”唐小诗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情绪一激动都忘了自己在发烧了。   “你昨天毁了我十三亿的项目,今天还要逼我放弃第二个十三亿么?”叶启皓按下电梯,唐小诗嗖地一声也跟着钻了进去。   “哎呀,东家不赚西家赚,你那么有钱——”   “唐小姐,我是商人。从来不做赔本的买卖,你不懂的事就别跟着掺合。”叶启皓冷言冷语的态度让唐小诗越发不爽,她双手一叉腰,脑子一混沌,也就口没遮拦了:“你不要以为我不懂,你既然收购的医院就是想要拿他赚钱的对不对?   那些急救室,脑外科,中医理疗科什么的,都是又累又不赚钱的项目。但是却能帮助好多患者啊!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想把综合性医院整改为专治隐疾的妇科男科!那种病小广告漫天都是,最赚钱了!”   叶启皓额角抽搐了一下,他发现这个女人跟自己的思路全然不是一个次元的。   “你再跟着我,我就当你是送上门来的甜点了。”站在停车场中,男人冷冷地对唐小诗说:“我还没吃早饭,先拿你垫肚子。”   “你……”唐小诗往后缩了一下,舔舔嘴唇,站在停车场的行人道上没敢再追上去:   “走好……”   “唐小诗!!唐小诗~”   听得身后一声呼唤,唐小诗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要熬成小米粥了。   “你丫再给我叫地这么淫荡我就废了你!”唐小诗从衣袋里抽出纸巾擦擦鼻涕,对迎面跟自己招手的大穷骂道。   “我这不是担心你么!”大穷表示很委屈:“快走快走,一会儿我哥的人找来了。”   “对呀,你不是被你哥禁足了么?”唐小诗上下打量着他,瞧瞧眼睛有没有乌青,脸颊上有没有巴掌印什么的。   “所以我今早借口姨妈痛,额,不是,肚子痛!一定逼着司机把我送来你们医院的。刚想上去找你,就在这遇见了。你……怎么感冒了?”听到唐小诗有点鼻音,大穷关切道。   “没事,昨天被叶启皓这孙子用冷水淋的。”唐小诗揉了揉太阳穴。   “嘶——”大穷脸上呈现出蛋疼的表情:“丫这么狠啊。”   唐小诗觉得脑子有点疼,也不想站这吹风了:“我请了假要回去休息呢,你要不跟我去家里说——等我上去把衣服换了。”   “恩恩,咱们走——”大穷拉着唐小诗就要出去拦出租车,只听着身后一声厉喝:   “你要去哪?!”   唐小诗只是被吓了一跳,但一转头,看到大穷那一副阳痿早泄的悲催表情,想想也知道后面这人是谁。   唐小诗认识大穷两年了,却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哥林展西。   他虽然只比大穷大三岁,举手投足间的沉稳气质却仿佛比他多修炼了三个世纪。   唐小诗一直是从大穷那近乎奥特曼与小怪兽般描述即视感里脑补着林展西的形象,如今一见庐山真面目,还真是有点出乎意料。   从外貌轮廓上来看,他们兄弟二人是有几分相似的。但是大穷略显清秀些,再加上一双爱笑的桃花眼,很容易让人质疑他的性取向。   但林展西却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气质,让人在迎上他那双鹰眸样的眼睛时,都会很潜意识地不寒而栗。   他的五官单独看起来并没有很特别,但糅合在一起,就会让唐小诗觉得他很帅。   跟大穷那样的奶油气质全然不同,与叶启皓那样棱角分明的精致也不同——而是有种发自骨髓里的强势压迫感。反正就有点像毒药,撒一滴死一片那种。   以前唐小诗还笑话大穷矫情,数着卡里花不完的零用钱还特么叫嚣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如今见了林展西,她才明白,自己要是有这么个又威严又优秀的兄长,估计也会整天胆战心惊地活在人家的阴影里。   “哥……这是……唐小诗。”大穷挤眉弄眼地退了两步,伸手指了指笑容很僵硬的唐小诗。   “你就是唐小诗?”林展西的声音又深又硬,虽然很有磁性,但口吻一点不友善。   唐小诗心里不爽,但看在大穷的面子上,没有立刻收回她天使样治愈的笑容。   “你若是要跟我弟弟谈恋爱,就好好谈。乱七八糟的事,还是少招惹一点。”林展西上下打量着唐小诗,他很严厉但并非冥顽不灵,只是不太喜欢弟弟不学无术地跟这歌名不正言不顺地女人搞暧昧。   暧昧什么的,从字面上都是想日,只不过一个假装有爱,一个假装有未来。   林展西是个十足的商人,只要目标和结果清楚明确,他讨厌看到边缘地带的渗透线。   其实唐小诗早就知道林展西不喜欢自己,他不喜欢弟弟瞎混日子,自然也不可能喜欢整天跟他混在一起的女人。   但是开口就是一顿毫不客气的教训,确实唐小诗始料不及的。   唐小诗很想骂他,但是大穷已经先一步开口了:“哥你说什么呢!我跟唐小诗只好朋友,她是我红颜,我是她蓝颜。”   “红着红着就黄了,蓝着蓝着就绿了。我想你们应该过了文青的年纪吧,还是做点正经事为好。跟我回家——”   我擦!唐小诗真是没想到,这个男人居然有如此毒舌的属性!这是拥有了眼镜蛇一样冰冷的性情,一开口却糊她满脸毒液。   唐小诗咬着牙,压了压修养,但最后还是迸发了:“林先生,您说话请放尊重点。   我跟大穷……跟子赋只是好朋友,是很纯洁的男女关系。   你是他哥,要教训他随便你。但你没生我没养我,凭什么这样说我?独立人格的尊严都应该受到保护,不管是贫穷还是富贵!”   唐小诗的言外之意就是——你丫有钱了不起啊,昨天姐随便就砸了个十三亿的单,比你牛逼多了!   “都男女关系了,还纯洁……”林展西幽幽一句话,足以令唐小诗吐血三升。   “你——”   “唐小诗唐小诗你别说了!你说不过我哥的……”大穷拖住她的手,生怕她一个不冷静扑上去把他哥给挠了。   “哥你怎么这样啊,唐小诗是我朋友,你能不能给点面子嘛!”   “回家。”大手钳住弟弟的肩膀,林展西将他往后一扯,丢给身边的灰衣保镖。   唐小诗恼了:“大穷是个成年人,他有自己的理想梦想,你凭什么限制他的自由,你这样是违法的——”   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也许是大穷最后那个抱歉的眼神,让她想起了两年前第一次遇到他的时候。   彼时他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拖着半条命还乐颠颠地看着手里鲜红的见义勇为锦旗,对唐小诗笑着说:“这次我哥一定会以为为荣吧。”   唐小诗觉得鼻子有点酸,就在要扑上去抢人的时候,一辆黑色的车突然冲了过来。   打个低调的急刹车,车灯却很高调地亮瞎唐小诗的眼睛。   前门一开,那男人款款走来,伸手拦在唐小诗和正要对付她的林家保镖之间。   “林先生,昨天没有亲自出面,实在抱歉的很。”叶启皓对林展西伸出手,常规的礼节带着假惺惺的挑衅,看得唐小诗浑身细胞都发紧——这个叶启皓不是已经开车走了吗?又兜回来干啥?   “叶先生,我弟弟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林展西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与叶启皓握了一下。 ☆、第八章 激战,腹黑VS毒舌   “林先生客气了,令弟精灵古怪,有趣的很。而且你们兄弟情深,实在是让人羡慕。”叶启皓收回了手,却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唐小诗的肩膀上!   觉得身上猛然一重,唐小诗心里打个突突,忐忑不已地往旁边挪了挪——他这是要闹哪出啊?   “那,这位唐小姐——”林展西是个聪明人,看叶启皓着手放的位置,多半也明白了他这是为何而来。   叶启皓收紧指关节,把唐小诗那瘦削的身子骨往怀里一拉一带,轻笑一声道:“这位唐小姐也是我朋友,不知是什么地方冲撞了林先生,连保镖都要动用了?”   唐小诗心说:我特么什么时候是你朋友了!   但她还是挺感激叶启皓突然出现给自己解围的。毕竟一看林展西那张禁欲的脸,就知道他压根不懂怜香惜玉四个字怎么写。   “既然是叶先生的朋友,那就是误会了。不过奉劝叶先生,名声什么的都是积累而成——   叶先生身边的女人,随便拿出去一个都是一本马赛克。所以您若是真心为这个姑娘着想,就别在光天化日之下搂她搂得这么近。”   林展西的毒舌不是盖的,而叶启皓的反击也是经过加密集成的。他不恼反笑,更得寸进尺地把唐小诗的腰一把揽了过来:   “多谢林先生提醒,想必您也是个更注重名声的人,那我同样给您一个忠告——这把年纪都不曾露出过只言片语的花边绯闻,却整天盯着自己细皮嫩肉的弟弟不放。   你觉得,市面上那些有关我们两个人的传闻,谁的更诡异一点啊?”   “噗——”唐小诗和大穷双双笑喷。   林展西的脸白了一瞬,但他毕竟是见过风浪场面的人物,断然不会被任何语言逼到失态。   如这样老奸巨猾的商界巨鳄,就算是认输找台阶都会拉着一张十分绅士又装逼的脸:   “那好,今天既然只是个误会,那就不打扰叶先生了,我还有事。   下次一定登门拜访您……”   “彼此,我也有事要办,后会有期。”叶启皓微微一笑,拎着唐小诗就往车里丢。   “喂!”唐小诗拖着浓重的感冒音:“喂!你要带我去哪啊!大穷——”   “唐小诗!”   尼玛,还不到二十四小时,为毛自己跟大穷又一次上演了牛郎织女分别戏啊!   唐小诗满肚子苦水:我们两个真没什么,你们用得着费尽心力把我们拆散么!   “叶启皓……”唐小诗缩在车里,面对着身边一言不发的男人,伸手捅捅他的身子:“你要带我去哪啊?”   “拍马赛克。”男人面无表情地回答。   “嘶——”唐小诗打了个冷战:“你……还想着昨天的事啊?也太小气了吧,刚才不是都说不计较了么?”   “我什么时候说不计较了?”叶启皓转过眼睛,幽幽看着她:“十三个亿,就是从全国人民手里赚,也得每人心甘情愿为我掏一块钱。   唐小姐,你让我怎么能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算了?” ☆、第九章 你与那两个男人是什么关系?   唐小诗心里叫苦,想那大穷昨天就已经提醒过自己了——这个叶启皓手段狠辣睚眦比较可是有名的,才当家一年就逼得多少行业劲敌破产上吊,手上那叫一个‘染血无数’啊!   她自己是吃饱了撑的啊,不跟着院长爷爷求庇护,还屁颠屁颠跟他过来停车场叫板。这下好了,人家刚才不饿现在饿,还不是说吃就来吃!   “叶启皓,你就是杀了我我也赔不了你的项目了嘛。”唐小诗又无助又委屈:“要不,咱们打个商量。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给你做件事——呃,不过不能有违正义和良心。”   “这样?”叶启皓游了下眼睛:“那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如果让我满意呢——   我待会儿就温柔点。”   唐小诗真是从车上跳下去的心都有了——什么话啊!这跟说待会儿我让你死的痛快点有什么区别!   但是她转念一想,叶启皓既然肯松一口,说不定还有些转机。于是唐小诗吞了吞口水,问:“那你要问什么?”   “你跟林家两兄弟,究竟是什么关系?”   唐小诗一听,收起了心惊肉跳,还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不能说的秘密呢!   她点点头,表示很配合地说:   “我跟林展西还没有你跟他熟,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唐小诗如实回答:“但是大穷的话,我认识他两年多了。”   说起大穷,唐小诗真是满肚子槽点。   大穷名叫林子赋,今年二十四岁。也不知道从小受的是什么主义极左教育,最大的梦想就是为国捐躯。   好说歹说缠着他哥同意他报名空军,结果在第二个测试回合,空间离心转就给淘汰下来了。理由是,他差点被自己的呕吐物给呛死。   于是他硬着头皮在林展西的安排下出国读了三年商科,以平均绩点还没有视力高的成绩被人家撵回来了。   剩下那段连狗都不愿意吃的青春里,他开始找自己的职业定位——   然后就这么百无聊赖地迷上了侦探小说,迷上了江户川柯南。   要当侦探,首先要有一颗严谨的大脑和正义的心。大穷的基因里天生就缺乏前者,所以一个只有正义感的热血青年通常只有一种下场——那就是在大街上见义勇为被人家一刀捅得肠子乱流。   当时接诊的大夫就是唐小诗的父亲唐鑫。手术前小伙子一把就抓住他,一边吐血一边跟他说:“大夫,千万别告诉我哥。”然后拼着最后一口气,把手机电板给拔了。   于是乎,云江医院收诊了当年首例见义勇为年轻人,但他身上没钱没身份证没手机,三天过后都没人知道他是谁。   唐鑫觉得小伙子没人照顾挺可怜的,就叫当时还在卫校念书的女儿唐小诗多关照了一点。结果这两个活宝,别看一个叫诗一个叫赋,但日常说话办事的思路却都堪比尿路,于是一拍即合地成了一对狐朋狗友。   而大穷的外号也是从这个时候来的,因为唐小诗真的是找遍了他所有的外衣内衣鞋垫底,也没找到一毛钱。   听完了唐小诗的叙述,叶启皓真是满脑子浆糊,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然后一脸厌弃地看着她那口沫横飞的小脸,狠狠吐出两个字:“下车。” ☆、第十章 男主你乌龙了   唐小诗呼了一口气,看来这霸道总裁对自己的回答还挺满意?她欢天喜地跳下地,才发现车子已经停靠在一处比电视剧里的土豪庄园还要有震撼力的别墅院里。   “这里……打不到车吧?”唐小诗心里还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坚持认为叶启皓这是要放了自己,而不是要抓了自己。   男人下车,对身后的两位女佣道:“把她带下去洗干净收拾好,没有我的允许不许离开房间。”   身边的助理立刻翻译成唐小诗听不懂的外文。   什么?唐小诗脑子一下子绷了跟短路的弦。如果她没听错,那叶启皓的意思,是把自己给监禁了?   “叶启皓,你这样是非法监禁!”唐小诗被两个胖墩墩的女仆拖着走,感觉自己的双脚已然离地。所谓装逼带你飞,亦不过如此。   带着江岩来到书房,叶启皓烦躁地扯下领带:“江岩,你怎么看?”   刚才坐在驾驶位置开车的男人始终一言不发,但他的的确确是听着唐小诗说过的每一句话。   “叶先生觉得,她是林家人故意派来的?”江岩扶了下眼镜,细长的丹凤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不过刚刚接到Linda的电话,说K集团的king先生的的确确在昨天的会议中断后,转手就去找兴林集团询价了。”   “哪有这么巧的事……”叶启皓抓了抓头发,眉头锁的很紧:“林展西这条老狐狸——”   “叶先生,他年纪还没有您长。”江岩怔了一下。   “这不是重点!”叶启皓一拍桌案,几乎震翻一缸烟灰:“竟然派这样涉世未深的小丫头来做商谍,他把我当什么?!”   叶启皓答应祖父,三年之内要让创叶的市场占有率翻下两倍的数据,这是他们之间……最后的承诺和条件……   这一整年下来,他大刀阔斧的推进着拓业的步伐,惟独在啃到兴林集团的时候才觉得硬到了牙齿。因为林展西,也的的确确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这位唐小姐的确并不符合您的一贯口味,但林展西行事一向乖张,也许恰恰是想要剑走偏锋,用这样一个有新鲜感的猎物来挑动一下叶先生的味蕾。”江岩推了下眼镜,顿了顿又说:“我想他应该做了不少攻略吧,甚至也有可能是……看肥皂剧的节奏都这么演的。”   “是么?欲擒故纵,的确也是手段的一种。”叶启皓站起身来,眸子转了下:“看来我今天不好好享受一下他的美意,还真对不起他待我如此用心了?”   唐小诗……别以为摆着一张天真无邪人畜无害的脸就能装傻卖萌。这样的女人,他叶启皓见多了。   发育不良还敢学人家玩谍战,自己的床,是那么好上的么!   ————   而唐小诗这边被那两个胖女佣塞到浴缸里泡了半个小时,一种容嬷嬷对待紫薇的即视感让她在昏昏沉沉中想到了很多事。其中包括:还没有找到爸爸自杀的真相,还没有看到大穷成为一颗冉冉上升的侦探之星,还没有帮警长做结扎,还没有……话说,要不要再喊方慈静一声妈妈呢。   这么多闪回,这不是要死了吧! ☆、第十一章 哪有人事前先验血的!   唐小诗觉得自己已经快被水泡化了,于是央求着两位女仆把她捞出去。一开口才发现这两只压根不懂中文——   她是连比划带折腾,什么勒脖子吐舌头的自毁表情都做了,才表达出了再泡下去自己就要挂了的意思。   换上了干净的浴袍,唐小诗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她软绵绵地躺在大床上,开始琢磨待会儿得用什么办法才能说服那男人放了自己。   但是这一场热水澡泡下来,她明显感觉身上的热度又有上升,喉咙里像有团火在烧,骨头缝都疼。   这样子的身体,怕是很难再踹男人一脚逃掉了吧?唐小诗绝望的想。   就在这时,房间的大门咔嚓一声被扭开,唐小诗打了个激灵,却死活也坐不起身子。   进来的是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唐小诗心想:叶启皓还有点良心,这是看出自己生病了,来给送药的吧。   紧跟着那位中年医生的人是一直站在叶启皓身边的西装眼镜男,唐小诗记得他好像叫江岩。   三十岁不到的年纪,脸很白,眼神很犀利。话说每个霸道总裁身边都有一个腹黑军师,这男人的属性不难猜了吧。   唐小诗看着那医生在自己面前排布了一些熟悉的医疗用具,她是护士,这些东西当然见怪不怪了。   有酒精棉,采血针,试管……   还没等她收拾好纳闷的心情,手指上猛然一疼,就被戳了一下。   “这是要干什么?”唐小诗看看身后的江岩。   “体检。”江岩回答的同时,唐小诗看到医生将采血针上的血滴在试纸上,静静丢在颜色诡异的试剂里。   “为什么要体检?”唐小诗转着眼睛问:“我只是着凉感冒而已。”   “不是这种,是要看看你是不是携带某方面疾病,首先要保证叶先生的安全。”江岩推了下镜框,嘴角扯出一丝很腹黑的笑意。   唐小诗按着混沌的眉心,一眼瞥到那试纸包装袋上印着的HIV什么什么的……当场她就不淡定了,提高八度大吼道:“他怕我有艾滋病他就不要来呀!再说怕染病的不会带套子么?有没有点常识,难道去嫖娼还要给人家姑娘先验血么!”   这话说得把自己一并骂进去了,唐小诗还浑然不觉得。   江岩忍住笑:“唐小姐觉得叶先生这样的人,想要女人还需要嫖娼么?”   “我管你们需要不需要,总之你跟他说,我死也不从!”唐小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要不是看在这里是三楼的份上,她早跳下去了。   “凭我这么多年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会回答‘那你去死吧’。”江岩跟着医生转身,潇洒的背影略带装逼:“不过,我会把你的话带到。”   “等下——”唐小诗吞了吞口水,扶着青筋直跳的额头:“他……不是要来真的吧?就算……就算要那个,难道连安全措施都不打算用么?我才二十三岁,以后还要嫁人的。不想怀孕啊!” ☆、第十二章 不是你的,就别想了   面对唐小诗的消极抵触要求,江岩只是扶了扶眼镜,然后平静地回答。   “用安全套的话,起不到征服惩罚和羞辱的作用,所以才给你体检。”   唐小诗大脑嗡地一声炸开了锅:“这话也是他说的?!”   “不,我猜的。”江岩莞尔一笑:“一个好的助手,要随着了解雇主的心意。”   唐小诗咬牙切齿: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诺贝尔要是有狗腿子奖,他妈的非你莫属!   江岩走了以后,唐小诗探探自己的额头——还有点烫。这时已经临近中午了,女佣给她端来了简单却不失精致的两菜一汤。   唐小诗感冒没胃口,但是不吃饭的话可就连半点逃跑的力气也没有了。所以她摒着反胃,一口口地把饭菜吃了个精光。然后在床上稍微休息了一会,一边打量着屋里的陈设一边思考下一步怎么办。   她的手机和其他衣物都被叶启皓的人扣下了,现在身上就只穿着一套崭新的内衣裤和浴袍。而且这里又是三楼……   唐小诗看着窗台上飘来荡去的落地欧式长窗帘,突然冒出个不得了的想法——   像这种有钱人家的软装潢,不是某国进口的就是某国高端定制,一定很结实吧。   唐小诗低头往楼下看,二楼突兀出来的一个小平台简直就像是老天为她定制准备的一样!三楼到二楼有不到四米的挑高,这落地窗帘少说也有三米半。于是唐小诗借着刚吃完饭的浑身蛮力,用两个椅子摞起来,蹭蹭上去就把窗帘给摘了。   爸爸去世以后,唐小诗就得自己学会换电灯泡了。所以她从小棉袄变身女汉子的路程并不遥远。   米色的窗帘上还带着特殊香料的熏味,细腻紧致的料子摸索在手,每一寸都是钞票的味道。   唐小诗也顾不得暴殄天物了,把窗帘的一端牢牢系在栏杆上,比平时帮病人扎针时用压脉带打的结可要结实多了。   她叫唐诗,还没有永垂不朽,所以不想粉身碎骨。   叶启皓换了整齐的正装,把笔记本电脑推到书房办公桌上。经过了一个多小时的交涉,总算让对方King先生相信昨天的事是一场很意外的误会,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叶启皓向来是个很在意结果的人,他从不允许自己的努力有一丝一毫是白费的。所以他按时接通电话会议的视频,同时翻开企划案,将状态调整到最好。   他用流利的英文对着电脑内置的话筒说:“well-thanks-a-lot-for-u-trust-and-comprehend. Mr. King, now-we-can-”   (很感谢您的信任和理解,我们现在可以开始——)   突然之间,叶启皓发现视频里的那秃顶碧眼的老头脸色越来越不对,由呆滞转为惊讶,再由惊讶转为惊恐。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视频卡住了,或者是——自己脸上有东西?!   “Jesus!what-the-fucking-hells!”(老天,这什么鬼东西!)   听着Mr. King连爆粗口,叶启皓本能地意识到事有不妙。他沿着对方手指的视线,回头看过去——   只见自己书房的窗外,吊着一个身着白色浴袍的赤脚女鬼!   啪嚓一声,叶启皓黑着脸扣下了笔记本电脑的视频镜头——他开始相信,这世上有些钱,不该给你赚的,就压根不属于你。 ☆、第十三章 我是护士,不怕见裸男   “叶启皓!你这个大变态快点放了我——”唐小诗在床中央挣扎着,她的两只手分别被捆在大床的两个蚊帐角上,用的是刚才那条窗帘的流苏……   想到自己逃跑不成反而给男人留下了SM素材,唐小诗就郁闷得浑身发抖。   卫生间里只有一阵阵哗啦得水声,唐小诗知道男人可能是听不见,也可能是听见了但故意洗的很慢很慢,就是要戏弄她。   反正不管了,从她刚才被叶启皓像拎死狗一样从窗外捉进来的一瞬间,她知道她守了二十三年的清白,今天是要彻底交代了。   爸爸说过,女儿家的贞操很重要,将来一定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   唐小诗如所有的少女一样,做过梦幻般的公主梦。以为会有一个像王子一样耀眼的男人,穿着西装燕尾,笑起来比阳光还温暖。然后单膝点地,从爸爸手里接过自己的手——   横竖看都不应该是叶启皓这个死变态嘛。   唐小诗哭了,一边发烧一边哭。感觉泪水还没等落入枕头里,就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蒸发了。   浴室里的水声终于停止,唐小诗反而不肯哭叫了,也不知是累了还是怎么了,眯着眼睛一幅挺尸的样子呆呆滞滞的。   “怎么不叫了?”叶启皓推门出来,他下身只围了一条白色的浴巾,挂着水珠的上半身全裸。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短发,一边伸手去拿桌上的空调遥控器。   屋里的温度有点高,他要降降火。   “叶启皓,我发烧了。”唐小诗有气无力地说。   “我知道你发骚了,所以已经很快洗好了。”男人嘴角挑出一丝冷笑,肆无忌惮地在唐小诗面前拉下了腰围!   唐小诗是护士,对男人的身体本不陌生。   但这样修长健硕的四肢再配合着如此高昂的前端,的的确确是她在课里课外都没享受过的视觉盛宴。   唐小诗只见过尸体和病人,而这两者,基本上都不会有机会在她面前……咳咳……的。   所以当她的目光不偏不倚落在男人的私处之时,竟先是惊讶,惊讶过后才开始脸红。   她见过解剖课上的横切纵切,但怎么也想像不出充血后的几倍膨胀原来是这个样子的——恩,比家里的警长发情时要大许多唉……   “你在想什么?”看着唐小诗脸上的表情简直是堪比跨年灯光秀一样绚烂多姿。   叶启皓的眼角稍微抽搐了一下,并自行脑补着眼前这个脱线女孩此刻的心理活动——   害怕,恐惧,期待?亦或者是感叹自己被她的美人计迷惑了以后的得意和窃喜。   但他就是死也想不到,唐小诗此时正在把他和她第一次上解剖课时的男尸在做对比!   管她在想什么!所有的男人都一样,上半身和下半身只能有一侧在思考。   叶启皓二话不说地跪上床,刷得拉开女孩的浴袍。他深邃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一手压住她的肩,另一手解开她被捆绑的手腕。然后换只手,再解开。   被放开手的唐小诗就像被解开绳索的大闸蟹,张牙舞爪地扭钳着。男人登时捉住她的手腕,往头顶上一按,凝眸俯瞰:“挣扎的话,可能会很疼。” ☆、第十四章 痛不痛我说了算   这样带着扭曲的姿势让唐小诗又惊恐又羞耻,也不知是烧糊涂了还是吓糊涂了,脑子里想的居然是——   就算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你好歹也应该亲一亲抱一抱吧!   囫囵个儿的就冲了上来算是几个意思?又不是通下水道!!!!   “痛!”   听到女孩吃痛尖叫,叶启皓顿时拧着眉头压住她的肩膀。   女人一句‘痛’,欺骗了多少男人?而男人一句‘一点不痛’又欺骗了多少女人?   叶启皓自认为自己不算什么正人君子,此时箭在弦上,坐等发令,他可没空刹车。   同样的,他也不屑做伪君子。痛就是痛,他才懒得去安抚眼前这个死丫头。   “闭嘴忍着,再叫会更痛。”   眼前那一张红扑扑的脸只能激发他从里到外的侵占欲,惩罚的目的不就是让你痛?难不成还给你享受!   “叶启皓,你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我?”唐小诗咬着唇,开始抽泣。   梨花带雨的,装的还真像?叶启皓冷冷地想。   他干脆不回答,只是很严厉地跻身过去——却被一股很强大的阻力拦截了意识,让他不得不试着退避三舍!   “疼死了!”唐小诗继续哭喊。   “真的是第一次?”男人低声问。   “废话……”唐小诗觉得视线有点模糊,她记得自己已经好几年没发高烧了,浑身骨缝疼痛的灼烧感已经有点陌生。   以前感冒发烧都是爸爸用酒精棉帮自己擦身降温,还会帮她把水果削好用牙签插着送到床前。   可是他走了,却只留下一封告诉自己要好好生活好好照顾自己的万金油遗书。   唐小诗还是忍不住流泪:   爸,我还没学会怎么照顾自己呢。不仅不好好按时吃饭,还在大冬天穿裙子不注意保护关节。   没找到靠谱的男朋友,现在又要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玩丢了。   爸,你一定生我的气是不是——所以这半年多,你都不托梦给我……   唐小诗慢慢闭上眼睛,泪水糊住纤长的睫毛,呼出的气都带着火焰一般的灼温。   “喂?睡着了?”   还是第一次有女人在他的床上没等到进去就睡着的!   叶启皓刚要抓狂,转念又一想——似乎也不对,要是真的等到自己都进去了还会睡着,那他岂不是更吐血!   横竖不知道该把这个死丫头怎么办,叶启皓挺起身子伸手探了下唐小诗的额头,滚烫的炙热让他不由自主吓了一跳。   她真的在发烧?   “爸……”迷迷糊糊的唐小诗叫出一个字,还没等叶启皓听清她叫的是什么,女孩突然又像被踩了反射弧一样,浑身一抖,大喝一声:“大穷快跑!你哥要来了——”   叶启皓被她吓了一跳,集中起来的雄风也在这犹豫的半瞬间恢复了常态。   满头黑线地坐在床前,叶启皓幽幽点了一支烟。然后他低头,有点抱歉地看着今天被放鸽子的‘小兄弟’。   第一次?林展西真是下了血本要搞定他叶启皓么?用这么个发育不良而且行为举止还很脱线的女孩……   也许,她并不是心甘情愿来接近自己的?   只是被诱惑,被欺骗,被逼迫——不行,不能心软!   叶启皓甩了下头发上残留的水渍,平复了下心绪,旋即又扯起心底死灰复燃的残忍。   商场如战场,本来就是以刀光血影为主题。你一时心软,就会被别人踩在脚底下永世不得翻身。   他从四岁起就懂这个道理,自己不够强大,就连最亲最爱的人也保护不好。   捏着拳头闭上眼,连香烟蒂快要烧到手指也浑然不知。叶启皓慢慢回头,看着那已经昏睡过去女孩,小脸红扑扑的,喉咙里偶尔还会发出一两声轻咳。   他掸了掸烟灰,将烟蒂用力在女孩的浴袍上按灭——   既然你林展西开始出阴招,那他叶启皓便奉陪到底! ☆、第十五章 你舅舅喊你回家吃饭 章节名恶搞了,看正文吧亲   推门出去,就见到西装笔挺的江岩靠在门外走廊上看手机,把叶启皓吓了一大跳。   “你在这干什么!”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保持住仪态的叶启皓很是不满:“又不是洞房花烛,还听房么!”   “这么快?”江岩打量着他那一身有点狼狈的浴袍,微笑着收起手机。   叶启皓黑着脸,几乎要一拳捶在墙上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陆雅姿来了。”江岩扶了下眼镜,笑得很腹黑:“我建议你还是等会儿再去,否则我恐怕她也会问出‘这么快’这样的话。”   叶启皓冷哼了一声:“她怎么会知道?”   “因为是我叫她来的啊。”江岩转了下眼睛:“猜你搞不定里面那丫头,怕你憋坏身子。”   “江岩!”叶启皓攥了攥拳:“不要以为你是我舅舅我就不会揍你!有这个闲工夫把我交给你的正经事做一做——”   “你是说关于唐小诗的背景啊,都放在你书房的办公桌上了。”江岩转身,两人一前一后地往书房走。诡异的气氛让叶启皓又尴尬又无奈。   “唐小诗,二十三岁,云江医院住院护士。毕业于S市第二卫生专科学院,临床护理专业。身高159,体重42,三围77,56,79。平时喜欢吃甜食,爱护小动物,敏感神经质,做事十分粗心。入院工作一年,被投诉率居于中游。   心地善良性格外向,在学校期间经常去社区老人院做义工,连年被评委夕阳小天使。   不擅长体育项目和数学,高考数学只有26分——”   “停!”叶启皓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先生不是说,越详细越好么?”江岩摊了摊手:“至于家住哪里户口性质,家庭成分这种事,你自己看这叠资料就好了。   我口述给你的,可是你最感兴趣的。”   “谁感兴趣她三围多少!”   “你看,我说了那么多信息,你就只记住三围了,还说不感兴趣?”人前恭恭敬敬的管家助手,人后腹黑毒舌的小舅舅,这就是江岩与叶启皓特有的相处方式。   看着叶启皓越来越青紫的脸,江岩收起了笑容:“算了,如果你想知道,她误打误撞地接近你到底与兴林集团有没有关系的话——我这里倒有另外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什么?”叶启皓挑了下眉头。   江岩看了看表,突然就很欠抽地打了个呵欠:“已经快十点了,别叫陆小姐等太久。你还是去打发她一下,明天再说吧。”   “江岩!”要不是看在打不过他的份上,叶启皓真是想抡起拳头,揍掉他的眼镜。   “抱歉叶先生,我的工作是有偿的,你忘了你每个月都是按时付我薪水的么?现在已经超过我的工作时间了。去睡了,晚安。”   “你——”   叶启皓实在拿他没办法,谁叫江岩真的是他舅舅呢?自己从四岁起就与他相依为命在叶家这个虽然富裕却鲜少有人情味的豪门世家里,受尽了人情冷暖,看惯了尔虞我诈。   当时只有八岁的江岩告诉他说:若想不要再无助地被人踩在脚下,就只能站得比任何人高。 ☆、第十六章 暂时吃不下别的女人   推开卧室大门,一股樱花甜的香氛扑鼻而来。叶启皓差点失态地打出喷嚏,就见眼前的女人顿时蛇一样地攀身过来。   樱唇一启,未开口,先吐香。   叶启皓顿时就把她的嘴按住了,犀利的眼神盯过去:“你要是敢说‘这么快’,我就杀了你。”   陆雅姿咯咯笑个不停:“叶少又吓唬人。喂,听说那还是个小雏儿呢。你什么时候改换清淡的口味啦?”   “少废话,要做就把衣服脱了。”叶启皓别过脸去。说起来,刚刚被唐小诗放了一顿鸽子,又被江浩惹的满肚子郁闷。现在他整个人都不太好,这样上赶子送上门来的,能吃饱就行,管她今天的香水味是不是很绿茶婊。   “火气这么大?怎么,那小丫头伺候的叶少不大舒服吧?”陆雅姿抿唇一笑,鲜红的指甲慢悠悠地扶上叶启皓的胸膛。   就这么一个动作,登时与昨天那场大乌龙的情景重叠起来——叶启皓满脑子都是唐小诗那张怯生生的小脸,简直像噩梦一样崩溃!   他推开陆雅姿的手,一把捧住她柔软的腰肢就给推到床上去了!   女人娇嗔一声,仿佛在等他暴风骤雨一样地扑食。但叶启皓却只是在原地怔了几秒钟,然后突然放开了紧攥的拳身,颓然坐倒在沙发里:“算了,你先回去吧。”   陆雅姿脸上的失落一纵即逝:“怎么了?不是你叫我过来的么?”   “是江岩叫你来的,要么……你去找他也行。他的房间在二楼最里面,门口挂着公司logo的。”叶启皓冷笑一声:说起来,他这个禁欲多年的舅舅,是不是也该找个舅妈回来了?   “你——”陆雅姿脸色有点难看:“叶少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跟——”   “开玩笑而已。总之今天对不住了,我真的有点累了。”叶启皓从衣挂上取下外套,自皮夹子抽了一张卡出来甩给她:“下半年的,一并给你。”   陆雅姿当场就恼火了,抖着艳红的唇甩手就把那张银行卡给撇了出去:“叶启皓你把我当什么!我跟了你整整一年,你——”   “陆小姐,你没搞错吧?大家都是成年人,这种事有必要说的那么清楚么?”叶启皓也拉下脸色,满口严厉道:“跟你在一起一年,是因为你看起来比其他女人懂点事。知道床上做什么事,床下说什么话。   所以我最后告诉你一遍,今天我很累,没心情也没兴趣。   听懂了就请走出去,听不懂……就请滚出去。”   陆雅姿倒退两步,好不容易才缓定过神。她狼狈地捡起衣服和提包,狠狠地拉开门。   “叶启皓你给我等着!”   吼出一句没什么杀伤力的威胁,陆雅姿头也不回地跑出去。   叶启皓站在原地,揉了揉肿胀的太阳穴,然后换了身睡衣径自来到唐小诗的房间门口。   正巧梁医生从里面出来,手里还端着医药箱。   “她怎么样?”   “哦,叶先生,那位小姐只是感冒引起的高烧,没有什么大碍。”医生回答道:“正在给她输液,睡一觉应该就能退烧了。”   “谢了。”叶启皓点点头,推门走了进去。 ☆、第十七章 无节操的梦话自带攻击系统 (喝水敷面膜慎入,笑尿概不负责)   叶启皓看到女孩小小的身子整个陷在被褥里,就像一小截夹在奶油面包中央的香肠。她刚退了烧,额头上的刘海被虚汗粘得七零八落,偶尔皱下眉头,偶尔喘几声粗气。   不由自主地走过去,叶启皓刚坐下,却又站起来。他发现唐小诗动了一下,以为她醒了。   没想到女孩只是翻了个身,竟开始讲无节操的梦话:   “警长,你个没良心的小混蛋!”   叶启皓满脸黑线——警长是什么?她前男友?   “我警告你,再敢往我平板电脑上撒尿,我就带你到医院割JJ!”   叶启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自行脑补着某些画面。   他已经没有心情去管那个‘警长’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了,只是越来越相信:不管是真的还是装的,不管是醒的还是昏的——这个女人的思路绝对都是不能正常沟通的。   如果是真的她得有多白痴,如果是装的她得有多……可怕。   心底骤然升腾出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烦躁,他不知道自己是在害怕什么猜疑什么,又或者是在期待什么……   叶启皓决定暂时不去想那些属于明天早上的烦心事,干脆去阳台抽支烟冷静下为好。   这一低头却发现衣角猛然一紧,竟被睡梦里的唐小诗拽稳了!   “别跑,冷。”   唐小诗闭着眼睛呢喃一句,大概是因为习惯了晚上抱着猫取暖吧。她也不知道手背上还吊着输液管,小胳膊直接就把他一条腿给搂住了!   话说黑猫警长被她喂得挺丰满的,腰围已经跟成年男子的大腿围差不多直径,所以就算弄混也情有可原?   “喂!”叶启皓挣脱了几下,越挣脱她拽的越紧。最后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跨过输液管,像翻咸鱼一样把女孩翻了个个儿,自己妥协地侧身伏到床边躺下。   看她蜷起身子的样子,明明自己才像猫,居然敢把他当猫搂!   叶启皓觉得心跳有点加速,如同守着颗炸弹一样拥着唐小诗,很快就僵硬到快要抽筋。   搂就搂,你……你别乱摸啊?!   叶启皓浑身都僵......硬......   像他这样举手投足都充满自信的男人,还是第一次因为这种事产生了无地自容的赧然感。   想逃,却悲催地被绕过身输液管阻碍手脚了。   “说你多少次了,蹲在马桶上别把尾巴垂下去,沾了水都硬了!”唐小诗突然大吼一声。   叶启皓终于炸毛了!   一把推开女孩的手,男人几乎挣断身旁的输液管,触电一样跳起来:“唐小诗你到底想怎么样!”   抚着额头上一动一跳的青筋,叶启皓真是掐死她的心都有了。   刚刚那一捏一掐一蹂躏,跟挂车档似的,差点给他连根拔了!怎么看都他妈是故意的。   他哪里知道唐小诗养的黑猫警长真的是自带智能系统,不用猫砂,专门用马桶大小便的嘛。   唐小诗醒了,咕叽一声坐了起来。高烧褪去后的虚弱和无力让她一时半会儿还没定位好自己的GPS和生物钟。   屋里的灯光很柔和,但对于从迷糊了转醒过来的唐小诗来说,还是刺眼到受不了——尤其是,这么一低头差点被自己满手的鲜血晃瞎狗眼! ☆、第十八章 你晕针,我晕你   哪来的血?   叶启皓下意识地心生一阵恶寒,不会真的是被她给掰断了吧。   这会儿看着半吊在空中的输液管才明白,刚才他突然扯开女孩的手,不小心弄掉了她手背上的输液注射器。   已经忘了他自己上一次吊盐水是什么时候了,但最基本的常识就连小孩子都懂——拔了针头要按住几分钟才行!   这会儿眼看着女孩白嫩纤细的手背上狂飙静脉血,叶启皓也有点慌了。   幸好她现在醒了,否则丫的弄一床跟落红似的,明早她一定会哭着喊着要自己赔贞操!   吃都没吃到嘴里还要负责任,这样的冤大头他可不要做。   “叶启皓你神经病啊!做就做了,我又没要寻死,你干嘛割我手腕?”唐小诗一下就吓哭了。   “胡说八道什么!只是注射针头掉下来了而已。”叶启皓好不容易才控制住想掐死她的冲动,赶紧用床头的纸巾棉签之类的给她按着手背。   “注射……天哪!你扎毒榀给我?”唐小诗哭得更大声了:“你是要用毒榀控制我对不对?然后逼我从事……从事……那个,来还债!!!   你不是正经商人么?怎么能做这种事!”   此时唐小诗抽泣不已,瘦削的肩膀抖动着,睡衣不知不觉地掉下去一半。一下子露出退烧后还泛着些许红晕的肌肤和粉红色的内衣。   叶启皓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就产生一种想要凑上去咬她一口的冲动——   也许是她的样子太无辜,无辜到实在是很欠凌辱!   “你给我看清楚!”不由分说地拎起女孩的衣领,叶启皓指着盐水袋上的成分标识:“这只是消炎针,退烧的!”   唐小诗压了压有点酸痛的手背,登时止住了抽泣。   “克林霉素和病毒唑?”唐小诗是护士,这药当然并不陌生。她长呼一口气,坐回到床上:“你不早说,吓死我了。”   叶启皓按了按眉心:我特么还没来得及说,你就自行脑补黑社会桥段了!   “你干什么?”抬眼看到唐小诗麻利地把注射器咬在嘴里,然后用桌上的酒精棉给自己的另一只手背消了消毒。呲地一下,又把点滴给自己扎上了!   叶启皓简直是目瞪口呆——哦,她是护士。   “重新打上针啊。”唐小诗不以为意地拨了拨输液管上的滴速轮:“还有小半袋呢,病好了才能逃出你的魔掌。”   看到叶启皓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唐小诗眯了眯眼笑说:   “没事的,我们护士学基本功的时候都是用自己练手的。怎么?你晕针啊?”   “我晕你。”叶启皓觉得自己身心俱疲,简直一分钟也不想跟她多待。甩门出去下了二楼,不由分说就把江岩从床上拎了起来。   “两个女人还不够你折腾的?”江岩迷迷糊糊被他掀起来,满床头找眼镜:“都几点了?”   “少废话,”叶启皓气呼呼地踢过来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你给我说清楚,这个唐小诗到底是什么来路?” ☆、第十九章 把她留在身边 (前几章闹得太欢脱了,咱们谈点正事)   江岩很无奈地表示说:“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而已,就算另有图谋也不会很快造成威胁,会比吃饭睡觉更重要的?   叶先生,你向来很沉得住气,这次怎么这样失控?”   叶启皓被他带着些许揶揄的反问弄得有点尴尬:“我只是不习惯被别人明里暗里算计。”   江岩抚了抚眼镜,不置可否。脸上的笑容却如往常一样,能让叶启皓产生拳头打在棉花上的不给力感。   “是么?如果她是林展西派来的商谍,对你我来讲应该是好事才对——明明已经暴露了却还浑然不知,不是正好被我们牵着鼻子走?   所以我不明白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江岩的话让叶启皓无言以对,却丝毫不能叫他的心情轻松起来。   “我只是…..”   “还是说,你心里其实很不希望,像她这样的女孩真的趟了浑水?”江岩冷笑。   叶启皓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也找不到无力的辩解。   江岩是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自己的一举一动所思所想,都逃不开他犀利镜片下的高度近视。   的确,他不太希望唐小诗跟那些乱七八糟的尔虞我诈有关系。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总觉得那样的女孩就应该迷迷糊糊没心没肺地混日子,最后被一个不嫌麻烦的男人领回家疼爱一辈子。   “可惜,有些事就是这么矛盾。”江岩站起身披了件衣服,从办公桌上的一本书里抽出一份文件:“就像考试时犹豫不决的选择题,你一开始以为是A,然后越看越像B,也渐渐地希望它是B,但正确答案偏偏就是A。”   “唐小诗……她是陆百年的女儿?!”看着那档案上的信息,叶启皓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   “陆百年是百年集团的创始人,做医药和医疗器具起家。”江岩告诉叶启皓说:“你还记得去年的绿地北郊项目吧。”   “当然记得。”叶启皓咬了下唇:“他们为我们的社区规划部提供业主的保健医疗设施,后来因为一批器械的质量问题合同被终止。”   “但陆百年很快就以更低廉的价格搂上了兴林集团林展西的大腿。”江岩将另外一份资料递给叶启皓,继续说道:“尤其是在这一次,林叶两家竞争到白热化的大荣商圈项目中,陆百年依然作为兴林集团社区医疗项目的合作商,要分一杯羹的。   “所以大荣商圈最终落在林家还是叶家,与他陆百年的腰包有直接关系?   而唐小诗……是他的女儿……”叶启皓低着头皱着眉,伸手去摸烟。   江岩一把抢过去:“我的卧室禁烟。”   叶启皓妥协,轻轻按了下太阳穴,他烦躁的时候都会习惯这样的动作,而这份烦躁从何而来,自己却也说不清道不明。   “这么说,唐小诗的名字也是假的了?”   江岩摇头:“这倒不是,唐小诗虽然是陆百年的亲生女儿,但却是养父唐鑫养大的。唐鑫是云江医院的急诊室主任,在半年前因为抑郁症服药自杀了。   唐小诗不与自己的亲生父母住,除了医院的同事外也没有其他特殊背景,只是与林家二少来往密切。”   “好复杂。”叶启皓皱了皱眉头。   “还好,比起我是你舅舅这件事,别人的人生都不算复杂。”江岩笑道:“我倒觉得事情再简单不过了,也许你看到的,就是真相。”   的确,作为与兴林集团有连带利益关系的陆家女儿,她主动接近自己的动机实在是太合逻辑了。还有半个月就是第一次竞标,关乎到大荣商圈第一期企划的鹿死谁手。   看出叶启皓的犹豫,江岩提议道:“当然,无论什么定论都要靠证据说话,不如将计就计试试她好了。让她留在你身边,看看她有什么动作。”   叶启皓点点头:“让我考虑下。” ☆、第二十章 真是什么人养什么狗   唐小诗醒来天已大亮,第一件事就是坐起来先回忆一下昨晚发生的事,究竟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做梦啊。   手臂上乌青一片没有消,床单似乎已经被换过了。她掀开被子瞅了瞅,也没觉得身体有书上描述的那种胀胀的疼。   长长呼出一口气,看来叶启皓那家伙关键时候还真没有趁人之危呢。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发着高烧死鱼一条,横竖都少了很多趣味。她要是个男的,也不屑于对那样的女人动手吧。   一眼瞥到床头那散发着清新剂的衣服,唐小诗以为那是自己的护士装。昨天在停车场就被那死男人给掳上车了,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不管了,赶紧穿衣服走人!   伸手一抓,一抖,唐小诗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这尼玛什么时候变成女仆装了!   “你醒了?“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听到那男人的声音,唐小诗浑身的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在她眼中,霸道无耻的叶启皓很可怕,但站在他身后出馊主意的江岩一定更可怕!   “江……江先生?”唐小诗抱着被子往后挪了两下:“我的衣服呢?”   “哦,那身制服啊?洗了还没干,但是我们家唯一的女装就只有女仆装了,你将就穿一下就是。”江岩抚了抚眼镜,嘴角扯出一丝令唐小诗毛骨悚然的笑。   “穿这个怎么走在大街上啊?”这粉红的小袖子,天鹅屁股一样的裙摆,还有头上雪白蕾丝的镂空发饰——胡说八道,那两个只会说蹩脚英文的女仆才没穿这个呢!   “你们在耍我是不是?”唐小诗弱弱地问:“快点把我的衣服还我,否则我就是穿浴袍出去也不要穿这个!”   江岩表示:她身上的浴袍是比利时进口的,一件的价格抵她当护士半年的薪水。   唐小诗讪讪道:“要么你家什么东西便宜?我提包里只有五百块,随便卖我一件吧。”   桌布,门帘,电视罩,什么都好。哪怕围成个缪斯女神出门她都认了,总比这个看起来就很岛国动作片的女仆装像样!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话题偏离了。”江岩看着唐小诗那又惊又恐又抓狂的大眼睛道:“你是想要换件像样的衣服离开,对么?”   恩恩,唐小诗点头似鸡啄米。   “可是,我们叶先生什么时候说过允许你离开了?”江岩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你发烧烧出幻觉了吧?”   什么!唐小诗真是恨不得一口老血喷他脸上:“你们还有完没完了?!”   江岩若无其事地看着女孩的抓狂脸,轻笑一声道:“这样吧,你先把衣服穿上,然后下去服侍叶先生用早餐。他要是觉得满意,兴许一高兴就不跟你计较了——”   “只要帮他做早餐?”唐小诗倒吸一口气,眼前忽然一亮。   “不一定,也许还要收拾桌子洗碗修剪花园,总之你得看他心情。别怪我没提醒你,昨晚你过于生猛,他到现在还黑着脸呢。”江岩挑唇一笑,用白皙的手指拎起那女仆装的一角,自言自语吐槽道:“手艺不如从前了,你凑合穿吧。”   唐小诗石化了三秒钟:“这衣服…是你做的?”   “哦,是用玛利亚的女仆装改了改,花了我半个晚上呢。”江岩站起身来:“别那么惊讶,叶先生小时候的很多衣服都是我给他改的。”   唐小诗眨着眼睛看那男人的背影凛然消失在门外,她好不容易释放出胸中怒火,一个枕头撇上去:“妈蛋,什么人养什么狗一点没错,果然都是变态啊!” ☆、第二十一章 科学表明,荷尔蒙跟衣着有关?   扭扭捏捏地换上了这件让她分分钟想撞死的女仆装,唐小诗对着镜子满脸不忿:自己明明还是有点胸有点屁股的嘛,这个江岩是眼瞎了还是怎么了?居然把衣服的三围做成一个尺寸!   唐小诗换好了衣服,摒着想给镜子里的自己抡一拳的冲动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走出屋子。   站在门外一脸愕然的女仆玛利亚递给她一双毛绒拖鞋,然后用唐小诗听不懂的话嘟囔了几句——   唐小诗想:如果她说的不是‘好羡慕年轻小姑娘’之类的话,有可能就是在说‘嘿,小婊砸!’   叶家别墅有三层,好像除了三五个女仆和保镖之外,就只有叶启皓和江岩住在这里。   唐小诗有点纳闷,他都没有父母和其他亲人么?   下到底层的餐厅,叶启皓正坐在餐桌前看报纸。他已经换了工装衬衫,只是还没打领带。微微解开到领口的第三颗扣子下,若隐若现的肌肤被落地窗外透过来的朝阳镀上灿色。   唐小诗不由自主地红了下脸,赶紧别过头去。她倒不是因为看到男人的身体而羞赧,而是一不小心想起初次见面时自己的‘弹指神功’,当时也是这么拨开他的衬衫的。   话说那一招在大穷身上试了好几次,失败率高达六成,没想到在叶启皓这一次就成功!   “喂,说好了,我服侍你吃早餐你就放我回去哦。”唐小诗大喇喇地走过去,全然没有一点恭敬女仆的职业素质。   叶启皓抬头看她,端在唇边的清茶差点直接丢出去!   “谁让你穿成这样!”   唐小诗一脸无辜地看着正抱着平板电脑立在餐座旁的江岩。   “哦,叶先生,今天的行程安排我跟您确认一下。”江岩转开话题的本事已经是斗战胜佛级别的了:“上午十点钟跟分公司的CFO有个月度总结report,下午一点,KPMG的项目leader要跟您有个短暂的洽谈,就明年公司信用控制——”   “江岩!”叶启皓啪地一声把茶杯拍了下去。唐小诗被他吓了一跳,眨着一双怯生生的大眼睛来回瞄着这两人。   “有问题么?”江岩扶了下眼镜道。   叶启皓一手指着唐小诗的衣服,脸上呈现出心梗一样的表情。然后脱力地垂下头:“没问题……”   “唐小姐,你该去厨房帮叶先生把早餐端上来了。”江岩对唐小诗说。   “哦。”女孩点点头,伸手理了理别扭的裙摆,跟着胖胖的女仆玛利亚走了。   叶启皓看着唐小诗的背影,好不容易才压抑住失态的情绪:“这就是你想出来的办法?”   “是,虽然很俗套但是最有效。”江岩解释道:“留她一个人在家里,出入自由,就可以看看她是否会有异常的举动。毕竟,捉贼要捉赃。”   “你不会在我的书房和卧房里都放了监控器吧?”叶启皓心里一阵恶寒:“你当她是傻子么?这么明显的下套——”   “也许她以为你以为她以为你以为她是傻子——”   叶启皓崩溃地打住江岩的话,他开始怀疑自己这些年是不是太拼了以至于用脑过度提前步入老年期。不仅唐小诗的思路他跟不上了,就连江岩的思路他也追的很辛苦。   “就按你说的做吧。”叶启皓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但我的意思是,你好歹不要让她穿成这样吧。这处豪宅里只有我们两个男人住就已经非常奇怪了,你把她弄成这样,别人会以为我是变态的。”   “那给她穿你的衬衫?”江岩挑了下唇:“科学表明,任何一个男人看见女人穿着自己宽大的衬衫走来走去时,荷尔蒙的上升程度都是不能用单位来计量的。   她还在生病呢,我建议你不要乱来为好。” ☆、第二十二章 淡淡的小误会   唐小诗看着整洁的厨房间里已经摆好了一份简洁明快的早餐。她想:原来他也只是吃跟自己差不多的东西啊,还以为有钱人家连早餐都是用钻石堆的呢。   几片全麦吐司配着新鲜的蔬菜水果色拉,煎蛋单面流黄,火腿的样子倒还蛮诱人的。   牛奶冒着温和的热气,盛放在干净的玻璃杯子里,捧在手心里暖暖的。   唐小诗端着东西回到餐桌,别别扭扭地推到叶启皓面前:“给,不用我帮你切开吧?”   唐小诗是个医护人员,切火腿的动作绝对是比一般人熟练的。   叶启皓的目光很是无奈地从女孩那身怪里怪气的装束上移开:“牛奶你拿去喝掉。”   “为什么?”唐小诗吃了一吓,心想:他不会是怀疑自己给他下毒吧。说实话,要是真有毒药我特么还真有这个打算!   “我不喜欢喝。”叶启皓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楼梯口,刚才江岩已经上楼去了。他这才敢偷偷对抗一下那些可恶的营养配餐!   唐小诗哦了一声,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道:“叶启皓,我觉得你有点怕那个江先生,为什么啊?他不是你的助手么?”   “他是我舅舅。”叶启皓若无其事地在盘在里切早餐。   唐小诗噗地一声,一口牛奶全喷了出去。   男人眼角抽搐了一下,无奈地抽了两张纸巾丢给她:“擦了,你脸上都是白白的东西……”   “对不起对不起。”唐小诗胡乱擦了擦痕迹:“我只是没想到,他看起来跟你差不多年纪啊?”   “我妈生我的时候他才四岁。”叶启皓将切好的早餐推到唐小诗面前:“这个你先吃。”   然后他打了个响指,叫女佣过来又送一份上来   “不用不用,江先生说让我服侍你——”唐小诗连连摆手。她可不是跟这个男人客气,只是想赶紧讨好他一下,说不定他就会良心发现然后放自己离开了。   “你感冒还未好,别饿肚子。”叶启皓一手撑着下巴,用眼神示意她说:一顿早餐就不用客气了,你吃饱了我好吃你。   唐小诗恍然有一种面对杀头饭的即视感,小心翼翼地用叉子挑了一块火腿:“那你……你的爸爸妈妈呢?”   “很早就去世了。”叶启皓随意地说了句,不隐瞒也不愿多解释。只是挑着报纸随便浏览。   “这样啊。”唐小诗低下头。   叶启皓挑了挑眉头,问道:“你呢?”   “我?”唐小诗吞下一颗黑橄榄,味道又酸又涩又咸,也不知为毛还要卖那么贵!   “我爸妈早离婚了,我跟我爸过,半年前他…意外过世了。”唐小诗同样也没有解释那么多。并不是因为她不信任别人,而是因为在她心中,这就是事实。   她大概还没有打心眼里接受过陆百年这个亲生父亲,如同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还要不要原谅妈妈一样。   关于自己这样的身世,她从没告诉过任何人。就连大穷也没有——那家伙甚至知道唐小诗最喜欢什么牌子的卫生棉,却不知道她还有个亲生父亲。   唐小诗尽量让自己的情绪看起来轻描淡写一些,可是叶启皓的心却突然沉了下来:   他以为,如果唐小诗今天对自己说了实话……那么一切的猜忌是不是可以不攻自破?心里定然也会有那么点小小的欣慰。   ——可是她却没有坦白。 ☆、第二十三章 谁先失态谁先输   “我要走了,你留在这,不要到处乱跑。”叶启皓起身离开餐桌。   唐小诗哎了一声,跳起来拦住他:“喂,我……我不能离开么?”   “你还在生病,下午梁医生会过来给你再打一针,等康复了再说。”   “不用那么麻烦,我拿了药自己回家打针就行。”唐小诗时刻不忘阐明自己想要离开这诡异居所的心愿——面对这对儿横看竖看都很怪异的甥舅两个,唐小诗只觉得自己的HP值狂掉不止。   “从我家里走出去的女人,我不习惯让她们带着伤病。”叶启皓冷冷地转身上楼,留唐小诗一人在原地莫名其妙地发呆。   奇怪,他怎么好像突然间心情就很不好了。唐小诗想不明白——算了,叶启皓本来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也可能是刚才提到了去世的父母,心情有点压抑吧。   这时叶启皓换好了衣服下楼,江岩已经停车在等他了。他出门前又转过头来看了一眼呆若木鸡的唐小诗:“听着,你要是敢乱跑,我就把你开除出云江医院。理由就是……从事不正当兼职。”   “你……”唐小诗吞了个苍蝇,攥着拳头默默咽下去。   算了,来之安之。唐小诗昨天发了高烧,今天精神好些但还是有点虚弱的。这会儿坐在客厅沙发上放空了混沌的大脑,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估摸着已经快要被大穷那家伙给打爆了吧。   偌大的别墅里就只剩下几个女仆和院子外的保镖,唐小诗的行动也没有很受限。   想到自己的钱包和手机,从昨天起就不知道被这两个男人藏哪去了。唐小诗决定先随便找找再说。   于是跳起身来,蹑手蹑脚地上楼去。   叶启皓坐在车后座上,心情没来由地烦躁着。这时江岩从前面把手机递给他,让他亲眼看看屏幕上的监控录像。   “她在书房里?”   “恩。”江岩一边开车一边道:“我们刚走她就进去了,你放大点看看她在找什么?”   “她可能只是在找她的包和手机。”叶启皓关了视频,不想再看下去。他并非是有意扣下唐小诗的包,而是昨天不小心落在这车后座上了。刚才被他一屁股坐上去才发现。   “你要是不想看就算了,反正书房里什么也没有,要紧的东西我都锁了起来。”江岩低吟一声道:“只是叶先生,你的状态不对。”   “别废话。”叶启皓的心情不好,语气自然也柔和不到哪去:“江岩,你说,她会不会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是陆百年的女儿?这,不可能是误会么?”   “你要当心,你已经在为她找托词了。”江岩头也不回地说:“看起来,如果她真是林展西和陆百年派来的。呵呵,我恐怕他们这次真的戳到你的软肋了。”   “我没有!”叶启皓提高声音:“我知道大荣商圈项目对创叶有多重要,也知道我们这些年的努力是为了什么!到了这么关键的地步,我怎么可能被那样一个小女人牵着鼻子走?   只是......不希望自己随时随地都要草木皆兵——” ☆、第二十四章 来还钱的女人   就在这时,唐小诗的手机叮咚一声,进来一条短信。   叶启皓并非有意要看她的隐私,只不过智能手机有个很不好的特点,就是短信直接显示在屏幕上。   【诗诗,下周是你爸爸的生日,妈妈接你去参加宴会吧。】   叶启皓重重地叹了口气,原来她真的知道陆百年是她父亲。   “我查过这半年来的银行记录,陆百年有给唐小诗的银行卡里打过钱。”江岩道:“她没有退回去,也没有动。但这足以证明她不存在你所说的那种不知情。   叶先生,你的假设已经不攻自破了。”   “我知道,不用你一直提醒。”叶启皓把唐小诗的手机丢到一边,径自靠着车背闭目养神。   ——————   唐小诗大致翻了几个屋子,没有找到自己的手机和提包。但还好她背得出大穷的电话号码,心想着反正那些女仆也听不懂中文,干脆用这大厅里不是有现成的座机好了。   “唐小诗你没事儿吧!”听到大穷那边的破锣嗓音,唐小诗就像是找到亲人的被拐孩子,差点连眼泪都掉下来了。   她只恨自己现在无力把身上这倒霉的女仆装拍下来给他看看,也许听到他那犯贱的笑声,自己的伤痛病症才能全部消失。   “暂时还死不了,我正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说服叶启皓放我回去。”唐小诗的语气很是大义凛然,然后把昨天的事大致跟他讲了一遍。   “要不我帮你报警吧,他叶启皓这样算是非法监禁啊。”大穷听了唐小诗惊心动魄的描述,浑身鸡皮疙瘩都能熬成粥了。   但唐小诗想了想,觉得不妥:毕竟自己现在来去自由,身上又没有伤,闹得那么麻烦可就没意思了。   “没事,你别操心我了。记得去我家帮我喂下警长,估计它要饿得把毛都啃光了。”唐小诗在电话里轻声道:“另外,我爸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唉,我还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儿呢。”大穷在电话里一拍脑袋:“上次你不是给我一堆唐叔的遗物么?我这儿发现了一点小线索,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你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啊?我过去跟你详细说。”   听到事情有进展,唐小诗心情豁然了许多。虽然她不确定这家伙故弄玄虚的成分到底靠了几层谱,但有总比一点线索没有强。   “我……差不多明天就能回去了吧。”其实唐小诗心里也没底,横竖不知道这个叶启皓到底想干嘛。   说起来他一个大公司的总裁,整天日理万机的,哪有那么多闲工夫跟自己费劲的呀。   “那好,明天我去你家找你。”大穷还是有点不放心:“那个,你要是不回来我可就真报警了哦,要么就带我家黑米打上门来冲叶启皓要人。”   黑米是大穷养的一条边牧,每次见到警长的时候都会把它浑身舔个遍。   “你丫的家里那么多保镖,你就带条狗来救我啊?”唐小诗真是无力吐槽。   “你废话嘛,家里的人都只听我哥的,除了狗谁睬我啊?”   唐小诗心满意足地挂了大穷的电话,这半会儿才察觉到自己身后站了个人。她以为是女仆玛利亚还是杰西卡的,一回头,却见一张很陌生的脸庞。   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人正带着一种算不上友善的诧异目光上下打量着唐小诗,估计是她身上那诡异的女仆装让她打心眼里蔑视吧。   “你是?”唐小诗吞了吞口水,摆了个招牌护士笑。   女人的神情貌似不太客气,鲜红的指甲攥着金色的手提袋。浓妆下一双快被睫毛膏糊住的眼睛上上下下地飘忽。   “叶少不在?”她问唐小诗,然后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挑起一双黑色连衣裙下的美腿,搭上膝盖。坐姿优雅,却略显做作。   “他……”唐小诗听她叫叶启皓为叶少,心里一阵恶寒。但心想,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客人吧?自己现在的身份跟女仆也差不了多少,还是跟她客气客气吧。   “他出门了,跟江先生一起。要不小姐您留个姓名,我…….我一会告知他一下。”   “不用了,我来还这个的。”陆雅姿将一张白金色的信用卡拍在茶几上,昨晚她发飙丢给叶启皓,回去后又发现不知道那男人啥时候又给她塞回包里了。   “这是什么?”唐小诗一脸狐疑地看着那张卡。卡,意味着钱。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钱……这…… ☆、第二十五章 包年包月包夜包日   “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陆雅姿挑了挑漂亮的眉毛,神情口吻皆不友善:“你以为,我和叶少是什么关系?”   唐小诗哑了哑声音,一时不知该接什么话,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你是,他的女人?”   但问话的同时,唐小诗心里的吐槽点也顷刻满溢:既然是他的女人,还要钱交易么?   包年还是包月?包月还是包夜?包夜是不是可以……包……日!   “我是叶少身边最重要的女人,也是待在他身边最长久的女人。”陆雅姿幽幽点了一支女士烟,猩红的指甲挑出一丝性感爆棚的韵味。   “要么?”她惺惺作态地递给唐小诗一支,把女孩吓了一大跳。   香烟有时的确会为一个女人的魅力打上个性的标签,但同样能使她们显得轻浮而廉价。如唐小诗这样出身的女孩,是想都没敢想过沾染香烟的。   于是她摇摇头道:“吸烟对身体不好。你要是叶启皓的女人,也该劝劝他别总吸烟。”   印象里,叶启皓的烟瘾似乎也不小呢。   陆雅姿鼻子里哼了一声:“叶少不喜欢废话太多的女人,看来你修炼的可不到家呢。”   啥?唐小诗越听心里越来越不爽:横看竖看都觉得这个陆雅姿是故意来找茬的。   “你误会了,我跟叶启皓没关系。”见那女人挑衅的意味开始明显起来,唐小诗也不再客气,口吻生硬了几许。   “怎么?你不就是昨晚那个小雏儿么?”陆雅姿把手里的烟蒂按灭,挑着唇笑:“装什么懵懂清纯啊?穿的像个廉价站街女似的,也不知道叶少什么时候换了这么重的口味。”   陆雅姿是很不甘心的,她跟了叶启皓快一年的时间,自诩为是个十分合格的情人——并正在开往即将转正的春天地铁上!   哪里知道那喜怒无常的男人昨晚突然就把自己给打发了,连句合理的解释都没有!   她当时赌气离开,以为叶启皓缓过劲来还能给自己个台阶下,结果等了一晚上却连一个电话都没接到,还在包里发现了他又趁其不备塞回去的卡。   这一刀两断的心意……还有那么点小决绝啊!!   所以陆雅姿今天上门,本意是想找叶启皓摆个高姿态的漂亮背影,欲擒故纵本来就是她拿捏男人的最好武器。结果男人没碰着,居然还遇上了穿着……呃……很诡异的唐小诗!   那天真的眼神,无辜的表情,懵懂的卖萌?真是嫩茶婊里的语文课代表!也难怪陆雅姿的人生观都要颠覆了。   这会儿她把之前演练好的宠辱不惊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分分钟就已经是摩拳擦掌迎接撕逼大战的节奏了!   “我看这钱还是你收着才合适,”陆雅姿把那张卡在唐小诗的眼前晃了晃:“叶少早晚会想明白,回到我身边的。你这种?呵呵,不会伺候人,不懂讨欢心,生黄瓜似的只会学小猫咪咪叫几声。叶少很快就会厌烦,到时候,一样要用一笔钱打发的。   想学人家傍住豪门大少,好歹也穿件有点人样的衣服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唐小诗也恼了,她虽然出身平凡人家,但好歹也是从小被宠着长大的,何时受过这份委屈和侮辱?   被江岩逼着穿的像个孔明灯似的就已经让她满心不爽了,这会儿听陆雅姿提起昨晚什么的,屎盆子接连往自个儿脑袋上扣。她再不反击可就真成包子了!   唐小诗可不愿做糖包子,于是她提高声音道:“你是叶启皓的谁跟我没关系,我只是在他家里做客而已。他怎么你了你找他理论去,没地儿撒气也可以自己出去撞撞墙。你要是再侮辱我,我可对你不客气!” ☆、第二十六章 真想把你狠狠地......   唐小诗很恼火,在恼火燃烧之下的小心脏里似乎还有一丝让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感:   昨晚叶启皓放了自己一马,她本来还是心存感激的——甚至以为他的良心还没有完全被江岩吃了,对自己己这么个发着高烧的小丫头多少有点疼惜之意。也算是不趁人之危的绅士风度了。   只是没想到,他转身就去召唤了别的女人来侍寝,比召唤神龙都他妈的麻利!   原来他……真的只是因为自己生病了没趣味,才戛然止步的啊……   难怪都说男人是只会用第三条腿思考的禽兽,就不该对他产生半点的好感,唐小诗愤愤地想:啊呸——我特么什么时候会对叶启皓有半点好感了?!   陆雅姿见唐小诗有点急了,脸上顿时露出了得意的神情,樱唇一启,言语讪讪夹枪带棒:“小猫咪还会伸出带钩的爪子了?   你在他家里做客?做什么客,肉客?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叶少也见多了!我倒要看看,你还能对我怎么不客气?!”   陆雅姿拎起提包,把那张卡往唐小诗脸上一甩,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唐小诗想追上去打她一顿,很原始的暴力冲动,就像小时候在幼儿园里被别的小朋友欺负后的还击意念。   可是她终于还是没有追上去,因为她穿的衣服……真的不能见人!   感觉像是吃了一团瓜子壳压在胸口,呼吸不畅头脑发胀。唐小诗冲回卧室三下五除二地把衣服给拆了,然后也不管那么多,摸出叶启皓的一件衬衫就给套上了。   长长的衣摆能垂到膝盖,袖子放下来以后也就将将能露出三个指甲尖尖。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开始脸红了。因为到了下午,又有点发烧热度。   梁医生在两点钟的时候上门,给唐小诗打了一针。之后她迷迷糊糊地眯在被子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也不知睡了多久,宽厚的床垫微微陷下去一块,似乎是身边有人落坐。   “你回来了啊?”唐小诗揉着眼睛坐起来,伸手搓搓乱蓬蓬的头发,这才看到窗外的天都黑了。   叶启皓也是刚刚回来,西装外套都没换,脸上的表情一如之前般冷敛沉静。   “起来把衣服换了,送你回家。”叶启皓将一套还未拆封的女装从床头上拿过来。   幸福来的太快,唐小诗只觉得大脑嗡了一声:“真的?你……你愿意放了我?不用我赔钱了么?”   “你赔得起么?”叶启皓顺便将提包和手机也丢还给她:“吃了晚饭后,我送你回去。”   “不了不了,我吃不下,现在就走吧。”唐小诗从被子里钻了出来。身上那件宽厚的衬衫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子,不仅袖子翻领子斜,连扣子都被蹭开了两颗!   叶启皓当场就不淡定了:“谁让你穿我的衣服?”   “啊?借一下嘛,干嘛那么小气?”   唐小诗正在伸懒腰,小小的胳膊从袖管里伸出来,好不容易才露出指尖。若隐若现的白色纹理映透着她玫红色的可爱胸衣。白皙的脖颈抖动一下,肩膀上的衣料一滑,肩带半露地跪坐在床上,那小模样简直让男人——   叶启皓开始相信江岩说的话:看到她穿自己衬衫的样子的确是很没抵抗力的。   没抵抗力到,让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将她狠狠……   暴打一顿!   因为唐小诗居然在用自己的衬衫衣袖擦鼻涕! ☆、第二十七章 我的确不能接受你的感情观   唐小诗本来胃口不佳,但坐在餐桌上时,还是吃的十分卖力。因为叶启皓答应过晚饭后就放她走,她怕自己多耽误一秒钟,这个男人都会改变主意。   “你吃那么快干什么?就那么急着想要走?”叶启皓被她风卷残云一样的夸张弄得反而没胃口了。   唐小诗打了个嗝,抬眼道:“哦,也不是。我只是太想念警长了。叶启皓,你说话算数的吧。以后不会再找我麻烦了对么?”   “你搞错了,你才是麻烦,主动找上了我的。”   唐小诗吐了吐舌头,表示:人家男人说的好像也没错,若不是自己突然搞了一场乌龙,也不至于有后面这些个糟心的事儿。   “唉,总之谢谢你找人帮我看病。”唐小诗放下筷子把碗一推:“以后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哦,对了。”她把之前陆雅姿送来的银行卡推给叶启皓。   “有个女的来找你,说是你最重要的女人。”   叶启皓拧了下眉头,伸手翻了翻那张卡:“她都跟你说什么了?为难你了?”   唐小诗怔了一下,却压住了几乎要冲口而出的那些愤懑。   算了,就当被疯狗咬了一口。她本就不习惯在这个男人面前表现出梨花带雨的委屈,那种样子想想就觉得矫情,说不定还会换来一句冷冰冰的‘活该’呢。   于是唐小诗大大咧咧地笑了笑:“没有啦,她只是找你的而已。我觉得吧,那女人跟你还挺合适的,你随便丢笔钱就把人家打发了也确实不怎么厚道——”   “你觉得我跟她合适?”叶启皓的眉头拧得更紧了,犀利的目光盯地唐小诗顿生尿意。   唐小诗只是点点头,避开了他的目光,心里想的却是:怎么不合适了?一个绿茶心机婊,一个霸道无耻男。你们要是不在一起,月老都该下岗了!   “是么?你嘴上这么说,但我怎么总觉得你心里好像不太舒服的样子?”叶启皓站起身来,双臂撑在餐桌上。前倾出去的上半身贴近女孩躲闪的眼光:“她说她昨晚来过我这儿?那你怎么想?”   “关我屁事……”唐小诗嘟囔了一句:你们两个谁是骡子谁是马,难不成还要她蹲在一边观摩啊?   还问她怎么想?如果她老实说自己是很看不起这样的关系,小姑娘的爱情观里一直都觉得灵魂和肉体都应该是忠贞于唯一的,他叶启皓能认同么?   那种纸醉金迷的豪门圈子里,充满了自己平民世界里难以领略的颜色。所以唐小诗不愿意与陆百年相认,不愿摇身变成暴发户一样的女儿,也是因为她不想打破心中平衡的世界观和价值观。   叶启皓没有计较女孩唯唯诺诺的出言不逊,只是舒了一口气,然后低头看看表说:“走了。”   “哦!”唐小诗就像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屁颠屁颠地就跟了上去。   院子里的两个女仆正在摆弄一只长得像锄草机和吸尘器合体的机器。唐小诗绕过去,无意中见到她们将两罐带着包装的清洁剂导入铁皮桶里。   “她们在干什么呢?”唐小诗好奇多问了一句。   “清洁消毒。”叶启皓径自过去开车,回头却看到唐小诗站在原地怔怔地不动。   “看什么呢?再不走,说不定我又要改变主意了。”叶启皓回过来叫她。   “叶启皓……”唐小诗怯生生地指着那几包清洁剂道:“这两种清洁剂不能混着用的,一种是高碱混合漂白剂,另一种主要是尿素氮,放在一起会产生氨中毒的。”   唐小诗数学没天赋,但化学一直学的不错。何况自己是医院的护士,平时接触的消毒液都是成箱计的,还有什么比她们这类职业的人更懂这门道的。 ☆、第二十八章 你我之间的距离   唐小诗的一番话倒叫叶启皓刮目相看了,家里这种零零碎碎的小事都是江岩在安排,他连冰箱门都很少打开,如何会去关注盘子少了几个,地板打没打过蜡这种小事?   “你别这么看着我,不相信啊?”唐小诗拎起一包清洁剂:“不信你自己看看包装上的成分嘛。这上面都写了,不能和什么什么混合……   这两个女仆应该是不懂中文的吧。奇怪了,你们为什么不雇佣交流方便点的女佣呢?”   叶启皓不置可否:因为交流方便就意味着隔墙有耳,这个家里最容易产生信息不安全的渠道……不就是来去自如的女仆了么?   所以当时江岩才建议从可靠的中介公司那里租雇来这样一批外籍女佣。没想到闹了这么个小差错,反而给唐小诗这小丫头捡了个差漏。虽然事情很小,却让叶启皓觉得很没面子。   “知道了,我会叫江岩注意一下。”叶启皓冷着脸把唐小诗拖走了。   连句谢谢都没有?唐小诗愤愤地想:早知道就让你们氨中毒去,活该!   “就在前面的小区,我自己进去就行了。”车行半小时不到,唐小诗回到了久违的小区,明明才过了一天,那感觉就像穿越了一个世纪。   “你家住的地方离云江医院还算蛮近的。”叶启皓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唐小诗立刻摆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喂,你也看见了嘛。如果你把住院部搬到郊区去,那我上班多不方便啊。一个月辛辛苦苦那点薪水,现在还要多一条起早贪黑。这性价比实在太惆怅了。”   “你觉得,工作赚钱很辛苦?恨自己没有生就为豪门名家的千金女——”叶启皓有心说这样的话,但他没想到女孩的反应却是超乎他想象地淡漠。   “不是的,我喜欢做护士。”唐小诗摇摇头,心里却莫名的产生一丝不悦:“叶启皓,你是不是以为这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很希望自己变成你那样的有钱人?   我虽然认识你不久,却一直有这样一种感觉。你的商人气太重,什么事都用利益衡量。   可我爸爸告诉我说,世间除了生死都是小事。能用钱买来的东西,都不算贵。”   能用钱买来的东西……都不算贵。   叶启皓哑然——他向来就只知道,若没有钱,就连免费的垃圾都没有专业丐帮的人捡的快。   唐小诗甩了下马尾,推门就下去车去了。叶启皓怔了一下才突然开口叫住她:“你等一下!”   妈蛋,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唐小诗满心忐忑地停下脚步:“你……你又反悔?”   “昨天在车上你说过,赔不起我的项目可以为我做一件事。”叶启皓道。   有么?唐小诗假装失忆。   “不会违反法律道德与良心原则。唐小诗,你不会是已经忘记了吧?”叶启皓走上前两步,昏暗的路灯下两人的身影交叠成在一起,就好像拥抱得很紧密。   唐小诗惊恐地避开男人的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两步:“你……要我做什么啊?”带着急促的呼吸,他发现男人越靠越近,含白的气息在初秋夜里温暖了即将到来的霜降。 ☆、第二十九章 接个吻都能被如此打扰?   “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叶启皓俯下身子,在唐小诗的耳边吐出一句话。当时叫她从耳根到脖颈连带整片背脊,骤然产生一股莫可名状的酥麻感!   “我可有期限的哦。”唐小诗吞了吞口水:“空口无凭要么立个字据,否则我一辈子都得惦念着还欠你一个要求,岂不是很忐忑?”   “不用字据,这样就行。”叶启皓俯身过去。   夜色沉静,秋风落晚。唐小诗攥着发凉的手心,眼睁睁地看着男人在自己的唇角上落下不深不浅的一吻!   柔软的质感带着点冰凉,蜻蜓点水一样的柔力,让唐小诗恍若以为是在做梦!   “你……你怎么这样!无缘无故占便宜?”唐小诗拧着弯弯的眉毛,眼睛圆鼓鼓地盯着他。   叶启皓冷笑一声说:“我亲你,该是你占了便宜才对。”   占个毛线便宜!唐小诗真是无力吐槽:你丫是金嘴还是银嘴啊,被你亲了难不成以后就能出口成章?   她弄了弄眼睛,下意识地伸出手背抹了一下嘴!   “你——”叶启皓几乎被她气疯了,还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被她亲吻过后的第一反应是擦嘴的!   唐小诗不以为意地瞄着男人那快要涨成猪肝色的脸,心里偷笑不止。但下一瞬间,只觉得身体被一贴猛撞过去,牢牢压在了电线杆子上!   叶启皓咬住了她的唇,比起刚才那种浅尝辄止,这般压迫的激吻几乎要让唐小诗透不过气来!   这是唐小诗真正意义上的初吻,她全然不知该如何回应,只是睁着猫一样大的眼睛,看着眼前的脸贴近放大到令她有点恐惧。   小心翼翼地闪躲着,唐小诗紧张地攥着男人胸前的衣襟,再这样下去,估计要把他整排衬衫纽扣都拽下来了!   就在这时,叶启皓觉得自己的衣袖不停地被人摇拽着。他放开捧着女孩肩膀的力度,皱着眉道:“接吻时要专心,这是给对方的一种尊重。”   可是唐小诗还没等说话呢,就见旁边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环卫老大爷一边拽着叶启皓,一边一脸青紫地看着两人,瓮声瓮气道:“你们压倒电线杆子了,我刚清理小广告。粉才刷,还没干。”他扬了扬手里的粉刷和水桶,眼里满是莫可名状的诡异。   唐小诗触电一样跳起来,叶启皓赶紧把她转过去——只看到女孩新外套的背上映着一片白花花的涂料,还有几个镜面倒字,还比较容易辨认为‘专治不孕不育’。   看着唐小诗那一张吃了苍蝇一样的脸,叶启皓自认为这是他成年以后第一次笑得这般失控又失态。   “叶启皓你大爷的!”唐小诗气呼呼地把外套往他手里一塞,看着那几乎笑到直不起腰的男人,突然心里有种异样的情愫——叶启皓很少笑,就算笑也不外乎是商务礼仪那种冷冰冰的微笑,或者是阴谋和霸道之下的冷笑。   像个孩子恶作剧一样的开怀大笑,别说唐小诗没见过,就连叶启皓自己也忘了…….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   但他笑起来的样子,比自己第一次在酒店房间里见到他那么严谨肃穆的样子,好看很多呢……唐小诗想。 ☆、第三十章 你没男人要,我可有男人要!   唐小诗气鼓鼓地上楼以后,叶启皓摒着还有点发抖的肩膀回到车上,刚落座就接到了江岩的电话。   “叶先生,明天一早要去云江医院谈一下第一期工程项目,我把资料都——你怎么了?在笑么?”江岩顿了顿,觉得电话那边的人气息有点不对。   通常来说,能有这样的气息要么是在笑,要么就是在车震!   “没有,”叶启皓用纸巾擦擦嘴:“我马上就回去,你在书房等我。”   “为什么要独自送唐小诗回去?我本来还想再找机会再试探她一下——”江岩看着外面正在对那消毒机器有点手足无措的两个女仆,临窗靠着阳台冲电话筒里道。   “我之前就奇怪着,你怎么会叫玛利亚她们突然着手弄什么消毒机,以前不是都叫保洁公司的人来做的么!”叶启皓皱着眉道。他知道江岩的做事风格,从公事到私事,任何一个细小的环节他都是绝对要求零失误的。   因为从四岁起,他的生活起居就都是江岩在亲自打点,吃的东西都是严加筛控营养配置的,平常的日用品也是细致过问。连车子的保养和住宅的电路他都一丝不苟。像这么低级的错误,他绝对不会犯的。   “连唐小诗都看得出来这两种消毒剂不能混用,你是不是打算明天让我吃大量的维C和鲜虾,导致砒霜中毒?”叶启皓只是觉得今天很没面子而已,既然提到这个,口吻也就不客气了。   “我这么做自然有我的道理。”江岩低吟一声:“你赶快回来,我有东西让你看。”   ————   “哎呦大穷你轻点!”唐小诗一边枕着黑猫警长,一边趴在床上翻杂志。大穷正用消肿散瘀的药帮她按摩之前飙血乌青的手背。   “只听说有三两岁的孩子拔了针头按不住的,你这算是哪门子乌龙啊?”大穷做事没耐心,揉两下就不揉了。   “别提了,我现在就想把这糟心的倒霉事都忘了,好好睡一觉,明天可不能再泡病号了。”当时唐小诗气急败坏地上楼以后,就只想抱着枕头和警长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刚来到门口就看到大穷望夫崖一样等着她呢。给她感动的啊——上去就把鼻涕眼泪蹭了人家一身,连连直说:大穷,你要不是个gay,咱俩就这么过一辈子好了。   然后大穷假意把衣领拉紧,匆匆往后躲,表示说——滚,你没男人要,我可有男人要!   其实大穷倒不是gay,或者说,他也不知道他是不是gay。他不喜欢男的,也没见喜欢过女的,就只跟唐小诗混。反正唐小诗的属性也是介于女人和女汉子之间的,这么一来二去,大穷的取向就更模糊了。   废话说完了,唐小诗表示该谈点正事了:“你也别操心我了,咱白天电话里说的,我爸的事——”唐小诗翻了个身,不小心压了警长的尾巴。   猫炸毛,咪一声跑了。大穷体贴地递上一个枕头塞给她,然后故作神秘地挤了挤那双桃花眼。   “别急,我正要说呢。”大穷从很娘炮的双肩包里取出一个透明袋子:“这个,我在他遗物里找到一个小记事本,上面的内容倒没有什么特别,只是发现封皮后面夹了一张奇怪的名片,你看看——”   大穷把一张橙色的硬卡递给唐诗,说是名片,但样式倒有点像奶茶店的会员卡。 ☆、第三十一章 音频内容很精彩,欢迎垂听!   “风雨……兼程?”唐小诗读出那名片上面的公司抬头,翻过正中央还有三个楷体大字:程风雨。   职位不是经理不是助理,而是叫总委托人。   “这是一家什么公司?”唐小诗挑着眉头问。   “风雨兼程咨询有限公司,是他挂名注册的公司抬头。”大穷跳上唐小诗的床,故作神秘得说:“我上网查过了,这是一家侦探事务所。”   “侦探事务所?”唐小诗睁圆了眼睛:“你说的是‘真正’的侦探事务所?”   “什么叫‘真正’啊?”大穷不乐意了,这话说的就好像自己的侦探事务所是幼儿园过家家一样。   唐小诗懒得跟他吐槽,她不明白的是——像爸爸这种身份背景清白的日常工薪阶层,为什么会有侦探事务所的名片?他……要委托什么事呢?   “我打电话过去了,一直关机,座机也因为欠费停机了。”大穷无奈摊了摊手:“但这上面的地址还很详尽,我就想,要么我们两个找个时间去看看?”   “恩,也好呢。”唐小诗心说:好不容易让这个不靠谱的名侦探柯‘北’找到点不得了的线索,说什么也得抓住了。   “那你自己当心啊,我先走了。”大穷点点头,看看时间不早了也就离开了。他哥虽然不在家,但那一群乌鸦一样的司机保镖大厨娘个个都是眼线,还是别跑出来太久才是。   唐小诗洗漱后躺回到床上,这会儿才记得翻翻手机。   方慈静的短信留在最上面,一眼就映入了唐小诗的眼帘。   下周末是陆百年的生日宴会,她……要不要去呢?   唐小诗有点纠结,就算去,她也不会以女儿的身份去,大不了买份礼物送过去算了。   稍微犹豫了一下,她给妈妈回了条短信:   【再说吧,不一定有空】   眯眼缩在被子里,唐小诗伸手扶过嘴唇。那柔软温热的感觉恍如隔世,想着想着,她不由自主地感觉脸上发烫——该死,那个家伙干嘛无缘无故吻自己啊。   ——————   “赶紧把消毒剂的事给我解决了,我可不想过几天氨中毒消化道灼伤。”下车以后,叶启皓发现那清洁车还停在院子外的草坪上,一进门看到江岩就很是不爽:“你有什么事急着让我回来?”   “听听这个吧。”江岩把叶启皓带进了书房:“这是我留在客厅里的窃听器记录下来的。唐小诗用座机给林子赋的手机打过一个电话。   但是似乎没有说什么特殊的话,只是嘱咐他去喂猫之类,或者控诉你的罪行。看来这两个人,真的只是插科打诨的好友关系。”   叶启皓拧着眉头听了些音频,有点不满地看着江岩道:“她明明是在控诉你的罪行!”   “anyway,”江岩耸了下肩:“总之,我认为现在还远远看不出唐小诗的动机。需要进一步试探——   今天特意让玛利亚和杰西卡帮别墅清洁消毒,也是希望能再找个合适的理由让这女孩靠近你周围。否则的话,你总不能次次都把她抓来,威胁要吃干抹净吧?”   叶启皓瞪了他一眼:“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明天去云江医院找个机会......”正待要关掉录音笔,他突然发现后面还有好长一段有效音频波。   “后面还有什么内容?”叶启皓问。   “哦,陆雅姿上门来骂人。你要听听么?虽然没什么意义,但还是挺精彩的。”江岩抚了抚眼镜,笑说。 ☆、第三十二章 刚才不还说我是你的小心肝么!   第二天一大早,唐诗觉得身体恢复了些力气,也不好意思再在家泡病号了。早早起来精神抖擞了一下,给自己做了顿营养早餐。顺便把黑猫警长的食盆里放好足量的狗粮——它是猫,但非常喜欢吃狗粮!   唐小诗为这个怪癖表示担心,还专门咨询过宠物医生。   大夫说没问题,有的狗喜欢吃猫粮一样长得健壮,何况还有的狗喜欢吃屎呢。   走进医院大门,唐小诗深吸一口气,都是消毒水味!   “护士长,早啊!”   看着女孩精神焕发地跟自己打着招呼,刘欣蓓吃了一惊:“诗诗你没事啦?我早上还给你发了条短信呢,要是还不退烧,我打算去看看你的。”   唐小诗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刚才在公交上太吵,没看到短信,这会儿一打开,竟然发现还有另外一条——   一看到名字她就有点反胃。   “我没事了护士长,一会儿就下病房。”唐小诗一边说着一边往休息室跑,准备换衣服,可就在这时,刚才那个让她反胃的名字以具象化的姿态跳到视线里。   “小诗,怎么不回我短信啊?”马鸿嘉像个幽灵似的从旁边的洗手间里跳出来,唐小诗躲都没处躲。   “马……马副主任……”唐小诗脸上挤出一个大便干燥的倒霉表情,笑容很僵硬:“不好意思,我没看到,那个……不信你问护士长,她的短信我也没回。”   “没事,我也是担心你嘛。听刘护士长说你感冒了,唉,一个人怎么不好好照顾自己呢。”一边说着,那一只湿漉漉的手——也不知道是洗了没擦干,还是直接尿到手了,就那么不怀好意地往唐小诗肩膀上搭。   当时女孩就是一阵犯恶心,像躲地雷一样试着往后躲:“谢谢马副主任关心哈。”   “唉,你可是我的小心肝,打个喷嚏都要急死哥哥了。要是再不来上班我就得闯门进去看你了。今晚有空不,哥带你去吃大餐。”   这个马鸿嘉可不是什么好鸟,为人阴险算计又好小聪明。他早年是唐鑫的学生,在急诊室做普通医生。后来嫌吃不了苦,家里又有点小背景,就把他调到脑外科那种相对舒服又高大上的科室去了。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半年前居然升了副主任。   他比唐小诗大六岁,好几年前就打唐小诗的主意了。唐鑫早看出来这孩子心术不正,面对他的明示暗示假装看不懂,背后也对唐小诗提醒过,不要跟这个马哥哥走太近。   当初唐鑫活着的时候,他还能收敛些。现在人刚死,他又升职又离婚,继续明里暗里地骚扰唐小诗。   唐小诗打了个寒战,恨不能赶紧把刚才入耳的恶心话掏掏干净。正要找机会婉拒,突然就听到后面一声撒泼喊:“杀人凶手,你站住!”   就见迎面跑过来两男一女还拖着个老太太,两个男的五大三粗的,年纪大约都在三十岁左右,一人一条大金链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   马鸿嘉当场就变了脸色,把唐小诗往前面一推,自个撒欢就跑了!   唐小诗心说:刚才不还说我是你的小心肝么! ☆、第三十三章 以前你只要十五秒种   唐小诗来医院一年,也见过几次医患冲突。但还是第一次以一个人孤助无依的姿态去面对。   这两个失去理智的病人家属一下子就冲她围上来了,不由分说拎起她的衣领:“那姓马的跑哪去了!害死我爸,今天必须给个说法!”   “等下等下,有话好说啊!”唐小诗说不害怕是假的,那壮汉抡起拳头能有自个儿脑袋大,这一拳要是揍下来,分分钟就是毁容歇菜啊!   “好好说个屁!我爸开颅手术前的方案都定好了,凭什么后面就要加一个什么钛合金的固圈说有利于恢复?   硬逼我们多花了三万块钱还说是什么狗屁进口合成材料,现在又说手术中有不良反应,人没救过来!”那壮汉捏着唐小诗的脖子,腥臭的口气都喷她脸上了:“给我把你们院长叫出来,把那个姓马的庸医叫出来!”   “我……”唐小诗又生气又委屈,见到的听到的那么多起袭医事件,大多数的受害人都不是当事者。虽然病人家属的心情可以理解,但冤有头债有主,随便抓个穿白大褂的就打一顿捅几刀也实在太过分了。   “放开她!”一声低沉的呵斥落在唐小诗耳畔,她看到眼前多了一只手,暴突的青筋垒砌成一道道脉络,死死嵌在那壮汉的手腕上。   “叶……启皓?”喉咙一松,唐小诗总算恢复了畅快的呼吸。她满怀惊悚又带着期待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这个角度看上去,他还真的是蛮帅的。   叶启皓,你果然比较适合穿着衣服。唐小诗刚想这么说,突然又意识到这回把自己弄得很吃亏,还是赶紧闭嘴躲着为妙。   “你算哪根葱!”那壮汉满肚子愤懑无处发泄,抡起一拳就往叶启皓身上招呼。   男人闪身的动作比当时躲红酒瓶子还要迅猛,一手抓住对方的出拳,另一手揽住唐小诗的腰将她护在怀里。那壮汉扑空,硬生生被叶启皓给推到身后的江岩身前去了。   然后唐小诗就亲眼目睹了一场高大上的港片打戏——她压根就不知道江岩有那么厉害,把这两个大金链子放倒成一坨的整个过程不过二十秒而已。   “慢了,以前你只要十五秒就够。”叶启皓往那眼镜男身上看了一眼。   “不好意思叶先生,今天的西裤有点紧。”江岩扶了扶眼镜,作为一名合格的助理兼管家,他需要跟闻讯赶来的保安警察什么的一起处理下后续事。   院长办公室内,瑟瑟发抖的马鸿嘉站在门口,看也不敢看眼前沙发上坐定的一众人。   院长秦梁宇陪着笑对叶启皓道:“叶先生,我们医院很少会出这样的事,您——”   “现在这里是我的医院。”男人冷冷地回应一声,丝毫也没有给老人家点面子。   唐小诗有点不爽了,说起这件事,打人的家属有错,心里有鬼的马鸿嘉说不定也有错。但人家院长爷爷一把年纪了,还得拉着老脸哄他开心?你有钱了不起啊。   于是她小脸一转,从叶启皓不客气地回应:“喂,你别欺负院长爷爷,有本事你把那两个打人的混蛋好好教训一顿。” ☆、第三十四章 奸商就是矫情   听着唐小诗挑衅般的叫嚣,叶启皓冷冷盯了她一眼:“你闭嘴。身为医护人员,在突发状况下连半点自我保护意识都没有,首先该记你一次处分。”   “我……”   唐小诗被他一句话噎到南墙,干瞪眼说不出话。她讪讪接过护士长刘欣蓓递上来冰袋小心翼翼敷着被那两个病人家属掐红的脖子,在困窘中噤声。   “叶先生,是我这个院长失职。”秦梁宇的脸上自是红一阵白一阵的,好不尴尬:“这件事,我一定想办法给您一个交代。”   “你不是要给我交代。”叶启皓正色道:“而是先要给死者家属一个交代,进而再给公众和媒体一个交代。”   叶启皓把话题重新落在就事论事上:“马医生,这是你的病人,纠纷的来龙去脉是什么?医疗事故?”   从马鸿嘉知道叶启皓是医院新任股东的那一刻起,两腿就没停止过打筛子,这会儿听到叶启皓亲口提点自己,更是吓得骨头都快酥了。   “叶先生,这……这不能算是医疗事故。”秦梁宇扶了下眼镜,接话过来道:“虽然是马副主任建议病人,用的进口理疗固圈利于术后恢复。但在手术之前已经让家属签过风险告知书了。”   “对对,”马鸿嘉连连点头:“开颅手术本来就有一定风险的,我也没想到病人的体质会有不良反应……”   唐小诗也听说过这样的案例,医院在很多时候也的确会考虑一点盈利因素。在经济能承受的范围内,他们希望病人采用更贵更先进的药物或医疗器具来达到所谓的最优质疗效。   所以对于病人来说,多花了钱,反而丢了命。心理上的确很难承受的,因而常作为医患纠纷的导火索。   “这么听起来,事件也不算复杂。家属要说法就给他们个说法,无论鉴定还是解剖,按照程序走就是了。”叶启皓缓了口气道:“至于那个什么进口医疗用具的,作为我们院方来说,没有质量问题吧?”   “那固圈已经……当医疗垃圾丢了。”马鸿嘉有点胆怯地瞄了一眼:“不过这一批进来的都在库里,挨个检验也没事,我保证不会有质量问题的!”   唐小诗心想:他的保证恐怕比擦过屁股的草纸一样废吧。鬼知道他是不是吃了回扣以次充好呢!   这时叶启皓转向秦梁宇:“秦院长,明人不说暗话吧。我们创叶收购云江医院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大家都清楚。   既然已经将整个云江医院都被划入了大荣商圈项目的规划成本,所以一期工程拆掉住院部的疗养中心是势在必行的。   但我愿意保留门诊急诊并让它维持原状来运营,主要考虑到医院的特殊公益性,并非指望其盈利。”   “叶先生说的是,我们当然明白叶先生的苦心。”秦梁宇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   叶启皓挺了挺身子,继续道:“但对于整个创叶来说,现在是非常时期。像类似这样容易被媒体揪到把柄的事端,你们还是想办法把影响降到最小为妙。可别逼我......弃车保帅。”   叶启皓这一习话出口,包括院长在内的几位医院高管都跟着噤若寒蝉——   他的意思太明确了:万一医院的不良影响连累了控股创叶集团的名誉,他叶启皓可是会分分钟把这个医院拆了做洗浴中心的!   “好了,大家都忙各自的事吧。秦院长,我还有话想单独跟您说。”叶启皓看了看一旁发呆的唐小诗:“你也出去。”   切!唐小诗气鼓鼓地起身,心里有点小不爽:当谁乐意听你们谈那些无聊的事啊?   好说歹说的,还不是要拆住院部?   奸商就是矫情!   表面上满不在乎,但唐小诗生性八卦,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工作岗位到底何去何从。于是她最后一个出来,闪身钻进了旁边的洗手间。等其他大夫都散去了,才蹑手蹑脚地过来趴门缝。   就听到叶启皓的声音传出来:“秦院长,关于住院部的事,我们还有第二个企划。” ☆、第三十五章 好人卡凭空劈下!   唐小诗屏住呼吸,这会儿果然听到叶启皓在谈住院部的事。她强忍着修养来强迫自己,不要等听到他说要把后花园腾出来开娱乐城的时候冲上去挠他。   “叶先生放心,这个月底就开始安排动迁。”   “先不要忙着搬。秦院长,创叶决定——”叶启皓打断秦梁宇的话道:“另外追加一部分投资,在中央院区西侧的绿化带那选址,单独开一个区间用作云江医院的住院部。   虽然占地面积拮据了一下,但较之东外环的郊区方便了很多。”   “这…”不仅是秦梁宇怀疑自己听错了,就连躲在门外的唐小诗也误以为自己听错了。   市中心地段寸土寸金,结合成本来看,怎么都要比设立在郊区要贵好几个档次。   叶启皓收购的目的只是要占隔离带的地皮,当然是怎么划算怎么安排。   所以当时才力排众议承担着为富不仁的流言蜚语,坚持把住院部拆了丢到外环去——可就这么几天功夫,怎么改主意了?   “叶先生,这是您的决定?”秦梁宇显然是惊讶到不能自已,当时他作为院长在全院大会上宣布该消息的那一刻,心情也是无比复杂的。他从来没敢想,叶启皓竟真的会让步!   “这是创叶的决定。”叶启皓说:“就像我之前说的,医院毕竟还带有特定的公益性质。创叶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就应该对其名下的各类资产负担相对责任。”   “叶先生,谢谢你,我……真的替我们整个云江医院……”秦梁宇高风亮节了一辈子,以仁济天下为学术原则,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要将自己心念的事业要败倒在商途铜臭面前。所以此时,他的心情真的是难以用激动来形容的。   “秦院长,第一部分投资资金会在下周到位,详情我的助手会跟你谈的。”叶启皓点点头,冲他握了一下手:“我一会儿还有个会,先走了。”   唐小诗傻乎乎地站在门外,等反应过来要溜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门刷拉一声被打开,男人俯下目光,像看一只脏兮兮的宠物一样打量着她。   “我看过一些行政反馈,说我们医院的护士普遍抱怨工作辛苦,加班频繁。”叶启皓往前迈了一步,唐小诗则怯生生往后退了退。   男人盯着她道:“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闲的样子?”   “我……”唐小诗吐了下舌头:“我是来问问你们要不要茶的。叶启皓……喂……”   眼看着男人头也不回地就把自己撂下了,唐小诗恨自己的腿怎么就生地这么短。她一边喊着一边像个快腿驴似的追上去。   “叶启皓叶启皓,你等一下嘛!”   男人突然毫无预兆地站住,嘭地一声,唐小诗直接撞在他笔挺的背上。   “你干嘛突然停下?”差点被弹开一米远的唐小诗抱怨道。   “废话,不是你在叫我的么!”   唐小诗揉了揉发红的脖子,三跳两跳跑到他面前:“叶启皓,谢谢你刚才的决定,你真是个好人!”   一张锋利的好人卡在叶启皓的大脑里下起了晴天大霹雳——二十八年来,第一次被发卡的感觉真的好惆怅。   “你别多想,我可不是为了你上班方便。”叶启皓皱了皱眉:“只是不希望公司的商誉在民众舆论中打折扣。”   “不管,反正我很开心~”唐小诗也不觉得脖子难受了,笑眯眯地说。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偷听了。”想到自己的话被这死丫头站在门外听的一字不落,叶启皓就觉得很没面子。   “也……?”唐小诗诧异了一下。   叶启皓怔了怔,自知失策。潜意识的把客厅里窃听器的事……   他重重叹了口气,伸手在女孩红肿的脖颈上轻轻抚弄了一下:“喂。问你呢——昨天那女的上门,明明就对你说了很多刁难侮辱的话,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呢?”   “诶?”唐小诗仰着脸看他——好奇怪,这还是第一次在他那双冷冰冰的眼睛里看到有一丝异样的温柔呢。 ☆、第三十六章 面不改色真英雄 (无节操逗比画面感爆棚,喝水慎入)   唐小诗有点尴尬,随意搪塞了一句:“还好啦,我也没觉得……”   “是么?”叶启皓微微压下身子,靠近她:“你的自我保护意识还真是差劲,无论是面对暴力,还是面对侮辱。”   唐小诗听不明白叶启皓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觉得刚才那些许柔和的目光似乎只是自己的错觉。她的思路还沉浸在‘这家伙是怎么知道陆雅姿都对自己说了什么难听的话’那里。   丫的就是一变态,不会是在房间里按了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了吧!想到这唐小诗就一阵胆寒。   “别人欺负你,要反击回去。”看她出神沉默,男人冷冷地直起身子,带着点佯怒的口吻道:“不要以为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就会有人真的来为你出头,给你怜悯。”   大概是叶启皓的话过于严厉又有点蛮不讲理,唐小诗的心态可就hold不住了。她拎着小拳头咬了咬牙,跳到男人身前道:“叶启皓你什么意思啊,我哪有故意在你面前装可怜了?我不跟那女的一般见识是因为狗咬人一口,人不能咬狗一口。   何况她又不认识我,一泡怨气明显都是冲你这个床品不好的男人撒的。我只是躺枪而已——”   叶启皓被她一通机关枪抢白一顿,分分钟只觉得灵魂都给打成马蜂窝了!   还‘床品’不好!这种新鲜词他可是闻所未闻的。   叶启皓不想在走廊里丢人,一把拉住唐小诗,拖到旁边的小隔间里去了。   “叶启皓,你——”唐小诗有点急了,刚想说话就被男人打断。   “闭上你的嘴,要嚷嚷到全医院都听见么?” 叶启皓的手臂横在唐小诗面前,看似无意实则有意地压在墙壁上:“唐小诗,你很讨厌那个女人?”   唐小诗心说:这不废话么?你要是被人劈头盖脸的侮辱一顿,难不成还能有全身经脉打通的畅快感么!   但见男人的眼神十分严肃,她收起揶揄的冲动,讪讪地点了下头。   “哦?”叶启皓皱了皱眉,好像对唐小诗的回答很不满意:“可你昨晚却对我说,我跟她很合适。那么在你心里,我也是这么讨厌的人么?”   “呃……”唐小诗石化了,我特么说过么?说过么?怎么……呵呵呵,没有印象了。   “不会不会!”唐小诗无赖地摆手:“我刚刚才说过你是个好人,怎么会觉得你讨厌呢。”   丫的,财神爷不能得罪,股东大大不能得罪。惹火了他再把医院拆了做成火锅城,那她唐小诗的罪孽可就大了!   可是看着叶启皓明显不信任的眼神,唐小诗又觉得自己滑稽的样子十分尴尬。   “其实吧,”唐小诗咽了咽口水,萌萌低下头:“我就是觉得你的疑心太重,好像谁都不信任的样子。我……要不咱别说这些了,先出去——”   “抬起头来,”叶启皓低喝一声打断了唐小诗的话:“我讨厌别人自以为很了解我的样子,来评价我。你是不是以为——”   “不是……我没有……”唐小诗有点手足无措,脸上的表情跟吞苍蝇吞到一半似的。   “闭嘴,我也很讨厌别人打断我的话。”叶启皓拧着她的下颌,力度不是很大,但位置有点霸道。唐小诗知道自己的脸在他手掌里有点走形,因为吐字已经不是很清楚了:“猎奇告,吾想干里书……”(叶启皓,我想跟你说……)   “叶先生,”就在这时,江岩的身影从门口闪过,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然后扶了扶眼镜道:“刚才的纠纷已经解决掉了,我们现在就走还是——”   “你先进来说。”叶启皓看了他一眼,然后默默放开唐小诗。   江岩笑了笑,往门上瞄了一眼:“不了,我没这个嗜好。”   “什么?”叶启皓太了解江岩了,当他脸上露出那种仿若看见别人踩了狗屎时的笑容,多半没什么好事。   这时听到身后有两声不满的咳嗽,叶启皓诧异转头,就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大夫,甩了甩盥洗过的手,用三分之二眼白瞄了他一下,然后走掉。   圆润飘逸的身影撞了下门,连带那上面的标志铁牌咣咣响——女洗手间?!!   叶启皓看着唐小诗,只觉得浑身上下的寒毛都要跳广场舞了。女孩却表示很无辜:“我刚才是一直要提醒你的,你不让我说话嘛……”   泰山崩于前而不惧色,这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真气节——江岩从小就教育他的。   于是叶启皓转身在洗面池处的镜子前整了整衣领,然后……大大方方地走出去。   唐小诗默默合上快要掉到胸前的下巴,仰慕地看着他——果然能屈能伸大丈夫,面不改色真英雄啊。   “江岩,走了!”   “是 ,叶先生,”江岩上前两步迅速拉住他:“诶?电梯在这边,你别去撞墙——”   等到两人的身影快要消失在电梯口了,唐小诗这才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几步有追了上去:“叶启皓你等一下!”   “你又要怎样?”叶启皓这回没有立刻停下,估计是怕她又撞上去。他转身想给女孩一个缓冲,结果这神经不会走弯路的唐小诗直接撞他怀里来了。   “对不起,我……你先等一下——”唐小诗撇下叶启皓就跑了,大概过了一分半钟,她从隔壁的仓储间里拎上来两个大瓶子不由分说就往叶启皓怀里塞。   炸弹么这是!叶启皓下意识地做出防守动作。   唐小诗看着他,不好意思地笑笑:“这是医院里最常用的消毒剂,无毒无害的,外面商店都买不到的。一种是除异味的,一种是清渣垢的。嘿嘿,我跟护士长申请一下就好,算我送你的。”   “送我的?”叶启皓冷笑一声:“这明明是医院的东西,也就是我的东西,你还真不客气啊。”   “说了借花献佛嘛。”唐小诗凑过去振振有词地解释说:“你看好哦,这个白的用在瓷砖地,这个绿的——”   “停!”叶启皓打住她的话:“别跟我说这些,我记不住。”   “那江先生……”唐小诗怯生生地看看江岩,心说:你特么连叶启皓喜欢什么牌子的安全套都知道是不是?那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你肯定最在行了。   “唐小姐,我不确定我能对家里两位女仆解释出这么复杂的操作步骤,不如……你每隔两周亲自上门帮我们做一下清洁消毒吧。”江岩微微一笑,笑得唐小诗毛骨悚然。   “这……”唐小诗很犹豫:好不容易从那身诡异的女仆装里逃出来,才不要再羊入虎口呢!   “唐小姐不必有顾虑,我们会按时计薪给你。之前雇佣的清洁护理女工因为怀孕休了产假,玛利亚她们看不懂中文,才闹了上次那么危险的小状况。”江岩继续说道:“就当是帮我们个小忙了,怎么样?”   唐小诗讪讪地往叶启皓身上看了一眼,却不知为何,男人竟然回避了她的目光,只随意地说了一句:“随便你,你方便的话就过来。”   这算哪门子求人的态度?可是唐小诗偏偏就觉得,对方越是这么若无其事,自己反倒不好拒绝了。   “那就这样说定了,东西我先带回去。周日,唐小姐,我来接你。”江岩笑着接过两瓶清洁剂:“需要什么东西可以对我说,有什么问题也可以随时提出来。”   问题的话,好像还真有一个……唐小诗欲言又止。   “你还有事?”转身的瞬间,叶启皓发现女孩还呆在原地怔着。   “那个……”唐小诗咬了咬小红唇,眼神游离又躲闪地点了点头:“我能问最后一个问题么?”   “说。”   “就那个,你们说那个女清洁工怀孕了,”唐小诗鼓足勇气,说出自己最后的担心:“叶启皓,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唐、小、诗!” ☆、第三十七章 背后说人家坏话很不好   “诗诗啊,你几点的班?”   刘歆蓓叫住唐小诗的时候,女孩正抱了一大摞的病例往病房护士站送。   她扭头答应了一声:“哦,我昨晚值的夜班,今天下午休息。”   “行,把东西都交接给小曼,你就回去吧。”刘歆蓓嘱咐一声:“感冒刚好,自己注意着点啊。有什么事跟我说,别一个人扛着。”   “知道了!”唐小诗答应着,并从一摞病例后面探出小脑袋冲刘歆蓓微笑道:“对了,护士长,你什么时候带缘缘来我家坐坐嘛,好久没看到那个小丫头了。”   刘歆蓓怔了一下,嘴角扯出一丝很淡的苦笑:“呵呵,她这段时间都在她爸那。等寒假回国,我带她找你玩。”   “恩恩,我和我家警长都想她了呢。”   看着刘歆蓓的背影,唐小诗的心里泛起一圈酸酸的涟漪。   她想:如果爸爸还活着就好了。说不定再努努力,刘歆蓓也能变成她的妈妈呢。   其实这些年来,刘歆蓓和唐鑫一直保持着几分若即若离的心照不宣。一个急诊科主任,一个住院部护士长,在别人眼里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唐小诗很喜欢刘歆蓓,一直跟着那些医院里那些姐姐哥哥们瞎起哄,总希望两人之间能发生点什么。   但现实和希望毕竟有差距,对于有过一次婚姻且各自拉扯着孩子的特殊人群来说,再建家庭这种事难免有很多特殊顾虑。   所以他们进展向来温温吞吞,关乎情止于礼的交往看得旁人跳脚捉急,最终……也没能把那层窗户纸捅破。   但唐小诗知道:爸爸的死,除了自己以外,就只有刘歆蓓最伤心了……   吃过午饭以后唐小诗就去更衣室换衣服了。后天是周六,她约了大穷一起去那个名叫‘风雨兼程’的事务所,爸爸去世半年多,这可是她跟着那个不靠谱的大穷折腾出来唯一的线索了。   正想着大穷呢,那家伙就把电话给打了过来。   “唐小诗~对不起啊,我可能要放你鸽子了。”   “啊?你说周六啊?”正盼着这事儿呢,就给浇过来一盆透心冷水,唐小诗没好气地说:“你要干嘛去?”   “别提了,我哥呗,周六非要带我去参加一个什么合作伙伴的宴会。想想就很无聊,我装了好几种病都没能让他放过我。”大穷哭丧着脸说:“要不咱改周日再去吧。我看了下地址,离你家也不远。”   周日啊?唐小诗刚想答应,旋即又想起来了——好像之前答应过叶启皓要去他家。   “周日不行的,我要去给叶启皓家撒农药……呃不,是撒毒药….”唐小诗满头黑线,好不容易才把舌头捋顺了:“是清洁消毒剂!”   妈蛋,她到底是有多希望叶启皓死啊!   “你去做保洁?保姆?清洁工?”大穷差点叫出来:“唐小诗我跟你说了,钱不够哥哥这有。我宁可你去卖身我也不能接受你去卖劳动力!让自己的姐妹去做佣人的侦探不是好闺蜜!”   唐小诗嘴角抽搐了一下:“不是啦,就当帮个忙,我才不会收他的钱。因为他们家的清洁工怀孕了——”   “那你就更不能去了!”大穷扯着喉咙叫道:“那女工都怀孕了,肯定是他干的!”   “嘿嘿嘿,我也这么觉得的。看他长得就是一张到处散播革命野种的脸~哈哈哈”唐小诗一边无节操地夹着电话嬉笑,一边头也不抬地往外走:“我跟你说啊,那家伙超级变态的,那天在医院——”   ————   “阿嚏!”叶启皓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毫无预兆得打了个打喷嚏。他把耳机摘下来,伸手去抽茶几上的纸巾。   “感冒了?”江岩刚刚从外面进来,看了他一眼说。   “没有,”叶启皓觉得心里慌慌的:“只是感觉耳朵发烫。”   “恩,可能是作孽作太多,有人在背后骂你。”江岩把西装摘下交给女仆玛利亚,走到叶启皓跟前:“这个给你,周六晚上八点。”   请柬?   这是一张格调还算高大上的宴会请柬,叶启皓接过来,翻手打开。   “陆百年的生日宴会?”   “会有很多人到场的,我建议你还是去参加一下。”江岩点头道:“本月底就是第一次招标会了,这段时间,多出席一些社交场合会有些帮助。   虽然他现在是林展西的合作商,但你得知道——”   “商场上只有绝对的利益没有绝对的敌人。”叶启皓皱了皱眉,把请柬随手丢在茶几上。   “你在听什么?”看到叶启皓手旁的耳机,江岩多问了一句。   “上次的监听录音。”   “有必要翻来覆去听么?你忘了周日我还要把她接上门的吧。”江岩揶揄了一句:“你要是喜欢听她的声音,我帮你好好录一段做手机铃声。”   “你废话真多。”叶启皓懒得理他,起身上楼。突然又停住脚步,回身道:“对了,这段音频文件确认是完整的么?你没有经过处理和剪辑吧?”   “当然没有。”江岩顿了一下,回答道。   ————   “好了好了,不跟你废话了。”唐小诗跟大穷一贫起来就没完没了,这会儿她要赶公交车去了。   “那行,等咱们再找个时间去那家事务所看看好了。”大穷在电话那头说道:“话说你周末干啥?是不是都没安排了,真是不好意思,我——”   “没关系,周六我难得好好休息,在家睡大觉呗。”唐小诗嘱咐大穷道:“你也轻点折腾哈,万一再搞出什么不靠谱的事把你哥惹毛了,谁也救不了你。”   挂了电话,正好看着马路对面要来一班公交车。唐小诗刚想拔腿去赶,就听到身后一声弱弱的呼唤:“诗诗。”   这小动静,跟虚弱的女鬼似的!唐小诗下意识地打了个激灵,回头就看到方慈静那张带着优雅微笑的苍白面容。   “你……怎么在这?”唐小诗哑了哑声音,有点手足无措。   “我去医院找你,刚进来就看到你一边打电话一边往外走。没好意思叫你,就跟了你一会儿。”唐小诗拘谨,方慈静比她好拘谨。这两人的对话要是给旁人听了,说什么都不敢相信她们是母女。   唐小诗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诗诗,你爸爸的生日宴会,你一起过来好不好?”方慈静大概也是觉得尴尬,于是直入正题。   唐小诗明白了,估计是自己在短信电话里搪塞着也没有个准信儿,于是她亲自跑上来找人了。   此时看着妈妈眼里闪烁的恳求,唐小诗真的好难拒绝——话说之前她本来都已经决定好了要跟大穷出去办事,压根就没打算赴宴会的约。   现在可倒好了,估计自己刚才在电话里说什么‘周末在家睡大觉’之类的话也给方慈静听见了,分分钟把路都堵死了! ☆、第三十八章 给谁当女儿不是当?   唐小诗还记的爸爸曾对自己说过:亲人之间的缘分也是天定的,下辈子,爱与不爱也都不会再见了。   挺凄凉的宿命论,也挺适合唐鑫那样温润内敛的个性。   当方慈静说出这是陆百年五十岁生辰的时候,唐小诗一下子就默然了:想想再过半年,唐鑫也要五十岁了。   自己还曾想过要给爸爸的五十大寿送什么礼物呢。只可惜……   豁达地深吸一口气,唐小诗心想:算了,便宜陆百年了。   反正她一生下来就是给人家当女儿的,特么给谁当不是当?   “好吧,我去就是了,不过——”   见唐小诗终于点头,方慈静那苍白瘦削的脸上顿时浮现一丝喜悦的红润。好像生怕女孩立刻又改主意似的,恨不能在她的承诺上敲个章:“诗诗,那我明晚就来接你下班,咱们——”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会过去的。”唐小诗打断方慈静的话:“但我有个条件。”   这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公开在方慈静和陆百年的圈子里露面。唐小诗觉得,有些原则还是应该坚持一下:   “你们当我是一般的客人就好,我不希望陆百年在宾客面前介绍我是谁。   我也不为别的,只是心疼我爸而已。”唐诗咬了咬唇。   方慈静当然明白女儿这番话的用意:唐小诗最顾虑的是唐鑫的名誉——她不能容忍‘唐鑫替别人养女儿’这种话,在他故去以后还要被当成茶余饭后的笑点来八卦。   其实方慈静和陆百年早就已经不再奢望唐小诗能够愿意光明正大地回到陆家,只盼她私下里能叫声爸爸妈妈就够了。   “妈知道,”方慈静点点头,她不敢把女儿逼得太紧:“你要是不愿意,就……就喊他一声陆叔叔吧。别总叫他陆先生,他心里难受。”   难受?!唐小诗心里冷笑:难受就对了,舒服是给死了的人留着的!我爸已经死了,他活着的时候有多难受,你们俩知道么?   母女之间又没了话题,有些隔阂毕竟不是一朝一夕划开的。   错过了一辆公交车,唐小诗不想再错过第二辆。她冲方慈静生硬地挥了挥手,随意告了声别。唉,既然答应要去……就算是作为一般的客人也不能空着手吧。   唐小诗咬了咬牙,又拨通了大穷的电话。   ————   叶启皓坐在书房办公椅上,一言不发地盯着面前沙发里的女人。江岩站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成不变的淡定神色。   此时无声胜有声,双方都还没有说话,火药味就已经十足了。   “大小姐,你们先坐,我去倒茶。”江岩率先开口,第一个回合的僵局被破开,整个书房的气氛却没有因此而缓和。   “不敢劳烦江先生了。我今天来,是有几句话想跟启皓当面说的。”叶启臻看了他一眼,神色里多少游离出几分轻蔑。   “大姐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叶启皓挥了挥手,示意江岩先下去。他很不喜欢叶家人看江岩的眼神,因为他和自己一样,都是叶家异类的存在。   叶启臻的口吻很不客气,兴师问罪的意图溢于言表:“大荣商圈企划项目,你经过爷爷的同意了么?”   “大姐的话,我有点不太明白。”叶启皓撑起搁置在办公桌前的双肘,挑眉看向叶启臻:“爷爷病重出国疗养,临走前是在全家人面前认可由我暂代创叶的执行董事。   我若是连这点决策力都没有,样样还要向他请示,那也太辜负他老人家了吧。”   “你自己也说了,只是暂代。”叶启臻冷笑:“爷爷从来没有公开过遗嘱,你这样拿着鸡毛当令箭的阳奉阴违,未免也太贻笑大方了吧。”   叶启皓并不在意她用什么样的词汇诋毁自己,因为豪门世家里的恩怨情仇和利益纠纷大抵都是相似的。   这背后的每一双眼睛里,都得藏了多少算计和心眼儿。盯上的,不过是谁能拿到属于自己的多少分蛋糕罢了。   “启皓,你不能因为想要证明你能做的,就置其他人的利益风险于不顾。”见叶启皓沉默,叶启臻还当他理亏,进一步咄咄逼人道:“你当我们没有核算过么?大荣商圈计划的启动会直接导致创叶的短期负债率超过信用控制的百分之十八。   你给爷爷的承诺是三年内将创叶翻一个稳妥的收益率,而不是拿他一辈子的心血去冒险!”   叶启皓听着她冠冕堂皇的训导,心里顿时冒出无数个f**k。   “大姐,爷爷给我机会,是我的荣幸。但现在兵在我手里,仗怎么打是我的事。你要是不敢见证是谁先流血,就把眼睛闭上好了。”叶启皓撑起身子,目光有意落在门口,送客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你——”一顿言辞激烈的反驳顿时逼得叶启臻哑口无言,她气急败坏地说:“你这样自以为是,会为你嚣张的行事作风害惨了叶家!”   看着叶启臻因激动而涨红的脸,叶启皓承认自己从内心升腾起一丝薄情的快意。   叶家的子孙向来是能者居之,不养一个吃软饭的闲人。能以佼佼者地姿态在同辈中脱颖而出,夺得叶老先生的青睐和认可。这对于一个少年成孤,没有丝毫靠山地周旋在冷情豪门世家里的叶启皓来说——个中辛酸辛苦,他已经不想再去回忆了。   主动为叶启臻打开书房的大门,叶启皓一字一顿地说:“这就不劳大姐费心了。我愿赌,就会服输,若达不到爷爷的要求,我无颜染指叶家一分一厘。   ——所以你回去把话捎给表哥和二叔他们,你们可以诅咒我,可以使绊子,甚至可以幸灾乐祸,但别把后腿给我扯的太明显。   我要是不认六亲,一样吃人不吐骨头。” ☆、第三十九章 现在的你,没资格拥有爱情   “她走了?”听到叶启臻将高跟鞋在楼梯上踩出气急败坏的咯噔声,江岩才推开书房门进来找叶启皓:“把话说开了也好,至少让他们明白,一切觊觎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叶启皓没有答话,只是仰靠在椅子上,整个身子的力气都泄下去。他把手臂挡在额头上,闭着眼睛思考。   “你这样子,像被人枪杀在书房一样。”   “江岩,我累了。”叶启皓说。   一场高手过招,胜败只是面子上的问题。站得漂亮的那一方,未必就没有自损八百。   面对一条没有回头选项的路,他肩上压力是成吨计算的。刚才对叶启臻说的每一句话也都如同荆棘一般鞭笞着自己:成王败寇亘古不变。要么挺着尊严上,要么垂着脑袋滚。   江岩起先没有作声,随后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抽出平板电脑,开始翻接下来的行程安排:“今天晚上没有应酬了,你可以早点休息。”   “陆百年的宴会,是在后天晚上?林展西必然也会出席吧。”叶启皓抽出一支香烟,点上:“他最近有什么动静?”   “没有什么特别的。”江岩回答:“FT全商投资的king先生也没有与兴林集团有进一步接触的意向,之前的事与我们双方都不了了之了。”   “知道了。”叶启皓呼出一口气:“下周五就是第一次竞标了,该准备的东西你再确认一下。另外——”   眼看着江岩要转身出去,叶启皓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即刻叫住了他:   “周日还是不要让唐小诗来了,这种行为真的很无聊。”   “你怕了?”江岩回头,严厉的目光让叶启皓恍然一震——印象里,他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用这样的目光质责自己了。   他怕了,的确是怕了。因为他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自己总能在出神发呆的须臾间想到那萌蠢的小丫头。   骨溜溜的眼睛一瞪,小脸儿扬得跟向日葵似的。乌黑的马尾辫子晃得他神经疼,一着急就挺着瘦弱的小身板在自己面前蹦高。   一会儿眼泪汪汪地摇尾乞怜,一会儿又大大咧咧地傻笑叫嚣。   ——叶启皓你真是个好人!   ——叶启皓你这个大变态!   ——叶启皓你为什么从来不相信别人!   ——叶启皓我求你放过我吧!   听着她口里说出这些不着调的话,就跟精神分裂似的。   却从来没有一个女人能让他目瞪口呆吃哑巴亏,让他尴尬窘迫恨不能出门找一股恶势力同归于尽去,让他分分钟想将其按在墙上掐死算数,却又总觉得舍不得她咽气,让他......那么害怕,是站在自己对立面的角色。   “是,”沉默良久,叶启皓承认了:“我的确害怕,不可以么?我是人,又不是机器。难道不可以有判断好恶的权力,不可以有害怕颠覆人生观的恐惧么?   那样天真善良的外表下,如果真的包藏了祸心。我怕我会杀了她!”   他的确有些失控,所以话到后来,甚至开始破音。   “你爱上她了?”江岩说。   “这和爱不爱没有关系!”叶启皓呼的一声起身,却想不通自己这是在跟谁较劲呢。悻悻坐回去,又觉得没面子。   “在目的达成之前,不要对任何一个人产生信任。”江岩冷冷地说:“爱情于现在的你来说,恐怕有点奢侈吧。”   “不要对任何一个人产生信任……”叶启皓漠然冷笑:“江岩,这个‘任何人’也包括你么?”   江岩的肩膀顿了一下,微笑着抚了下眼镜,没有回答。转身出门前,回头道:“我去叫玛利亚准备晚餐。”   ——————   站在华天世纪百货中心的一楼柜台处,唐小诗正对一条皮带和一个钱包表示出极度的选择困难症。   “你觉得哪个好?”她问身边的大穷。   “都挺好的,送男人礼物也无非就这么几种——喂,你还没跟我讲呢,无缘无故的怎么又说周六要参加生日会,是谁呀?”一接到唐小诗的电话,大穷就屁颠屁颠开车过来了,这会儿都还没搞清状况呢。   唐小诗不知道该怎么跟大穷解释,陆百年的事可能是她瞒着大穷的唯一一个秘密了。   于是她也只能随便搪塞一句:“就我爸生前一个朋友的生日,我叫他叔叔,所以想叫你过来帮我参谋下,买个什么礼物合适。”   “哦,只要别叫干爹就成。”大穷翻了翻这两样东西的价签:“啧啧,这得有你好几个月的薪水了吧?”   “难得一次吧。”送礼物总得稍微符合一点人家的身份和消费,总不能淘宝上摸个十块八块的吧。唐小诗叹了口气,好在她平时花钱还算省,唐鑫也给她留了一些。   “就选这个包吧,今天商场活动是吧。打九五折应该是——”唐小诗个数学废柴,干瞪眼算不出来。   “九千六百啦。”大穷揶揄她一句:“你那数学成绩,超过你体重了么?”   真是个血腥的问题啊!唐小诗不服气,狠狠地挖苦他:“超过你的情商就行!”   说话间,大穷的眼睛沿着唐小诗身后方向瞄过去,显然是被什么吸引了。   看什么呢?唐小诗一边付款一边循着他的目光张望——好家伙,她心里一惊一喜,大穷终于也学会看美女啦!谢天谢地,他不是gay啊!   那女人大约二十五六岁,穿着黑色的风衣,带着墨镜。看不太清楚相貌,但那婀娜的身段,白皙的皮肤再配上烈焰红唇,气质就像是从从黑客帝国里走出来的一样!她步伐很轻盈,经过两人身边的时候目不斜视,身上一股优雅的香水气息却叫唐小诗差点打出喷嚏来。   “跟上去——”大穷把唐小诗拉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   “啥?”唐小诗手忙脚乱地提上礼物,跟着大穷跑出几步:“你要干什么啊?认识她?”   “不认识,”大穷故作神秘地拉了拉风衣的领子:“唐小诗,我觉得这个女的有问题。刚才我就注意她了,一直徘徊在商场中一楼的珠宝拍卖行附近,一手频频撩耳边,一定是带了寻听耳机这类东西。嘴唇一动一动,又不见她在打电话——”   唐小诗拎起包照着大穷后脊梁就抡了一下:“你丫有病吧。人家看什么管你什么事,无缘无故地就自嗨起侦探游戏来了?”   “你别废话了,相信我的职业直觉。”大穷从唐小诗眨眨眼:“呀,她进前面拐角了。走,跟上去!”   “唉!你管什么闲事啊,又不是警察又不是保安的——”唐小诗被他拖着跑,现在她可算明白这家伙当初是怎么当街被人捅一刀的了。纯粹吃饱了撑的自找麻烦么! ☆、第四十章 逛街被扑到,也是醉了   无奈这会儿大穷跟打了鸡血似的,全然听不进唐小诗的劝阻——要知道,他的事务所开了半年,闲的都快要落蜘蛛网了,物业处的人都不好意思来跟他这个苦逼的光杆老板收房租!   “嘘——别吵,”大穷眼看着那风衣女子转进前面的防火梯拐角,将手指竖在嘴唇上表示噤声。   防火梯?唐小诗也有点纳闷了——要说这商场人来人往也是挺热闹,一般人逛街不都走电梯么?怎么有人走防火梯呢?   “大穷,”唐小诗拽着男人的袖子,略有点胆战心惊:“你看她在室内还戴墨镜,不会是鬼吧。咱还是别惹事了成不?”   “你要是怕的话,就先在这待着哈,我去看看。”大穷大义凛然地按着唐小诗的双肩:“十分钟之后我要是还不上来,你就报警,千万不要孤身来救我。听话,等着我回来——”   唐小诗真是憋到内伤无力吐槽:你丫的什么谍战剧看多了吧,要不要这么入戏!   而且这种话一说,简直就是电视剧里的死亡预告,跟‘等我做完这票就收手’   或者是‘我马上就要回老家结婚’了一样,言出必死!   可是大穷的豪言壮志并没来得及施展,就觉得肩膀一热,一只柔软的手像鬼魅一样打了上来。   “你在找我么?”女人微微一笑,轻启樱桃色的红唇,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   “你……你是?”大穷扭头,一下子就呆住了。上下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恍然大悟——原来这女人已经把墨镜摘了下来,差点没认出来!   唐小诗真恨不得冲他屁股踹一脚:摘了墨镜你就不认识了?就这种职业素质你当个毛线侦探啊!   那女人长得可真漂亮。唐小诗形容不出来她的气质像哪个明星,反正就是完爆时尚杂志里的模特那种level。   “不是,我……我认错人了。”大穷一下子就怂了。   那女人只是撇撇嘴角,笑了笑。柔弱无骨的白皙手指沿着大穷的肩膀往下滑,在他胸前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那带着游离暧昧的小动作过后——别说大穷整个人酥了,连身为女人的唐小诗都忍不住吞了下口水。   那女人绕过两人,径自往前走。在快要靠近大门的地方,她伸手挽住了一个穿着米色休闲风衣的男子。唐小诗看的不是很清楚,但单从轮廓上来看,明确是个气质举止皆不凡的优质男。   “得了,”唐小诗用胳膊肘捅捅还在原地目瞪口呆的大穷:“还以为你的春天要来了呢,结果人家名花有主的,”   大穷抖着喉咙吞咽两下:“别瞎说了,这种女人一看就不好搞,少爷我hold不住。”   “切,这点出息那。”唐小诗捶了他一下:“我说你也太怂了点吧!不是说人家可疑么?刚才怎么都不敢直接问!”   大穷白了她一眼,不服气道:“你懂不懂什么叫跟踪?这都暴露了,还问个白菜啊!诶?!我懂了!”   大穷突然打了个响指,唐小诗被他吓了一跳,耐着性子听他还有什么真知灼见。   “你想想,一个女人,跑到防火梯里待了两三分钟又出来了。”大穷搂着唐小诗的肩膀,一本正经地开始分析:“你觉得她进去做什么了呢?”   唐小诗真是懒得睬他:“我管她做什么的!”   大穷凑到唐小诗耳边,故作神秘道:“你听我给你推理哈——这个女人,我认为她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而是一个变性人!逛商场的过程中内急,但是不能上男厕又不能上女厕,所以跑到没有监控录像的防火梯里去撒尿了!   你看她神色匆匆脚步凌乱,表面镇定其实心里心虚得很!怎么样,很完美的解释吧?”   唐小诗一巴掌推过去,满头黑线地怒道:“大穷我告诉你,三秒钟之内离开我两米的范围,我他妈的才不要别人知道我认识你!”说着她一甩提包气呼呼地走了。   “哎呀,你跑什么呀。”大穷屁颠屁颠追上去:“这么天衣无缝的推理,你好歹欣赏我一下吧!”   唐小诗转过脸,眉角不停的抽搐:“我倒是觉得,唯一可以解释这女人不是真女人的理由,那就是——她居然会对你这么猥琐的家伙做出挑逗的动作!”   大穷在原地捋顺了一下逻辑,才意识到自己这是挨骂了:“喂!唐小诗你什么意思啊!”   唐小诗头也不回地往外走:“我要是你哥,也不放心你这家伙到处闯祸。走啦走啦!找地方吃饭去,姐姐今天可是大血拼了,剩下半个月靠你养了。”   “没问题,那边新开个火锅——”就在大穷一手搭着唐小诗的肩,准备走出商场大门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噼里啪啦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一众人高声呼叫喊:“喂!站住!”   啥情况?!抓小偷?两人莫名其妙地回头,只看到七八个身着制服手持电棍的保安冲将过来。   “喂!这是——”还没等唐小诗反应过来,连提包带商品一股脑就被人家给夺了下来。两只小细胳膊被狠狠地扭在身后,一动也动不了!   再看大穷更惨了,又被杀猪一样按在地上——毕竟他是男的,人家下手也就不太客气了。   “你们!你们干什么!”两人一头雾水,吱哇乱叫。   一个保安狠狠地用警棍推搡着大穷:“少废话,东西交出来!”   “等等,这是误会吧!”唐小诗算是弄明白了,敢情是把他俩当小偷了啊!   “喂,你干什么!你没有权利搜身的!”大穷眼看着一个男人上去就对自己的前胸后背带一兜一顿乱摸,从头到脚都在不寒而栗——他总算明白了,原来自己真的不是gay啊!   “队长!东西在这!”那保安竟然从大穷前胸口袋里摸出一个核桃大小的红绒盒子——   当场打开来,里面竟是一枚亮瞎狗眼的古董戒指!!!   “这……”两人当场傻眼:“这东西怎么会在我身上?”   “先把这两人拷上,赶紧报警。”那保安队长模样的人说。   大穷看看唐小诗,两人同时恍然大悟!   是那个女人!!!!   她经过大穷身边的时候,伸手摸过他的胸膛......一定是那时候把东西放进去的!   虽然此时的大穷被压得跟个忍者神龟似的,但还是忍不住一脸得意地看着唐小诗说:“怎么样?我就说那女的一定有问题吧!”   唐小诗叹了口气:好吧,总算瞎猫给你碰一次死耗子……但是你特么先想想办法,咱俩现在已经沦为犯罪嫌疑人了好不好! ☆、第四十一章 暴君哥哥伤不起   “我说的就是实话嘛,你们可以去看商场监控录像!”在警署问询室里的大穷口沫横飞,手舞足蹈,恨得一边的唐小诗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假装不认识他。   做笔录的警官还很年轻,完全招架不住大穷这样条条思路通下水道的家伙。眉头拧得都快能夹死苍蝇了,还是不知道该怎么落笔记录。   “警官先生,还是我来说吧。”与大穷相比,唐小诗觉得自己好沟通多了。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下,并拿出购买商品的发票等来作证:“大概就是这样,我和我朋友只是在逛商场,偶然与那个穿黑风衣的女子打过一个擦面,所以极有可能是她在那时栽赃下来的。”   根据警署和商场的保安人员的解释,两人之后才弄明白:这枚古董戒指是本市某商家赞助展示在一楼精品柜台的,作为价值连城的非卖品,在防盗监控上已经花了很多心思。上面的包装盒子里都有激光标签打码,就算有贼得手,也会在三分钟内触动监控跟踪警报而暴露位置,绝无可能大摇大摆地将其带出商场。   真不知道那女人到底什么来路,居然就这么轻轻松松的——   “警官先生,不管怎么说,戒指现在找回来了。”大穷眯着眼睛起身:“我觉得怎么也应该给我记一功吧?要不是因为我有警惕性,迫使那贼不得不丢赃逃走,说不定现在已经卷了东西人间蒸发了呢——”   啪得一声,突然一击响亮的耳光扇得大穷那叫一个七晕八素啊!   “闭嘴!还嫌不够丢人么?”林展西是从商务宴会上被人请下来的,要他亲自到警署来保他弟弟。   刚一进门就见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还在那废话连篇,林展西真是半点面子也没给,当场就把大穷给打懵了。   “你干嘛!”哭丧着脸,大穷捂着腮帮子躲到警官叔叔身后:“这是警察局,就算你是我哥也不能随便动手打人~”   唐小诗心里讪讪的,不管怎么说大穷都是成年人了,再恨铁不成钢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他那么严厉啊。这个林展西到底是有多暴君!   她看着眼泪含眼圈的大穷,心下不忍,赶紧给他找了张纸巾。   “你有没有点羞耻心!”林展西怒喝道:“在商场里被人当贼抓?还能给我玩出多少花样!”   “唉!都说了是误会了嘛!”唐小诗护着大穷:“林先生你有什么气冲我撒,今天是我叫大穷出来陪我买礼物的。”   “又是你…..”林展西上下打量着唐小诗:“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离开我弟弟?”   我擦?唐小诗只觉得呼吸一窒,差点一口血喷他脸上。   旁边的警官简直像是在看猴戏似的,分分钟插不上话,自行脑补着狗血肥皂剧一样的节奏。   这时,痕检科来人推门进来,对陪同林展西进来的那个有点长官模样的警官道:“张警官,加急报告出来了,戒指与盒子上面都没有发现此二人的指纹。而且监控录像也显示,他们不曾靠近过展示区域,真实的商场活动与口供吻合。”   “我就说不关我们的事吧。”唐小诗舒了一口气:“警官先生,我们是不是能走了?”   “走?”大穷怔了一下,看样子还有点不愿意走:“我可是目击证人唉,现在只有我能帮着警官们抓到那女人,这可是千载难逢扬名立万的好机会!”   这家伙,好了伤疤忘了疼。唐小诗心说:这脸还肿着呢,就敢在他哥面前继续不着调。   “对不起林先生,”张警官轻咳两声:“查案是我们警察的职责,你的心意我们领了。把这些表格填好就先回去吧,如果后续有需要,我们还会麻烦你的。”   “哦,”明显能感觉到大穷的脸上有些失落,根据刚才监控录像上的线索显示——那个黑衣女人绝对是个不简单的角色。   她大摇大摆地穿梭在商场中,但无论哪个监控角度都无法捕捉到她清晰的正面,可见她有非常强大的反侦察能力。   好不容易等到这么刺激的案子却被警察接盘了,大穷自然是心痒得不行。   “好啦!”唐小诗安慰他:“管她是飞天大盗还是绝色神偷的,只要没我们的事就好。已经这么晚了,快走吧。”   大穷还想再唏嘘几句,抬眼看到他哥那一张铁青着的脸,顿时噤若寒蝉。   可就在几个人准备离开问询室的瞬间,突然有两个警官带着个胖胖的眼镜男冲进来:“张警官,那两个嫌疑人呢?”一个女警察急冲冲问。   妈蛋,不都没我们的事了么?唐小诗心里不爽:咋还叫我们嫌疑人?   张警官看了那小女警一眼:“瞎喊什么,这是兴林集团林董事的弟弟,只是一场误会。”   小女警估计没见过世面,怯生生地看了看那个跟她一块来的眼镜男。   唐小诗和大穷都知道他,这人姓李,是华天世纪百货中心的行政负责人。当时把他们俩抓起来以后就报了警,李经理自然也跟着保安队长来了警署。   此时就见李经理一把抓住张警官急道:“张警官,我们商场的检验技术人员刚刚来看过了,这枚蓝迪绿祖母,是……是假的!”   假的?!话音一落,所有的人都震惊了。当然大多数人都是且忧且惊,唯独大穷是且喜且惊。他顶着脸颊上隆起的五个手指印,几步跳到张警官面前。可能是太想怒刷存在感了,一时口没遮拦道:“太好了!一定是那女偷天换日了!”   唐小诗真是掐死他的心了:这一句‘太好了’,分分钟让人误以为他是同伙好不好!   李经理面有难色地说:“这枚蓝迪绿祖母是叶老先生在一年多以前存放在我们公司用作商业展示的,价值不菲且意义重大。如果就这样丢了,我们……”   那光秃秃的脑袋上顿时沁出冷汗,五十来岁的人急的跟个孩子似的。   “李经理你放心,这件事性质如此恶劣,我们警方一定会竭尽全力调查的。”张警官打了几句官腔,对身边的几位警员一一分配着任务。最后转向林展西,有点尴尬地说:“林先生,实在不好意思。现在的性质变了,令弟只怕是整件事的重要目击证人,不知他是否有空——”   还没等林展西开口呢,大穷就屁颠屁颠地扑过去:“我有空我有空!我可是觉悟高于一般市民的私家侦探,最喜欢与警方合作,惩恶扬善了!”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上去:“林家铺子侦探事务所,张警官,多多指教哈!”   唐小诗黑着脸看向一旁的林展西,分明见那宠辱不惊的男人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恨不得不认识这家伙的表情。   林家铺子——你是侦探事务所还是卖烧饼的摊子啊!   “哥,唐小诗,你们等我一会儿啊。我要进去,咳咳,跟张警官谈一下合作事项。要不你们去吃点饭吧——”大穷一边回头招呼着,一边被两个警员架着又回了问询室。   唐小诗真是无力吐槽:明明是被人活捉的,还标榜谈一下合作事项!这人的脸比臭氧层都厚啊!   “知道了!你好好改造啊!~”唐小诗转过脸去,就见林展西一张苦瓜脸冷盯着自己,她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跳一躲:“你……你别乱来哈,我可不是你弟弟,随便给你打……”   “先出去吃饭吧。”林展西看了她一眼,转身说。   唐小诗怔了一下,唉?没想到该她蹭的饭,弟债兄偿,还是逃不了呢~   刚想屁颠屁颠跟上,又觉得不妥——吃人家的嘴软,这个林展西看起来可比叶启皓还难搞,说不定还没来得及消化就被他弄得惨兮兮死翘翘呢。   “还犹豫什么?”林展西皱着眉转身叫她:“我还是第一次请女人吃饭,别给脸不要脸。”   ——————   叶启皓在书房回了几封邮件,觉得有点疲惫便伏在桌上打了个盹。所以江岩进来叫他的时候,他是真实地正在睡梦里。   “干什么?!不是说今晚没有应酬了么……”叶启皓一个激灵被他推醒了,看看时间才七点半:“现在是早上还是晚上?”   “有件急事,需要你亲自出面一趟。”江岩毫不客气地把他拎起来:“我刚接到华天世纪商场行政科高管的电话,叶老先生留在那里的那颗蓝迪祖母绿戒指被盗了。”   叶启皓略略反应了一下,旋即挑起眉头:“东西丢了有警察负责,找不回来有商场赔偿。难道我出面,贼就能乖乖把东西送回来?”   “那是叶家祖传的古董,老先生很是喜爱。”   叶启皓撑了下身子站起来,漫不经心地说:“祖传又怎样?我的姓还是祖传的,也没见叶家人好好疼爱过我。”   江岩坚持道:“叶先生,你得明白,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以取悦老先生为目的。”   “取悦靠的是真本事。我又不是他的狗,难道连主人的鞋子丢了都要亲自刁回来么?”叶启皓冷冷地盯了江岩一眼:“这种无聊事,你要管你去好了,我没兴趣。”   “那好吧,”江岩舒了一口气:“我以为你知道第一嫌疑人是林子赋和唐小诗的话会很感兴趣。既然你不管,那我给警署的赵局长打电话——”   “等等!”叶启皓只觉得太阳穴上的青筋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就崩盘了:“你说谁?” ☆、第四十二章 谁先吃完谁先死   唐小诗也真是饿了,面对着眼前那热气腾腾的火锅,撸胳膊甩袖子一点也不客气。   林展西坐在她对面,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不动筷子也不说话。   他一手拄着下巴,眉头偶尔舒挑一下。唐小诗用余光打量着他,心说这家伙八成是在酝酿毒液呢吧。果然不出她所料,正当自己打算把一只虾丸子以很女屌丝的形态吞下去的时候,林展西突然说:“真想不通,你这种女人到底有什么吸引力能让我弟弟这么着迷?”   唐小诗差点给噎死,好不容易才用可乐顺下去,怒而拍桌:“你瞎说什么?我都解释好多次了,我对大穷没有那种意思!”   “这么说,你不喜欢他?”林展西哦了一声:“看来是那小子一厢情愿了,将来免不了要为情所困。说吧,你要多少钱才肯嫁给他?”   唐小诗嘴里还含着可乐,越过餐桌的大洋彼岸直接喷了过去。   林展西厌恶地别过脸去,私以为这么不上档次的女人……跟他那个倒霉弟弟还真是天造地设啊!   唐小诗用纸巾擦了擦嘴,瞪着圆圆的杏眼吼道:“大穷对我也没有那种意思,我们两个就是朋友,朋友你懂不懂?!亏你还是他哥,他喜欢什么,追求什么,你有没有真的往心里去过啊!”   “吃着我的饭,你没资格教训我。”林展西轻蔑地说。   唐小诗撇撇嘴,自顾自调着火锅酱料,一边叹了口气道:“你们这种商人啊,都是一个调调,动不动就摆出一副用钱砸死别人的样子。”   “你们这种…?还有谁?”林展西捉住她的话端,冷笑一声:“叶启皓?”   “诶?”唐小诗吞咽一下:“你跟叶启皓……是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吧?”   林展西哼了一声:“资源有限,利欲无限。谁都想赚钱,自然有竞争有冲突。怎么?你跟叶启皓的关系也不简单?”   “哪有!”唐小诗摇头似拨浪鼓:“我跟他一点不熟!上次在医院门口……他是乱说了,我可不是他的朋友!”   唐小诗早看出来这两人不对付了,上次又因为大穷的事让林展西在叶启皓那丢过一次脸。万一这回他想要一报还一报,把叶启皓叫过来替他买单,出糗的可是她唐小诗自己了!   幸亏林展西并没有纠缠这个话题,他只是微微转了下眉眼,哦了一声:“也是,你这种女人,叶启皓应该是看不上的。”   唐小诗捏了捏手里的筷子,差点一个河东狮吼就给掰折了。初次见面时就领教过了林展西的咄咄逼人,这会儿她也没想过在嘴上讨到便宜。于是悻悻地低下头,先顾着吃才是王道。   叶启皓赶到警署的时候,一进去就看到大穷正跟警官们各种口若悬河,那堪比卖弄风骚一样的猥琐相真的是让他连抡拳头都觉得脏了手!   “叶先生!”李经理一看到叶启皓亲自过来了,当即又出了一头的冷汗:“您……您亲自过来了啊!真是,唉,这位是警署的张警官,负责这次失窃案的队长——”   “您就是叶先生吧。”张警官与叶启皓礼节性地握了下手:“您放心,这起案件的性质实在恶劣,我们警方一定竭尽全力给您一个交代。现在已经在着手成立专案组,嫌疑人的复原图像和目击口供都在同时进行。   另外,据说这枚古董戒指的市值在……”   叶启皓挥了挥手:“谢谢您了张警官,戒指是我祖父心爱的古玩之一,当初创叶入股商城的时候恰逢一次珠宝展销会,于是心血来潮将这东西赞助过来。还请您多费心了。至于价格……”他转向身边忐忑不安的李经理道:“李先生,您也不必过于自责,能用钱买来的东西……都不算贵。”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叶启皓满脑子都浮现这那张很不着调的俏脸蛋。也不知道为什么,当初唐小诗一脸倔强地对自己说出的这句话,竟是那么入他的心。   这会儿他整个警局找,也没看到唐小诗的身影,最后把目光落在大穷那目瞪口呆的脸上。   “叶启皓?”从刚才听到叶启皓跟警官说的那一番话开始,大穷就不曾合上惊讶的大嘴巴。就是借他七八个脑袋他也想象不到,这枚价值连城的展示品居然是叶启皓家的东西。   看他那表情就差要问一句‘how-old-are-u’了!(恶搞版的:怎么老是你!)   结果倒是叶启皓抢上前一步,好不容易压抑着风度气场才没把他拎起来:“林二少,你们到底想怎么样?上次上门仙人跳坏我生意,这次又组团来偷我家东西。   生意场上棋逢对手,讲求的向来是公平竞争。你跟你哥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到底还懂不懂什么叫羞耻?”   “喂!你侮辱我就够了不要侮辱我哥!”大穷也火了:“我哥做事向来有理有据正大光明,比起你这种靠家里出息的富N代,他可是辛辛苦苦一手打下的江山——”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是靠家里的!”叶启皓终于还是免不了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不得不说,大穷那一句无心的争执恰恰戳中了他的软肋。   周围的张警官李经理包括江岩在内,都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这两人。估计心里已经堆满了问号:这两人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呀?   “咳咳,叶先生,你们好像跑题了。”江岩终于上前拉住叶启皓:“另外,跟智商余额不足的人较劲很不占便宜。因为他会把先你的智商拉低到跟他同样的水平,再依靠丰富的智障经验来打败你。”   “唐小诗呢!”叶启皓放开手,冷冷地看了大穷一眼。   “跟我哥吃饭去了。”大穷没好气地说,且偷看了一眼叶启皓那僵在脸上的表情。   ————   “你怎么不吃啊?”唐小诗好不容易倒空了嘴巴,才看到林展西只是叫了一碗淡淡的清粥:“减肥么?食量比我家警长都小。”   “人的一生只能吃一吨食物,谁先吃完谁先死。”林展西瞄了她一眼,径自低下头。   唐小诗真是懒得理他,心里便是越发地同情起那个倒霉的男闺蜜了。有这么个兄长在身边,挨两巴掌都算是客气的了。   她本无心去惹怒林展西,但突然想到刚刚在警署里的那一幕,正义感和同情心一下子又泛滥了起来。   讪讪地放下筷子,唐小诗深吸一口气,用很认真的口吻对林展西说:“其实,今天就算是不要你买单,我也要说几句不怕得罪你的话。” ☆、第四十三章 没吃药萌萌哒 (大年初一恶搞章节名)   “你说吧,我已经买过单了。”林展西看了她一眼。   “啊?买过了?”唐小诗一脸懊丧道:“我还想再要一份霜降羔羊呢!”   “你先说,说的有道理我就再点一份当谢礼了。”   唐小诗差点就在心里放礼炮了:其实就算没得吃她今天也要说,不为别的,只因为她是大穷最好的朋友。   想到这,唐小诗抿了抿口水,很认真地讲起来:“林先生,也许在你眼里,大穷是个不上道不成器的蠢弟弟。但是在我看来,他热情,努力,善良,开朗,具有好多人一辈子也求之不得的优良品质。”   唉,就连唐小诗自己都想不到有一天她会这么一本正经地夸那个家伙,估计大穷要是就站在身边,说不定会感激得以身相许呢。   “这世上从来不缺冷血的商人和霸道的有钱人,因为大多数人却只把能做多大的生意,赚多少钱当做成功的标准。可是有谁敢像大穷一样问问自己的内心,到底过得快乐不快乐呢?   我觉得,你不该这么蛮不讲理地要求他变成你这样的人。”唐小诗一边滋溜滋溜地喝火锅汤,一边说出她自认为是二十三年来领悟得最深的箴言:“平凡一辈子而已,钱少一点又怎样?不过是住小一点的房子开小一点的车,可是生活很有意思啊。   反正我很欣赏大穷的追求,所以劝你还是想开点,你是真心对他好,但是可别逼得他恨你啊。”   “说的真简单。”林展西冷冷道:“想要图开心混日子,谁不会?作为一个成年人,该有他需要承担的责任。逃避不了。”   唐小诗皱着眉头苦口婆心:“责任的定义有很多种,又不是一定要跟你做生意才叫负责任。你有这个本事你去做嘛,所谓能者多劳,非要花心思去打磨他干什么?他就是再努力十年也未必能在这个领域里赶得上你呢。”   唐小诗是听大穷提起过的,兴林集团跟创叶那种几代家族企业不一样。林家父母是小作坊生意人白手起家,可惜事业刚有起步,就遭遇意外身故了。只留下林家这一双兄弟,全靠林展西一人才把兴林集团拉扯出这么大的一片天地。   “在你看来,他可以靠我一辈子么?”林展西冷笑,将剩下的小半碗粥轻轻推了开去:“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什么是靠得住的。他现在肆无忌惮地闯祸胡闹,等到我庇护不到他的那一天,恐怕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唐小诗讪讪地僵笑一声,表示还是不太同意林展西这么霸权又消极的观点:“有很多父辈拼命赚钱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儿女能过得富足舒适么?你赚钱,让你弟弟快乐,本质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嘛。   什么靠得住靠不住的,太杞人忧天了。就好像自己得了绝症随时要死了一样。”   “PlanB而已。”林展西没有多说话,只是询问她吃饱了没,然后就起身打算离开。唐小诗不好意思说自己还能吃,于是说好的加菜就这么不负责任的飞走了~嘤嘤嘤。   从火锅店往警署走只有两条街,唐小诗跟在林展西的身后突然打了个打喷嚏,显然这立了秋的夜晚还是有点凉意的。   早晚温差大,她本没想过今天会在外面逗留这么久。所以从医院出来就只穿了一件厚衬衫和牛仔裤,连外套都没有。   林展西回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她一会儿。然后将自己的外套劈头丢了下来:“穿上。”   “不用了……”唐小诗有点不好意思地捧着林展西的外套,上面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气息,跟叶启皓身上那若隐若现的烟草味道很是不同。   “子赋还是比较听你的话,”林展西叹了口气说:“既然你们是朋友,平时帮我多劝劝他。至少……别做太危险的事。”   唉?唐小诗怔了一下,还是头一回听到林展西用这样没有棱角的口吻说话呢!   她施施然披上了林展西的外套,就仿佛拨开一层冰山下感受到了涌动的岩浆,身体一下子温暖了起来。   “恩恩,你放心啦,我不会让大穷吃亏的。”唐小诗甜甜一笑,下意识地将双手插到口袋里——咦?一个小小的,圆圆的,药瓶?!   “你的药?”唐小诗掏出来,路灯下一看,还没等认清上面的标识了就被林展西回手给夺了。   “抗抑郁的。”林展西随口说道。   “哈……”唐小诗哑然,心想:难怪你那么暴躁。   ————   “不对,这个嘴巴稍微有点像安吉丽娜朱莉的,你画的太偏差。眼睛再大一点,她贴了假睫毛。”大穷正对着电脑图形复原的警官一顿指手画脚,叶启皓坐在一边冷冷的观望。   自从刚才大穷对他说出‘唐小诗跟林展西出去吃饭了’他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失窃案发生后的二十四小时内是最有效的破案期。虽然叶启皓并不真的很在意这枚戒指找不找的到,但就如江岩所说的,这是祖父的东西,就是装装样子也不能表现出不闻不问。   此时江岩和李经理去商场取相关的品质证书了,据说这枚蓝迪祖母绿是中世纪英皇室之物,祖父叶震修的父亲那一代流传下来的。后来经过一段波折,下落不明了好长一段时间。直到五年多前在国外商展上拍卖的时候,才辗转反侧又回到了叶家手里。   叶震修一方面欣喜非常,一方面又唏嘘不已,感叹冥冥之中有天意,也没有过于执着。于是在华天商城会展的时候,比较慷慨的出让出来,估计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那些乌七八糟的道上人给惦记上了。   “叶启皓,那你有没有见过这个女人?既然这枚戒指是你们家祖传的,她会不会跟你们叶家有什么渊源呢?”大穷把那副终于拼到自己满意的电脑肖像图送上来。俨然一副已经是专案组成员的装逼样,看的叶启皓十分想抽他:“这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问题。”   “嘿!”大穷不爽了:“你怎么这样不知好歹,我这是帮你啊!作为现场最有力的目击证人,要不是我积极地跟警方合作——”   “大穷你好了咩!我们回来啦!”唐小诗一步一跳地进来,顺便没节操地打了个羊肉味的嗝。   然后一眼看到了站在大穷对面的叶启皓……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叶启皓站身过来,下意识想要把她拎起来的一瞬间,看到了她身上那属于别的男人的外套,脸色微微变了变。 ☆、第四十四章 霸道总裁警署失控,菜鸟萌女血溅当场 (标题党又来了!)   “原来这戒指是你们家的啊!”唐小诗听完了大穷的解释,欢乐地扬了扬脖子。她把小脑袋从林展西的外套里伸出来,冲着叶启皓可怜巴巴地说:“叶启皓,既然都是自己人,你就别难为那个李经理了。   对你们有钱人来说不过是个观赏玩物,但人家可是要丢饭碗的啊!你看他一把年纪头发都秃了,养家糊口也不容易。丢了珠宝以后急的都快哭出来了——”   “谁跟他们是自己人!”叶启皓承认,江岩不在身边提醒着点的话,自己的确是很难控制情绪的。   尤其是面对…….这个思路脱线的女人!   “我们家的资产又不是大水潮来的,你和林家二少……恐怕要先给我一个说法吧。”叶启皓平复一下风度,语气依然是又冷又硬。目光却始终盯在唐小诗披着的外套上。   “叶先生要什么说法?”还没等大穷和唐小诗开口呢,站在两人身后的林展西却率先说话了:“叶先生以为,这次的事是我们故意为之?”   “林先生觉得呢?”叶启皓毫不客气地针锋相对道:“您不会只用‘巧合’这两个字来搪塞吧。”   火药味分分钟浓郁,唐小诗终于相信,这两个男人就像氢离子和氢氧根离子一样不能共存。   警署里的温度比室外适宜,唐小诗摘下外套还给林展西,三蹦两跳地插到两人中间:“唉,叶启皓你听我说。这次真的是误会,我跟大穷也是受害人嘛。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能帮着警方抓到窃贼——”   “连小诗都明白的道理,你居然会硬扯着无关紧要的话题纠缠不休。”林展西冷笑一声:“叶先生,我甚至为叶老先生择你为继承人这件事……深表堪忧。”   小诗?!居然已经开始叫昵称了。大穷和唐小诗顿时觉得耳朵一热,叶启皓的脸色就更趋近于猪肝色了。   “叶家的事就不劳林先生费心了。”叶启皓拿捏着恼火,故作无态地针锋相对:“敝人见过的对手不算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不按思路出牌的敌家。林先生若有多余的精力,还是想想下周的招标会吧。   鹿死谁手咱们愿赌服输,至于这些登不得台面的手段,劝你省省——”   “叶先生请你放尊重点。兴林集团虽然比不上你们创叶的树大根深,但基本的尊严道德是作为企业文化传承下去的。”林展西的声音也严厉了起来:“说起今天的事,叶先生您可以觉得有疑惑,但请不要出言诋毁。   归根结底,你该对我弟弟和小诗表示一声感谢才对。为了你们叶家遗失的财产,他们任劳任怨地留在警署配合,耽误的时间和精力也值得你道一句辛苦吧?更何况——我想我弟弟也并非如你眼中的那么一无是处。   如不是他及时发现了嫌疑人的怪异举动,你以为你还能有机会坐在这里听案情进展么?再要缉拿罪犯,只怕比大海捞针更困难。”   大穷目瞪口呆地捅了捅同样惊讶到不能自已的唐小诗:“喂,你给我哥吃什么了?他……他他他他……居然夸我唉!”   “嘘——”唐小诗冲他眨了下眼睛:“上阵兄弟兵嘛,在外人面前他总是维护你的。”   唐小诗的声音不大,但站在她身边的叶启皓却是听的一清二楚。   一句‘外人’,让他心里顿时充满了异样的讽刺。敢情自己是外人没错,你跟他们是什么?你是内人?   但他风度未失,气场未弱,嘴角扯出一丝优雅的商务笑:“OK,这么说我还真是要感谢你们了。不过,承情一码归一码,你别想我在项目上手下留情。”   “彼此。”林展西吐出两个字,一手拉住大穷的肩膀:“走了。”   “唉!”大穷一边被他拖着走,一边回头恋恋不舍地对那些目瞪口呆的警官们叫嚣:“张警官!苏警官,我先走了哈!有什么进展随时来找我,那个——外聘顾问的事你们也考虑考虑,我不收钱的!唐小诗,回去我打你电话哦!”   唐小诗只觉得自己耳边就像循环围绕了一群跳广场舞的苍蝇,真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到灰太狼的星球去。   突然之间,她觉得身后像是压过来一只霸王龙身影一样,头顶聚散着悲催的阴霾。唐小诗吃了一吓,转头看到叶启皓摒着猪肝色的脸直勾勾盯着自己。   她下意识里哆嗦了一声,但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事啊?那家伙干嘛脸这么臭。   “叶启皓……”唐小诗觉得自己此刻要是有尾巴,一定会摇一摇:“那个……真巧哈。”   “你为什么骗我。”男人开口一句,跟狗血台式偶像剧一样的质难让唐小诗恍惚间以为自己穿越了。   “我……我怎么骗你了?”唐小诗很无辜。   “上一回你说你是第一次见到林展西。”叶启皓冷冷道:“那这一回呢?刚认识几天就穿人家的衣服,好的跟一家人似的!”   唐小诗舒了一口气,心说:还以为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呢。她一撇嘴道:“我没骗你,今天的确是我第二次见到林展西嘛。借衣服怎么了,人家比较绅士嘛?哪像你,我第二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就连衣服都没穿了。”   “你——”叶启皓差点被她一句话噎死:“给我忘记,不许再提。”   “忘不掉嘛。”唐小诗很委屈地看着叶启皓:“那天你从浴室出来的场面过于劲爆,导致我都不太习惯看你穿衣服……喂,其实你身材很不错的,干嘛这么不自信?”   “我哪里不自信了!”   “叶先生叶先生您冷静点——”旁边还有警察没走开了,看这架势赶紧上去劝他,估计是生怕明天上头条了。   版面就叫【霸道总裁警署失控,菜鸟萌女血溅当场,是谁之过?】   “好啦,跟你开个玩笑了。”唐小诗伸出小手拉了拉叶启皓的衣袖:“话说,那个戒指是不是真的很贵啊?我告诉你,这回你可真冤枉大穷了,一百件事里他也靠不上一次谱,但今天他可真的算得上是立功呢。   当时那女的就从我们两个身边走过——”   “别说了,这些事我不感兴趣。”叶启皓别过头去,不想让女孩看到自己眼中的异样情愫,他不愿承认自己是为什么不开心,所以尽量把话题打乱一些:“那戒指是我爷爷的东西,丢了总归可惜。但就算真的找不到也是命里该散的,我不是很关心它究竟值多少钱。”   唉,唐小诗暗自吞了下口水:真他娘的豁达啊!这是多有钱,多任性啊! ☆、第四十五章 礼物虽然丑了点,凑合收下吧   等唐小诗结束感慨,转脸才发现叶启皓已经丢下她一个人往外走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追上去,好像就总觉得追上他的那个过程挺有快感的。   “叶启皓,我还有事要问你呢。”唐小诗拎着手里的包和买来的礼物,两条腿紧倒腾:“咱说好了周日是不是?我自己乘车过去,还是江先生来接——”   “不必了。”叶启皓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冷冷地说:“你不用来了。”   诶?唐小诗怔了一下,她以为自己听到叶启皓的这句话时应该舒了口气才对,不用去不就代表自己可以不用面对那狼窝里的福祸未知了么?可是奇怪的是,为什么心里竟然还有那么点……小失落。   “不用去了么?”她追着叶启皓来到警署外的停车场,男人这会儿是站在这等江岩从商场回来的。   “那你要求我为你做的一件事……这就算自动放弃了?”唐小诗扬着小脸,在车场夜色的路灯下拉着又细又长的身影。   叶启皓觉得有点缺氧:“你以为我要你为我做的事,就算是……让你来我家清洁打扫?这也太便宜你了吧!”   “否则呢?”唐小诗一脸委屈地说:“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孩,莫名其妙地到你家登堂入室还不要报酬,不就是因为自己对你有承诺在先?你要是不用就算了,过时不候。”   拧着唐小诗的脖子把她拉回来,男人的眼睛盯得她浑身发冷:“唐小诗,如果我说,我想要你为我做的事……是去林展西那里做商谍呢?把兴林集团的招标底价给套出来,你愿意么?   凭你跟林家二少的私交,我倒觉得这种事交给你做,只怕是比清洁打扫更得心应手吧。”   唐小诗倒吸一口冷气,凝眸望着叶启皓的脸:“你……你不会是开玩笑的吧?”她摇头,紧接着一口否决:“这不可能的。叶启皓,我答应过你一个要求这没错,但我的前提是不会做有违道德法律的事。   别说这么有技术含量的任务我胜任不了,就算能做我也不会答应你的。   首先我是大穷的好朋友,绝不可能在背后算计他哥。其次….....”唐小诗幽幽转了下眼睛,有点失落地看着叶启皓:“你自己不是说了么?创叶和兴林真刀真枪得拼,这种下三滥的事也太……”   “你懂什么叫兵不厌诈么?”叶启皓冷笑一声:“你要是肯帮我的话,即便你有过什么对不起我的地方,咱们都一笔勾销。”   对不起你?唐小诗完全搞不懂路子,心说不会指的还是扒衣仙人跳那事吧?   完了完了,这家伙算是赖着沾身抖不掉了——   “我对不起你的地方我自己来买单负责!”唐小诗扬起下颌,坚决地说:“但你要我出卖朋友,绝对不可能!”   叶启皓不过只是试探她一下,心里也明白她是不会同意的,只是没料到她拒绝得这么凛然,神表情堪比慷慨就义的江姐了!   伸手拧住女孩的下颌,叶启皓觉得这个动作简直让自己做上瘾了:“唐小诗你给我听清楚,今天你说的话我记住了。   如果有一天,你让我发现你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我不会放过你的。”   啥?!唐小诗又忐忑又狐疑,满脑子给自己下了无数个问号:这个喜怒无常的家伙,今天干吗对自己这么凶狠啊?丢了个祖传戒指又不是自己的责任,怎么臭着一张脸跟被刨了祖坟似的。   她可不知道,如果叶家的祖坟真的被刨了,叶启皓估计要敲锣打鼓放鞭炮了。   “叶启皓……你没事吧?”唐小诗眨了两下眼睛,把小下巴从男人的虎口处脱了出来:“你今天,好像特别不开心。”   “我一直都是这样。”叶启皓丢下她,看看时间,江岩也差不多该回来了。   唐小诗哦了一声,想要告别他离开,但见警署外偌大一个停车场里只有那男人一个身影,显得有点无家可归。一时间,她觉得气氛有点尴尬。走又觉得不好意思,留又不知道该起什么话题。   叶启皓靠在路灯下吸烟,星星点点的火光晕着一圈缭绕的烟雾。唐小诗就像猫一样缩在一边看着他,小身板随风瑟瑟的,不动不说话。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叶启皓烦躁地丢下烟蒂:“等车送你么?”   “不是……”唐小诗轻轻退了两步:“我怕你一个人想不开……”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叶启皓真想转身就走,免得控制不了内心的暴力因子。这一晃发现唐小诗还呆在原地不动,他叹了口气回过头,伸手在女孩的头顶揉了两下。也不知道怎么了,一下子就被宠溺的口吻放软了声线:“白痴。”   “叶启皓,”唐小诗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萌很抽象的软陶黑猫挂件:“这个送你吧。我知道你家丢了东西,你心情不好嘛……以前我弄丢了钱包手机什么的,爸爸总会给我买个什么小玩意弥补一下空虚的情绪。围巾,发卡,指甲油,什么都好呢。   拥有一样新东西的满足感多少可以打败懊丧和失落呢,所以……给——”   这什么鬼东西!   看着眼前这团‘不明所以’,男人的脸上顿时呈现出一丝厌恶:“我不需要。”   “这是我去陶土工坊给警长做的肖像。因为太丑了,所以不大好意思挂在钥匙上。”唐小诗挠挠头:“不过呢,心情不好的时候看看那张扭曲又滑稽的脸,哈哈哈——”   还没等叶启皓有反应,她先是自己笑了出来。   自己都不好意思挂出来,居然好意思送给我!叶启皓将那玩偶捏在手,就像捧着一坨精心包装的狗屎一样浑身难受。   “可别给江先生看到哦,他那个人又毒舌又腹黑,肯定会笑话我的。”   叶启皓心想:就是不毒舌不腹黑的人,看了这么个手工残次品,估计也要笑话你!   “在背后说人坏话可不好。”说话间,江岩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唐小诗的身后。   “你……你走路怎么都没声的!”唐小诗几乎被吓死。只知道这家伙看似斯文柔弱,实则身手格斗皆一流,没想到这还有轻功呢!   “是你对我的评价太过专注了。”江岩扶了下眼镜,微笑道:“叶先生,其他事项已经处理好了,我们走吧。这是——”他一低头看到叶启皓手里的挂件,额角顿时抽出三条黑线:   “这是什么?烧焦的哆啦A梦?”   唐小诗气得满脸充血:“你胡说什么!这明明就是折耳猫!”   “好吧,我代表全世界的折耳猫鄙视你。”江岩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说。   “江岩你就是个混蛋。”唐小诗被他气得耳根子发烧,拎着小拳头气鼓鼓地说:“不惹得别人开口骂你就浑身不舒服是不是?”   “好了唐小诗,不要骂他。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叶启皓一手压在女孩的肩膀上,憋得快内伤了才没让自己笑出来:“何况,你现在骂他只是因为你不了解他。等你了解他了,你……一定会动手打他的。” ☆、第四十六章 爸爸下的刀,有种味道叫心痛   第二天一早,唐小诗元气满满的地起床,一眼看到桌上放着的礼品袋子,想到昨晚刷卡的一瞬间还是心疼的无法呼吸啊!   一万块钱买个钱包…….容量怕是都装不下一万块的钞票吧!唐小诗表示:有钱人的世界有时真的无法理解。   打开手机,首先跳出来的又是妈妈方慈静的短信。真是千叮咛万嘱咐,看样子是生怕自己又改变主意。唐小诗心里有点难受:人到了这把年纪,该有的一切都有了。便是越发执着于一些曾经留下的遗憾,所以难免患得患失。   她突然开始试着理解方慈静了,她和陆百年……也许才真正是同一种人。会不顾一切地做出疯狂坚决的选择,骨子里却还是耿耿于怀些放不下的情意。   如果方慈静从来没有爱过唐鑫,那么所有的苛责也只能是站在责任层面上的。她只是一边妥协地生活在一个男人身边,同时又在等待着自己想要的那个男人罢了。什么对什么错,旁人哪说的清呢。   至于抛弃,应该也谈不上吧?当初的确也是自己不愿原谅她,不愿跟她走的。   想到这,唐小诗叹了口气,也不忍心再叫她忐忑。于是随手给礼物拍了张照发过去,并编辑条短讯:   【我答应了会去的,礼物都买了。】   方慈静很快回复【谢谢你诗诗,我不告诉你爸,给他个惊喜】   真像个孩子一样呢。   唐小诗把手机丢床头上,开始起床洗漱。   赶到云江医院的时候差一刻八点钟,想到自己每天早上都有如此富裕的时间安排,唐小诗还是很感激叶启皓最后把住院部留在市区里的那个决定的。   签了到以后,唐小诗正要开始根据安排表下病房发药。就听到那个让她浑身恶心的声音,再次不怀好意地绕进耳朵。   “小诗!你等一下!”   唐小诗捏了捏手里的推车杆子,真想回身掉个头撞上去——这个不要脸的马鸿嘉居然还敢来找自己!那天把她往医闹面前推的狗熊壮举,真以为她唐小诗不记得了啊?   “马副主任,有什么吩咐?”唐小诗冷着脸,几乎是从鼻子里发出的低哼声,表达着她极度厌恶的不满。   “唉,小诗啊,那天的事你听我解释嘛。”马鸿嘉堆着一脸谄媚的笑,转过身去就要扳唐小诗的肩膀。女孩跟躲蟑螂一样皱了皱眉,灵活地避了开去:“没什么好解释的吧。驱害避险是人的本能,你又不是我的谁,没有义务保护我。”   “小诗呀,哥哥就知道你最善解人意了。我不是不疼你不想保护你,但是你得知道,当时这情况不同啊。你是个不相关的护士,人家最多就是吓唬吓唬你。我可是主刀大夫,被他们蛮不讲理地逮住,那说不定是要挨刀子的啊。”马鸿嘉脸上竟然露出一丝释然的轻松。唐小诗真是无力吐槽:说什么都得颁布给他一个诺贝尔不要脸奖。   “是啊,我一个小护士被打了又不会怎样。”唐小诗没好气地揶揄几句:“马副主任的一双手可是值千金的,伤了个指甲都麻烦。所以你别往心里去了哈,要是真心疼我,就离我远点吧。免得下回你再惹上什么纠纷,殃及我小池鱼。”   “唉,小诗你这心里还是对我有怨气啊。”马鸿嘉摆了个可怜的面瘫表情:“我以为至少你能理解我嘛。你想好几年前,唐老师惹上的那起纠纷,人家家属来闹说法,一群护士大夫都没事。结果一看到主治唐老师,人家抄起个玻璃瓶子就把他给砸了——   伤医事件屡见不鲜嘛,但大多数人还是奉行冤有头债有主的。所以哥哥不是故意把你往火坑推——”   “等等!你说什么?”唐小诗皱着眉,一下子捕捉到了马鸿嘉话里的一丝异样信息:“你说我爸,以前也被医闹打过?”   “你不知道?”马鸿嘉故作惊讶地咂咂嘴:“哎呀,脑袋上缝了八针呢。五六年前的事了呢,我想想哈——   哦,对,你那时好像出事了,估计唐老师没跟你说实话吧。”   唐小诗拉开记忆,既然马鸿嘉提到是自己出事的那段日子——应该就是十七岁时高中春游的那场事故了吧。   学校大巴在回程的主干道上跟一辆土方车撞了,造成了一死十二伤,当时也是S市挺轰动的一起事故。   唐小诗也受了点轻伤,腰椎骨裂要开刀。唐鑫亲自给治的,所幸没啥大碍,住院一个多月也就没事了。   印象里,那还是自己第一次以病人身份跟爸爸相处那么久,挺美妙挺另类的一段回忆呢。   难道爸爸害怕还在养伤的自己多担心,所以糟了袭击也不肯说?平日带着医生的帽子,也没发觉他头部受伤了呢…….   想到这,唐小诗心里越发难过起来:“我爸为什么被人打?”   “五六年前的事我也记不清了。”马鸿嘉摇摇头,当时他也只是刚来云江医院不久的实习医生而已,由唐鑫带着的。但他不想放弃讨好唐小诗的机会,于是又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就是你们学校那个死者同学的家长,唉,这种事么,急诊科医生的确很容易被推到风口浪尖。谁能保证送进来的每一个病人都能活着出去?十几个伤者都没事,就人家姑娘死了。估计家里人失控了呗,就把唐老师给打了。”   死去的同学……只记得那应该是临班的一个同龄女孩。出院以后回学校,大家还组织了悼念她的活动。至于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唐小诗都不记得了。   伸手摸了摸自己腰上的那道浅浅的手术刀口,唐小诗心里堵得难受:那可是爸爸亲自为自己下的刀。   昏迷中还依稀记得他那温柔的笑容,带给自己这世上最强大的安全感:“诗诗,别怕,爸爸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唐小诗一边回忆着,一边推着车往前走。身后马鸿嘉还在喊:“小诗,周末有没有空啊!我请你吃饭——”   “没空。”唐小诗心情不太好,更是没用搭理这个猥琐男了。只顾着往前走,差点撞了护士长刘欣蓓。 ☆、第四十七章 暗潮汹涌的家庭会议   “啊……护士长。”唐小诗回过神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怎么神不守舍的?”刘欣蓓看了她车上的药:“诗诗,你是住院护士,发的这些药那是人命关天的。必须要保证零误差知不知道,这样子可挺危险的。”   刘欣蓓很善良很热心,但遇到原则性问题同样严厉不苟。   “对不起嘛,刚才……”唐小诗回头看了看,见马鸿嘉已经离开了,于是她实话实说:“刚才遇到马副主任了,被他纠缠一番,整个人都不好了。”   刘欣蓓皱了皱眉:“这个不要脸的男人,还敢来骚扰你?不行,我得去跟他说道说道——”   唐小诗知道刘欣蓓是真的疼自己的,马鸿嘉这明里暗里的小动作多少人都看在眼里的。   这会儿见刘欣蓓要去帮自己打抱不平,唐小诗心里虽然感动但还是不愿意惹麻烦:“算了算了,都在一个医院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护士长,别惹麻烦了。只要他不要做过分的事儿,我尽量避开他就是了。”   “这种不上档次的人,真不知道秦院长怎么会那么护着他。”刘欣蓓哼了一声:“典型的小人得志。诗诗啊,你可离他越远越好,否则你爸都不能瞑目。”   “恩,我知道了。”唐小诗乖乖地点了下头:“那我去发药了哈。”   跟刘欣蓓擦肩而过的瞬间,唐小诗突然又叫住了她:“等下护士长,我……我能问你个事么?”   “恩?”   唐小诗知道刘欣蓓在医院的时间几乎跟唐鑫差不多少,很多事她应该最是清楚了。   “我上高二那年因为车祸住院,那时还是你帮着我爸照顾我呢。可我听说那段日子里,他曾因为医患纠纷被人打伤过头,有这回事儿么?”   刘欣蓓怔了一下,脸色微微有变:“怎么突然问这个呢?”   “护士长,我就是觉得……心疼我爸。”唐小诗叹了口气,眼神里充满了不安和内疚:“他一直那么用心照顾着我,自己吃什么苦受什么委屈都不说的。”   “没事的诗诗,只是缝了几针而已。”刘欣蓓走过去拍拍她的肩膀:“你爸当时也是怕影响你休养就没跟你多说。事情不算棘手,院方出面调停的。安心吧,都这么多年了,这些就别多想了。”   “哦。”唐小诗点点头,告别了刘欣蓓。但她突然间想到一件事——就在父亲半年前自杀后,自己曾经向院长秦梁宇要求过查看父亲生前的工作记录和档案。里面有他这些年所有接受过的病例名单——   父亲常常自嘲地说,自己这辈子救活多少人他不记得,但每一个死在他面前的人他都牢记于心。所以唐小诗几乎是翻看了他所有的出诊记录,却丝毫不记得有这个女孩在册。   这一起因抢救无效后导致相对恶劣的袭医事件,是多么特殊的案例。竟没有在他资料里有过任何记载!这……好像不太合常理吧。   ————   “启皓,你今天来,不会就只是来通知我们一下的吧!”   叶启臻昨天在叶启皓那吃了亏,正满肚子郁闷没处发泄。谁曾想今天一大早他竟然会亲自上门,也不知道口袋里带的是什么牌,开口就告诉自己说——爷爷留作展览的那枚戒指昨天失窃了!   自从叶启皓两年前回国以后,就很少踏进叶家大宅的别墅。这里虽然是他生活了近十年的地方,但却从来不会留给他一丝一毫值得回味的念想。   如今,叶老先生病重出国治疗,诺大的别墅区就只有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叶启臻和她的母亲白青蓝居住。   此时,白青蓝坐在女儿叶启臻的左边,一直保持着豪门贵妇最常见的端庄优雅姿势,但脸色却始终拘谨而苍白。   “通知你们,只是为了表示一下尊重。”面对叶启臻不怀好意的质难,叶启皓只是冷冷回答了一句:“叶家的东西丢了,每个人都有知情权。”   听了这话,叶启臻立刻就把姿态端了起来: “呵,我以为爷爷这么信任你,叶家的大事小事你都能有本事掌握得住。   现在叶家的东西丢了,你告诉我们有什么用?”   “大小姐,叶先生的意思是,丢失的古董毕竟是叶家祖传的。”站在叶启皓身后的江岩开口道:“光明正大的失窃究竟只是为了图财,还是与叶家有些渊源,我们都不得知。所以,一家人还是平心静气地商量一下为好。”   叶启臻看了他一眼,不屑地说:“丢了就是丢了,有什么好商量的。爷爷的东西,将来指不定是要留给谁的。只怕有人迫不及待地监守自盗,还特意上门来表一下姿态。   呵呵,启皓,我以为你现在要管理偌大一个创叶,必定是日理万机的。没想到还有这份闲工夫,我看你最好还是分清楚孰轻孰重,可别叫爷爷对你太失望哦。”   叶启臻字字玑珠,剑走偏锋。叶启皓如何会听不明白她话里的夹枪带棒?其实,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江岩为什么要坚持让他来一次叶家。东西丢不丢的本来就算不得什么大事,顶着莫名其妙的压力来听一顿狗屁呲,实在是很奇怪。   想到这里,他不客气地回应道:“大姐何必如此激动,谁都知道爷爷就这个收藏的爱好一辈子带在身上。做小辈的,自然要为他上点心。   既然大姐这里没有什么线索,那我就不多说了。其他的,我们各自好自为之。”   叶启皓看了江岩一眼:“走了。”   江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那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白青蓝,她一直沉默着听,全程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   要知道,想让她这样又强势又霸道的女人学会闭嘴,简直是比登天更困难的。所以她今天的态度,真是出奇地反常呢。   这会儿两人既然打算走了,白青蓝才像是刚刚下过蛋的母鸡一样挪起身子上楼。她的眼神有点游离,身体微微颤抖。   江岩扶了下镜架,对叶启皓道:“不好意思叶先生,你先去车上等我吧,我借用下洗手间。”   他抬头,沿着楼梯去上层。叶家别墅的整体格局他一样清楚在心,因为从八岁的他带着四岁的叶启皓孤身投奔叶家那天起,也在这里住了整整十年。 ☆、第四十八章 与人斗,其乐无穷   “啊!”白青蓝正要去洗手间补妆,抬眼看到镜子里站在自己身后的那张脸,吓得几乎叫出来。   “抱歉,夫人,吓到您了么?”江岩微微一笑,表面上在道歉,实则分明却是很享受地看着白青蓝眼中的恐惧。   白青蓝尴尬,点了点头。她想要快点离开江岩身边,却被他很不客气地叫住了:“夫人,您今天的状态不大好,可是身体不舒服?”   “没有,我……我只是累了。”白青蓝没有回过身去,肩膀却控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你们为叶家大事小事操劳,难得回家一次,我这里照顾不周……”   “夫人太客气了。叶家的东西遭窃,每个人都有义务尽力配合查找真相。”江岩丝毫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轻轻上前一步,拦臂挡在了白青蓝面前的墙壁上:“可是夫人今天一句话都不说,想必心里有自己的看法吧。”   白青蓝根本不敢去看江岩的眼睛,她尽力平复着因忐忑而急促的呼吸,别过脸去:“我不懂你在说什么。我是叶家的儿媳,自然有我的本分。丢失的……是老先生的东西。我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就不会掺合——”   “叶老先生的东西?”江岩冷笑一声,打断她的话:“恐怕不尽然吧。这枚戒指的确是叶家祖传的不假,但早在三十多年前,就被叶老先生和叶老夫人当做成人礼赠送给了他们的独子叶佩文先生。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它已经不是叶老先生的东西了。”   “佩文是我丈夫。他过世了,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也是叶家的东西。这有什么区别?!”白青蓝极力压抑着筛糠一样的颤抖,可惜一切佯装的冷静都在她破音的辩解下显得十分苍白无力。   “当然有分别。”江岩盯着白青蓝,好似用目光织就了一张令她无所遁形的网:“叶家二老对叶佩文先生实行赠与之时,嘱咐他——可以将这枚祖传的戒指送给他未来最心爱的女人。   呵呵,只可惜,叶佩文先生最心爱的女人,始终都不是作为原配夫人的你!”   “江岩你到底想说什么!”白青蓝的脸上褪去了最后一层血色,几乎要失控尖叫起来了!   “嘘——”江岩按住她的口,狡黠的目光幽幽一转:“有些秘密,说出去可是要命的哦。”   “你……”白青蓝呜呜摇了两下头,眼角已经划出了惊恐的泪水:“你……你是什么意思!”   “二十四年前,我姐究竟为什么会意外身亡?她在死之前见过谁?她随身携带着的叶佩文先生送给她定情的这枚戒指,又是被谁拿走的?”江岩步步紧逼,白青蓝连连后退。   急促的呼吸在这狭隘的空间里慢慢升腾起一丝诡异的氛围。   “夫人,这枚戒指的意义恐怕早就不仅是一份信物,一件古董,或是一项资产了。它更是……一笔罪证。   我姐死后,戒指凭空消失了,跟她无辜的冤魂一样石沉大海……却在辗转多年后再一次回到了叶家,你说……这是不是冥冥之中的定数呢?”   “你——”白青蓝几乎要崩溃了:“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江蓉就是个贱人!她破坏我和佩文的感情,偷生他的孩子!   若不是因为她,佩文也不会死!她活该不得好死!”   江岩的手凛然捏住白青蓝的脖颈,如炬的目光透过那犀利的镜片,燃出吃人一样的火焰:   “你再敢侮辱我姐,我就叫你死的比她惨一万倍。”   噤若寒蝉的白青蓝流着惊恐的眼泪,痛苦的窒息让她不得不点头求饶。   江岩松开手,错身而过的同时留下了一句让白青蓝几乎战栗不稳的话:“你是不是以为,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就连法律也无可奈何?当年的启皓还小,可我却已经记事了。   小孩子们在面对父辈的爱恨情仇里只能束手无策,但并不表示有些人就可以逃得高枕无忧。   是谁欠的债,一笔一笔都要还。有的还在计算利息,有的……已经还过了。”   “江岩,你究竟想怎么样!”如同铩羽的麻雀,白青蓝撑着洗面池,几乎要瘫倒。   江岩冷笑:“夫人,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闭上嘴,闭上眼睛,乖乖听我的话。这样,兴许我还能让你的年迈的父母和女儿……可以不用落得太惨的下场。   至少不用像你意外流掉的那个男婴那么惨,对不对?他可是在地狱里,向你招了二十多年的手哦。”   “江岩,你——”白青蓝只觉得天旋地转,扶着洗面池光滑的外壁,她终于一跤跌倒。   光滑的质感,就像当初勤快的男孩陪着仆人们在楼梯上打满光滑的蜡一样。摔掉了她六个月的身孕,摔掉了她给叶家生下属于自己的子嗣的唯一机会。   那年的江岩只有八岁啊!   用孩子最天真诚恳的清澈眼神看着那个陌生的家族,他说:“叶老先生,您认下启皓吧,他真的是佩文叔叔的亲生儿子,你们可以做亲子鉴定。也……请让我留在叶家照顾他好不好?我愿意做叶家的下人,我什么苦都能吃,什么活都能干。”   就这样带着誓不罢休的仇怨,坚强隐忍的恨意走进叶家的大门。他……要把这里变成修罗场么!   “妈!你怎么了?”叶启臻上楼,看到白青蓝失魂落魄得瘫软在地,赶紧上去扶她。   “启臻!咱们走!咱们出国好不好?”白青蓝一把抓住女儿的肩膀:“离开叶家,什么都不要了,就咱们母女俩出国吧!”   “妈你在说什么啊!”叶启臻面色一沉,她本是强势独立的女人,事事都要争强好胜。如今看到妈妈竟然莫名其妙地要放弃叶家的一切继承权,带她一起逃到国外去,心里自然是不能接受的:“您是爸爸明媒正娶的叶家女主人,我们该拿的那一份凭什么放弃?”   “你不明白的,”白青蓝咬的嘴唇几乎滴血:“我们斗不过叶启皓他们的。启臻,听妈妈的话,咱们这就出国!”   “妈,斗得过斗不过大不了愿赌服输,我的字典里就没有夹着尾巴逃跑这一说法。何况,我偏偏就不信我还真对付不了那个贱人生的小杂种!”叶启臻扶起白青蓝,狠狠道:“妈,你忘了那个贱人是怎么勾引了爸,让你受了多少委屈么?爸窝囊,你也这么窝囊么?我偏偏要看看,他叶启皓能把创叶玩成个什么花样!”   ————   “怎么这样久?”叶启皓倚着车,已经丢下了一支烟蒂,显然等得不怎么耐烦了。   “没什么,好久没回来了,怀念一下这里的格局。”江岩笑笑说。   叶启皓冷哼一声,表示已经习惯了他这种不知所谓的说话风格。上车之前,他回头拉远视线,整个叶家老宅别墅尽收眼底:“我只是想,我妈至死也没能光明正大地走进这里来。不知她心里,有多少遗憾呢。”   “叶家人肯认你,姐姐应该就能欣慰了。而你的父亲,也给予了她相对真实的爱。至少,这个年代还能选择殉情的人,只有小说里才有了。”江岩发动车子:“别感慨了,下午还要回公司。”   “江岩,我始终想不明白。当年你为什么要坚持把我送回叶家来?”叶启皓靠在车椅背上,突然问:“如果当时我们两个只是一起去了孤儿院,也许现在什么都不一样了。   没有叶家的光鲜虚荣,至少赚来十几年的尊严。”   “尊严是个透支品。”江岩回答:“当初付出多少,以后我们自己可以赚回来多少。至于为什么要回叶家寄人篱下,呵呵,你不觉得……与人斗,其乐无穷么?”   “变态。”   ————   “秦院长,我能进来么?”已经是晚上六点了,唐小诗换好了衣服,在准备下班之前独自来到了秦梁宇的办公室。   “小诗啊,进来吧。”秦梁宇还没下班,此时的他戴着老花镜,就像一位日理万机的老总理。   唐小诗闪身进来,笑眯眯地过去,见屋子里没有其他人,也就不再拘谨了:“秦爷爷,还没走啊?”她刚一凑过去,似乎发现秦梁宇有意无意地把手里正在看的文件给翻了过去。   唐小诗也没多想,毕竟医院这么大的机构,总有些属于自己的机密,不是人人都可以知晓的。   “等下就走了,小诗你有事啊?”   见秦梁宇直接问话了,唐小诗也不好意思多耽误人家,于是就开门见山地直说了:“秦爷爷,我想再查查档案。关于我爸爸的……”   秦梁宇怔了一下,轻轻哦了一声:“小诗啊,听爷爷一句劝,你爸爸的事都过去这么久了,别再给自己加压了。   咱们做医护人员这行的,就是对生死最豁达。你爸爸他是个好人,好大夫,可有些时候呢,压力大了精神紧了,自己可能就一下子没从那个圈里跳出来。   的确是很可惜啊。小诗,人走了就不能复生,你有这个时间精力还是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在唐小诗的印象中,这半年多来已经有无数的人这样劝过她了。如果她是肯听劝的那种姑娘,早就回头忘却了。   “秦爷爷,我知道你们都是为我好。可是我……我真的就是只想知道,我爸为什么会自杀。得不到一个真相,我这辈子都不能安心的。求求您了。”唐小诗央求着,可结果却只换来了秦梁宇的摇头:“小诗啊。这次爷爷不能帮你了。   你想,刚出事的时候吧这的确是被当成刑事案件来处理,医院也有义务对外披露配合一些资料。   但是现在警方早就已经结案了,医院有医院的规矩,怎么能随时随地翻一些档案资料给你一个小姑娘查阅呢?你要理解爷爷的难处。”   “哎呀,秦爷爷,我保证不会弄丢的,我就看一看,不带走还不行么?”唐小诗开启八爪鱼模式,连撒娇带耍赖。   “小诗,别再为难我了。”秦梁宇摘下老花镜,用镜布细细擦拭了一番:“你也知道,现在云江医院换了股东,很多资料也都被送去内审部门调查整合。在这种时候,我不能给你随便开绿灯了,知道么?”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唐小诗也明白,再继续纠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她尴尬地冲秦梁宇告了别,一个人悻悻地走了。   可就在她路过外科室的仓库之时,突然发现一个人影正在里面捣鼓些什么。   现在已经是六点半了,除了病房和急诊科以外,其他科室都下班了。这种堆放医疗器械的仓库平时都有专人请购登记的,一般的大夫和护士都不能入内。   唐小诗也不知自己这是跟大穷在一块呆久了还是怎么着,向来不够安分守己的血液也流淌出一丝悬疑色彩。秉着好奇,她慢慢跟上去想要一看究竟。却又不敢靠太近,只是隐身在消防栓后面的柜子处,等着那玻璃上映出人影。   脚步声越来越近,唐小诗屏住呼吸,终于——她看清了那张鬼鬼祟祟的脸:是马鸿嘉!   他带着胶皮手套,不知道抱了一摞什么东西从仓库里往外匆匆走,一路还不忘回头张望。 ☆、第四十九章 这个宴会,不简单   “我跟你说真的呀!”唐小诗一边弄头发一边跟着大穷讲电话:“亲眼看到的,那个马鸿嘉鬼鬼祟祟地从医疗器械仓储库出来,手里抱着一摞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当时都下班了,走廊里空空荡荡的,什么人都没有。”   “你说……会不会是身体标本器官!”   大穷在电话那端故作诡异的声效,恨得唐小诗真想把嘴伸到电话那端冲他耳朵咬一口:“都说了是医疗器械!你家标本往那里放啊!”   “唉,没想到最近的案子居然多了起来。”大穷在那边装腔作势道:“等我抽空到你们医院现场去看看哈。不说了先,一会儿还要跟我哥出去呢。”   妈蛋!居然给我耍大牌,玩档期!唐小诗把手机丢出去,气骂一句。   唐小诗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三点了,头发还没弄好呢,得抓紧点时间了。   难怪人家都说周末时间过得快,那是因为周末没有上午!她一觉睡到十一点半,要不是警长饿得直挠门,还不肯起来呢。   唐小诗把头发用直发板弄好,扎了个清爽的长顺马尾。用心地化了妆,挑了一对儿简约的耳钉装饰一下。   她换上一条淡咖啡色的苏格兰风格连衣裙,配上一件挺洋气的白色风衣,一双黑色的小皮靴把她修长的小腿显得更加完美。   “走了哦警长,乖乖看家。”唐小诗亲了亲猫,终于踩着估算不迟到的时间点乘上出租车。   陆百年的生日宴会是办在陆家自有别墅的花园宴客厅,占地有大半个足球场。对于这些商界名流们来说,宴会是什么主题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纠缠在里面的人脉和商务动机。   所以唐小诗想,如果唐鑫还活着,她只愿为爸爸亲手做一碗丰富的长寿面,过一个只属于他们父女俩的五十大寿。   远远就看到穿戴优雅,气质不凡的方慈静站在宴会大厅门前迎宾。一眼看到唐小诗下车,她放下手里的招呼,点着高跟鞋就跑下来:“诗诗,你终于来了。我……我正要给你打电话呢。”   “我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来的。”唐小诗生硬地笑了笑,把手里的礼物递上去:“帮我给他吧。我钱不多,送不了太名贵的东西。”   “你这孩子,可别说这种话。”方慈静说:“知道你肯过来,你爸他都兴奋了两个晚上没睡好觉了。有这份心意,他肯定开心死了。”   “诗诗!”陆百年从宴厅里面出来。他保养的很好,五十岁的年纪竟连白发都很少。今天是宴会的东道主,又是寿星,自然是衣着得体红光满面。   其实唐小诗很不喜欢陆百年的气质,明明是同唐鑫一样出身医学院,却因为后来下海经商的缘故抹去了身上一切学者应有的内敛专注严谨的作风,变得世故圆滑。   “祝你生日快乐。”唐小诗把礼物递给他。没喊陆先生也没喊陆叔叔,反正叫什么都别扭,干脆就啥也别叫了。   陆百年显然是感动不已:“谢谢你啊诗诗,还买这么贵的东西。快进去吧,等下爸……”过于兴奋而带了点忘形,陆百年见唐小诗冷着脸看他,赶紧改口:“等下我带你认识认识你的表哥表姐他们。”   陆百年在离开方慈静的那些年,未婚未育。所以他除了唐小诗以外,的确没有一儿半女。这让唐小诗多少觉得,他也不算滥情吧。   男人为了事业抛弃的,总比因为变心抛弃的更让人好接受一些。虽然本质都一样……   “唐小诗!!!”听得身后一声尖叫的公鸭嗓音,唐小诗差点以为自己幻听了。   这一回头,眼看着西装加身人模狗样的大穷正一脸愕然地看着自己,唐小诗也傻眼了:“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好吧,一个说要去参加宴会,另一个说也要去参加生日宴会。但他们两人压根就没告诉对方自己到底是去参加谁的宴会!   区别在于,唐小诗是不想多说,而大穷压根就是不知道,反正他哥带他去哪他跟着就是了!   结果这边林展西正在跟陆百年寒暄呢,唐小诗跟大穷则像在跳大神一样互相吐槽埋怨!   “早知道的话你开车过来接我嘛!害得我花了一百二十块的打车费。”   “你怎么从来没说过你还有个妈妈——”大穷表示:认识你这么久还瞒着,也太不够义气。   “废话,没有妈妈我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啊!”唐小诗恨不得掐死他:“唉,她早年跟我爸离婚了,这不——”   “哦,原来陆先生是你的继父!”大穷恍然大悟,拽着唐小诗就轻声嘀咕:“不错不错,这么有钱的继父比干爹靠谱多了。大腿可得抱住了。”   “闭嘴吧你!”唐小诗要不是看在今天场合庄重的份上,早就给他吃栗子爆了。   “林先生,你们……和诗诗认识?”这会儿方慈静和陆百年也傻眼了,一脸端着冷冰冰的女儿怎么突然之间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开启人来疯模式!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了。”大穷一脸自豪地说:“陆先生,您的生日礼物还是我前天陪着唐小诗去买的。”   听了大穷的话。陆百年当即心花怒放:“哎呀,这世界真是太小了。诗诗啊,这位林先生可是我们公司最重要的合作商了。有缘啊有缘。   那个——林先生,诗诗平时也很少与我们来往,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难免拘谨。有朋友在身边最好了,我和她妈妈也就能放心招呼其他客人了。真是有劳了。”   林展西道:“放心吧陆先生,小诗是您的家人又是我们的朋友,怎么会让她一个人无聊呢?”   唐小诗心里吐槽:在这种场合里遇上大穷和林展西,指不定是福是祸呢!还不如她一个人躲在角落数蘑菇靠谱!   “那是那是,”陆百年笑道:“这一会儿还有舞会,专门考虑到今天有很多年轻朋友到场。呵呵,大家一定要玩尽兴。我先失陪一下——”   “诗诗,妈妈也进去一下。你跟朋友们进去随意拿饮料喝就好。”难得在方慈静脸上见到这样满足的笑容,唐小诗笑笑,点头表示她知道了。   “喂,”大穷伸手去拉唐小诗:“你要是无聊的话,就陪我去踩点。”   “踩点?!”唐小诗正咬着饮料吸管呢,一听这话差点喷出来:“踩什么点?”   “职业习惯啊。”大穷眨了下猥琐的桃花眼:“新来一个地方,总要把什么安全隐患啊,交通疏散通道啊——”   “停!”唐小诗一巴掌推开他:“我宁愿留在这被你哥的毒舌噎死,也不要跟你去丢人。”   他妈的,他这是还想在别墅里挖一具尸体出来是不是!   “不去我自己去。”大穷撇撇嘴:“待会儿被我哥骂哭了,我可不哄你。”说着他脚底抹油溜了,唐小诗当时就想:我要是你哥,我禁足你一整个曾经!   唐小诗发了一会儿呆,手里的饮料就不知不觉地空了。这时,一杯轻沁的柠檬汁从她肩膀后面递了上来,一回头,原来是林展西。   “谢谢。”唐小诗接在手里,稍微往旁边让了让。   “你好像很怕我?”林展西轻笑一声。   “没……”唐小诗可不敢乱承认,林展西这种人只怕比叶启皓还容易被踩雷。   “听陆先生说,一会儿有舞会。怎么样,做我舞伴吧。”面对林展西突如其来的邀请,唐小诗的确是吓了一大跳。   啥?!   跳舞?   她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齐步走都是顺拐的,遗传基因里压根就没带‘四肢协调’这个名词!   “我……我不会……”唐小诗的脸红了红。   “没关系,我带着你,只要慢慢跟着我走就是了。”林展西举起手里的一杯白水,轻轻跟唐小诗碰了下杯:“我先预约的,不许再接受别人的邀请了。这是规矩。”   靠!我还没答应呢!唐小诗怔怔地看着那男人的背影,满心草泥马穿胸而过。   “大穷!你在哪?”唐小诗拨通大穷的电话:“你哥居然要请我跳舞!我还是跟你去踩点吧!”   “不带你了,过了村没了店。”其实大穷哪也没去,他觉得宴会这种场合太无聊,于是在周围转了一圈就一个人躲车里打手机游戏去了:“哎呀,我哥又不是外人,让你跳就跳呗。躲什么呀?”   “可我不会啊,怎么办?”唐小诗急得直跳脚。   “没事啊,我哥也不会。”大穷挂了电话,气得唐小诗又跺了几下脚。   什么玩意儿嘛!   “你在原地跳什么?”冷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想去洗手间的话,别憋着。”   呃?!   唐小诗回头,正要气呼呼得回敬这个说话很不中听的人时——她看到的,的确是叶启皓那张英挺绝伦,但表情一向很冷傲的脸。   “你?!!”   今天这个宴会到底是什么情况,唐小诗脑子里噼里啪啦得打算盘——怎么想见的不想见的全来了。   可是让她更为惊诧的是——叶启皓似乎并没有因为在这里偶遇了自己表现出非常的惊讶。而且一张死人脸板得更加拘谨,跟欲求不满似的!   “叶先生!”远远就看到陆百年迎上来,商务式的伸出手与叶启皓一握:“没想到叶先生真的会大驾光临,实在荣幸。”   “陆先生客气了,很感谢您的邀请才是。”叶启皓说:“以后还是很希望能与陆先生有合作机会的。这次既然是您的生辰宴会,作晚辈的又怎么不到场贺一句祝福呢?”   “叶先生这么说,可真是让鄙人无地自容。”陆百年笑笑说。   毕竟,当初百年集团与创叶的合作项目,就只差一步之遥。这番商务宴请,虽然大家一切向利益看,也没必要耿耿于怀一些旧事,但还是难免尴尬。   “哦,这位是唐小诗……”为了打破僵局,陆百年转向唐小诗,把她轻轻推到叶启皓跟前:“是敝人夫人的女儿。”   唐小诗之前有嘱咐过,所以陆百年尊重女儿的意思,并未公开关系,只作为方慈静的女儿来对外介绍。寒暄了几句,陆百年就先离开了。   这时叶启皓挑了下眉眼,目光游移在唐小诗紧张的脸上。完全不等女孩有任何解释,就只是毫无预兆地伸出手,拉住她白皙的小手:“你好,唐小姐。听说今晚陆先生还安排了舞会是么?你,肯赏脸做我的舞伴么?”   虾米?!唐小诗只觉得大脑嗡得一声,她怎么就不能当场昏过去呀!这都什么状况啊!   “我……我……那个……”   “抱歉,叶先生,小诗今晚是我的舞伴。”林展西一步上前,手臂优雅又强势地拦在了两人之间。 ☆、第五十章 是天使来接我了么?   “我是在问她。”叶启皓的目光又硬又冰,言辞森森,一点客气都没留给已经十分尴尬的唐小诗。   “我……”   唐小诗这会儿真的是觉得尿意甚浓。分分钟很想逃到洗手间啊有木有!   她看看叶启皓又看看林展西,最后难掩郁闷地回了一句:“不……不好意思啊,我的确是先答应林先生了。”   唐小诗觉得自己这么解释应该也算合理吧,至少已经把驳面的负影响降到最小了。反正无论自己跟谁跳舞——都是不会跳的!只是图个体面,互相给个台阶下罢了。   既然是林展西先出言邀请的,她也只好实话实说顺其自然。   再者叶启皓今天这幅‘人神皆不可接近’的债主表情实在是挺不好惹,唐小诗很担心如果真的跟他跳一场舞,他会不会扯着自己的四肢给大卸八块了!   “叶先生,您听到了吧,坦然地接受淑女的拒绝。同样是一个绅士应有的风度。”林展西收回拦在两人之间的手臂,自然而然地落在唐小诗的肩膀上——也就是这轻微暧昧的一个小动作,几乎点燃了叶启皓的猫尾巴!   特别是。他发现唐小诗压根就没有躲闪抵触的意思,依然眨着那双无辜的大眼睛,接受着另一个男人给予她的庇护。   而此时的唐小诗根本就没注意到林展西的手是冷是热,她想的是——既然你们两个都那么想找人跳舞,那干脆你们两个来跳不行么?   话说长得都挺帅的,还不用顾忌身高差。抱在一起更能好好交流一下情感,说不定什么利益纷争都一笑泯恩仇了……   唐小诗想着想着,就出神了一脸痴呆状。结果叶启皓自是越看越是恼火,一双眼眸里惹出的火花简直要把她崩成马蜂窝了!   唐小诗被他盯得灼热,又无辜又委屈。心里嘀咕着:不就是这么点小事么?搞的自己好像犯了浸猪笼的大罪一样,真是小气死了。   想到这,她扬了扬笑脸,故作轻松地打趣自嘲:“叶启皓,先来后到天经地义的嘛。我……其实我一点都不会跳。无论跟谁搭伙都好丢人呢~”她的本意是想缓和一下僵在三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她怕再被叶启皓这么盯下去,全场的人都会误以为自己的肩带掉下来了呢!   “是么,这也讲先来后到?”叶启皓哼了一声:“这么看,你的生意还真好,按钟算么?”   “按钟……算?”唐小诗一开始没听懂,怔了三秒钟才意识到男人说了什么过分的话。   她再傻再笨也是个成年人,这样刺耳的揶揄夹带着失态的攻击…….   唐小诗抿着樱桃小口,还想要像之前斗嘴那样跟他争执几句。可不知道怎么了,喉咙一阵阵发紧,眼眶竟然开始热了起来。   想她一个打不到的小强级女汉子,还从来没有因为别人几句话就被逼得掉眼泪呢。   唐小诗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难受了:虽说跟叶启皓初次相识的场面的确混乱得很没节操,被他误会了几次,自己也都大大咧咧地当笑话听了。   可是叶启皓他直到现在居然还在说这种话!并且是在这样严肃陌生的礼节性场合,当着第三个人的面!   难道在这个男人心里。至始至终就真的只是把自己当那种女人么!   “叶先生。你太失礼了。”林展西看了一眼眼圈泛红的唐小诗,厉声道。   “有么?我以为这样才能给林先生你,安慰佳人抱得归的好机会不是么?”叶启皓哼了一声,丝毫不曾让步半分。那种玩世不恭的傲慢态度,的的确确惹怒了林展西。   他一手依旧搭着唐小诗的肩膀,将凄然木讷的女孩轻轻拉到身后护住:“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叶先生就只有这样程度的修养而已。   看来也不能一味迷信这出身豪门世家根正苗红的人物。毕竟,血统只占一部分因素,还有一些是在不入流的圈里养大的……就算洗得再白,还是不入流。”   剑出鞘,枪上膛,此时弥漫在氛围里的已经不能算是火药味了,估计血腥味都要崩出来了!   “林展西……你真以为我不敢动你是不是!”   叶启皓不能容忍任何人对自己母亲的出身品头论足,就如他不能容忍自己心里的女人站在别人身边一样。很不幸的,今天的林展西,两样都占全了。   “我说你不入流,不仅丢了你自己的脸,也丢我这个一心一意拿你当对手的人的脸。”林展西挺起身子,迎着叶启皓站上前去。身高微有逊色,但气场丝毫不输。   如果是往常,唐小诗自会跳出来和事解围。但此时的她还沉浸在不明所以的伤心里,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保持屏住眼泪不掉下来,压根就没去听这两人在说啥。   所以事已至此,不管是叶启皓还是林展西,似乎皆不知该如何收场——   就在这僵持不下之际,幸而陆百年去而复返。他冲几人招了招手,另一手轻撘着一个年轻女子的肩膀轻推了过去,说道:“给各位介绍一下,这位陆小姐呢,是我们公司新任的公关部经理。说起来,还沾点亲故,算是我远房的侄女。   让她过来认识下各位,陪个尽兴哈。”   唐小诗生怕陆百年看到自己不开心的模样,还要再多余一番麻烦解释,于是赶紧把脸上的笑容堆起来。可是这一回头,迎上那女人的脸,整个人差点在灯光下凌乱了!   那女人大约二十五六岁,身着一条紫红色的露背斜肩连衣裙,皮肤白皙光洁,气质又灵动,性感又优雅。   唐小诗看了看叶启皓,虽然没看到他五官扭曲的夸张,但分明也能在他眼里读出一丝不小的吃惊。   这女人是陆雅姿。团吐低血。   唐小诗认得那张脸,就是那个来到叶家把叶启皓的‘嫖资’扔自己脸上的那个——陆、雅、姿。   “来,诗诗,雅姿应该算是你远房的表姐了,认识一下吧。”陆百年伸手拍拍唐小诗的肩膀,又对陆雅姿说:“雅姿,她是你伯母的女儿,唐小诗,还是第一次过来,你多照顾着点哈。”   “放心吧陆总,这么可爱的小妹妹,我一定会好好关照的。”陆雅姿浓重的眼线几乎遮住了她的白眼球,但唐小诗还是能感受到她神情里那不屑一顾的张狂。   妈蛋!还远房表姐?远房婊姐吧!   当时唐小诗就在想:我特么居然还跟这种女人有那么点点血缘关系?打死我也不肯姓陆了!   随后陆百年又转向另两位男士,眼神里带着点莫可名状的笑意。看起来他还真是把这远房侄女当交际花用啊!   “雅姿,这位是兴林集团的林先生,这位是——”当他把目光落在叶启皓身上的时候,陆雅姿轻轻挑了下唇,微笑着迎上叶启皓寒冰一样的脸:“陆总,这位叶先生可是我的旧识,不用介绍了。”   叶启皓面色不改,礼节性地伸出手:“陆小姐,真没想到在这儿能遇见你。”   “敢情两位也是认识的?”这会儿轮到陆百年目瞪口呆的了,明明是一个拉人际建社交的生日宴会,结果分分钟变成同学会了,都是旧识啊!   “世界还真是小呢。”陆雅姿轻轻挑了下弯弯的娥眉,对陆百年说:“陆总您去忙吧,这里我来招呼就是。”   “唉,叫我伯父好了。我父亲跟你祖父从小可都是一个镇上长大,摸爬滚打起来的好伙伴,往上数几代都是沾亲带故的,别那么客气哈。”陆百年大概是太渴望亲情了,可有时候世事无常到邪门。   偏偏亲生女儿也好,还是血缘稀释了好几倍的远方侄女也罢,不是叫他陆先生就是陆总,听着真挺难受的。   这会儿陆百年离开,只留下站位跟国际象棋似的四个人。   林展西率先开口道:“叶先生,这回你不用跟我争了吧。我看这位陆小姐风采不凡,气质尤佳。做叶先生的舞伴,想必绰绰有余。”   陆雅姿跟个人精似的,一听这话当场就明白了八九分。她启唇轻笑一声:“原来是一山二虎,不巧翻了同一块牌子啊?看来我这场子,救得还真是及时呢。”说着,她摇晃着姣好的身段,故意往唐小诗身边凑了凑:“唐小姐,你今天的打扮挺不错的。以后在这方面有需求有不懂的,可以随时找我帮忙。   千万别总穿那些重口味的‘特殊行业’服装,男人看了会反胃的。”   唐小诗又不是傻子,当然听得明白她这是夹枪带棒地讽刺自己当时的那身女仆装。   她自诩坚强,乐观,开得起玩笑,斗得过流氓。但并不表示就不会被最后一根压死骆驼的稻草攻击到心脉。   一秒两秒三秒,坚决不能在坏人面前掉眼泪!可是……好像真的很困难了。   唐小诗咬了咬唇,骤然甩开林展西的手,推开叶启皓的身子。她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疯子一样穿过人群跑了!   ——讨厌死了!   脑子秀逗了才会答应要来参加什么狗屁宴会,明明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血缘和亲情早就泡化在铜臭里了。   唐小诗一边跑一边抽泣,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上的妆彻底花了。   她讨厌死了这样的环境这样的氛围——那些尽享奢靡,一掷千金得游走在上流社会的虚伪人们,假惺惺的寒暄问候背后,都是咄咄逼人的唇枪舌剑。   他们虚荣阴险,溜须拍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们冷血无情,唯利是图,还总是把自己包装得很主流。明明空虚狭隘到令人发指,却还自诩高高在上地存在着!   叶启皓……至少,我还以为你跟他们不一样呢……   唐小诗一口气逃到别墅后面的走廊里,在空无一人的角落抱着膝盖哭了好一会。汹涌而来的委屈让她又抓狂又压抑,突然就好想念爸爸唐鑫。   从小到大,她可以没有有钱人家少爷小姐的进口玩具,高档衣裙,没有专车接送,佣人成群。   但是爸爸的自行车后座承载了自己童年最大的安全感,一手有甜蜜的棒棒糖,一手有七彩的风车,书包里还放着爸爸百忙之中给她准备的营养便当。   可如今,陆百年有再多的钱又怎样,方慈静有再多的补偿又怎样?站在奢华的宴会现场,打扮地再光鲜漂亮又怎样?   谁也没办法帮她找回那些相依为命的幸福,这世上——终究就只有一个爸爸啊。   只有在他身边,自己才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不会受任何人欺负,不会被任何敌意践踏。   爸爸,我真的好想你啊。   唐小诗把脸埋在胳膊里,心像快要炸开一样难受。   “小姐,你还好吧?”   听到头顶上方有人说话,唐小诗顶着一张快要哭得融化了的脸抬起头来,婆娑的泪眼跟睫毛膏糊在一起,真的好难聚焦啊!   她沿着那模模糊糊的人影轮廓开始搜集清晰的定位。一瞬间,恍然以为自己是不是已经哭得死过去了——这是,天使来接她了么? ☆、第五十一章 有本事你穿水电工的衣服也帅啊!   唐小诗好不容易在稳定了情绪,转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陌生男子。   他大约二十七八岁,身穿灰绿色的工装制服。头戴一顶藏蓝色的鸭舌帽。看起来好像是个送快递的工人,但的的确确是唐小诗这辈子见过最帅的快递员了!   她想:这要是负责自己家小区的派送员,估计那些阿姨大婶们网购能购到要剁手!   如果说叶启皓林展西那样的英俊还带着点硬逼出来的强势气质,那如这个男人这般精致的脸孔真的就是娘胎里带出来的。   简单点说,穿西装帅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穿水电工的衣服也帅啊!   “小姐?”男人微微一笑,温柔的弯眼几乎要把唐小诗的心都融化了。他伸手抽了一张纸巾递过去,堪比魔术师一样修长的手指又洁白又好看。   “谢谢……”唐小诗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人家,怯生生地道了声谢,然后胡乱擦了一把眼泪鼻涕。   一张纸巾是不够的,那男人干脆将整包都递了上来。   “梦魇都是很阴险的,你越脆弱。他越有可乘之机。”笑容绽放在弧度优雅的唇角上,他主动伸手拉起跪坐在地上的唐小诗,念着如诗一样的劝慰:“所以,笑容是你回馈给这个世界肮脏角落的有力耳光。”   好矫情,但是又好有道理呢。唐小诗用力点点头:“恩,谢谢你,我没事了。”   此时唐小诗已经站起身来了,与那男人拉近咫尺间的对立距离,才真正好好打量起他的五官。   他有着近似西方人般白皙的肤色,深邃的眼眶和高耸的鼻梁仿若精雕细琢的打磨。眼眸是深棕色的,偶尔带一丝海一样的深蓝透光。   他有着亚裔人种精致古典的气质,也有着西方男子张弛有度的魅力。总之就是那种让人看过一眼就难以忘记——诶?不对,唐小诗横竖打量得很详细,突然又觉得在哪见过。却真真切切不记得了。   “你是这场宴会上的宾客吧?”这时。男人笑着举起一只巴掌大小的包装盒子:“能帮我个忙么?我赶时间要去送其他的货。你可以替我将这份东西交给宴会来宾里的一位叶启皓先生么?”   叶启皓?!唐小诗呼吸一窒,脸上很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凭什么要她给叶启皓那个混蛋送东西!唐小诗把盒子放在耳边听了听,一双大眼睛骨碌了一下。   那男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放心,不是炸弹。只是有客人委托,要在今晚的宴会上公开送给叶启皓先生。”   唐小诗心说:我巴不得是炸弹才好呢,要是能炸飞他的命根子我肯定屁颠屁颠帮你送过去!   但是她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地把东西还给那男人,拒绝说:“对不起,我觉得这东西还是您亲自送给他比较好,毕竟你是受人所托的快递员对吧。   这里面贵了重了,丢了失了,旁人也说不清楚是吧。”   唐小诗说的并非没有道理,那男人也没再坚持。他保持着一直没有散下去的笑颜,轻轻点了下头:“那好。我就不为难小姐了。再见吧。”   消失在走廊里的英挺背影就像落下了一场梦幻剧的帷幕。摇醒了唐小诗的梦游仙境。   因为梦境与现实的差别就是——   “唐~小~诗~”远远看到大穷屁颠屁颠过来跟自己招手,唐小诗心里一阵恶寒:你赔我的小鲜肉白马王子!!!   “你舍得回来管我啦!”吐槽归吐槽,但一看到大穷那张欠抽欠踹的脸,唐小诗差点又掉出委屈的泪水。   毕竟比起那一屋子冷血无情无理取闹的人,大穷可是她最真诚最贴心的避风港湾了。   “唉,怎么哭成这样啊?!”大穷撸胳膊挽袖子,心疼地摸摸唐小诗的小脸:“我哥打电话来跟我说,让我陪陪你,我还以为你喝醉了呢。”   “林展西?”唐小诗怔了一下。旋即也明白了那男人的用意,大概是知道自己这会儿哭着跑开,心里一定很难受。别人的劝慰总是没有大穷这样的体己好友来劝有效果,还真是用心良苦呢。   “你看,我哥这个人看起来很凶狠,其实也蛮体贴的是不是?”大穷眯着眼睛笑道:“喂,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啊?”   “瞎说什么呢!”唐小诗一扭脸,拽着大穷来到旁边的盥洗室,对着镜子好好清理了一下她自己的花猫脸:“你哥有你这样的弟弟就已经够头疼了,哪里还会再想找一个像你一样的老婆?   我呀……嘿嘿嘿,才不喜欢那种冷血无情的商人呢。悄悄告诉你,我已经遇到我的白马王子了!”   大穷上去探探唐小诗的额头,结果被女孩甩了一脸的水渍。   “干嘛呀?我看看你是不是哭得发烧了,产生幻觉了吧。”大穷挑着眉眼道:“这种地方,除了秃顶的老暴发户就是纨绔的富二代,哪有几个像我哥那样优质的钻石王老五?我跟你说,我要是女人我就亲自嫁给他。”   听着大穷越说越不着调,唐小诗的心情也稍微和缓了些:“喂,你以前不是常说,你恨不得他那么暴君的人一辈子断子绝孙么……”   “那是以前……”大穷青了青脸色:“我的确想过他的一千种死法嘿嘿嘿。不过呢,自从上次在警署你跟他出去吃了一次饭后,这两天他明显对我宽松的许多。   喂,你是不是拍了他的裸照威胁他不许再为难我啊?唐小诗,你真够朋友!作为报答,要不要我撮合下你们两个?”   “呵呵,我做你朋友真是够了。”唐小诗一巴掌差点把他拍女厕所里:“我把你从他手里解救出来,你却挖空心思把我往他那里推。这恩将仇报的小速度,恐怕连东郭先生的狼都自叹不如!”   大穷被她揶揄得都快要失去活下去的勇气了,于是赶紧换了个话题转移矛盾:“哎对了,   我刚才路过大厅的时候,好像看到叶启皓也来了——”   “别提那个混蛋。”唐小诗一拧倔强的小脸,气鼓了腮帮子。   “怎么了?就因为他跟一个穿的很性感的女人在跳舞?”大穷这个情商为负的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他跟什么人跳舞管我屁事!”唐小诗嘴上哦了一声,心里却揪紧了一下:果然,那种男人还是配那种女人最合适呢……   “哦!我说你怎么对我哥不上心的样子,”大穷恍然大悟:“原来你……你你你,你喜欢叶启皓?”   唐小诗当场就炸毛了:“啥?你说我喜欢他?!我喜欢他姥姥!”   “谢谢,我替我妈妈谢谢你。”听到身后那鬼魅一般的声音截住了自己的叫嚣,唐小诗差点吞进去半条舌头!   乌鸦色的西装堪比死神的标配,反光的金丝眼镜copy斯文败类!不是江岩又是谁呢!   唐小诗下意识地哆嗦一声,心说:真是倒霉他妈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   如果这话给叶启皓听到,自己最多是粉碎性骨折。但如果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江岩……只怕就是粉末性骨折了!   可是事已至此,只能从容面对。于是唐小诗挺起了视死如归的小胸脯,仰着脸,然后嗖得一声躲到大穷身后!   “你你你……别乱来,我是想要骂叶启皓的,不是故意提到他……他姥姥……”唐小诗抖索起全身的不寒而栗,叶启皓的姥姥不就是江岩的妈妈么!   “这么说你还没开始骂,只是先预热一下问候问候我妈对么?”江岩掏出一个笔记本:“那你说吧,都想骂他什么?我记下来,一定好好传达。”   唐小诗和大穷相视一下,难能默契地在彼此眼中读懂了‘开溜为上策’的暗号。两人二话不说甩开江岩,一路跑到露天户外才呼哧气喘地停下脚步。   “那人是叶启皓身边的助手吧?你那么怕他?”大穷只顾跟着跑,显然还没领教过江岩的深水炸弹。   “相信我,他绝对是比你哥还恐怖的开挂级存在。”唐小诗看了看周围,原来两人一不留神已经跑到停车场来了。   唐小诗看看时间:“话说,舞会已经开始了么……我放林展西的鸽子了,不要紧吧?”   “没事,我看他也没心情跳舞。一个人坐在休息区呢,估计这几天累了吧。”大穷扯着唐小诗的手往回走:“算了,你要是不开心的话,咱们就躲起来吧。省的到处拍那些土狼一样的人的马屁。”   “恩,我也不想进去,不如在这儿休息一会儿。等下跟我妈打个招呼就走。”唐小诗点点头,心里盘算着要么一会儿跟大穷出去吃大排档也行。   ————   “叶少好像心神很不安宁啊。”一曲完毕,陆雅姿挑着鲜红的唇笑说:“这一会儿会儿的功夫,已经踩了我三次脚了。”   “拥着陆小姐这样的曼妙佳人,想安心也做不到吧。”叶启皓举着红酒杯,跟她轻碰了一声,神色却不自然地在满场上游离着。   “别看了,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说不定躲到哪个角落哭去了。”陆雅姿蛇一样的身子再一次扭上前去,叶启皓却冷冷地后退一步避开了。   “你的话越来越多,这可不是个好习惯。”叶启皓转身就要走,却被陆雅姿不客气地拉住:“怎么?才跳一支就没兴趣了?还是说,叶少想要玩点别的?”   一把按住她挑逗着攀上自己胸膛的纤长手指,叶启皓毫不客气地加了几分力度。明显能感觉到眼前的女人吃痛皱眉。   “陆先生叫你过来可不是招待我一个人的,”他冷笑一声往休息区的林展西身上使了个眼色:“我怎么好意思独占呢?不如发扬个风度,让让林先生。”   陆雅姿脸色一下子就青了,好不容易才把持住优雅和仪态,没有当时崩盘失态:“叶少这话说的我不太明白,对你们男人来说,舍得把自己的女人往外让可是了不得的事。你就那么想要讨好林先生么?”团吐宏划。   “首先,我不觉得我们之间存在什么谁是谁的这种无聊契约。其次,如果我真的想讨好林展西,又怎么会拿你这样的货色让给他?”叶启皓反唇相讥,终于逼出了陆雅姿心底红闸开泄的委屈:   “叶启皓你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我?以前我小心翼翼地留在你身边,哪怕没名没分的我都认了——我到底哪一点做不到你满意了?”   “既然你那么想投我所好——那不如也穿上那件女仆装试试。”叶启皓随手把酒杯放在擦肩而过的侍应生托盘上,甩下气得不出话的陆雅姿就走。   女仆装……唐小诗……陆雅姿咬牙怔在原地:以前的叶启皓虽然也是很冷漠,但至少从来不会对自己说半句很重的话。可自从这个女孩出现了,他连看自己的眼神都很厌恶......这些改变是发自内心的,装不出来的。 ☆、第五十二章 我凭什么不敢喜欢你   “你躲什么,不知道我到处找你么?”终于在宴会大厅侧门的露台上堵住了江岩,叶启皓没好气地质责道。   “就因为知道你要问我什么。所以才找个没人的地方查啊。”江岩把平板电脑竖过来,手指划开一个文件夹给叶启皓看:“这就是陆雅姿的基本背景资料。”   “你早干什么了?”叶启皓抱怨着反问一句。   这些年来,但凡出现在他身边三米范围的人,哪个不被江岩调查个底朝天?   陆雅姿是陆百年的侄女这种事怎么可以被大意错过!   “抱歉叶先生,是我疏忽。因为陆雅姿的确只是个巧合,说她是陆百年的远房侄女,其实往上数三五代才能打到一竿子关系而已。”江岩解释道:“她本出身平凡工薪阶层,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大学毕业后在私家车会所做咨询公关,你们不就是那里认识的么?”   叶启皓之前听陆百年介绍的时候,也的确注意过他讲起陆雅姿只是一个远房侄女。   江岩继续说道:“陆百年这些年起家后也,家里家外的亲戚朋友也都沾了不少光。陆雅姿的父母也很希望她跟着这位‘伯父’好好混,在这社交名圈里钓个豪门金龟婿什么的。   那陆百年什么头脑?二话不说就给安排进了自己的公司。还一次性把她介绍给你和林展西两人,真是广撒网。”   “所以那唐小诗呢?作为鲜少人知的亲生女儿,也被他用来包装投资?见她在我这不起作用,于是换个风格不同的陆雅姿?”叶启皓问出这话的时候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世上有多少人那么渴望亲情相伴却没有长缘。而有些人却会把亲生骨肉用作利益的交换。   “这就不清楚了,其实唐小诗明明已经起作用了。再送陆雅姿给你,只怕是弄巧成拙。”江岩毫不客气地打断叶启皓的猜测:“陆雅姿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还没等用她伯父出手,早在一年多以前就自己先勾搭上你了。毕竟,优质的豪门大少,总是各类层次的女人们趋之若鹜的对象。   所以你也无需太纠结,这炮打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吃到回头草了,正常的。”   叶启皓真是满头黑线:“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给我挑重点的说!”   “好吧,重点就是——”江岩关掉电脑屏幕。一脸认真地对叶启皓道:“这一年来。陆雅姿始终与你保持着随叫随到的良好信誉,又从来不要你的钱,多半是希望有一天你能把她当真爱来依赖珍惜一辈子呢。   所以不排除她是做着做着就爱上你了的可能性,否则她刚才那嫉妒的表情,跟你嫉妒的表情怎么会那么相似?”   “这算什么重点!”叶启皓一把拎住江岩的领结:“而且,什么叫我嫉妒了?我什么时候嫉妒——”   “不承认么?”江岩捏着他的手腕,毫不客气地挣脱开:“你刚才对唐小诗说的话过分了,我还是第一次看到她那样不知愁的小姑娘也会哭得那么难受。”   叶启皓松开拳头,压抑着双肩上微微的颤抖:“你看到她了?在哪?”   “刚才在后厅长廊那,哭得跟死了爹似的。连你外婆,我妈都跟着一起遭殃……”江岩话音未落,叶启皓转身就要走。   “站住,你干什么去!”江岩一把拉住叶启皓的胳膊:“这是陆家宴会的商务场合,这种争风吃醋的小儿科你给我适可而止!”   “什么时候……轮到你这样对我说话了?”叶启皓挣开江岩的手臂。猛地抡开力度。差一点把江岩推开几步远。   “抱歉……”江岩缓和一下面色:“我只是希望你明白……”团吐鸟号。   “明白什么?”叶启皓冷冷地打断他的话:“明白即便不是所有人都与自己为敌,但至少没有人是真的朋友。   但是,从小到大,我可不可以有一次不要相信你的话?”   “……可以。”江岩怔了下,后退一步点了点头:“但唐小诗是陆家的女儿,是林家的朋友。”   “哪又怎样!我只想跟我喜欢的女人道个歉,这很过分么?”叶启皓攥了攥泛湿的掌心,终于舒出长长一口气:“江岩,我不相信这世上有那么多不可调和的针锋相对。   我喜欢她,并不代表我会忘记自己要做的事。唯一所不同的是,我是牵着她的手走到我希望的那一处巅峰!”   喜欢,终于意识到那是一种喜欢。   既然敢乘风破浪,树敌无数,甚至万劫不复——   又凭什么,不敢去爱一个唐小诗呢?   ————   “叶启皓他真的说了那么过分的话?”听了唐小诗委屈的叙述,大穷表示:这么不懂怜香惜玉的渣男,怎么跟他哥哥这么像啊!   “所以说这男人里就没一个好东西。”唐小诗唏嘘不已,顺便连身边这位一并躺枪骂进去。但见大穷眼神似砍刀,于是赶紧改口道:“不好意思哈,我说的不包括你。”   “这还差不多。”大穷哼了一声。   “哦,我的意思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最多只能算个中性。”唐小诗坐在台阶上,笑眯眯地倚在大穷的肩膀头:“唉,还好身边还有你这个货,大穷你说你咋就这么好呢!”   大穷抖落一声鸡皮疙瘩,一巴掌把她推出去:“得了吧你,说是对男人没信心了,刚才遇到个什么快递小帅哥不是一样发花痴么!   话说那人长啥样啊?能让你个还没发育的死丫头片子流哈喇子的,那得帅成精灵王子吧?”   “说实话,我就连现在都觉得像做梦似的,就那种日本漫画里走出来的美少男你懂不懂?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啊!”唐小诗手舞足蹈地描述了一番,还没等咽口水呢,肚子先咕噜咕噜地叫了一声。   “你丫不至于吧?这也不是春天啊——”大穷难得有机会用这样鄙弃的眼神回馈给唐小诗,可算报了一箭之仇了。   “唉,我饿了,”唐小诗可怜巴巴地看着大穷:“你帮我去厅里拿点点心好不好?我这妆花的跟京剧脸谱似的,不想见人。”   “怕了你了,等着!”大穷悻悻地起身往偏门里走。   “乖啦,回来姐给你小费!”唐小诗这会儿心情好多了,大咧咧地一拍提包——突然觉得包里鼓鼓囊囊的,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   她端着狐疑打开包,竟然发现里面多了一只巴掌大小的包裹!   这不是之前那个帅哥快递员要自己帮忙转交给叶启皓的东西么?!当时自己明明是拒绝了的,现在却为什么又回到了自己的提包里!   是那个男人悄悄放回去的?唐小诗拿捏在手,轻轻颠了几下,咣当咣当的几乎没什么重量。   人对于未知的事物向来都是又好奇又恐惧的。一瞬间,小时候看过的那些恐怖片刑侦剧的画面骤然涌进她的小脑袋!   叶启皓在外面树敌无数,该不会是惹上了什么大麻烦吧!这里可不可能……是什么断手断脚,小指头,半个耳朵?   唐小诗已经快把自己吓死了,她无法控制地脑补着一段很没节操的画面:花美男快递小哥笑眯眯地把盒子送到面前,然后怀春的少女含羞地打开礼物,还以为是什么求婚的戒指呢,结果发现是一对血淋淋的眼珠子!还一大一小瞪着自己!   那恐怖的电影镜头简直被营造得酸爽到爆!   “大穷!大穷你等等——”唐小诗像兔子一样蹦起来想要去追他,结果连个背影都没抓到。   这家伙,属鬼的呀?走路用飘的!   唐小诗实在太忐忑了,又不愿意亲自去找叶启皓说话,心想着要么干脆随便找个侍应生塞给他或者还是先等一会,等大穷拿点心回来再说。   一个人沿着停车场兜了半圈,此时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所经之处豪车并排,亮瞎狗眼。但在唐小诗心里,这不过就是那一幅幅灵魂空虚的躯壳罢了。偶尔有客人在这里讲电话,抽支烟,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虚伪的表情。   “唐小姐,你在这儿做什么?”听到身后有人叫自己,唐小诗打了个激灵回过头来。   陆雅姿?!   哼哼哼,果然走夜路容易遇见鬼呢。   “我出来透透气。”唐小诗可不愿意在她面前表现出怂样,她是护士,同样很会把职业笑容拿捏得恰到好处。只可惜刚刚哭得太欢,嗓音鼻音都很重,分分钟被对方拿捏到了打脸的把柄。   “呵呵,透气透到气孔都塞住了?”陆雅姿故意摆高姿态,竟然伸手去抚唐小诗鬓角边粘连的头发:“女孩子可要好好保持自己的仪态,否则,那些图新鲜的男人很快就腻歪了。   靠梨花带雨的眼泪,不是长久之计。”   陆雅姿是来车里拿喷雾的,刚刚被叶启皓气得五官移位,这会儿想去补个妆。一眼看到冤家路窄的唐小诗独自在这儿晃荡,自然是恨不得上去再贬损她一顿。   唐小诗又不是傻子,看她这一脸知心大姐姐的绿茶表情实在满心恶寒,她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嘴上也不饶人:“谢谢陆小姐提醒了,我的确不太适合这样的场合,就是再下功夫修炼也比不上陆小姐您这样光彩照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陆雅姿也没有丝毫要放过她的意思。这会儿得寸进尺地端详着她那张失去妆容的小脸蛋,轻声启笑:“妆都掉了,过来我帮你补补吧。”   “谢谢不用。”唐小诗咬了咬唇:“我马上要走了。”   “等公交车啊?”陆雅姿鼻子里哼了一声,然后故意慢吞吞地掏出钥匙按亮了一辆红色的迷你宝马:“要不我送你一程么?新车,上个月伯父才送我的呢。咱们边走边说好了——”   这特么西瓜皮擦屁股,还没完没了了?   唐小诗心想:我惹不起还躲不起么。像这种很低级的炫富姿态向来是自己最不齿的。   还伯父送你的车,我要是开口想要——估计陆百年趴下来当马给我骑他都心甘情愿。   对方把刀枪都贴到自己家门口了,唐小诗也不愿总当包子。不管怎么说,这里毕竟是陆家的宴会,不管公开不公开,她唐小诗也算是半个小主人吧!   想到这,她挺着腰杆转身过来,绽开脸上的表情道:“不麻烦陆小姐了,现在时间还早,陆小姐应该还有一半以上的宾客没陪吧?   快点回去吧,你伯父既然肯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当然是希望你给他办点有意义的事咯,别辜负他哈。”   “唐小姐客气了,我也答应了伯父要好好关照你这个小表妹呢。”陆雅姿轻哼一声:“你看看你自己这样子,浑身上下狼狈不堪,我这个做姐姐的恐怕也难辞其咎——呀啊!”   只觉得头顶灌风落冰一样泛起一丝深寒的凉意,陆雅姿发出见鬼一样的惨叫。眼前红赤赤的液体沿着刘海睫毛淌下来,散发着讽刺的甜美醇香。等她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人用红酒兜头浇了上去,一转身,就看到叶启皓那张阴冷严厉的脸。   “叶启皓……”唐小诗长出了一口气,却又有点尴尬于直视他的眼睛。   叶启皓也没理她,径自嘲讽地看着一脸狼狈抓狂的陆雅姿,手里的高脚杯翻转,啪嚓一声任其自由落体在地,摔个粉碎。   “现在,你们两个谁比较狼狈?”叶启皓冷笑:“陆雅姿我警告过你,我最讨厌多嘴多事的女人。”   “你……”陆雅姿抖索着发青的嘴唇,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也流不出一滴羞愤的泪。   “叶启皓你太过分了!”唐小诗急急忙忙翻找包里的面巾纸,她自认为自己跟圣母白莲花搭不上边,有时候睚眦必较的程度甚至一点也不亚于叶启皓。   何况面对陆雅姿这个浑身上下都散发着LV里装烂菜叶气质的外围女,简直跟自己从小接受的人生观世界观完全相悖——按理来说她应该拍手叫好,满心爽点才是。   但不管怎么说,女人之间互相瞧不爽,也就是说几句难听的话罢了,矛盾还没上升到你死我活的程度。   像这么骄傲又矫情的女人,被兜头浇上一杯红酒,可是很容易就燃起内心深处杀人的冲动。   唐小诗的确不太喜欢叶启皓这样无理霸道的作风,好像就只会用最直接最激怒别人的手段来刷存在感。   “你觉得我过分?”叶启皓皱了下眉头。面对着唐小诗的质疑,他有点意外。 ☆、第五十三章 劝人谁都会,狼叼得又不是你家孩子   “我有说错么?”唐小诗一扬义愤填膺的小脸,与面前这个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半头的男人叫嚣道:“你从来都不顾及别人的感受,说话做事全凭自己高兴。难道你的家人同学朋友。他们都不会讨厌你么!   ——陆小姐,”唐小诗把纸巾塞到陆雅姿颤抖的双手里:“要不,我跟我妈借下衣服,给你换换好不好?”   “滚!”冲着唐小诗大吼一声,陆雅姿睁圆了血红的眼睛,就像羞愤的红酒一气染成的。   唐小诗双脚一软,倒退几步,还以为自己是被狮吼功给攻击了呢。手臂上猛然一紧,才意识到这是被叶启皓伸手拉住了手臂,将她拽过来挡在自己身后。   “陆雅姿,要发疯你冲我来。”叶启皓盯着陆雅姿失控扭曲的脸,投出居高临下的冰冷目光。   唐小诗刚想挣脱开。试着往前面探身迈一步,却被叶启皓抬腿踹了回去:“没你的事!”   妈蛋!锃亮的皮鞋踢在自己的脚踝上。别说还真挺疼!你丫属毛驴的呀?唐小诗忿忿地想。   “叶启皓,我陆雅姿虽然出身不高,但也不是那人尽可夫的荡妇!”陆雅姿的泪水终于决堤,失了最后的防线,就像落在泥淖里的白色垃圾一样狼狈:“你摸摸你自己的良心,我跟你这整整一年,有没有要过你一分钱?   我哄着你,陪着你,随叫随到,从来没有表现过半点非分之想。只是希望你至少能把我当成你的女人,给我一点女人应有的尊严。   而你却因为这么个小丫头的出现,挥手就把我弃之敝履。叶启皓,你还是不是人?!”   陆雅姿说得声声泣泣。倒也不是虚情假意。   就如她所说所想。跟了叶启皓这么久,自恃清高地维持着最长久的情人关系。她怕自己出身不高,再被这男人看扁了,所以一分钱不拿,总巴望着有一天叶启皓能懂自己的难能可贵。   后来认下了陆百年这个‘伯父’,她甚至以为自己总算能往这个圈子里靠几步了,正打算麻雀脱胎凤凰骨地华丽转型呢。没想到却依然在这个男人眼里奠定着一文不名的价值!   换做谁,这心里也不能平衡啊。   等陆雅姿这番控诉最终被泣不成声的呜咽所代替,叶启皓低吟一声,认真地说:“很抱歉,我十分感谢你陪在我身边的这一年。但是我们之间,的确只限于此。   给你钱,是我唯一能做的补偿,你若不要钱。我也给不了别的。   所以。我想我们之间游戏规则从一开始就被理解错位了。这跟别人没有关系,请你不要再找唐小诗的麻烦。”   “游戏规则……呵,”陆雅姿伸手抹去脸上黏黏的红酒渍,又狼狈又肮脏。她恶狠狠地笑,笑声在空旷的车场上方战栗,唐小诗恍惚间以为自己走进了童话故事里的巫婆森林,下意识地攥了攥男人的衣袖。   “叶启皓,你以为你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陆雅姿终于剥去了最后一丝容忍的伪装,像个泼妇一样破口大骂:“像那种豪门世家里的大少爷一样,制定属于你的游戏规则?   你当这世上所有的男人都惧怕你,所有的女人都依附你。那种众星捧月高高在上的姿态,让你很有快感吧?   哈哈哈,除了我把你当叶少,你以为还有谁看得起你!”   就连半个身子站在男人背后的唐小诗都能感受到那极致恶意的攻击比超声波还要强劲。叶启皓却始终面无表情,岿然不动。   人一旦撕破了脸皮,那就跟猴子没什么区别。   爱有多深,期望有多强烈,恨就有多失控。   “骂够了没有?”   面对陆雅姿排山倒海般的愤恨责骂,叶启皓始终只是静静地听着,不再多还一句嘴。   待她终于精疲力竭地嚎啕出哽咽,男人才问出如是冷漠地一句:“骂够了就滚,今天这些话我受了,就算是我亏欠你的。   这已经是我用自己的尊严给你的最大让步,没有第二次机会。”   “你的尊严?”陆雅姿笑得浑身颤抖:“你有什么尊严?不过就只是个伎女的私生子,下贱肮脏。整个圈子里谁人不知道,你哪里配得上豪门权少的冠名!”   逆袭了龙鳞,点燃了狮鬃,陆雅姿失控下说出的毒言终是叫叶启皓几乎丧失了最后的理智和风度。   这些年来,母亲的话题就像他心里最深的禁忌,虽然不是秘密,却谁也不能提。   一手捏住陆雅姿的颈子,男人失控地抬起了巴掌——   “你、再、说、一、遍!”   陆雅姿眯起眼睛,在男人发抖的掌心里挣扎着修长美丽的脖颈。   “叶启皓!”唐小诗像一头小蛮牛一样冲了过去,蹦高按下了叶启皓的手。她扬起脸,认真地强劝:“你不能打她!我爸爸说过,男人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不能打女人的!”   叶启皓压下一声声快要在胸膛里爆炸开的浓重呼吸,他看到唐小诗那双闪着泪花的眼睛,渐渐地,放化了心里的最后一层防备。他松开钳着那女人脖颈的手,厌恶地别过脸去:“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陆小姐……”唐小诗从叶启皓身边绕了过去,她本不是个愿意多事的人,只是没料到这场小小的冲突竟然会升级到如此不可收场的程度:“不管怎么说,今天是陆先生的生辰宴会,我看我们大家还是——”   她本意还是想先劝着双方收收场的,但对于已经全然失去理智和判断力的陆雅姿来说,哪里还会想要承别人的情,完全疯狗似的逮谁咬谁。   “你少假惺惺的!不过也是方慈静跟外面的野男人生的小拖油瓶,你们俩还真是天生般配!”   都说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这话一点不假呢。劝人冷静的话谁不会说?狼叼得又不是你家的孩子!   所以这会儿等到陆雅姿口无遮拦地吼出侮辱爸爸唐鑫的话,唐小诗想都没多想,反手就给了她一个嘴巴。   这一耳光下去,别说陆雅姿完全傻掉了,就连叶启皓也傻掉了。   唐小诗站在原地呼哧呼哧大喘几口气,抖了抖震得发麻的小手,哇得一声就哭了!   “你怎么侮辱我我都当你放屁,可你凭什么骂我爸爸!他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谁敢诋毁他,我绝对拼命!”   打人的人先一步哭得跟孟姜女似的,只有唐小诗自己才知道,这一举动可分分钟是颠覆了自己的道德观。   从小到大,她彬彬有礼,尊老爱幼,从来都是与人为善。哪里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做出动手打人的事?   可是打了就打了,她不后悔,也豁出去了!   “这一巴掌,是因为你辱骂我爸爸!”面对着陆雅姿渐渐呈出死人样灰白的脸色,唐小诗毫无惧色地挺身上,一手揩去眼泪,另一手干干脆脆地又甩了陆雅姿一耳光!   反正杀一个人是杀,杀两个人也是偿命!打都打了,不如索性打个痛快。   “这一巴掌,是替叶启皓打的。他是男人,不能动你,但我不是……   虽然我不认识他的妈妈,但我相信她一样也如这世上最伟大的母亲是一样的,不容诋毁!”本来以为自己能把这一番话说得再慷慨激昂一点,结果拖着哭腔变了调,大大减弱的气势让唐小诗倍感不爽。   唐小诗倔强地抹去泪水,这才意识到自己那纤薄的小手此时已经震得发麻了。话说这陆雅姿的脸皮得有多厚啊!   闭着眼睛站直身子,她躲也不躲,就算陆雅姿扑上来撕她的脸她也认了。打人毕竟是不好的行为,唐小诗心里如是想。但她确实一点都不后悔呢。   温柔的大手抹上唐小诗的脸颊,那些被风吹疼的泪痕渐渐干涸。叶启皓低声说:“好了,别哭了!”   声音很低,语气很沉,还是一点也不温柔。但对于某些生性如此的男人来说,也许,这就是他们极限的表达方式了。   唐小诗停止了抽泣,似乎还没有从刚才亢奋失控的状态里缓过神来。叶启皓的身子很温暖,比警长厚厚的皮毛还要温暖。此时她被男人用在左侧臂弯里,耳朵轻贴在他的左胸膛上。有力的心跳和凝重的呼吸,让她的脸一阵阵发烧。   揽住女孩那还在瑟瑟发抖的腰身,将她轻轻搂在体侧。叶启皓对眼前那仿若雕塑一样不动不说不哭不笑的陆雅姿道:“陆雅姿你听清楚,逝者的尊严同样是值得活着的人用生命来维护的。下一次,我会让你后悔生下来。”   陆雅姿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眼里的仇怨就像是燃烧了几个世纪的地狱之火!   她突然一俯身蹲下,几乎把唐小诗吓了一大跳,还以为她这是要埋地雷呢!   等她看清楚陆雅姿是伸手捡起刚刚被叶启皓砸碎的酒杯碎片之时,那疯狂的女人已经往自己这里奔过来了!   手臂挥下,在月光里呈现耀眼又恐惧的苍白。目标是——冲着自己的脸?   那惊悚的疼痛没有落下来,刺眼的玻璃碎片在距离她面目咫尺的半空中,被叶启皓出手截了下来。   倒叉破碎的杯尾嵌插在男人的手掌心,殷红的血瞬间就滴撒一地。   “疯子……”冷冷地吐出一句嘲讽,叶启皓夺下陆雅姿手里的玻璃碎片,远远丢甩出去。   沿着他手臂轻摆的弧线,两滴鲜血溅上了唐小诗的脸颊。又温又热,触动着她今天过于松懈的泪腺。   “叶启皓……”   “没事。”叶启皓一手扯下领带,沿着手掌的割伤随意绕了两圈。只是那伤割得不浅,哪里那么轻易就止得住血?这才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染得衣襟和西裤一塌糊涂。   陆雅姿就像一只被抓了放放了抓,来回好几次的麻雀。抖索着一身凌乱的羽毛,涣散着目光瘫倒下去——   可是地上满是零星的玻璃碎片,万一这下摔倒,怕是要把皮肉跌得跟翻烂的地一样了。   叶启皓冲上前一步将她扶住,只是出于本能罢了。他讨厌这个女人,但也不希望看到她受伤。   而就是这下意识得一扶,让陆雅姿脆弱的心理防线被全线击溃。她蹲下身来捂着脸大哭,哭得声嘶力竭天昏地暗,连唐小诗都自叹不如地屏住哭声,骨溜溜的两眼只盯着她身上转了。   “叶启皓……我对你是真心的啊!你真的就一点都感觉不到么?真的就只把我当成那种女人么!   你为什么一定要比我恨你,逼我恨死你!”团长找弟。   叶启皓放开她的,后退了两步摇摇头:“抱歉,我……感觉得到。但是,你就当我是个混蛋吧。”   看着陆雅姿远远跑去的的背影,叶启皓拧住唐小诗的后脖子,另一手按住她的嘴:“我警告你不许再哭了!”   “我没要哭啦!”唐小诗一边淌着鼻涕眼泪,一边拉起叶启皓的手: “你……我……我去给我妈打电话,别墅里一定有私家医生的!”唐小诗是护士,本该见惯了各式各样惊心动魄的伤口。却在看到眼前的男人流了那么多血的时候,变得又惊慌又失措。   “别给主人家添麻烦了。”叶启皓摇头:“我车上备有急救箱,你不就是护士么?随便帮我弄一下就好。” ☆、第五十四章 左手 (猫咪又刷新节操下限了)   因为来的比较晚,所以叶启皓的车停在比较远的角落,他走在前面。唐小诗就跟在他身后一边追着一边嘤嘤哽咽。   男人听得很烦躁,实在是忍不住训斥:“说了不哭还哭!打人的是你,受伤的是我,你还有完没完!”   “人家是第一次打人嘛!多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你还不许我情绪失控一下!”唐小诗抽了抽鼻子,低头看着那一地淋淋洒洒的血迹,哭得更大声了:“爸爸说打人不是好女孩该做的事,我打了陆雅姿,就算她还手我也认了。谁要你保护我啊?   叶启皓你什么血型啊?万一你昏过去了,我是不是要先给你舅舅打电话?叶启皓你疼不疼,你车上有麻醉针么?”团长节号。   “闭嘴!”叶启皓只觉得耳朵里充满了嗡嗡隆隆的循环音,大致频率类似于——   ……叶启皓……嗡嗡嗡嗡……叶启皓…….呜呜呜……   到最后完全不知道她都说了些什么内容。   既然失血过多需要输血。你丫说这么多话就不会口干么?用不用输唾液啊!   找到车子以后,叶启皓把后门打开,自己半个身子坐进去。唐小诗就蹲跪在车前,七手八脚地翻找着所谓急救箱里的可用物品。小脑袋左摇右摆,挺有个first-aid急护人员的样子。   可惜这急救箱也只是包装盒看起来挺高大上的,里面却只有几样常备药,一点创可贴和纱布药棉而已。   “怎么都没有缝合包?”看着男人的手依旧血流如注,唐小诗有点急了。   “废话,一般人谁在家里放那种东西。江岩随身有针线包,可以用么?”叶启皓咬开一瓶矿泉水,递给唐小诗:“清洗一下,没有碎玻璃片就行。”   “哦……”唐小诗小心翼翼地接过瓶子,可是无论怎么冲,血流的速度却是丝毫不见缓解。唐小诗差一点就急哭了:“还是上医院吧。我这么看着。肌腱好像都割断了——”   叶启皓满头黑线:“你专业点行不行?肌腱断了我还能动么?你怎么不说骨头都切断了!”   不过是一小截碎玻璃而已,血流的多是因为伤口拉得太长,又不是镭射刀!   唐小诗讪讪地咬了咬唇:“那你忍着点,我用药棉帮你压着裹一下。”   都说男人对疼痛的忍耐力远远不如女人,所以上帝才安排让女人生孩子。唐小诗下手颤颤巍巍,偶尔抬头看看他的表情。   虽然叶启皓始终没有什么太夸张的表情,但在没有麻药的状态下,用沾了酒精的药棉压伤口,那酸爽的滋味应该也是妙不可言的。   “痛就叫出来,你别忍着了……”唐小诗红着眼圈,眼泪又掉了下来。   “又哭什么!”叶启皓缩了一下手:“眼泪掉我伤口里了,比酒精疼!”   “对不起对不起!”唐小诗赶紧擦擦眼睛,脸上被弄得血痕交错的,跟一只刚从番茄堆里打过滚的猫似的。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两人都没说话。叶启皓点了一支烟。浓烈的呛息稍微冲淡了一点血腥味。   唐小诗蹲的脚都要麻了,手臂上的僵硬却是来源于她前所未有的紧张作业。她始终没有听到叶启皓吟痛过一声,但他额头上沁出的冷汗却是假装不来的。   “只能先这样了,不要动它……否则又要崩开流血。”唐小诗像放珐琅器古董一样,轻轻放下叶启皓的手:“回去要赶紧缝针上药,否则一旦感染了,造成功能性障碍就麻烦了。”   “功能……性障碍?”叶启皓挑了一下眉头,故意逗弄她,把中间的词断句断的很没节操。   “就是……手掌上连着筋啊,万一治疗不及时以后就恢复不到灵活的程度了。”唐小诗一本正经地解释,单纯的小脑袋全然没体会到笑点。   “没关系,我又不弹钢琴又不做饭。左手没有那么高要求——”叶启皓哦了一声,掐了烟蒂。他发现唐小诗好像很不喜欢烟味,有时有意无意地会被呛得咳嗽。刚刚要不是为了止痛,他本不想在女孩面前吸烟的。   “左手也很重要啊,又不是只用来弹钢琴和做饭。”唐小诗唏嘘一声:“比如说——”   比如了半天,唐小诗突然觉得叶启皓的眼神有点怪怪的。自己嚼了嚼口中这句话,貌似……也觉得有点怪怪的!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唐小诗当场羞红了整个脸:“我是说,左手……左手……”   “左手怎么了?你是不是觉得……每个男人都很在乎左手啊?”叶启皓唇角挑起一丝邪魅的笑容,唐小诗整张脸都要被蒸熟了一样发着烫!   “我……叶启皓你别多想,我不是说你用左手……”唐小诗的舌头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我的意思是你有很多女人,可以不用自己……”   脖颈处猛然一收一紧,唐小诗的语无伦次被男人一下子堵在唇齿间。温热的气息一下子攫住她的呼吸,柔软的舌尖却在侵犯的最后临界被女孩残存的理智一口叨住!   “你——”甜甜的血腥味蔓延在男人的唇齿间,狠狠吐掉带血的唾液:“为什么咬我!”   “废话!”唐小诗忿忿地推开他,横眉瞪着杏眼:“叶启皓你再这样我对你不客气了!”   想亲就亲,想骂就骂,想丢就丢,你当我也是陆雅姿那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么?   “我不是第一次吻你吧?有必要这么大反应么?”叶启皓皱了下眉头,唐小诗虽然瘦小,但挣扎起蛮力来还挺硬气的,差点把他推平躺下。   “那又怎样!”唐小诗眼泪打着转:“接吻这种事是随便两个人就能做的么?你根本就不懂女人最重要的心意,只是把她们当成玩弄的对象而已。   虽然我……我很讨厌陆雅姿,可如果要说句公道话,的确是你自己先做了混蛋的事!   我想,你对我……也……也是那样子的对吧。玩腻了就一脚踢开,从来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我才不要跟你扯上关系!”   突然觉得胸口压抑得好疼,唐小诗深吸一口气。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就认为自己好像应该找个机会把这些话问出口。   哪怕这个男人真的是为了惩罚自己,干脆点吃干抹净她都认了,可这样不明所以的来来回回,真叫人如凌迟一样难受。   想到这,不争气的眼泪又滑下来两滴。   叶启皓抬手抚了下她的脸颊:“你有这么爱哭么?”   “管你屁事!”唐小诗倔强地一转头,伸手抹了一把脸,一垂眼睛又见满手猩红色:“哎呀,说了叫你别动!又流血了——”   “对不起。”叶启皓舒了一口气,静静靠在车椅上。   “啊?”唐小诗一边缠纱布一边狐疑地扬起脸:“你说啥?”   “我说,刚才在宴会上,我对你说的那些很过分的话……对不起。”叶启皓单手捧起唐小诗的脸,目光在月色和路灯的交织下竟然变得柔和了起来。   “我……”唐小诗有点紧张地低下头,喃喃地说:“没事,我都忘记了……”   “啊!”   “呀!对不起对不起!”唐小诗那一下子走神了,包扎打结的时候没收好力度。   “嘴上说不在乎了,手上却在故意报复。”叶启皓哼了一声,转过头靠着车椅上冲一脸呆萌的唐小诗勾了勾手指。   “干嘛?!”女孩一脸厌恶地打了个寒战:“招呼人应该是手掌心朝下,手背朝下勾手指是在招呼猫狗……”   “废什么话,”叶启皓往前一倾身子,直接就把唐小诗抢到怀里:“过来坐下。”   “有话不能好好说嘛,干嘛拉拉扯扯的。”唐小诗嘟囔着嘴,摩拳擦掌地坐上来。用小屁股把叶启皓撵到后车座的另一侧。   叶启皓牵了下唐小诗的手,低声笑道:“只是没想到你这只小猫抓起人来还挺厉害的,手掌都扇红了,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不会让你吃亏,才敢肆无忌惮地惹陆雅姿?”   一听这话,唐小诗又炸毛了:“叶启皓你说话讲讲良心好不好?当初不是你说的么,受了别人的欺负要咬牙还回去,我才没指望你帮我出头。   其实……陆雅姿怎样欺负我我还真没在乎过,但她侮辱我爸……我就是忍不了。”   “谢谢。”叶启皓端起女孩的小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下:“还没跟你说句谢谢……”   唐小诗一下子就明白了叶启皓的意思,他指的是自己替他妈妈打得那第二记耳光。想到这,她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唉,我就想着,反正梁子都结下了。打一下打两下都是打。人一辈子有几次能打人的机会嘛,嘿嘿嘿。   唉,其实我倒觉得那个陆小姐对你未必是假意,只是人在极度失控的状况下说出的话很容易覆水难收。不管怎么说,她也不能……不能那么侮辱你妈妈。”   “其实她说的也没错,我妈……确实是个伎女……”叶启皓转过脸临着车窗,目光融进深邃的夜色。 ☆、第五十五章 接吻不是随便两个人就能做的事   “哥?哥!”大穷推了推林展西:“你怎么了?怎么会在这睡着了?”   想林展西这样作风严谨,行为不苟的人,会在别人的宴会休息区睡着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这种屌丝行为一般也只有大穷才能干得出来。   “恩?”林展西皱了下眉。睁开眼睛:“哦,可能有点累了。什么时候了?”   大穷看了看表:“还有一刻钟九点。”   他一手端着盛着些蛋糕和曲奇的盘子,是准备带给唐小诗的。结果绕了整个会场一圈都没看到林展西,这才发现他至始至终都在南边休息区,没有离开过。   “哥,你没事吧?”大穷上下打量着林展西那张尽显疲惫之色的脸:“刚才叫你半天都叫不醒,奇了怪了,这里乱嗡嗡的你怎么会睡那么熟?”   “昨晚有点失眠而已,别大惊小怪的。”林展西看看大穷手里的点心:“你这是干嘛?兼职侍应生?不是让你去陪陪小诗的么——”   “给她拿的嘛,哭得快断气,这会儿肚子饿了。”大穷凑过去,眯着一双桃花眼贱兮兮地捅捅林展西:“哥~”   “又要多少钱?”林展西本能反应。一句话差点逼得大穷去撞大理石。   “你俗不俗啊,我就不能找你谈点正事啊?”大穷呸了一声,冲他挤了挤眼睛:“我说,你是不是对唐小诗有点意思啊?这几天真是,小诗小诗地叫着,跟上发条了似的。   话说你都单身这么多年了,我早就盼着能有个好嫂子了,嘿嘿嘿,你给我讲实话,我看这事儿挺靠谱——”   大穷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把盘子里的点心往嘴里塞,压根就给忘了是帮唐小诗拿的了!   林展西像看怪物一样瞄了他一眼,缓了口气说:“知道我为什么反对你做这种狗屁侦探事业么?”   “你担心我的安全呗~”大穷腆脸不知愁,一脸谄媚的笑容就差摇摇尾巴了。   “我是觉得。侦探这个职业并不适合你的性格。你的气质又无耻且八卦。应该去做狗仔队。”林展西冷冷地丢下一句揶揄,起身就要走:“我有点累了,准备早点回去了。你跟我一起走还是——”   “当然要走啊!我都快无聊死了。”大穷往舞池中央瞄了一眼,这种宴会无外乎就这几种一成不变的节奏:“哦,我先去找唐小诗,看看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去。”   “恩,那我先去跟陆先生告个别。”林展西撑着沙发起身,这一转身,脚下突然打了个趔趄。大穷被吓一跳,一把扶住他:“哥!你没事吧?”   “腿麻了而已……”   “自己当心点,钱赚多少,够花就是了。身体才重要嘛——”大穷将信将疑地看着林展西,刚才扶住他的手臂,感觉他这段日子好像又消瘦了些。轻飘飘的一拎就起来。   大穷是个不思进取的人。但并非不知感恩。他哥就是再难搞,毕竟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看到他为了家里的生意如是操劳,把爸妈留下的这一点事业做到今天这个地步,大穷的心里也还是挺怀愧的。   沿着走廊原路返回,大穷在偏门处兜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唐小诗。正纳闷呢,就被车场阴暗处的一些玻璃碎片和满地新鲜的血吸引了目光!   当‘命案现场’遭遇蹩脚侦探,就是用屁股想想也知道那推理的过程比肠道还崎岖缭绕!   “唐小诗……唐小诗!”   ————   当叶启皓说出自己的妈妈曾经是个妓女的时候,唐小诗就好像压根没听到他的话一样,一丝一毫的惊讶也不曾流露在那张向来喜形于色的脸上。   这段时间接触下来,虽然不曾专门问过,但唐小诗多少能感觉得到这个男人的童年应该是挺悲惨世界的。   身份地位表面的光鲜虽然与他的气场毫无违和,但一个人骨子里的经历往往能深深镌刻在他不经意的举手投足和人生态度上。   他敏感、多疑、冷漠无情又自尊极强,他不懂该如何表达温柔,也不懂该如何缓解人与人之间最直接的矛盾。换言之,他身上没有由父爱陪伴成长起来的那份收放自如的坚韧,也没有由母爱关怀沐浴下茁壮起来的那种知性和温善。   就像一匹雪地孤狼,偶尔独舔着伤,更多的时候是警惕着前方。   唐小诗的反应这叶启皓感觉很诧异,他伸手抬起她的脸,带着侵略的目光反问:“你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不为自己刚才替她辩护的那一句‘伟大’感到羞耻?”   唐小诗摇头:“爸爸曾告诉我说,人的一生很可能要违背良心和意愿选择很多次。重要的是他选择的东西是否足够值得…….值得让他背弃另外一些东西。   所以我想,你妈妈她选择做什么样的职业,与她是不是一个伟大的母亲,这两件事本质上其实并不冲突。”   “你……这样想?”叶启皓怔了一下,束冷了目光哼了一声:“我的身世,在圈子里并不是秘密,什么样的攻击和诋毁我都听到过。如果你从心底看不起,就不用故意挑好听的话说了。”   “我怎么会看不起你呢?”唐小诗认真地摇摇头:“那不是你母亲的错,也不是你的错,这明明是个所有人都懂的道理,唯一的作用就是被你的敌人们拿来作为伤害你的武器。   其实你应该很庆幸才对,这说明,在其他方面他们打不垮你。”   “这无聊的身世一样打不垮我。”叶启皓别过脸去,口吻放得若无其事。   唐小诗本想劝劝他,却被这死男人冷冰冰的态度挂了个自讨没趣。   她撇撇嘴,低头叹了口气,径自收拾着医药箱也不再说话了。   “为什么叹气?”看一只不知愁的小猫咪叹气,实在是太滑稽的事了。   唐小诗瞄了他一眼,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也没什么,只是感慨我爸生前说过的话,他总说父母与孩子之间也是靠缘分维系的,这一世能走到一起就值得感恩。其他的都是天定的,顺其自然就是了——”   “你爸是哲学家么?”叶启皓皱了下眉:这半天光听她说‘我爸说我爸说’,这死丫头是恋父情结么?   “我爸是急诊科大夫,是这世上离生死最近的人。所以我一直觉得他能参透好多别人参不透的东西……却……”唐小诗收住声音,垂下头。她想说‘却没能参透自己的生命’,但转念想想,觉得叶启皓的心情已经很压抑了,还是别给他讲什么负能量的事了。这又不是选秀节目,还带比惨的啊!   “叶启皓,我真的觉得你已经拥有了很多东西了。”想到这,唐小诗扬起脸来:“虽然你的童年可能没有我这么幸福,但是你成长得比我像样多了。一步步走下来,已经拥有了别人一辈子望尘莫及的东西。   你看我都二十三岁了,还是一个离开了爸爸就一无是处的白痴……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一定已经拥有令人闻风丧胆——”   叶启皓额头抽搐了一下:还闻风丧胆?什么词啊!你特么数学26分,语文是不是也是数学老师教的!我又不是霸王龙!   “你觉得,我拥有很多东西?”   “恩!”唐小诗认真地点头:“比如说——你有很多钱,你有……很体面的社会地位,你长得很帅,穿西装很好看,你家的卫生间很大,那个性情诡异的陆雅姿虽然有点恐怖,但还是真心喜欢你,还有还有!你舅舅很疼你——”   “停!最后这条不算!”叶启皓拧了下眉头。一想到江岩那腹黑优雅的笑容,他就觉得背脊里泛寒。   “哎呀,反正我爸说过,你拥有的东西,都值得你感恩。”唐小诗潜意识里又搬出了唐鑫经典语录,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嘿嘿嘿,我就是觉得我爸说的话有道理,还想过以后要不要为他专门做个收录名言的传记本,起名就叫《唐氏综合论语集》。”   叶启皓心想:你这是患了唐氏综合症吧……   其实唐小诗心里很明白父亲说出这句话时的那种特殊心境:自己虽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但却被他视为上天恩赐的最好礼物,倾尽全部的心血来疼爱着。只可惜,永远也无法知晓爸爸在选择结束自己生命的那一刻,心里的不舍能用什么单位来计量。   而此时的叶启皓却在想一件他似乎从来没想过的事情——   他……拥有很多东西么?   这些年来,他沿着一条目标明确的路往前走。披荆斩棘,坎坷艰难,把嘲笑和质疑合着敌人的鲜血洒在身后。   可是他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   母亲的正名?自己的尊严?事业的巅峰?还是敌人的战栗?   在这条好像顺其自然的路上,他为此失去过什么,忽略了什么,又是不是真的已经拥有了很多别人得不到的东西?   就在这一瞬间,叶启皓只觉得胸腔像是突然炸开了一个缺口,将那些年尘封已久的阴霾捧到阳光下去曝晒,越晒越暖,越晒越难以自拔。   “喂!你别——”身体像被抢走了一样,唐小诗一下子撞进了男人的怀里。   叶启皓匝紧了她瘦小的身子,仿佛拥尽最后一丝力气。他的脸埋在女孩单薄的颈窝处,温热的呼吸侵犯着她锁骨上每一处敏感。   “叶启皓……”唐小诗慢慢伸出手沿着男人的脊背小心翼翼地环住:“你……”   “别动……我就抱你一下……”   嗅着他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唐小诗差点打了个不合时宜的喷嚏。这个男人的身体真暖,心跳很有力,微微战栗的肩膀却让她分不清这在颤抖还是在抽泣。   唐小诗就像是被点了穴一样,丝毫不敢动。偶尔用下巴蹭蹭男人的耳朵,像猫一样温顺地乖服着:“你……还好吧……”   “恩,”叶启皓抬起脸来,表情未变。   唐小诗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哭了呢?”   “我怎么可能会哭。”叶启皓冷冷的说:“又不是你。”   唐小诗心里不服气:哭是人类正常宣泄情绪的方式,就跟饿了要吃饭似的,有什么了不起。   “唐小诗。”叶启皓突然在她耳边叫了她的名字,语气很严肃:“我最后再问你一次。”   “诶?”女孩松开环在他背上的两只手,怯生生地轻脱开他的怀抱:“你怎么了?突然就这么严肃——”   “你没骗过我对么?”叶启皓的话让唐小诗略感无措。   她深吸了一口气,狐疑地想:像你这么重的疑心病,我就是跟你说真话都不信,又何来说假话?   唐小诗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我情商很低的,撒谎从来逃不过我爸的眼睛,连大穷也说我没有演戏的艺术细胞。”   “那好,我信你了。”叶启皓轻舒一口气,目光凝起一丝严厉的锋芒:“但你给我记住了,你是带爪的猫,我就拔了你的爪牙,你的带毒的蛇,我就拆了你的毒囊。在我身边就乖顺一点,别玩花样。否则,我不知道…….我会对你做什么。”   故意将最后一句话拉长诡异的语气,叶启皓从女孩的身上撑起来,笑容在唇角绽放着深秋的凉意。   唐小诗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她好不容易才拧明白了叶启皓话中的逻辑关系。   “知道了……”萌萌地低下头,唐小诗这人有时也很贱的——有人吃软不吃硬,有人吃硬不吃软,她是软硬都吃。人家一软她就心软,人家一硬她就吓得节操散尽。   大穷说她这种人若是放在战争时期,分分钟就是个叛变的货。无论高官厚禄还是残酷刑罚都能轻松搞定她…….   所以说人在骤然而来的恐惧下很容易大脑短路,唐小诗这会儿是绕了好几个圈子才发现一个跟诡异的细节——   什么叫在你身边就乖顺一点?我特么为什么要留在你身边!   “走吧,我们先进去。”叶启皓伸手在她的马尾上宠溺地拉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这是主人家的宴会,要走也该打声招呼的。”   “可是……”唐小诗硬生生地看着叶启皓这一身骇人的血迹:“你这样跑到大厅里会把别人吓坏的。”   叶启皓若无其事地把西装外套脱下来,搭在受伤那只手的臂弯处。不仅能盖住手上的纱布,还能遮挡一部分西裤上的血迹:“你站在我左侧,挡一下。”   这样也好,不仔细看的话还真找不出异样呢?唐小诗竖起大拇指:“你也会这招啊?我们女孩子有的时候突然来大姨妈,弄脏了裤子裙子又没办法换,通常也会把外套脱下来系在腰上挡住的~”   “闭嘴,不要把我跟那种事相比!”叶启皓嘴角抽搐一下,气的差点血崩。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刚才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这个女孩不按常理出牌的倒霉思路下已经不知不觉地烟消云散了。   唐小诗,你……也算是我在这条不知通往地狱还是天堂的路上,拥有的一件东西么?   叶启皓收回一瞬的出神,轻轻推了下唐小诗的肩膀往前走,动作小心翼翼地有点别扭,在旁人看起来——好像在挟持这个大鸡崽子一样的女孩。   然后……就见四面突然亮起了高倍远程手电筒,充斥着叫嚣的警笛一下子从八方涌进来。   也不知道大穷从哪借来的大喇叭,高声喊道:“快放了唐小诗!你已经被包围了!”   唐小诗只怔了三秒钟,顿时就明白了这混小子又在闹什么秧歌戏,她脱开叶启皓的手,气鼓鼓地冲上去吼道:“大穷你有病么!哪只眼睛看到我被人挟持了!”团长亩才。   就在这时,方慈静和陆百年扒开人群就冲过来,上下打量着宝贝女儿有没有缺胳膊少腿:“诗诗!诗诗你没事吧!”   方慈静急的都快哭出来了,刚才听到大穷说起来唐小诗莫名地失踪在车场,地上还有那么多血迹,当时就把那当妈的小心脏给吓骤停了!   这不?不仅出动了别墅里的保安,还叫来了一辆警车——   “抱歉陆先生陆太太,”叶启皓挺身出去说明了一下误会:“我不小心弄碎了酒杯伤了手,又实在不愿给您添麻烦。于是考虑到车上有急救箱,就有劳令千金帮我包扎了一下。”   这下好了,全场人的脸上都露出了轻松释然的表情,除了大穷以外…….   “你什么意思啊!好像很希望我被绑架一样。”唐小诗忿忿地捅了捅大穷。   “你有没有良心?我这是担心你啊!”大穷哭丧着脸:“说好了在这儿等我,才不到十分钟的功夫就没影了,手机还关机——”   唐小诗这才低头去看手机,哦。原来刚才扇陆雅姿的时候用力过猛,一不小心把手机甩地上摔关机了,后来光顾着帮叶启皓止血就没注意。   “还说我不靠谱,明明是你自己不让人省心。”大穷撅着嘴抱怨道:“你知不知道我一看这满地的血,又联想起来你跟我说那个什么很帅很帅的快递男。一般不合常理的事总有其蹊跷之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他是潜进宴会里的犯罪分子,这会儿已经把你拖到角落里——”   说起那个送快递的男人,唐小诗一拍脑袋,赶紧拉开提包:“差点忘了!”   她取出那个巴掌大的包裹交给叶启皓:“这有你的快递,我也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塞我包里的!” ☆、第五十六章 还能不能愉快地跳舞了?   这里是陆家的宴会,却有人专门把东西送给叶启皓?   唐小诗觉得,大穷这人虽然综合素质为负无穷。但偶尔也会说出几句有点道理的话——但凡不合常理的事背后肯定有些不寻常的原因。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从毫发无伤的唐小诗身上偏移了过来,落在叶启皓手中的小盒子上。   “叶先生,我来吧。”江岩走过去将东西接来,用随身的瑞士军刀沿着纸盒子横纵一划。   取出里面竟然是一只乒乓球大小的蓝丝绒首饰盒!   唐小诗也不知道自己为毛要屏住呼吸,叶启皓收到什么东西跟她又没什么关系。但当江岩掰开首饰盒,拿出那枚光彩照人的祖母绿戒指的时候,她和大穷当场就惊叫出来!   “戒指?!这是不是在商场丢失的那枚!”唐小诗睁大眼睛捂住嘴,再一看身边的大穷,浑身的兴奋点爆棚起来,就跟打肾上腺素了似的。   “这是真的?”叶启皓皱了皱眉:“为什么会送还回来?”   江岩端着戒指仔细看了看:“真假还要专业鉴定师来做结论,且不管对方有什么目的。先带去警署吧。正好这里还有警车,多亏林二少机智勇敢,果敢效率。”   大穷这人没脑子的程度简直令人发指,完全听不出来江岩这是在讽刺他,还以为是在夸他呢!   “哪里哪里,江先生过奖了。”大穷挠挠头,咧嘴笑得跟菊花似的。一转脸冲唐小诗道:“你再给大家说说,那个快递员长什么样子吧。”   “哦……”唐小诗极力组织着语言,犹豫了好半天,除了一个‘帅’字,她就想不到别的词了。   “反正就是很帅很帅。”唐小诗已经回忆不出小学三年级的作文该怎么写了:“他长着一张看过一眼就不会忘记的脸,皮肤像雪一样白,嘴唇像血一样红,眼睛像炭一样黑……”   “唐小姐。你说的这个是白雪公主。”江岩扶了扶眼镜。   “人都是猴子变的。本来就长得差不多。”唐小诗不服气地白了他一眼:“我还能形容出个花来啊?”   “百年!”就在这时,站在后方的方慈静突然迸发出一声尖叫。一行人立即迎着过去,才看到这半天一直青灰着脸色的陆百年几乎要跌倒了。方慈静吓得扶住他:“百年!百年!你怎么了?!”   唐小诗也怔住了,虽然她与陆百年谈不上有感情,但看到他突然像是疾病发作的样子还是很担心的。   “陆先生心脏不太好,可能是刚才找人的时候着急了。”管家是个五十多岁的老男人,赶紧招呼着屋里的侍应把陆百年送回休息室。   陆百年说不出话,坐在沙发上缓了好长一会儿的气。唐小诗觉得自己就这么傻站在一边也不是回事,于是蹬蹬蹬跑过去给他倒了杯水:“有药是不是?赶快吃一颗。”   方慈静脸上的感动难以遮掩,她焦急着脸色点点头,赶紧从包里找出药来:“百年,快把药吃了,我马上给杜大夫打电话!”   人到了这把年纪,多少有点头痛脑热的毛病。心肝脾肺不一定什么地方会出事。唐小诗见过太多五六十就突发什么心脏病脑溢血之类的人。送进医院就再也没命出来了。   她想:如果今天,这个父亲也就这样子走了,自己至少不用太过后悔呢。毕竟……还亲自为他递过一杯水吧。   叶启皓攥紧了手心,握住了那枚戒指。他看了看身边的江岩,见他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   “实在很抱歉,敝人今天身体突然不适,先失陪一下。”陆百年服了药稍微平顺了几口气,看着周围一直没离开过的几个人,十分过意不去:“各位请自便吧,窃希望今日能在寒舍尽兴尽意。唉,对了?几位有人见到过雅姿么?   好像从舞会半场之后……我就没见到她了。”   一听陆百年提到陆雅姿,唐小诗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用眼角瞄了瞄叶启皓。   “陆先生,”叶启皓一手按住她的肩膀,挺身站出来:“很抱歉,陆小姐可能跟我有些误会,心情不好就先回去了。我看到她开车离开的。”   “这样啊。”全然没料到叶启皓竟会毫不避讳地直言,这样坦诚的程度简直让所有人倍感惊讶。   听了他这样的说法,陆百年反而有点尴尬。只能摆出一个‘年轻人的事自己也不好乱掺合’的笑容:“呵呵,雅姿这孩子个性很强,别是在什么地方冲撞叶先生了吧?”   “完全没有,是我得罪了陆小姐才是。”叶启皓如是回答。   当方慈静扶着陆百年往楼上去的时候,回头看看站在原地的唐小诗。她一脸抱歉,刚要开口——   “没事,朋友会送我回去的。”唐小诗旋即明白她要说什么,赶紧点头示意道:“您就好好照顾……照顾陆叔叔吧。”   真心好别扭的感觉!唐小诗转开脸,不想去看陆百年听自己叫他‘陆叔叔’时的表情。   “哥!你还在这儿?”回到大厅后看到林展西,大穷冲他招招手。但见他脸上的表情不怎么好接近,一下子又瘪茄子了。   “我只是出去打个电话,几分钟时间里你又惹了什么事?怎么连警车都叫过来了!”   “误会误会……”大穷也认了,他这一辈子就算是活在误会中了!   “对不起,我今天没准备好,所以没能陪你跳舞。”这会儿才见到林展西,唐小诗觉得自己应该跟人家道歉先。不管怎么说,这鸽子都把人家放得睡了一大觉了。   “没关系,下次还有机会。”林展西微微一笑:“听说陆先生好像不太舒服,不如我们先回去,让子赋顺便送你吧。”   叶启皓几步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插身进几人中。他冷冷地看了林展西一眼:“不用麻烦林先生了,我会送她回去。”   “叶先生,你觉得这样子有意思么?”林展西冷笑,低头看了一眼叶启皓身上淋淋洒洒的血迹:“你这是…….决斗回来的?小诗该不会是你的战利品吧?”   “与你何干?”叶启皓冷言冷语,转脸看向唐小诗,用眼神质询她的答案。   唐小诗吓得一哆嗦,心说这一次自己要是再不给他面子,估计被他活剥了都有可能!   “我还是跟叶启皓走吧。”唐小诗吐了吐舌头:“前面我答应他了,而且从距离上看……好像离他那边近一些…….”   尼玛,我这是在用生命解决争端冲突啊。   “那,路上小心点。”林展西微微一笑,错身经过唐小诗的时候,用很低但足以让叶启皓听得清的声音说:“你还欠我一场舞,下一次,不给你机会逃走了。”   啥?!唐小诗打了个寒战,再一抬头,看到叶启皓的脸色又变成了冻坏的猪肝色——   她怯生生地咬了下唇像躲霸王龙一样往后躲了两步:“我……我没答应……”   “子赋,走了。”林展西回头叫他弟弟,这小子的目光始终没从叶启皓手里的戒指处移开——就好像盯着人家手中糖果的小孩子似的,分分钟尽给他丢人啊!   “哥~”大穷眼巴巴地看着林展西:“你先回去好不好?我还是想留下跟警署的人了解下情况。   不管怎么说,叶启皓家里失窃的东西从无到有从有到无,我们都碰巧在场。我还想跟他们一起去警署……”   唐小诗真是掐死他的施虐感极度爆棚:哪有人这么做侦探的!恨不得别人把自己当嫌疑人抓么?   破天荒地的,林展西竟然没有很严厉地拒绝。他点了下头,多余的话都懒得吩咐。好像有什么事急着要走似的,撇下几人就离开了。   “唐小诗,你给我听清楚。”叶启皓以身高的优势居高临下地打垮了女孩本来就没多少的气场:“我要你答应为我做的那一件,不违反道德良心和法律的事——就是不许跟除我以外的任何男人跳舞,你做不做的到?”   “这……”唐小诗心里揣了个猫头鹰,这算什么要求?什么承诺?怎么听起来……像吃醋啊!   “叶启皓你这么说不对!”大穷这家伙真是半点眼色也不长:“什么叫做不违背良心?万一唐小诗真心喜欢我哥,你不许她跟我哥来往不就是破坏人家感情,违背了唐小诗的良知和意愿么?”   越说越不像话!唐小诗之前听叶启皓说过江岩身上有随身带针线包的,私以为很想问问能不能把这家伙的嘴给缝上啊。   “江岩。”叶启皓递了一个眼色,江岩很识趣地走到大穷面前:“林二少,不如我们先到那边了解一下情况吧。这戒指是真是假还不得知,后续的事还要多依仗您的帮助。   像您这样年轻有为的侦探一定还有很多不俗的见解,咱们先走一步,去警署慢慢谈。您看怎么样?”   “哈哈,好啊好啊!江先生您太客气了,我还只是初出茅庐,多谢你们的信任才是——”在唐小诗鄙夷的眼神中,大穷就这么被江岩勾搭走了!   其实唐小诗最懂大穷,所有人都希望得到别人的尊重和认可,叶启皓想要的东西在他的那一方领域,大穷也有他自己专属的天地。其实,在无数嘲笑与质疑之余,所有人都是揣着偷偷很老天许下心愿的梦想,埋头努力而已。   叶启皓叹了一口气:“都说物以类聚,你的本质……也像他一样不靠谱么?”   唐小诗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别把我和那种家伙放在一起比好不好?话说,你刚才说——”   “我认真的。”叶启皓说。   “我知道你是认真的嘛。”唐小诗被男人严肃的表情吓到了,轻轻往后躲了一小步:“我…….我比大穷可强多了!”   “我不是说这个。”叶启皓拉住差一点退出红毯边缘的唐小诗,一手自然而然地挽住她纤弱的腰背。那一眼望见底,仿佛要融进唐小诗的灵魂。   “我是说,我对你的要求是认真的,不许你与别人跳舞。”   在陆陆续续开始散场的宴会厅里,唐小诗的眼前渐渐模糊了周围的人来人往,只剩下那个男人的脸,变得越来越清晰。   “劳驾,最后一首。”叶启皓突然冲着那即将撤下演奏的乐团打了个响指,微笑着点头示意:“Johan-Jonasson的杜鹃圆舞曲。”   “叶启皓……你……”唐小诗扶着差点要掉下来的下巴:“你干什么?!”   “嘘——”男人竖起手指按在她小巧的嘴唇上:“受邀舞蹈的女士只要学会面带微笑就可以了,多余的话不能说。”   伴随着管弦乐前奏的崛起,唐小诗只觉得整个人像被风车绞进去一样失控!   “哎!叶启皓我不会啊!”一只手被男人紧攥在掌心,接踵而来的十指相扣让她心跳狂乱。   张皇失措地被拉进舞池,唐小诗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与优雅搭不上边:“还是不要这样了,宴会都……都结束了……”   难道一定要先跟自己跳一场舞来宣誓所谓的‘占有权’么?这跟狗抬腿撒一圈尿叫嚣一下领地的行为有什么分别!   “我真的不行呀!”唐小诗被带着走,拖着蹦,横着划,竖着仰,简直狼狈到快要哭起来了:“叶启皓你在耍我么!我又不是那种很会交谊礼节的名门大小姐,今天已经够丢了人了,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管弦的节奏突然平缓下来,叶启皓放慢动作:“圆舞曲又叫华尔兹,专门是为了适应19世纪民主化通俗味而形成的轻音乐,算不得什么上流名门的专利。动作轻快,热情奔放。   你要做的,就是保持你自信的姿态。其他的,交给我就好……”   唐小诗抿了下唇,收起眼里含着委屈的雾气。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非常容易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   她渐渐放下防备,点了点头。把修长白皙的颈子扬起来,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优雅。她确认自己从男人的眼里看到里一丝赞誉的光,很淡很轻,却真实存在。   “是这样么……”唐小诗一手攥满冷汗,依靠着男人掌心里的温度平复着紧张。她的步子碎碎地,小心翼翼地移动。另一手却紧抓着叶启皓胸前的衬衫,美感和契合度都差了好多!   “放松点,这手要搭着我的肩膀。”叶启皓说:“你这个样子,好像在蹦极。”   “讨厌死了,别逼我笑啦。”唐小诗悻悻地放开踩住叶启皓皮鞋的那只脚,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会儿到底是有多矛盾,既盼着这囧人的音乐快点结束,却又盼着这样相拥的温度……能稍微持续那么一小会。   大概是从爸爸死后,她就再也没有感受过那么专属的怀抱,那么专属的宠溺了。   短短的三分钟,唐小诗的额头上已经沁出了好多汗水,整片背上腰上更是湿哒哒汗淋淋的。   终于等到一声长音结束舞曲,唐小诗觉得自己已经快要虚脱了——团长亩弟。   空荡荡的宴会大厅就只剩下零星几个侍应在打扫卫生,唐小诗舒了口气:还好没有太多人看,不算丢人吧呵呵呵。   “还想跳舞么?”叶启皓放开唐小诗那已经快要僵硬的肩膀,嘴角挑起一丝玩味的笑意。   唐小诗摇头像车轮:“不……不会被摄像头录下来了吧!”   “难说。”叶启皓挑了下眉头:“你跳舞的样子实在很难看,所以为了避免到处丢人,以后……不许跟别的男人跳舞了,听到了么?”   “哦。”   啥?!唐小诗大脑一短路才意识到自己就这么被自己给卖了! ☆、第五十七章 我爸骨灰还在家,你敢乱来试试?   “凭什么啊!”唐小诗甩着小高跟鞋,几步追上去。冲到叶启皓身前,然后转身拦住他:“我以后要谈恋爱要结婚的。怎么能答应你——”   叶启皓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搭着女孩肩膀,像转陀螺一样把她给转过来,凝着眸子从腰到背把唐小诗实实在在打量了一圈。   “你干嘛盯着人家屁股看!”唐小诗满头黑线。   叶启皓突然俯身单膝点地,吓得唐小诗差点一屁股坐瘫下去。   尼玛,这什么意思啊!若不是想到那枚戒指已经交给江岩带去警署了,唐小诗真以为这男人是要另类求婚呢!   “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叶启皓额角抽搐了一下,就知道她的小脑袋里又想了些乌七八糟的。他旋即拽下自己肩膀上搭着的西装外套,往唐小诗的身后一搭,两个袖筒绕到女孩小腹前面来,打了个结系紧。   “你刚才说的那种情况,是这样打结的么?”   “啥?”唐小诗一脸莫名其妙。这家伙突然蹲下来把西装外套绑自己腰上是要闹哪样啊!   “实在很抱歉。”叶启皓蹲起身,攥着鲜血淋漓的左手道:“刚才跳舞的时候伤口裂开,因为扶着你的腰,所以弄脏了你的裙子……这个从后面看上去,就好像——”   “叶、启、皓!”唐小诗终于相信了大穷很早之前就给自己的忠告——这个男人绝对是睚眦必较的典范啊!   难怪从刚才起就觉得自己腰背上湿湿的,还以为是冒的冷汗呢!   站在宴会大厅门口,唐小诗给方慈静打了个电话。   “诗诗啊!你走了么?”方慈静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受宠若惊,刚才陆百年突然心脏有点不适,这半会儿叫了私人医生在检查,一直也没有再下楼来。   “恩,马上就要走了。”唐小诗说:“你不用管我了,那个……我问下,他怎么样了?”   听到唐小诗主动关心陆百年,方慈静自是感动不已:“没事的诗诗。你爸他这是老毛病了。今天可能是太高兴了,稍微喝了点酒。后来你不见了,可能又着急焦心,这一下子受了点刺激。”   “恩,那就好。上了年纪要多注意身体。”唐小诗也没再多说什么,抬头看到叶启皓已经打开了车门在等她了。于是挂了电话,甩着屁股上厚重的西装外套屁颠屁颠跑过去。   “你好像,还挺关心你这个继父的。”叶启皓有心有此一问。   “哦,”唐小诗有意无意地搪塞了一句:“看在我妈面子上吧,其实他俩……对我也都挺不错的。”   “上车吧,你来开。”唐小诗这才发现,叶启皓拉开的是驾驶室的门。她倒吸一口冷气,全身的神经都紧张了起来——说起来,她大学毕业时考的驾照。成为本本族已经有一年的光景了。但的的确确还没有自己上过路。   第一次就摸比自己家房子还贵的车,总是忐忑胆虚的。   “我不行的……”唐小诗知道叶启皓伤了左手,应该也没办法开车。于是讪讪地提议:“还是叫代驾吧,路途也不算近。”   “自己的车就像自己的女人一样,不愿给陌生人碰。”叶启皓拉开唐小诗:“你不行的话,还是我来吧。”   “算了算了!”看着自己肩膀上又被蹭上新鲜的血,唐小诗硬着头皮道:“你那手不行的吧。要不我试试,万一撞断你另外一只手,概不负责哦。”   唐小诗摩拳擦掌地钻进驾驶室,稍微熟悉了一下几个零件。侧脸看到叶启皓正在盯着自己,就更紧张了!   “你看我干什么?”唐小诗皱了皱眉:“快点把安全套带上,我要动了!”   “现在么?没试过在车里……”叶启皓满头黑线。   “我……”轰得一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天灵盖,唐小诗恨不得一头撞死在方向盘上!   “我是说……把安全带套上!我要开动了——”   看着叶启皓那张快要憋出内伤的脸,唐小诗突然在想:爸爸会不会是因为在全院大会上闹了一场不可撤销的口误,觉得没脸见人,于是引咎自杀了!团长见才。   这一路磕磕绊绊,把二十分钟的路足足开了有五十分钟。用叶启皓的话说:就是开挖掘机都没有她这么慢的。   唐小诗不以为然:总归安全第一嘛,能顺利到家就行呗。等车停到小区楼下的时候,她才想到了一个不得了的问题——   她就这么把叶启皓带回家了?!   男人伤了手不能开车,又不肯找代驾,江岩跟大穷在警署压根就没有要过来接他的意思。这不是摆明了要在自己家里蹭一晚上么!   “看什么?上楼呀。”叶启皓见唐小诗捏着的提包在原地要嘴唇,有点不耐烦道。   “你……你要跟我上去?”唐小诗明确表示:你是大灰狼我是小白兔,我很害怕你….   “OK,那我留在车里,等江岩处理好了事情来接我就是。”叶启皓也不多说,随便挥了下手,几点鲜血又一次不小心溅上了唐小诗的脸颊。   女孩呼吸一窒,心下不忍:“要不……你还是上来吧。我家有缝合包有消炎药,我帮你处理下伤口。我看你流血流的都快站不稳了……   那个……其实我也不怕你乱来,我爸的骨灰还在家,你要是欺负我他会向你索命的。而且我家警长很通人性,也会保护我的——”   “算了,我宁愿躺在车里流血流死…….”叶启皓揉了下太阳穴,他真的有点头晕,这会儿伤口引起了低烧,整个人都疲惫混沌的。   “走吧!别客气了,我家警长很喜欢客人的。”唐小诗拉着他的手:“你只要别嫌弃我家很小很乱就成,另外爸爸的供台还没拆……”   就这样把叶启皓带上了楼,开门的一瞬间,那只叫警长的黑猫就咪呜一声冲过来,从那又质疑又不友善的叫声调调里基本能判断出来,它在说‘这货谁呀?你爸不让你带男人回家你忘了?’。   一脸晦气的死猫样,这哪里很喜欢客人了?   叶启皓一见到黑猫就浑身不舒服,要不是看在自己低烧有点站不稳的份上,直接就飞起一脚了……   “你先坐一下,我给你倒杯水。”唐小诗蹬蹬跑进跑出,回头一看叶启皓已经不见了。   原来他径自来到了唐鑫的供台前,用口袋里的打火机燃了三支香,恭敬地送了上去:“逝者为大,总要先给你父亲敬几炷香。”   看不出来呢,他还挺细心的……唐小诗唏嘘一声,拉着叶启皓来到沙发上坐下。   “你爸爸,是因为什么去世的?”叶启皓把手递给她,冰凉的酒精药棉一层层挑唆着他早已麻木的疼痛感。如果不找点话题转移下注意力,的确是有点难熬。   “自杀的。”唐小诗清理好了伤口外围,才想起来家里是没有麻药的:“话说,我就这样直接缝的话,你受不受得了?要不还是直接去医院吧……”   “没关系。只要你不介意我吸烟的话……”叶启皓点点头。   唐小诗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一针挑了下去——   “我爸爸抑郁症有好些年了,我觉得……也许还是跟我妈同他离婚有关?唉,上一辈的事也说不清楚。”   “你跟父亲这么亲,所以……不怎么喜欢你妈妈是么?”看着唐小诗稳稳的小手挑着缝合针穿梭,叶启皓点燃第二支烟。尼古丁能带来些心理上的缓解作用,还好他本也不是对特通特别敏感的人。   “也谈不上不喜欢吧,当初她坚持抛弃我爸跟陆百年走的时候我挺恨她,但后来想想又何必呢。”唐小诗微微顿了一下,旋即大大咧咧地笑了笑:“各人有各人的因缘,管好自己就是了。”   唐小诗一共缝了六针,由于太紧张了,水平发挥的有点失常。一眼看过去那针脚就跟喝醉了的蚯蚓似的,她自己也觉得过意不去。   叶启皓的手很漂亮,缝成这个样子真的有点可惜呢。唐小诗帮他涂了药包扎好:“先这样吧。以后你可以去找那些整容医院好好去除疤痕,这几天——”   话音未落,就看到叶启皓开始解衬衫的扣子,唐小诗一下子就懵了:“你干什么!”   “借我浴室洗个澡。”叶启皓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   “不是——”唐小诗重重得吞咽了一声:“你……你你你手上的伤不能沾水……”   “知道,所以你来帮我洗。” ☆、第五十八章 我家警长一见到晃来晃去的东西就会跳起来抓   唐小诗以为自己的耳朵进水了,心想这家伙也太无耻了吧。居然把求别人帮助忙的态度拿捏得这么理直气壮!   “什么叫……我帮你洗?这种事,我……我根本就不会做嘛……”唐小诗拖着哭腔。下意识地往父亲的卧房门口看了一眼——爸,你怎么还不出来啊!有人耍流氓啊,嘤嘤嘤……   叶启皓不以为意地指了指正在角落里舔DD的黑猫警长:“它呢?你不是经常帮它洗么?怎么说不会——”   “当然不经常啦!”唐小诗深呼一口气:“否则你以为我为啥养黑猫?它本来是白的……”   真是唯女子与唐小诗难养也——   叶启皓觉得再跟她理论下去,自己必然内伤而死,他懒得再多废话:“反正我是为了保护你才受伤的,你要是良心过的去,就看着办吧。”   嘭得一声关上浴室门,只剩唐小诗一人像被遗弃的孤儿似的站在外面。不对呀?这里明明是我家吧!   “算了算了!”唐小诗咬咬牙妥协,推门闯进去:“洗就洗吧,但我有个条件——”   “说。”叶启皓正要试着把衬衫的袖口从左手里脱出来,唐小诗一下子就冲上去按住了他的手。   “我……我的条件是——”唐小诗涨红了脸:“你得……穿着衣服洗……”   “滚!”叶启皓真是后悔在刚刚的那一瞬间,自己竟然试着去理解这个死丫头的思路。   “干嘛呀!穿这衣服也能洗的!干洗嘛~警长洗澡的时候也不用剃毛——”唐小诗忿忿揉了揉被踹痛的屁股。挥了挥小拳头在门外叫嚣到:“叶启皓,你矫情死了!”   这时听得浴室里哗啦啦的花洒声,唐小诗于心不忍:“喂!你别开淋浴,会打湿伤口的。我帮你放水用浴缸吧!”说着她再一次冲了进去,把已经接近半裸的男人拽了出来:“进屋等着,插电的热水器要烧十几分钟呢。”   “有浴衣么?”叶启皓问。   唐小诗可不愿意拿爸爸的遗物随便给人家用,她歪着脑袋想了想,还没等开口,叶启皓倒先别扭上了:“女人的衣服我不穿。”   切!讨饭还嫌饭馊!唐小诗一拍脑袋,想起来上次大穷淋雨换下来的一件衬衫,在她家洗干净了一直还没还呢。于是翻箱倒柜的找出来问:“女人的衣服你不穿,那大穷的行么?他算中性,不男也不女。”   “你家里为什么有他的衣服?”叶启皓登时就竖起警惕:“你不是说你们只是清白的朋友关系么?”   “你什么肮脏思路啊?好朋友就不能留宿了么!”唐小诗一把将那衬衫丢到叶启皓的脸上:“爱穿不穿,光着随便!反正我是护士。见多了人体标本也没啥。   但可要警告你一下哈。我家警长一见到晃来晃去的东西就会跳起来抓——”   只觉得潜意识里幻化出一丝恍如隔世的痛,叶启皓默默转身进屋……他一手捏着手机,噼里啪啦地不知道在打什么字。   “江先生要回来了么?”唐小诗忙问。她这是心心念念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你舅舅该喊你回家洗澡了,快点带着你的罪案凶器离开我的少女之家吧。   “你很期待我离开?”叶启皓皱了下眉头。   “才没有。”唐小诗红着脸不承认:“我只是想问问大穷回去了没,刚才打他手机没人接。”   “他回不来了。”叶启皓冷笑一声,吓得唐小诗一个哆嗦差点坐警长身上。   想到江岩带走大穷时留下的那个腹黑笑容,唐小诗弱弱地问:“江先生会把他卖去南洋当鸭子么?”   “应该不会吧……不知道……”叶启皓用这样模棱两可的态度,简直是把恐怖因素扩大到了极致。   唐小诗差点就吓哭了:“可千万别这样啊!大穷不是真的gay,他只是像gay!你要是真找个男的糟蹋了他,他会以死明志的!”   “这是你的房间?我可以进去么?”叶启皓说着像是在征求意见,其实还没等唐小诗的允许就已经把门推开了。   “喂,你不要转移话题!你们要把大穷怎么样啊?”   几乎与此同时——   已经达到微醺第二阶段的大穷正口沫横飞呢,眼睁睁地看着江岩为他倒着接下来的一杯红酒。还傻乎乎地吼着‘满上满上’!   “这次叶家找回丢失的戒指可多亏了林二少的帮忙。”经鉴定,那枚被送上宴会的祖母绿戒指的确是真品。现已销案。被华天商城的李经理重新带回去严加保管。   看看天色也不早,江岩把大穷带到了一处西餐厅,说是表示感谢硬是拉他入席。   “哪里哪里,我明明什么都没做。”大穷这辈子都没被人这么牟足了劲儿夸过,这会让早就飘然入仙了。   “林二少谦虚了,想必是你将那女贼的画像还原得十分真实,通缉犯见不好脱手,只能还回来。还是您的功劳最大——”   “哈哈哈,这倒也是哈。”大穷傻乎乎地举杯:“江先生,以后咱们就算是有过交情了,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唐小姐是你最好的朋友吧,不知林二少对她有多少了解?”   听到江岩突然提起唐小诗,大穷一拍胸脯:“江先生我跟你说哈,我跟唐小诗那可是过了命的好朋友。她的事你只管问我就是,我都知道!”   江岩面带微笑地撑起手肘,摆出一脸听故事会一样的虔诚姿态:“那你就说说,唐小诗她父亲的事吧。”   大穷打了个满满的酒嗝,大手一挥:“你说唐叔啊,那可真是个好人呢。当年我这条命还是他给我捡回来的呢,可惜那么好的人他怎么就不长命呢。   走的时候还不到五十岁,丢下唐小诗一个人也真是够可怜的,哦,也不光是一个人,还有一只黑猫,名叫警长。快两岁了还没送去做结扎,一到发情就捧着我的大腿蹭啊蹭的,你说我这么个阳光帅气的纯爷们——   其实我也喜欢猫,但是唐小诗说养猫的男人都是gay,所以我只好央求我哥养一只狗,说是正宗的杜宾,但我觉得它妈一定被其他野种强奸过,越看越像哈士奇。”   “那你知道唐大夫为什么自杀么?”江岩打断他无耻的偏题,试图把信息拉到有意义的节奏上。   “在查呀。”大穷挺起胸脯:“我早就跟唐小诗说,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哦,我看像林二少这样年轻有为的侦探,一定查到不少线索了吧?”   “这个嘛,总要循序渐进啊,慢慢来~”大穷嘿嘿一声,抓了抓头发。说实话这红酒后劲十足,已经开始让他的舌头打结了:“我倒是真想做出点成绩,不仅让小诗安心,也能让我哥对我刮目相看。可惜创业初期真的是一条孤独的路啊,除了抓小三就是抓小四。我这么高大上的职业理念,都快变成民事纠纷仲裁机构了!”   听着大穷满含酒气的感慨,江岩听得耳朵都快醉了。   “那你哥哥和唐小诗的关系——”   “唉,我也巴不得他俩能有点啥关系呢。”大穷终于被他牵走了思路:“以前我哥很讨厌唐小诗,因为他一直觉得是唐小诗把我带坏的。其实是冤枉她了,我们两个人那可都是打娘胎里就不着调了。充其量就是跟臭棋篓子下棋越下越臭,不存在谁带坏谁的问题。   说起下棋,你们想不到吧,我小时候可是全校的围棋冠军。可惜最后败在看门老大爷的手里,那老大爷眼睛都不好使了,下盲棋,牛逼吧!简直堪比扫地神僧一样深藏不露,最后我只能走一步偷他一个棋子——”   “林二少,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吧。”江岩看着他那刚刚见底的酒杯,又为他倒满。   “哦,你说我哥啊。我哥这个人哪都好,就是你永远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大穷也不知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就跟金鱼似的,你喂他他就吃,这会儿差不多已经干进去大半瓶了:“本来我以为我哥不喜欢唐小诗,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突然觉得他对那死丫头还挺上心的。   估摸着可能是戳中他哪个萌点了,唉,我哥这些年为了家里的生意都没顾得上找女人,人人都说我像gay,其实我觉得他才像。不过唐小诗要是真做了我嫂子,那敢情好呢。总比给叶启皓那孙子囫囵吞了强,你说是不是?”接着就听咕咚一声,大穷迷迷糊糊往桌上一趴,任凭江岩再说‘你这样年轻有为的侦探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挑不起一丝一毫兴奋的神经了。   江岩叹了口气,给叶启皓发了条消息:   【抱歉,失策了。灌得太多醉过去,什么都没问出来。】   随后他打了个响指叫来侍应:“把这位林先生送上计程车,到这个地址。”他写下了林家宅邸的地址和电话递给那位侍应:“叫一位林展西先生签收。”   “签收?”那侍应显然领略不了江岩的冷幽默。   “没意识的人就等同于东西而已,不是签收是什么?”江岩抽出几张钞票压在酒瓶下面,起身离开了。   被稀里糊涂架上计程车的大穷警惕地睁开眼睛,慢慢褪去醉红的脸上舒展开一丝得意的表情,同时嘴角抽起坏坏的笑容——   小样,跟我来这套?不知道少爷我从小到大喝的酒比撒的尿还多么?还签收?签你妹啊!   他躲在计程车后座上,先往车窗外看看。然后低下身子伏在座椅上,捏着手机给唐小诗发了条短信:   【你在哪?方便讲电话么?】   唐小诗正在给浴缸放水呢,就听到口袋里叮咚一声。一看到是大穷的短信,立刻松了一口气。   还好,看样子江岩还留了他一条小命,没有吃干抹净。   立刻拨过去一个电话,唐小诗急道:“大穷你在哪啊?江岩有没有把你怎么样?”   “我没事,你呢?没跟叶启皓在一块吧,我有事跟你——”大穷迫不及待想把刚才江岩套自己话的事告诉唐小诗,虽然他也弄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问那些话。但这是自己第一次反侦察逃脱得这么漂亮,怎么也得跟唐小诗好好炫耀一下。   可是一听到他提起叶启皓,唐小诗无奈地吞了吞口水,压低声音说:“如果我说我被逼无奈要帮他洗澡,你信么?”   “被逼?”思路一下子被打乱,大穷狐疑了几秒钟,旋即撕开公鸭嗓吼道:“谁逼你?”   唐小诗哑然,默默吐出两个字:“良心……”   “哦~”大穷唏嘘一口气:“你连运动鞋都刷不干净,会给人家洗澡么?”   “凑合呗。”唐小诗无奈地耸了下肩:“我在卫校上学的时候也洗刷过尸体和人体模型,应该差不多吧。”   “那就好。”大穷哦了一声,可能是手机的扬声筒开得太大了,前面开车的司机实在听不下去了,开口说话道:“小伙子,这不是重点吧?那女孩独自一人给男人洗澡,是不是有点危险啊?”   “啊?”大穷神经绷断了路子,顿时毛骨悚然地冲着手机里吼:“唐小诗这不是重点好不好!你……你你你居然要帮叶启皓洗澡?!那……那我哥怎么办!”   唐小诗也火了:“你脑子给王八吃了么!这也不是重点好不好?   我要给叶启皓洗澡,你该考虑的是万一他乱来怎么办!还不赶紧滚过来帮我解围——”团私序才。   “解围?”大穷哼了两声:“可是我才不愿意……替你给叶启皓洗澡……”   “林、子、赋!”   揉了揉差点被震碎鼓膜的耳朵,大穷冲着那出租车司机道:“师傅麻烦调头去——”   “大西安桥那边的雅致公寓是么?”出租车司机轻笑一声,准确地报出了唐小诗家的地址。等到一脸惊愕的大穷从正光镜里看清江岩的脸时,心跳都要冻住了!   “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啊!”   “当然是不放心林二少了,这才亲自代驾送您回去。”江岩嘴角挑出一丝浅笑:“没想到林二少的酒量还真是不可小觑,一听到英雄救美,这么快就清醒了?”   “停车!”大穷火烧屁股一样推开车门,本来还在为自己的反侦察能力沾沾自喜,窃以为那些胡诌的废话把人家弄得又恼火又无奈。结果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啊!   也不知道脑子里装了什么鬼,大穷分分钟只想逃得离江岩越远越好。于是还没等车停稳,他一推门就冲了下去——结果直接撞上了溜缝的摩托车。当场就是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意识和信念均告失联…….   江岩心想:整个世界也阻止不了逗比寻死的节奏啊!   叶启皓站在唐小诗的卧室中央,随意打量着里面的陈设。这是典型的小姑娘房间,满眼充斥着温馨的嫩色调。   淡绿色的墙纸,碎花的床单,猫咪图案的踏脚垫,还有粉嘟嘟的抱枕。   简直花痴一样……叶启皓心里泛起一丝恶寒。   他走到那低矮的写字台前,私以为差点都能弯腰抬腿用来踏着系鞋带了。   叶启皓无心去动女孩的隐私,只是随意浏览了一下桌上放着的各种小玩意——什么千纸鹤小花篮,笔记本,铅笔筒的。但凡是跟手工扯上关系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很丑!   叶启皓不知不觉地上扬了嘴角,伸手在西裤袋里摸出钥匙,那上面拴着唐小诗之前送给自己的软陶钥匙扣。   回头看看那蹲在门口虎视眈眈的黑猫,他下意识地比对了一下,心想:他要是这只猫,知道唐小诗把自己的肖像捏成这样,必然抓花她的脸泄愤!   伸手冲那猫招了招,恍惚间又想起来唐小诗对自己普及过的细节——招呼动物应该是手心向上勾手指,果不其然——警长咪了一声凑过去,绕着叶启皓的腿转了两圈。   他本不喜欢动物,尤其是一身毛茸茸的。但这会儿似乎也没觉得很讨厌,任由它转完了搂,搂完了蹭,撒娇打滚没下限。   叶启皓不知道它要干什么,但心想:人对于动物表达友好的方式多半就是投食吧。   于是他把唐小诗书桌上的半块巧克力给扔了过去。   黑猫警长:巧克力你妹啊!老子这是发情啊!发情你懂不懂!   “水还没有烧好?”叶启皓走出房间,看到唐小诗正捏着手机心神不宁。一见到他出来,吓得差点哆嗦起来。   “好……好了……太烫,稍微凉一凉,再等会儿好了。”唐小诗也不管合不合逻辑,信口胡诌一顿。   连叶启皓这个从来都没有亲自放过洗澡水的人都懂——洗澡水烫当然是用冷水兑啊,鬼才听说过有放凉的!又不是要喝!   “我会自己放冷水的。”叶启皓唰得一声解开皮带扣,沿着腹肌两侧的人鱼线刚刚崭露头角,唐小诗就啊的一声就捂住了眼睛:“别——”   “我有要你盯着我看么?”叶启皓太阳穴乱跳,冲她吼了一声:“滚回房间里!”他走到浴室的浴缸边上,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浴缸内及膝盖高的水面上——   除了一堆漂浮得很风骚的干花瓣,还有一只橡皮大黄鸭!   唐小诗趴在门口,满心得意地以为自己故布障碍的缓兵之计一定奏效了。她觉得像叶启皓这么矫情的人一定是打死也不肯下这样的洗澡水,争执几下也就能为大穷赶过来救自己营造了充足的时间。   只可惜,她首先没有想到的是:可怜的大穷撞了个轻微脑震荡,正被江岩拖着送进了云江医院。   其次没想到的是:叶启皓……他真的下水了! ☆、第五十九章 有些话,要穿上衣服说才有气势   叶启皓知道那死丫头定然是在门口偷看他,心里暗暗冷笑:什么叫赴汤蹈火暂且不惧?区区一点恶作剧的障碍物能阻止他通往洁癖的路么!   卫生间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氛气息,跟唐小诗身上的味道挺像的。洁白的雾气扑上梳妆镜。浴缸边缘的水珠沿着冷却的痕迹滑下。   叶启皓半身坐进去,将左手搭在外沿避免碰水。另一只手将毛巾沾湿,慢慢擦拭着脸部和肩颈,动作稍微有点别扭。   唐小诗看着看着,有点于心不忍。想他若要洗头发的话定然是十分不方便的。一番思想争斗后,她还是蹑手蹑脚地过去,打算搭把手。   此时叶启皓靠在浴缸里背对着她,淋淋洒洒的水珠沿着打湿的头发滑走在完美流线般的肩颈上,带着点朦胧的雾气,还有那么点小性感…….   说起来,这是唐小诗第一次看到叶启皓的裸背。比起上一次发着高烧被绑在床上直视他的正面体态——不得不承认,这样健美流畅的肩背更能激起她内心深处的小躁动。   唐小诗觉得自己一定是养猫养习惯了。否则为何会有如此变态的猫性心理活动?真的好想……上去狠狠地给他抓几道属于自己的红甲印呢。   正在她想入非非之际,一道温热的水珠直接迎面喷过来——顿时就淋了她一头一脸,狼狈不堪!团私央才。   “叶启皓你有病么!”唐小诗忿忿地抹着脸上的水渍:“干嘛用你的洗澡水喷我!”   “明明是你从后面偷偷接近我的。”叶启皓哼了一声。   唐小诗委屈地一扁小嘴:“你后面又不长眼,我这么轻的动作蹑手蹑脚的……你都能听见?”   叶启皓厌恶地白了她一眼,简直是被她的智商深深打败到十八层地狱:“你是白痴么?那么大的镜子放前面,你还好意思说‘蹑手蹑脚’!”   唐小诗自知又犯了蠢病,吞下郁闷说不出话,再等她看清叶启皓攻击自己的‘武器’竟是那只橡皮大黄鸭,当场就缺氧了!!!   叶启皓若无其事地把玩了一下手里的鸭子。轻轻一捏,一小条水柱就从鸭子屁股上的排水口喷出来,在浴缸里打出半盏涟漪。看得唐小诗一阵阵恶寒——本来是想放点东西恶心恶心他的,敢情他还玩得欢!小时候没玩过是不是!   “玩毛线啊!”唐小诗叉着腰大吼:“这是警长的玩具,你都几岁了!”   “哦?我还以为这是你给我防身的武器,跟你们女人装在包里的防狼喷雾剂一样。”叶启皓转头冷笑:“特别是防备一下……女色狼……”   “谁要色你啊!”唐小诗又羞又气。忿忿叫嚣:“我看你一只手不方便。想来帮你洗头嘛,真是不识好人心!”   叶启皓不说话,看了一眼手里的鸭子,满心厌恶地丢到一边。他平视着模糊的镜面,镜子里的唐小诗也同样木木讷讷地平视着他!   “洗呀!愣着干什么?”男人拧着眉头吼了她一声,吓得唐小诗一个激灵差点栽浴缸里。   “喂!你求我帮你,好歹有点求人的态度!”唐小诗好不容易才忍住没上去挠他的冲动,愤愤不平地跻身过去,下意识地别过头眯上眼。不太敢看到那某些令人尴尬的……   “你不看着我怎么洗?”叶启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你……你有点羞耻心好不好……自己的身体怎么能随便给人看……”唐小诗又羞又臊,胡乱从他手里接过毛巾,眼睛还是很不小心地瞄上了——   咦?!   叶启皓并没有如她之前想象得到那样脱得比尸体还干净,他坐在浴缸里,腰胯上围盖着自己给他找出来的那条浴巾。花花绿绿地在水里飘荡,倒也不曾春光乍泄。   “你这是什么表情?”叶启皓仰起头。挑衅地捕捉着女孩躲闪的目光:“很失望么?”   唐小诗拎起湿漉漉的毛巾。狠狠地往男人的头发上一撩,气得小脸透红:“谁失望了!我又没在想那种事!百……百合花味道的洗发水行么?”   “随便。”   唐小诗洗头发还是蛮在行的,因为经常洗猫嘛。   “你的毛质真好,不像警长那么难打理。”唐小诗一边揉一边说:“他尾巴和屁屁附近的毛总是打结,可能是经常自己转圈咬尾巴的原因吧。”   叶启皓强压着怒火吼。他妈的什么叫毛质?不会说话不能别说么!   “你洗澡真乖,也不像猫那么难搞。你看警长胖胖的像个冬瓜,其实水一浇就只有巴掌大——”   “唐小诗……”   “怎么了?力道不好?”   “我给你多少钱你才能闭嘴?”叶启皓疲惫地往后靠下去。这是被她逼疯到临界,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钱就不用了哈,”唐小诗红着脸咬咬嘴:“你只要不……不乱来就好。”   她悻悻翻了个白眼,本来只是想多找几个话题转移一下这家伙的注意力嘛!别等到洗干净了,泡舒服了,回头就想着把自己吃干抹净——这个该死的大穷怎么还不来,是打算等会儿捉奸在床么!   终于硬着头皮给叶启皓挠完了头皮,唐小诗起身去摘花洒:“别乱动哦,当心水溅上伤口。”   雪白的泡沫沿着男人的胸肌臂膀滑入水中,那些令人崩溃的干花瓣被冲得直打转。盖在男人腰腿上的浴巾微微掀起一点涟漪,唐小诗不由自主地吞了下口水。   “叶启皓,我换一条浴巾给你盖着好不好?”   “怎么?”叶启皓睁开眼睛,不耐烦地说:“这条也是那死猫的?”   “这倒不是,只不过这上面的卡通图案……”唐小诗伸手指了指浴巾正面的一只长鼻子小象:“这个小象的位置……”   “你想说什么!”   “没什么……”唐小诗扭扭捏捏地摇了摇头:“我就是建议你一下,换不换随你便嘛。只不过……有点以彼之长补己之短的嫌疑……”   以彼之长补己之短!!!   唐小诗,你摊上大事了!   呼得一声翻身坐起来,飞溅的水花溅了那不知所谓的呆萌女孩一身一脸!   眼看着男人一手扯住自己的脖子,唐小诗还以为他真的要掐死自己呢。   “叶启皓!我……我错了……”   “晚了!”   哗啦一声,男人拽着唐小诗的小细胳膊,硬生生地给拽到浴缸里了!接踵而至的欺压,害得她连呛了两口水!   妈的,泼我就忍了!居然还要我喝你洗澡水!   “叶启皓!不闹了不闹了!”落汤鸡一样唐小诗咳呛连连,抓着男人的手奋力求饶。   “你知道有些话,是绝对不能对男人说的。”叶启皓的眼神已经开始沉了下去,呼吸又粗又重,沿着女孩狼狈不堪的脸颊吐息,弄得她浑身酥痒又惊恐万分!   “我真的没有鄙视你的意思嘛……”唐小诗被他按住两只手,跟待下油锅的青蛙似的哭丧着脸:“求求你了,看在我帮你洗头洗澡的份上——”   “唐小诗,跟我在一起吧。”叶启皓突然严肃起了目光,认真的说。   “啊?”   “做我的女人。”   “像……陆雅姿那样么?”也不知为什么,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唐小诗的失落大过于震惊。她一下子就想到今天宴会上那个崩溃失控的女人,不知不觉地就为自己在叶启皓身边的位置奠定了警惕。   “这种时候,别提那扫兴的女人。”叶启皓撑起身子,沿着女孩水淋滴答的脸颊轻抚:“你跟她不一样。”   “叶启皓……”唐小诗咬了咬唇低下头:“你是在说,你喜欢我么?”   叶启皓并没有回答她,只是突然袭上一吻,盖住女孩微微卷翘着的小嘴唇。   这是迄今为止最温柔的吻,轻咬磨合的循序渐进终于换来了她一点生涩的回应。   不会接吻的人就跟不会游泳的人一样——最致命的弱点就是不会换气!   感觉到怀里的女孩瑟瑟发抖,叶启皓还以为她这是进入状态了,没想到唐小诗都快憋死了!   “为什么你每次接吻的表情都这么痛苦?”   “因为你一直都不肯放开我的嘴让我呼吸啊。”唐小诗委屈地说:“我是女孩子,肺活量又没你那么大。”   “你……没有鼻子么?”叶启皓差一点一个冲动,又把她给按到水里。   “啊!对哦,可以用鼻子呼吸!”唐小诗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眼睛一亮,那呆萌的小眼神好像就在说‘要不你再试试’?   “想要的话,不能主动凑上来么?”叶启皓满脸黑线地看着那眼前那张怪里怪气的小表情。   “我……”唐小诗低头搓了搓手心:“叶启皓,你为什么要我跟你在一起?”   “你就像个白痴,若没有个男人把你放在身边照看着,我怕你有一天把自己整死在家里被猫吃了都没人知道。”叶启皓从浴缸里走出来,开始对着镜子擦身。   “可是我……从来都没谈过恋爱,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唐小诗跟着爬了出来,像猫一样凑到叶启皓的身边:“听人家说,如果喜欢上一个人就会很容易受到伤害,我不太敢呢。”   “你觉得,我会伤害你么?”叶启皓转过身来,轻捏她的小腮帮子。   “不知道……爸爸说,有些伤害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的心魔生成的。”唐小诗摇摇头:“有要求,有欲望,有追求……求不得,就会痛苦不堪。”   其实唐小诗很想说,就在几个小时前得知叶启皓在跟陆雅姿跳舞的时候自己的心里就很有受伤的感觉,只不过,她不确定这种受伤跟喜不喜欢是否有关系。   “那你爸爸有没有告诉过你——”叶启皓轻轻弯下身子,捋顺着女孩湿漉漉的头发:“任何人都无法避免被伤害,但幸运的是,你可以选择值得为之受伤的人。”   唐小诗摇摇头,然后露出顿悟的表情:“好像挺有道理的唉!只不过……如果你不是以全身赤裸的姿态说出这么有道理的话,我会觉得它更深奥更高大上!”   “滚——”   只觉得后背挨了一记降龙十八掌,唐小诗再一次被丢出了浴室。   “叶启皓你翻脸比翻书还快!”唐小诗忿忿挥起小拳头,砸在那磨砂的玻璃门上。   “少废话,在我穿好衣服之前给你考虑清楚,要不要留在我身边。”男人霸道的声音直线传递出来。   “我要是答应呢?”唐小诗趴在门框上,看着里面那修长健美的身材轮廓,她来来回回地衡量着这男人到底算不算尤物,自己到底吃不吃亏。   “答应的话就爬到床上躺好等我,从此眼里心里身体里都只有我!”   “粗俗!”唐小诗狠狠地说:“那我要是不答应呢?”   “不答应的话……你就是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把你捉回来,绑在床上躺好等我,从此眼里心里身体里都只有我!”   “叶启皓!”唐小诗刷地一声拉开门:“你不要太过分!我……我还没问过我爸,他不同意的话我才不会跟你在一起!”   “你要我亲自到下面去问他?”   “恩……”唐小诗想了想:“这个太麻烦了,人家都说黑猫是通灵的,我去问问警长。   它要是同意的话,就会学一声狗叫,你等着哈。”   叶启皓差点一口血喷死:“你家猫会学狗叫!”   “那当然,它平时总吃狗粮呢。警长——”唐小诗转身就去屋里找,平时这小帅哥最喜欢围在自己脚底下转,这半天怎么没动静了?   “警长?警——警长!警长你怎么了!” ☆、第六十章 我给他偿命 (虐点与槽点并存)   林展西叫医生拔掉自己的输液管,手机上的时间已经显示为近十二点。   他看了看端水推门进来的女佣,向她问起弟弟的情况:“子赋回来了么?”   那女佣脸上的表情顿了顿。欲言又止。   “他又惹什么事了?”   “二少好像是碰了点小车祸,杜管家已经去处理了。”女仆向站在身边的医生看过去,见人家点头了才敢说:“刘医生说您一回来就昏倒了,所以就没敢打扰您。”   “车祸?!”林展西已经极力试着去控制情绪了,但他永远也想不明白,这个奇葩的弟弟到底还能给他惹出多少事来。   “只是被摩托车撞了一下,有点轻微脑震荡。”刘俊杰收起空空的输液袋,给林展西上了下血压仪:“现在在云江医院,各项检查都做了。没什么大碍,只要留院观察一晚。”   “这样……”林展西闭了闭眼:“叫人备下车,我过去——”   “林先生!”刘俊杰挥了挥手,先叫那女佣出去。然后很严肃很认真地对林展西说:“子赋他没事。我刚才趁你睡着的时候去看过了。   ——你听我说,你真的不能再这样子了,如果已经决定了不接受手术……至少也应该放下操劳,到好一点的环境去疗养。”   “疗养……”林展西低吟一声:“那又能怎样呢?”   刘俊杰微微攥了下拳头,压低到不能再低的声音吐出几个字:“也许能……多活几天吧。”   林展西苦笑:“如果你说几年,甚至几个月……我想我都愿意考虑一下。可就只有几天而已么?   俊杰…你现在连骗都不骗我了是不是?你们做医生的,好歹不要对病人这么刻薄吧。”   “展西,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   “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了,你难道不了解我的行事风格么?”林展西若无其事地反问:“我的时间不多了,没可能再像前几年计划那样按部就班地走。团广团弟。   拿下大荣商圈企划,是我洗白兴林集团的最后机会。就算子赋成不了气候,我至少也要留给他一套清白的身家背景。这小子一根筋,如果让他知道爸妈以前的事,我怕他人生观都要毁了。”   “你这一辈子。就是被人情所累。只怕临到最后了。别人也不领这份情。”   “情领多了就是债,债多了就不会快乐。我宁愿他一辈子都恨我。”林展西很疲累,刚想闭上眼休息,就听到外面的女佣去而复返,敲门道:“林先生,有为自称叶小姐的人想要见您,我对她说起您身体不适还在休息,但她说有急事。”   “知道了,你叫她等一下。”林展西起身准备换衣服,站在一旁的刘俊杰自是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只随口问了一句:“这位叶小姐——”   “叶启皓的姐姐。”林展西也不隐瞒:“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这场争夺战中,叶启皓赌他的尊严,我赌我的命,你说谁的胜算大一些呢?”   ————   “叶启皓,你在里面化妆么!还不赶紧滚出来快救救警长啊!”唐小诗抱着那气息奄奄的黑猫。一脚踹上卫生间的门。才反应过来那是拉门。   “干什么!叫丧一样……”叶启皓现身出来,一眼看到唐小诗那张哭得扭曲的脸。话说这一天下来她流了多少眼泪了?真担心她脱水啊!   “警长他怎么了呀?我刚一进屋,就看到他趴在地上浑身抽抽的。”唐小诗跪坐在地上,把猫平放在面前。只看到它眼睛瞪得溜圆,呼吸急促,挣扎着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样子,十分难过。   “它生病了?”叶启皓皱了皱眉,但他又不是兽医且没养过任何宠物,只怕是比唐小诗更束手无策了。   “看样子是吃坏东西了!”唐小诗一边抚慰着猫一边试着掰开它的牙关:“奇怪了,从回来就没给它喂过东西,不会是吞了什么异物——”   “巧克力算么?”叶启皓下意识地往唐小诗的卧室看了一眼。   “什么巧克力!”唐小诗差点崩溃大吼:“猫怎么能吃巧克力!你……你喂的?”   这大概是自从叶启皓认识唐小诗以来,第一次用如此没有底气的声音跟她对话:“我……只是看到你桌上放了大半块,于是就随手喂给它了……”   “叶启皓!!!”唐小诗哭着跳起来:“猫吃巧克力会中毒的呀!而且还……还那么大一块!警长,警长你坚持一下,马上就送你去医院!”   唐小诗连身上的湿衣服都来不及换,抱起猫就往楼下冲。   “等下,开车过去!”   “还是跑去快些,宠物医院就在对面街!再晚就来不及了——”唐小诗头也不回,叶启皓无心惹了祸,又自责又困窘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随手抓了件外套给唐小诗披上:“快穿上,别着凉了。”   “你管我干嘛呀!我告诉你警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不会原谅你的!”唐小诗一边哭一边吼出自己那字字血泪的收养史:“我从小就像是受了诅咒一样,养鸡鸡死,养鱼鱼死。警长已经是我养过的第四只猫,之前就没有一个能活过三个月的!后来都想干脆不要结婚生孩子了,万一孩子被我养死了怎么办?   前年我爸爸在垃圾堆里捡到警长,当时就巴掌大,像被耗子强奸过一样,奄奄一息得挺了好几天。爸爸说这小家伙生命力这么顽强,能救活就一定能养长,这才养到现在的!   呜呜呜,我爸临走的遗书里还跟我说要好好照顾警长呢……”   这一路上,女孩叨逼叨的没完没了,也不怕咧着大嘴往里灌风。第一次摊上这样的事,叶启皓心里也不好受,只能由着她抱怨。   好不容易把猫送进宠物医院以后,唐小诗就站在治疗室外面哭,说什么也不肯离开。   “求求你别哭了,这大半夜的……街坊邻居还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叶启皓把带上的外套给她披上,搂着她快要哭断气的小肩膀:“好了,大夫都说了还好送来的及时,还有的救。何况……你家警长又智能又会学狗叫的,应该……命大的很吧?”   “你说什么风凉话啊!”唐小诗抡起小拳头冲着他肩膀就是一顿捶:“叶启皓……你赔我警长……”   “我……”怎么赔这是个问题,叶启皓一时哑然:“那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再买一只给你?”   “叶启皓你混蛋!”唐小诗哭得更大声了:“警长是我的家人,能随便买来代替的么!”   叶启皓也明白说这种话只会更激怒女孩,但是……他总不能说‘我给猫偿命’吧?   “那你说怎么办?只要我能做的到,我都答应你便是。”叶启皓这辈子都没用如此低声下气的口吻说过话,但也不知为什么,好像就在这个小丫头面前服软也不会觉得很有违和感。   “那你说的要算数……”唐小诗拉着叶启皓的衣襟,一边哭一边把眼泪鼻涕蹭上去。   “我说的一定算数。你别再哭了,我们回去换件干净的衣服。这样下去你要生病着凉的,谁来照顾警长呢?”叶启皓从服务台上抽了一叠面巾纸,哄着她魂儿画的小脸。   “那万一……万一警长去见我爸爸了……呜呜呜,你就替他给我当猫好不好?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呜呜呜……”   呃——   仿佛一记重锤击中心脏,叶启皓好不容易才屏住要骂人的冲动——不管怎么说,这次绝对是他的全责,唐小诗没叫自己给警长披麻戴孝就已经算客气了。   “好,我当猫还不行么?搂着你抱着你,给你取暖。”叶启皓已经快把自己逼疯了,如果过后把这些话录下来放给他听,一定会颠覆人生观的。   “那你答应了是不是?”唐小诗扁着小嘴抽了抽鼻翼:“先叫一声,然后打个滚给我看看,快点。警长最听话了,我叫他打滚他就打滚,叫他起立就起立。”   “唐小诗,我看我还是给他偿命吧。”叶启皓咽下一口老血。   半个多小时以后,大夫出来说猫已经脱离危险了,但要住院观察几天。   但唐小诗就是不肯走,非要留在这陪着警长。又哭闹了好一会儿,才朦朦胧胧地躺在叶启皓的腿上睡着了。   这么全身湿着睡着可是非常容易生病的,叶启皓将她抱起来,准备带回去换衣服。   又怕将她弄醒,于是硬着头皮对宠物医院的小护士说,能不能稍微用点安定针剂之类的让她安睡,给一只猫的量就行。   结果人家小护士看他一表人才的刚想发花痴,又一听他问出这种话,当场破功。还以为他这是要对那可怜的小姑娘意图不轨呢——顿时丢过来一个白眼,画外音不是变态就是禽兽。令叶启皓郁闷得直想撞墙。   唐小诗大概是累坏了,这一路被抱着回家直到放到床上也没醒过来。叶启皓硬着头皮拉开女孩的衣柜,从那一堆花花绿绿的内衣里挑出一件相对保暖点的居家服。   摸索了半天才找到唐小诗连衣裙侧面的拉锁,这还是叶启皓第一次给女人脱衣服,横竖笨拙的动作远远没有唐小诗当时扒自己的衣服扒得溜。   白嫩嫩的小身体比想象中的丰满一点,可爱的粉色内衣上还有一只卡通熊。叶启皓坐在床边想了一会儿,听说有的女人带着这样的文胸会呼吸不畅,可他自己……为什么也开始呼吸不畅呢? ☆、第六十一章 饥不择食是自掘坟墓   “警长……”唐小诗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正好把肩带后面的暗扣露出来。叶启皓趁机把她内衣解了,速度还不算生疏。   为了防止下半身占据上半身的思考高地。叶启皓糊里糊涂的把睡衣给唐小诗套上,横竖里外也没看,赶紧压一床被子把她当寿司一样包起来。   唐小诗之前感冒就是因为自己给她淋了冷水,这一次又是因为他把人家拽到浴缸里,叶启皓就是再混蛋也知道‘过意不去’这四个字怎么写。这种时候趁人之危,那可真就连畜生也不如了。   桌上的手机叮咚一声,叶启皓看了一眼,然后起身下楼。江岩已经站在车前等着他了。团广巨弟。   “你今晚就留在这?”   “恩,”叶启皓简直无法解释这一连串奇葩事件的来龙去脉,最后江岩搜集了所有的信息汇集成一句话帮他自圆其说:“简单来说,就是你差点弄死了唐小诗的猫,今晚把自己赔给她是么?”   “如果你一定要这么理解的话。我也可以弄死你。”叶启皓狠狠地扬了下拳头,然后叹口气,心说为了避免跟他惹火,还是说点正事吧:“那戒指的事情你怎么看?”   “既然能还回来,就说明窃贼不是为了钱。”江岩如是回答。   “这个不用你说我也明白,”叶启皓道:“我比较感兴趣的是,为什么会有人把要还给我的东西故意往陆家的宴会上送?”   “也许,对方是想让其他人也看到这枚戒指。而这个人,也在陆家宴会的现场。”江岩说:“线索可能会在唐小诗描述的那个快递员身上,我已经开始着手去调查。”   叶启皓却摆了摆手:“算了,找回来了就好,管他什么人什么目的?我现在没有精力想这些事。只有像林子赋那样闲得半死的人才愿意去插手这种跟他毫无关系的——”   “呵呵,你别太小看他了。再蠢的人偶尔也会爆发一下隐藏到快要萎缩的脑子,居然跟我玩装醉反侦察。说些有的没的全是废话。”江岩想了想:“不过。我猜他应该也不知道唐小诗是陆百年女儿这件事。   我提她父亲,他貌似只知道唐鑫。”   “别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了。”叶启皓摇头:“就算唐小诗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陆百年,也只是保持着一点表面上的亲缘往来而已。   我不相信她会为他们的利益来故意接近我……”   “这么自信?”   叶启皓旋即打断江岩的质疑:“在今天之前,也许我还没有办法那么确认。但发生了这么多事以后。我能感觉到这个女孩对她养父唐鑫的那种敬爱依赖和崇拜,是装不出来的。   在她心里,那才是她的父亲。”   “你认真的是不是?”江岩抚了抚眼镜,犀利的眸子仿佛能挑穿他心思里最后的那一丝一点不自信:“林子赋同样承认了林展西对唐小诗确实有意思,在这么特殊又敏感的时期。你们像打了鸡血似的两人争利争益争女人,就不觉得奇怪么?”   叶启皓怎会不觉得奇怪?如果林展西想要喜欢唐小诗,光凭借林子赋的这层关系也比自己近水楼台先得月。   可偏偏选在这种时候,自己要什么,他就抢什么。到底是跟创叶过不去还是跟他叶启皓过不去啊?   ————   “叶小姐,我想你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林展西刚听明白叶启臻的来意,便挥手示意她停一停:“你希望叶启皓失去的是他作为叶家继承人的能力与信誉。首先就是不能在大荣商圈企划案上成就一鸣惊人的气候。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们有共同的利益。   你愿意帮我得到我想要的,我也愿意通过兴林与创叶的角逐,给你挤下叶启皓的可乘之机。   我接受商业信息情报的互通有无,也接受关键时刻的同舟共济,但我针对的并非是叶启皓本人。   你让我从他的性情弱点上下手,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且不说这不是我行事的风格。更何况以他那样的出身,这些年受到的诋毁和质疑还少么?他又怎么会因为一个所谓的心爱女人,做出过格的蠢事?”   “林先生,”叶启臻抿唇一笑:“商场如杀场,一个了解你所有弱点的亲人要比跟你站在绝对对立面的敌人要可怕的多。   叶启皓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比你清楚。他会栽在什么样的人手里,我比你有信心。   只要按我说的做,我可以保证,下周五的第一次竞标,我绝对会为你兴林拿到头筹。”   “不好意思,就算不为叶启皓。”林展西轻轻按住右上腹,止痛剂的药量逐渐加大,持续的时长却越来越卑微:“单说唐小诗,她是我弟弟的好友,也是我的朋友。   她的父亲唐鑫更是曾救过我弟弟的性命,无论于情于理,她都是我们自己人。   我承认我对那种没什么脑子的小丫头产生不了什么好感,但并不表示我可以去做这种欺人感情的无耻之事。   换言之,叶小姐也未免太看得起我了,讨好女人什么的,我可未必有叶启皓擅长。”   “林先生你错了。”叶启臻呵呵笑道:“唐小诗可不是个简单的小丫头,她是方慈静和陆百年的亲生女儿,唐鑫只是她的养父。”   看到林展西脸上微微露出震惊的表情,叶启臻故作神秘地得意道:“说是她最好的朋友,恐怕连你弟弟都不知道这件事吧?   林先生你想想看,大荣商圈这块肥肉里蕴含了多少商机?除了你和启皓之外,别人就不会把红眼放在上面了?   难不成,你还真以为长久以来在你们兴林与创叶之间跳夹板操的陆百年是个省油的灯么?不管大荣商圈最后落在谁手里,他都会如同见了裂缝蛋的苍蝇一样叮过去。   唐小诗若是真的跟叶启皓在一起了,你觉得你之前投放在新城绿地医疗社区的三成试水资金项目,会不会被陆百年打包带走,送给女婿做见面礼啊?”   林展西沉思了十秒钟,突然问道:“唐小诗是陆百年的女儿,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你就不用管了,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叶启臻轻哼一声:“林先生,我劝你还是考虑一下吧。凭我对我弟弟的了解,在感情上让他乱阵脚,可是最佳途径之一了。   其实我也没指望你有怎样的魅力能真的俘获到唐小诗,只要扇个阴风点个鬼火就够了……剩下的事,我来出手。”   “抱歉,我还是无法与叶小姐你达成共识。”林展西缓缓站起身来,准备开门送客:“这世什么都缺,就不缺不要脸的男人,叶小姐另请高明吧。”   叶启臻微笑着站起身来:“那好,今天我就先行告辞了。最后还有几句话相对林先生说一说——”   “请讲。”   “兴林集团的黑水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洗白的。有些事,掖着藏着也改变不了它曾经肮脏不堪的本质。   唐鑫之所以自杀,是良心谴责呢还是被逼无奈,咱们谁也说不清。   只不过,等一切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有没有想过——你一心一意保护的人们,能不能给予你最真诚的原谅和理解。”   林展西的脸上渐渐褪去血色,苍白慢慢爬上他淡然若定的眼角眉梢:“你……威胁我!”   “我只是将最好的建议给予林先生而已。”叶启臻甩手拎了提包,踩着优雅的高跟鞋走出书房。   当那一声声高跟鞋踢踏的讽刺音终于消失在走廊尽头,林展西痉挛的五指抓住桌案,一口鲜血喷溅在雪白的招标草案企划书上!   ————   叶启皓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有点担心唐小诗睡醒了又要闹状况,于是示意江岩先开车回去。   “那好,明天一早——”   “等下,”叶启皓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一把拉住他:“你先上车,把衣服脱了。”   “什么意思?”江岩皱了皱眉:“虽然我能理解男人一旦动了真心,难免束手束脚。但你不忍心碰唐小诗也不能拿我充数吧?   从小我就告诉过你,饥不择食这种事就是自掘坟墓。”   “什么乱七八糟的,让你脱就脱。”叶启皓懒得跟他废话。   “不好意思,我从来不玩这个。”江岩说:“就是玩也不坚决不在下面,你接受么?”   “放屁!”叶启皓一巴掌把他推过去:“你怎么那么恶心啊!我是叫你跟我换件衣服,我身上又是酒又是血,怎么见人?你开车回去又没人管你穿不穿的!”   江岩冷笑一声,将手里提着的一个大袋子扔给叶启皓。   “猜到你要换衣服,特意帮你借来了。”   这一拆开不要紧,西装衬衫应有尽有。不带包装带体温,这分明就不是新的!   “这谁的?”叶启皓觉得背脊里有点冒汗,凭他对江岩的了解,就是借刀杀人取财扒衣这种事他都干得出来!   “林子赋的。跟我玩反侦察,可惜老天不帮忙,一个狗吃屎撞摩托车上了,现在在云江医院躺着呢。我担心他醒来乱跑,就把他衣服给缴了。”   “我身上这件衬衫就是他的……”叶启皓莫名的觉得一阵阵来自某人的怨念盘旋在头顶上空。   自己之前的衬衫早就被血染得一塌糊涂,压根不能沾身了,这才不得已硬着头皮让唐小诗随便找出来的。结果一件不够,这会儿来个全套......   “那说明你们有缘,既然你已经习惯了他身上的味道,这些我就做主借给你了。”江岩扬了扬车钥匙:“先走了,明早我叫公司的刘司机来接你。”   “哦对了,你是不是……也不回家去?”叶启皓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是啊,”江岩轻笑一声:“你忘了我今晚有约么?可是……很重要的约会哦。” ☆、第六十二章 这衣服,肯定不是我自己换的! (甜宠到醉的一章)   叶启皓之前揣上了唐小诗家的门钥匙,这会儿上楼一开门,一眼看到唐小诗穿着睡衣在客厅里瞎晃荡!   也不知道她这是中邪了还是梦游!吓得叶启皓怔在门口。完全不敢去招呼她。   “叶启皓……”唐小诗睡眼朦胧,目光呆滞。像是睡觉睡懵了,听声又看见叶启皓,突然小嘴一扁,立马又哭出声。   叶启皓简直想撞死——这家伙是婴儿么,吃完了哭哭完了睡睡醒了再哭!   “怎么又哭了?快点进去睡啦——”抱着她的肩膀,叶启皓这是连哄带拽地把她往屋里撵。   “叶启皓你跑哪去了啊!我还以为你走了……呜呜呜,我还以为警长死了,你背着我悄悄把它埋了……呜呜呜……”唐小诗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蹭着不肯走。   叶启皓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哄她:“当然不会,我答应你不走的。而且警长已经脱离危险了,我刚刚还给它送了点住院的日用品过去……实在不行。明天咱雇个护工?”   这么没节操的玩笑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叶启皓真的是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但见眼前的唐小诗终于破涕为笑,他心里又有一丝异样的感觉。   唐小诗拧了下小脸,吹了个好大的鼻涕泡,嘭一声破碎在叶启皓的衣襟上。   男人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反正不是他的衣服,忍吧!   “你就是亲自去照顾它也是应该的,谁叫你这么笨,差点害死它?诶——你刚才说什么!”唐小诗抽了抽鼻子,刚一恢复活力就尖叫一声:“什么叫你答应我不离开了?明明是你赖在我家好不好!”   叶启皓黑着脸看她,噎了半口气,好不容易才哼出一声:“那好,我走就是。”   “唉!等等——”唐小诗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晃得他从伤口处连带着整条上臂神经都疼。   “怎么?”叶启皓冷冷地回头。   “我……我有点害怕……其实我还没有一个人在家睡过呢。爸爸走了以后,我至少有警长。”说着说着低下了头。唐小诗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对不起。”   叶启皓这辈子只说过两次对不起。在同一天内,都说给眼前这个小丫头了。   一次是刚刚的宴会上。而这一次,他恍惚间想起来自己差点弄死人家的猫,都还没来得及道一句歉:“我没想到那小东西对你那么重要……”   唐小诗眼圈一热,好不容易屏住了泪水点点头:“警长真的很重要……尤其是爸爸刚走那几个月。我会经常做噩梦,还好有警长可以抱着,暖暖的,才没那么难受。”   “什么?”叶启皓突然态度翻转提高语调,把女孩吓了一哆嗦。   “你抱着它睡?它是公猫呀!”   “哪又……怎样……”唐小诗一脸痴呆地吞了下口水。   “不行!”叶启皓一把钳住她的花领子:“我不喜欢任何雄性生物靠近你。”   “你搞清楚好不好?它首先是猫,其次才是公的。”   “那也不行,你要是再敢把猫放上床搂着睡,我就把它从楼上丢下去。”叶启皓心想:反正今天已经是下限散尽了,也顾不得再多一条蛮不讲理。   “随便……反正猫从楼上掉下去摔不死的……”唐小诗小声嘟囔一句。   “好了别废话了,快进屋躺下睡觉。赤脚站在地上会着凉的。”叶启皓低头。看了看唐小诗那双雪白里带着粉嫩的小脚丫。她没穿鞋袜,不安分的脚趾头翘来翘去的。   突然蹲下身,叶启皓单手拦腰搂住唐小诗,扛麻袋一样把她搭上了肩膀。   “喂,你……你放我下来!”突然被倒转了视角,唐小诗吓得哇哇叫。   叶启皓几步走到卧室,把她卸货一样扔到床上:“废话,你以为我还稀罕扛你扛多久?从宠物医院回来我已经扛你一路了。”   “你就那么把我扛回来了?”唐小诗怔了一下,有点失落又有点委屈地说:“人家电视里演的,至少也应该是个宠爱的公主抱吧?你就这么把自己扛在肩上若无其事地穿过大马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搬尸呢……”   “你都还没答应要做我的女人,就已经开始跟我矫情了?”叶启皓冷冷地看她一眼:“闭眼!睡觉!”   其实他也不是很忍心让女孩那么大头朝下倒栽葱啦。唐小诗本来就笨,再把脑子充血充成白痴了怎么办?只不过他一手受了伤难以负重,才不得不以这么接地气的方式把她带回来。   “那你呢?”唐小诗刚想撩被窝,突然倒吸一口冷气,倒着屁股往床头退蹭了半米远。   “当然是睡那死猫该睡的地方了,你不是……叫我代替他陪你么?”叶启皓嘴角微微上扬,单膝跪在床沿,刚要上去就被唐小诗一个枕头丢面门上了!   “不行!我…….我只是偶尔才抱它上来。偶尔你懂不懂?”涨红了小脸,唐小诗恨不能把自己藏到床头缝里:“警……警长有自己的窝,就在洗手间门边的那个角落。要么你去那里蹲一晚上…….”   “唐小诗你别逼我掐死你。”   “那你……去我爸爸的房间行么?”唐小诗犹豫了一会儿:“你要是害怕骨灰盒的话,就先搬到我的房间里放着。我正好想跟我爸说说话——”   “不用。”看着女孩呆萌的小脸,叶启皓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下她的头发:“你睡吧,我在你旁边坐一会儿。已经一点多了,天亮我就回去。”   床头灯附近有个小小的沙发,叶启皓靠在那打开手机想要check一下邮箱。   可是唐小诗此时早就没了睡意,她用被子遮着半个嘴巴,两眼圆溜溜的咕噜来咕噜去。   叶启皓的侧脸被昏暗的台灯投影在对面的墙壁上,轻盈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偶尔抖一下,专注的眉头总是拧得很严肃。   他专注的样子真的好帅唉,唐小诗心里砰砰的,生怕在这么安静的环境里让这个男人发觉到自己的心猿意马。   唐小诗用这近似凝固的时间来思考这样一件事:她觉得自己对叶启皓还是挺有好感的,只不过不确定这是不是就是人们常常用来歌颂而缅怀,迫于痴傻而癫狂的‘爱情’罢了。   更何况,她向来觉得自己对这个男人的惧怕成分多一些,像现在这样安静地躺在他身边时的安心,其实是很难得的。   想到这,她又怪自己矫情——明明还没有认识他多久呢,太多的要求是不是过于为难彼此了。唐小诗没有恋爱经验,但她在这方面并非绝对的晚熟,她也知道任何感情都是要经历要磨合的。   所以归根结底,她明白自己只是担心而已。担心这个男人,究竟有多少是认真的。而他的认真背后,是一时新鲜还是……   呸呸呸,想那么多干嘛!反正他帅就行,管他以后是谁家的,现在先让姐多看几眼解解馋。   唐小诗倒也想得开,出于一种占便宜的心理,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咫尺之间的男人。   还好叶启皓很专心地在处理公务,否则这一走神一抬头,看到一双死鱼眼怨念般地盯着自己——对男人来说,这是很容易被吓阳委的!   看着看着就觉得脸蛋有点发烫,唐小诗觉得不妥,得强迫自己做点无厘头的事,缓解一下这越发静谧与安心的氛围。   于是她把小手伸出被子,对着墙上那男人的侧颜投影,借位扇了两个耳光……   “干什么!”余光扫到女孩诡异的动作,叶启皓终于抬起眼睛。   “没啥,有蚊子,挥一挥赶走了。”唐小诗蒙着被子吃吃地笑。   “别以为我没看到,”叶启皓没好气地讽刺:“怎么?扇耳光扇上瘾了?”   提起扇耳光,唐小诗一下子又想到了陆雅姿。心情自是没来由地难受了起来。她扁了扁小嘴,胆战心惊地说:“叶启皓,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如果是关于陆雅姿的,就闭嘴吧。”   “喂!”唐小诗抱着被子坐起身来,对自己的心思被他一眼看穿这件事表示十分不爽:“我觉得……你应该有个相对合理的解释吧。你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还会跟她保持一年……那样的关系呢?”   叶启皓放下手机,很认真很严肃得看着唐小诗说:“这就像饿了要吃饭困了要睡觉一样,很难理解么?”   唐小诗哑了哑声音,觉得有点失落。她恨不得叶启皓说他是因为欠了陆雅姿钱,或者说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才不得不……只是因为单纯的需求么?这也太…….   “男人果然都是下半身动物。”唐小诗低头嘟囔了一句:“都不给爱情留一点神圣的领域呢……”   叶启皓冷笑:“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事,为什么偏偏觉得是男人占便宜?”他抬起唐小诗的下巴,目光捉住她躲闪的眼睛:“你信不信,女人一样食髓知味呢?等你缠着我要的时候,就不会说今天这样的大话了。”   “谁……谁会要那种事!”   唐小诗红着脸挣脱开下巴:“我只知道就连动物都要挑配偶的,之前把警长带去猫咪俱乐部给几个漂亮的小母猫交流下感情,有的母猫一看到他就凶他,碰也不让碰。谁像你一样……是个女的就行。”团东以号。   叶启皓越听心里越不舒服,有心气弄她:“你凭什么说我饥不择食?你就不觉得陆雅姿也是很漂亮很性感的么?”   唐小诗一下子就怔住了,那种瞬间心抽的痛感应声而起。她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毛茸茸的脑袋,手指抓在被子的边缘绞得很紧。   “你吃醋了。”叶启皓笑道。   “才没!”唐小诗扬着脸争辩。   “死鸭子嘴硬,你就是吃醋了。”   “就没有!”唐小诗一把掀起被子把自己蒙进去:“我才不管你跟谁好,别说是美女还是丑女。你就是要跟男的,我也保证乐呵呵地把大穷送给你!”   越说越不像话了,叶启皓抬手想照她的小屁股打一下,但见这死丫头蒙着被子蜷缩一团,压根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屁股。   一秒两秒三秒,唐小诗跟诈尸一样掀开被子跳出来:“叶启皓!我的衣服是谁换的!”   “我说你自己换的你信么……”叶启皓用胳膊肘撑在床沿上,拄着下巴看着她。   唐小诗木讷地摇摇头:“不信,因为这件不是睡衣……是围裙……”   叶启皓哦了一声:“就是做饭穿的对不对?难怪我觉得这后面怎么都是空的……”   “叶启皓你是故意的么……”唐小诗黑着半边脸,小拳头攥得紧紧的:“还是说,你刚才跟你舅舅互换灵魂了?”   毕竟,这种事实在太像江岩的风格了!   叶启皓很无辜的表示,本来帮她挑了一件保暖的居家服。但是他一只手伤了不方便穿,碰巧在衣柜外面挂了一件挺好看的的卡通衣裙,绑带不用系扣子,他就给囫囵套上了。虽然看着不怎么太保暖,但马上就给她裹被子里了,还自认为挺细心挺体贴的。哪里想到那是围裙啊!   “可我怎么还是觉得你是故意的……”唐小诗抽了抽额角,跳起来冲到衣柜后面去换衣服,突然又探出小脑袋警告一句:“闭上眼睛啦!”   不管怎么说,唐小诗觉得在男人面前换衣服还是挺害羞的。   “你矫情死了,看都看过了,又没什么料,你当我稀罕啊?”叶启皓说是这么说,但也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刚要低头转过去,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了,你腰上那道伤疤是怎么回事?”   之前帮她换衣服的时候叶启皓就注意过了,当时还在心里吐槽,这不是割肾换iphone了吧!   “哦,我十八岁那年有次车祸,腰椎有点骨裂。”唐小诗伸手摸了摸那道小伤疤:“还好我爸医术高明,否则就瘫痪了呢。”   “那么严重?”   “其实也没有了,估计是我爸吓唬我。躺了一个月就好了,能跑能跳一点后遗症都没有呢。”唐小诗摸着身上的伤疤,心里又有点难受了。   “你看你父亲给你缝的针脚多好看,你再瞧瞧你给我缝的,像用订书器订出来的一样。”叶启皓看看自己的手,真是无力吐槽。   唐小诗换了件翠绿色的田园风睡衣,跐溜一声钻进被子里:“我知道我比我爸差远了,可是我有帮你打很漂亮的蝴蝶结线,我爸都不会呢!”   “谁要那玩意儿!”叶启皓满头瀑布汗。 ☆、第六十三章 上帝赐予女人的两种武器 (高能慎入,点进去了就请耐心看到题外话)   红底高跟踩在缤纷的夜灯下就像一只魅惑精灵的足迹,女人摇晃的身影穿梭在午夜火树银花的季节里。   啪嚓一声,劈手夺过一只红酒杯。狠狠掼在吧台上。   看着眼前那已经微醺的女人用狐疑质疑的眼神看着自己,叶启臻挑着骄傲的唇冷笑:“陆小姐,这就是你表达失败的方式么?”   “你是谁……”陆雅姿伸手想要去夺酒杯,恍惚的手臂却提不起稳固的力气。   “我是叶启皓的姐姐,叶启臻。”   听到叶启皓这三个字,陆雅姿全身像是被雷电击中一样,一下子就醒了八分的酒。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帮你啊。”叶启臻坐上吧台,打了个响指对调酒师说:“一杯蜂蜜花果醋。”   半分钟后,饮料上来。她将杯子推到陆雅姿的面前:“喝了,醒酒的。因为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最好先保持着绝对的清醒才能听得明白。”   女人的爱恨情仇无外乎是谁想要的男人爱上了除自己以外的谁,所以叶启臻说:“你究竟有多想回到叶启皓的身边?”团东吗才。   陆雅姿的肩膀抖动了一下。默然半晌——她明白自己在今天宴会上的行为的确是冲动失态了,有些话说了就是覆水难收。她不是一个愿意认输的人,但心里的确已经准备好了鸣金收兵的打算。   “我很爱他,但是现在……”   “你担心自己已经跟他结下了不可调和的心结是么?”叶启臻冷眼一笑:“看来你比我想的要脆弱的多,这么点小事就束手无策了?”   “我侮辱了他的母亲。”陆雅姿心有自知之明,情急之下口没遮掩,这是戳了那人最不可触及的龙鳞:“只怕是比起那个只会撒娇卖萌的小贱人,我很难再入他的心了。”   “哪又怎样?”叶启臻抽出烟盒,递了一只给陆雅姿,然后帮她点上:“只要那个唐小诗做出比你更严重的事,让叶启皓受到更深更重的伤害,机会……不就又平衡了么?”   “这……”   “陆小姐,想要成功达到自己的目的,就得做最好的努力和最坏的打算。”叶启臻抿唇一笑:“你换个思路想。就算叶启皓一辈子都不爱你。那么你会甘心地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和唐小诗幸福在一起么?”   唐小诗…….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贱人!陆雅姿一想到自己脸上那两记火辣辣的耳光,所有息事宁人的软弱就被驱赶地烟消云散。   “不愿意!”狠狠吐出三个字,陆雅姿眼里的烧起怒火:“就算得不到叶启皓,我也绝对不能让那个小贱人好过!”   “那不就是了?”叶启臻幽幽吐出一口烟圈:“上帝赋予女人最好的武器,除了光鲜魅惑的外表,还有一颗无所不用其极的蛇蝎心肠。这世上的男人千千万,放的下就放,放不下就缠。缠不到……就折断他的翅膀绑在身边。   到时候,要他还是不要他的主动权,就掌握在你自己的手里,不是么?”   “你是叶启皓的姐姐,为什么要……要这样对付他?”陆雅姿倒吸一口冷气。   “这你就不用管了,只要咱们现在目的相同,那就是同舟共济的朋友。   你只要乖乖回到陆百年的公司安分守己地做自己该做的。其余的事我来安排。”叶启臻站起身来。将一张金色的银行卡推到陆雅姿面前。   “叶小姐这是做什么?”陆雅姿真的十分反感这一套:“我现在不缺钱。”   “呵呵,陆百年给你的那一套也只够让你做做公关,打点一下那些生意场上半老的土包子暴发户。”叶启臻笑道:“我知道你还挺有骨气,从来不要叶启皓的钱。   但我给你的不一样,你得需要更多的钱,把自己包装得更加有竞争力。我看好你哟——”   走出酒吧大门,迎着凌晨的霜降,叶启臻轻呵一口气——要对付一个人,首先不能遗漏一切可以加以利用的盟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远远就看到马路对面那熟悉的车旁站了一个男人,似乎已经等了自己很久了。   叶启臻故意放慢步子,以优雅又骄傲的姿态走过去:“我以为你直接去家里等我呢,还真找过来了?”   “你效率真高,距离宴会结束还不到三个小时,已经跑完两个地方了。”男人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另一手沿着她白皙修长的脖颈推到耳后。撩开卷曲柔美的长发,俯身轻轻嗅了嗅:“No5,你还是最喜欢这款经典的味道。”   “不,是你喜欢。”拉开车门,叶启臻将男人推进去。蛇一样的身子盘堆上他的膝盖,伸出修长的指甲,一下子就挑开了了男人的眼镜。   “别在这儿了,开回去。有点想你卧室的那种味道……”男人按住她的手,勾住她的脖颈,往那微挑的红唇上迎上一吻。   “你真当你这是个手刹么,说拉就能拉得住?”火点到这个程度还却被叫停,女人挑衅地低下头看了看,嘴角蓦然挑起一丝冷笑。   “想要吃更好的,就得学会先克制。”男人重新带回眼镜,扶扶正:“你来开吧,我得冷静一会儿。”   “OK。”叶启臻熟练地拉开车门下去,钻回到驾驶室发动车子,不忘回头揶揄一句:“真没想到,从你嘴里也能说出克制这两个字。江岩,你这是年纪大了?”   “待会儿你亲自验证一下不就是了?”望着窗外过隙般的霓虹炫彩,江岩看着玻璃窗里倒影着自己的脸。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不记得自己面具下的真实面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   ————   “所以说你就打算这样躺着,跟我聊一晚上的天?”已经快要三点了,眼看着唐小诗依然毫无睡意,叶启皓觉得自己真是临近崩溃边缘了。   “你很困么?”唐小诗眨眨眼睛:“要么你躺上来,我坐那跟你说话?”   “我真的是无话可说了。”叶启皓的确是疲累了,这一整天折腾下来,流的那些血怎么说也该有个囫囵睡眠补一补吧。   这会儿还有点昏昏涨涨的低烧呢,哪有心情去听这个死丫头讲小时候得过几次三好学生!   “那你给我唱首歌吧……”唐小诗撅着小嘴:“我失眠的时候,爸爸都会唱歌给我听的。他会唱绿岛小夜曲和丁香花之恋!”   “你家警长会唱歌么?”叶启皓挑了下眉。   “当然不会!它就是个猫呀。”唐小诗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说他会这个会那个的都是在吹牛,还没开通唱歌这么神奇的功能呢。”   “那不就得了!我给你家猫当一天替补,又不是你爸爸,我凭什么要唱歌!”   “这……”唐小诗‘这’‘那’了半天,又觉得人家说的好有道理,根本就是无言以对。   最后只能咬了咬嘴唇,嘟囔一句:“小气死了……”   其实她也不过就是随便说说,想看男人又气又囧的样子。所以就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叶启皓真的会开口为她唱。   那是一首英文歌,童谣一样空灵的旋律由压抑的音符组成。男人的声音很低,配合这样的曲子稍微有点瘆人,就像巫师的咒念,传递着不为人知的千思万绪:   Are-you,Are-you   Coming-to-the-tree   Where-they-strung-up-a-man-they-say-murdered-three   Strange-things-did-happen-here   No-stranger-would-it-be   If-we-met-up-at-midnight-in-the-hanging-tree   Are......you...   Where-I-told-you-to-run,so-we'd-both-be-free…   唐小诗的英文也就是仅限于能跟着字幕看电影罢了,本来以为多看点美剧电影什么的,听力能变好,结果就只是看字幕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已!   “真好听呢……”唐小诗感叹一声,她并非有意夸赞。这音律流淌着很平缓的旋律,入耳入心就像是自动开启了循环播放的模式一样,让人情不自禁就想跟着唱下去。   “是么,那说明你没听懂歌词的意思。”叶启皓将被子替她拉了拉。   “歌词讲的是什么?”唐小诗好奇道。   “翻译出来很诡异,没有催眠的效果了。”   “不行~”唐小诗不依不饶:“这样子我很好奇,会纠结着一晚上睡不着的。”   叶启皓真心是拿她没办法呢,只好耐着性子用慵慵懒懒的声音说:“就是说,你愿意跟我在午夜,到一棵被称为审判罪罚的树下碰头,相约一块逃出这座压迫的牢笼么?   我们可能会失去生命,但却拥有自由和尊严……”   呃……唐小诗顿时瀑布汗:“感觉好宗教的调调,太阴暗了!小时候你舅舅不会就唱这种歌哄你睡觉吧?”   “不,他一般会放蝙蝠侠里小丑的那个笑声……”   唐小诗同情地看了看他,鼓起勇气认真地说:“叶启皓,你还是上来躺会儿吧。今晚你好不容易可以离江先生那个魔鬼远一点了,安心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叶启皓叹了口气:“算你有点良心。”   他侧身贴上去,把唐小诗当春卷一样翻到另一侧,然后伸手从她身上环过去搂住。   “好了,闭眼睡会儿吧。天都要亮了。”男人的吐息声从唐小诗的耳后传来,温暖的怀抱和他低沉的呼吸简直要让她整个人都融化进去了。   唯一有点不舒服的是——   “叶启皓,睡觉就别揣着手机了,有辐射的。”唐小诗皱了皱小眉毛:“碰到我腰了,难过死了。”   “那,不是手机......” ☆、第六十四章 你这种人,最适合断子绝孙   第二天一大早,唐小诗起身的时候叶启皓还没醒,要不是看在他实在是又困又累的份上。昨晚还真差点擦枪走火呢。   唐小诗看了他一会儿,然后蹑手蹑脚地躲到隔壁房间里给大穷打电话,一接通就骂道:“大穷你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来救我的嘛——”   结果刚骂了一半,就听到大穷哭哭啼啼地跟死了爹似的:“唐小诗我摊上大事了!呜呜呜,我可怎么跟我哥说啊!”   “你哭什么呀!”他这么一哭,唐小诗也懵了:“别着急,慢慢说。难不成你这是……被人强奸了?”   “我也不知道……”大穷在电话那边一哽咽,唐小诗当场就叫了起来:“什么叫你也不知道!难不成你真的被——”   “就是不知道嘛!我本来要去找你,结果被个摩托车撞晕了,醒来就在云江医院躺着,身上的衣服都没了!呜呜呜,我家杜管家来看我的时候还说。送进来的时候就这样。唐小诗,你说我是不是遇上变态大叔了!”   唐小诗被他吵得直缺氧,心说自己跟他还真是一对儿难兄难弟,昨晚都被人稀里糊涂地扒了衣服啊!   “大穷你能不能先冷静一下,好好想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不是跟江先生去警署么?然后——”   “哦对!”大穷一下子蹦起来:“我想起来了,江岩那孙子昨晚喝酒套我的话。我以为自己够警觉的了,装醉逃到出租车上,没想到丫的那司机是他假扮的!跳车逃下来的时候……啊!难不成是他把我……”   就在这时,身后飘过来一个纸袋子,惊得唐小诗浑身一哆嗦。转脸看到叶启皓站在她身后,吓得她赶紧扣上了手机。   “你……你醒了?”   “告诉林子赋,他那衣服在这儿。”叶启皓丢下就走:“一会儿我的司机会过来接我,顺便捎你去云江医院给他送过去吧。”见那满脸狐疑的唐小诗正要开口问话。他挥手挡住:“最好什么也别问。我懒得回答。”   “哦,那我去做早饭。”唐小诗怔怔地点了下头。她发觉自己自从认识了叶启皓以后,学会了一件事——就是再不合常理的事也可以学着沉默消化,因为整个世界本来就是扭曲不堪的。   “你不喜欢喝牛奶是不是?那我煮粥了哦!”唐小诗在厨房里转了两圈,她的厨艺非常有限,仅能把食物弄熟。   她回忆起当天在叶家别墅里时叶启皓是很排斥喝牛奶的,一不小心就给记在心里了。   “随便弄点吧,今天上午我有事,等下还要先回家换衣,时间紧。”叶启皓一边洗漱一边说:“你是要先去看猫还是先去看林子赋?”   “哦,我刚才给宠物医院打过电话,值班医生说警长已经没事,大概明天就能接回来了。”唐小诗想了想:“所以,还是捎我去云江医院吧。估计大穷心里的创伤更严重点……”   唐小诗煮了小半锅米汤。然后用微波炉加热了速冻的奶黄包。又盛了点咸菜出来。   “凑合吃吧,这周也没去超市买食材。”唐小诗心说:给陆百年买的那个钱包已经让自己青黄不接了,接下来她就只能靠冰箱里剩下的食物度日了。   “你平时都是自己做饭么?”   “偶尔在外面买,偶尔自己做。呃……我厨艺不大好,做的太难吃就骗自己说是营养第一……”唐小诗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爸爸做菜好吃,但是他很忙。所以我们一般都在医院食堂吃。”   “医院的食堂也不会好吃到哪去吧?”   一听这话,唐小诗顿时两眼冒绿光:“叶启皓叶启皓!说起这个来,你能不能帮我们提高点预算改善下食堂啊?那里的大师傅真的是能把白菜萝卜都做成一个味——”   “别废话!我的司机已经到了,赶紧吃完走人。”   特么的他又不是开慈善机构的,整天得寸进尺!叶启皓真想找把尺子量量,这丫头的脸皮到底有多厚。   唐小诗挨了训,也不吭声了。闷头喝完了粥,猫一样抬脸看看叶启皓,好像鼓起很大的勇气才问出一句话:“那我再问一句话好么?叶启皓,你昨天说的那些话……”   “我说的话我都记得,”唐小诗做的粥真心难吃,但叶启皓还是尽量吃完了。他很认真地看着女孩的眼睛说:“可是我问你的话,你还没回答呢。”   “我……”唐小诗摆弄着盘子里的咸菜,就像跟菜有多大仇似的,一会会就撕个粉碎。   “跟我在一起,对你来说是一件很难下决心的事么?”   唐小诗咬了下唇,然后呼的起身蹬蹬蹬跑进厨房,端过来那一锅粥放在叶启皓眼前。   “你看看这个,”她用勺子搅弄着那几乎要糊在锅底的饭夹:“我好不容易才盛出来两碗还能看得过去的,其实剩下的都糟蹋了。   还有这些速冻的包子连心都是冷的,我压根就不知道微波炉怎么调火温才能转出味道最好的速食。至于那咸菜……过没过期我都没看。   我就连最基本的家务都做不好,又不贤惠又不能干,长得没有很漂亮,身材也不丰满。不坚强不努力,遇到事就哭,一辈子也只能是个默默无闻的小护士。一个月也攒不下来几个钱…….   我一直有偷偷的想过,以后我可能会嫁个很木讷的工程师,老实又持家,不会乱发脾气。或者一个威风凛凛的警察或消防员,在家大大咧咧,不做家务,却能很保护我。   过着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生活,平淡一辈子……   叶启皓,我就是想不明白,你这样的男人为什么要找我这样的女人呢?我们明明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   “你还真是有自知之明。”叶启皓差点被她气笑了。   “我说正经的!”唐小诗鼓了鼓腮帮子:“叶启皓,我把我所有的缺点和毛病都放在你面前不是为了让你笑话我的!”   叶启皓放下碗筷,拄着下巴看她:“我昨晚说什么来着?你这样的糊涂蛋,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很需要有个不嫌麻烦的男人把你领回去照顾。”   “你……想照顾我?”唐小诗轻轻张开嘴,也不知是震惊还是感动,反正就跟点穴了似的在原地怔了好久。   “可是你……”唐小诗扭扭捏捏地说:“你这方面明明比我还差劲吧?你都不知道冰箱的冷藏和冷冻有什么区别,围裙和衣服也不分,猫是饿了还是发情了你更搞不懂——”   她越说声音越小,并抖抖索索地往后撤了两步。看样子是生怕男人一时恼火跳起来再把自己给捏死。   没想到的是叶启皓并没有跟自己发难,反而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醉了简直,他……他他想干什么?   唐小诗忐忑地往后退,只见男人呼得一声站了起来,一本正经地说:“这种事不懂可以学的吧,今天我就先帮你把碗刷了。”   “等下,别——”   已经来不及了,叶启皓可能是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伤,刚刚抱起还带着点余热的锅碗,就下意识地一脱手——   稀里哗啦,噼里啪啦,麻雀乌鸦,尼加拉瓜……   “叶启皓……”唐小诗黑着脸:“这是我家最后的两个碗了……你赔……”   “其他的呢?”   “都被警长踹了。”唐小诗扁扁小嘴。   “那警长赔了么?”   “废话!”   “所以啊……”叶启皓挑衅地看着她:“凭什么我就得赔?”   “叶启皓你去死!”   ————   伸手夺下了男人唇上的烟,叶启臻撑起柔软的腰肢坐起身来:“我警告过你,再敢在我床上吸烟,我就废了你!”   “你舍得么?”江岩从她手中抢回了烟蒂,将浓重的眼圈喷吐在她昭红的脸颊上。   “当然不舍得,我向来比不上你心狠呢。你竟然真的狠得下手来背叛叶启皓,这可是我十多年来始终想不明白的。”叶启臻拉上内衣的肩带,撩起背上的长发背过身去。一个简单的动作早已奠定了默契,她知道男人会为她系好。   “因为即便把他捧上王座,我也只能做他身边的一条狗。”江岩将烟灰掸在床头的水晶杯里,一手捏住叶启臻的脸颊笑说:“但如果是帮你了女王,我就可以成为你的王夫对么?”   女人的玉足踹上他健硕的胸肌,沿着胸口处那道粗糙的疤痕绕了一圈,然后嗔骂一声:“就算我当女王,你照样是条狗!”   “就算是狗,我也是会咬人的狗。你不怕我以后再咬了你?”   “当然怕,所以先拔了你的狗牙!”   已经是早上六点了,江岩起身开始穿衣,女人柔美的身段一下子扑了个空。   “这么早就要走?”   “是啊,年纪大了,腰受不了。”江岩一边穿衣一边说:“今天上午要去见靖江银行的赵行长。顺便跟你说清楚,林展西那边你负责按我说的帮价就是,其他的不用管。”   “说的轻巧,”叶启臻就刚才的那跟残烟吸了两口:“你这么监守自盗,叶启皓就不会怀疑你?”   “这就不用你来操心了,有人会替我背锅的。”拉上领带,江岩回头看了她一眼:“走了,下次换一种香水吧,其实我已经不再喜欢No5了。”   “那最好,因为我也不喜欢。”叶启臻起身在他脸颊上吻了一下。   江岩下楼后再拐角处撞上白青蓝,她抖索着惨白的唇,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仅仅两三天的光景,她优雅不再气质不再,仿佛一下子就苍老了十岁。   “夫人,昨晚吵了点,打扰您休息了吧?”江岩经过她的时候,若无其事地摆出那招牌般优雅的笑容。   “你……你跟启臻……”   “你这种人是怎么当妈的,你女儿十六岁就上了我那肮脏的床,你到现在才知道?”眼看着白青蓝的下颌不住地打着颤,江岩一把拧住她,逼迫她安静下来:“我猜想,如果你在床上的那种魅功夫能像你女儿那么好,叶佩文先生应该也不至于出去认识我姐姐吧?   所以别整天怨天尤人看谁都像婊子,多在自己身上找点原因才是。”   “你……你混蛋……”白青蓝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从那天与江岩遭遇后,她整个人就像陷入了神经癫狂的状态,整日神神叨叨身居在这别墅里,什么人也不见。   她当然明白,今天江岩大摇大摆地从叶启臻的房间里走出来,摆明了就是要让她撞破的。还有什么能比自己曾经最轻贱的下人,用这样的方式占有玷污了自己的女儿更能让她崩溃的呢!   “江岩我求求你!”扑通一声跪倒在男人面前,白青蓝哽咽不出声音:“你放过我们吧,你姐姐的事就算是我千错万错,可她真的只是意外掉下去的,我只想拿回佩文的定情物,我没有要故意推她啊!   她摔下去的时候我真的有想过救她,我……我只是太害怕了就逃走了……”   “这么说,你承认了?”江岩蹲下身,拎起她满是泪痕的脸:“你在出事当晚见过我姐,你在争执中抢走了她手中的戒指,你害她跌下公路,任她独自一人在冰天雪地里活活冻死……是不是?”团协长才。   “我……我没有!”白青蓝疯了一样抓住江岩的手:“我没有拿走她的戒指,她失足滚下去以后我就吓跑了。那山坡不算高不算陡,我看到她还在地上试图爬起来,她并没有摔死啊!   我……我还以为路上会有车经过,会有人救她,我是真的没想到她就那样死了!这只是个意外的悲剧啊!   江岩,我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我求你放过我女儿放过叶家吧!就算看在启皓的面子上,你……你还瞒着他是不是?你不忍心让他为了他妈妈的事向自己的同胞姐妹出手是不是?   我答应你,我劝启臻不争了,你放我们离开吧!”   “白青蓝,你太健忘了吧。”江岩冷笑着,拉开自己胸前的衣襟,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左胸一直延伸到右肋。参差不齐的边缘纵横捭阖的针脚几乎把那一片肌肤撕裂成大陆版图。难以想象当初是怎样一番惊心动魄的夺命淋漓!   “那年启皓才六岁吧?我转眼只有三分钟的空隙,你竟然把他往一人高的修草机底下送。白青蓝,你口中的意外,也未免太讽刺了吧。”   “我……”看着那触目惊心的伤疤,白青蓝顿时哑然,只剩绝望的泪水疯狂涌溢。   “当我冲过去把他拽出来的时候,像轮盘那么大的齿轮一闪就破开我的胸膛,你知不知道?那时我好像就能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心脏在跳动。”江岩慢慢拉上衣服,每一字每一句都持续逼拷着白青蓝的崩溃:“我当时就在想,如果我能活下来,你们总有一天会尝到地狱的滋味。”   “那是我一时糊涂,我嫉妒江蓉的儿子回到叶家,我……”白青蓝可怜地祈求着:“你恨我怨我,我都认了!可是启臻她……她虽然骄纵任性,目中无人。她表面上讨厌你们,但毕竟不曾做出过分的事来伤害你们,你知道她心里还是认启皓这个弟弟的啊!   你忍心让他们手足相残么!”   “你想多了,叶家这些肮脏的血,我是不会让启皓亲手沾染的。”江岩盯住白青蓝那混沌的双眸:“你如果敢对他说半个字,我一定会让叶启臻死在你前头的。”   “你——”   江岩推开她,径自迈出叶家的大门,忽而转瞬回头:“哦,不如这样,你还去死吧。   你死了的话,兴许我还能对叶启臻稍微宽容一点,当然前提是她足够听话……”   江岩开车回去的时候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事情到了这个地步,那白青蓝说的话十有八九是真实的了——她说她看着江蓉摔下山坡,并没有拿走她的戒指。这似乎也并不违反逻辑——如果真的是白青蓝嫉妒杀人,因为赌气而取走本属于丈夫戒指,那她又怎么可能再把这枚戒指转手卖到海外去呢?   那样的话,江蓉在临死挣扎之前…..会不会还有别人在场呢……   “你终于回来了,”叶启皓已经准备好了,坐在客厅里一边喝茶一边频频看表等他:“跟赵行长约的是十点吧?”   “恩。”江岩俯身放下西装外套,敞开两颗纽扣的领口下,不经意地露出了锁骨上的一道暗红。叶启皓无意中看到了,厌恶地别过脸去:“我姐还这么能折腾啊?”   “还行,她也没好到哪去。下回我拍个照给你看看?”   叶启皓汗毛一竖:“滚!说什么恶心的话呢,她是我姐啊!我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跟她这样子?叶家的东西,我会堂堂正正地拿回来。她要怎么跟我斗,我接招就是。不需要你用这么恶心的方式去替我做什么!”   “你当我是什么?为了你,到叶启臻那里去卖身么?”江岩冷笑一声:“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不能是真心地……喜欢她……”   “江岩你说什么呢!”叶启皓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   “喜欢她……的功夫呢?”   “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说这种事!”叶启皓一脚踹过去:“你想要什么样的女人不行?偏要跟我姐搞,还要让我假装在她面前不知道——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   江岩顿了一下,然后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叶启皓的肩:“你得明白,我跟叶启臻同龄,且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我们就算真的在一起也没有什么不合情理的。   但你不一样,你是我的亲外甥,我对你只有亲人之间的关爱。你可千万不要因为依赖而陷入不伦的禁断之恋——”   “你放的什么屁啊!”叶启皓恨自己简直没有办法在这个死男人面前保持一分一厘的风度,这狂躁起来真是没个极限的:“我的意思是说,万一你搞大了叶启臻的肚子,生的那个玩意儿到底算是我弟弟辈还是外甥辈!”   “这个问题……”江岩怔怔地看着眼前那抓狂的男人,点头承认道:“我还真没有考虑过。”   “劝你去做个结扎吧,我觉得你这种人最适合断子绝孙。”叶启皓冷冷地瞄了他一眼:“正好唐小诗要带她家猫去,你也算一头的话,打八折。”   “恩,可以考虑一下。”江岩转身上楼:“先洗个澡,我讨厌那女人身上的那股味。” ☆、第六十五章 我更在意的是他是不是真喜欢我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所以你放心吧,江先生把你送到医院后就离开了。你的清白之身还在。”唐小诗坐在大穷的病床前,一边帮他削苹果一边笑着说:“至于他为什么扒你的衣服……就是世界未解之谜了。   他的解释是想到叶启皓没有替换的衣服所以给顺过来的,但我觉得他其实是在耍你。”   从进来的那一瞬间,唐小诗就没停止过笑,因为大穷的右边脸正好蹭在摩托车轮子上,伤疤结成个地图形状,摔得十分有喜感。   “我也觉得他耍我的可能性比较大。”大穷抱着被子,一脸委屈地往后缩:“唉,我能去你家住几天么?这幅鸟样子,估计我哥看了我也生气。这一天一夜了,他连个电话都没打给我,八成是真不想要我了。”   “哦。应该……没问题吧?”唐小诗犹豫了一下,态度上的转变让大穷顿感不可思议。凭自己跟唐小诗这种交情,连她家钥匙他都有。问她一句不过是话赶话,没想到她居然犹豫!”   “怎么?不方便?”   唐小诗的态度更加吞吐了,她一边走神一边削苹果,削完了以后不自不觉的自己就给咬了:“大穷,如果叶启皓让我跟他在一起,你怎么看?”   “当然不行了!你是我的好基友,凭啥跟他在一起!”大穷脑子一热,吐出一句废话。但见唐小诗红着脸,即将爆发的圆眼珠死盯着自己。顿时一把捂住嘴:“哦!你的意思该不会是……叶启皓要……要泡你?!”   “什么叫泡我!”唐小诗庆幸自己已经削完了苹果放下了刀,否则真怕一个定力不足,直接把他捅了。   大穷语重心长地说:“你别不服气,你看看你这幅样子。他不是泡你是什么?难不成还真心喜欢你啊!”   “我觉得也是……”唐小诗嘴上撇着自嘲的语气。但心里多少还是有点不舒服的。团协有技。   别看大穷做事毛毛糙糙的,但毕竟也是对唐小诗了解很深的,一看她的情绪就明白了八九分:“喂,你不会真的对他有感觉吧?”   “啥叫有感觉啊?”唐小诗懵懵懂懂地眨着眼睛:“大穷,你喜欢过别人么?男生女生都算,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啊?”   大穷压根也没有初开过情窦,反正胡说又不上税,既然唐小诗这样问,他就把一些书上电视上的台词搬过来:“大概就是……你见不到他会很想念,心神不宁,百抓挠心,坐立不安。”   唐小诗想了想:“这个也谈不上吧,我见不到你也很想念啊?每天都要跟你打N个电话呢。何况我和叶启皓只认识了半个多月,还没到什么想念的程度吧?”   “那再不就是。你会想要为他做些事……记住他说过的话。”   “我倒是很想去他家帮他把那些消毒液撒上。毒死他!哈哈哈!   至于说过的话呢——我只能记住我爸爸的。”唐小诗打岔打得头疼,这会儿基本打算放弃了。大穷这家伙到现在连性取向都没发育出来,问他这种事不等于问和尚用什么洗发水效果好是一样的么?   “唉你别打岔,让我再想想——”大穷想得脑袋都疼了,憋的一脸便秘样,然后突然就打了个响指:“我懂了!人家说,考验爱不爱的最原始感受,就是……”貌似有点不好意思讲,大穷把唐小诗拽过来,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个字。   女孩立马羞红了脸:“怎……怎么会啊!我们才没呢!”   “那你想不想嘛?你对他有那种很想很想被那个的感觉吗?”大穷一下子来了精神,男生在谈论这种话题的时候明显就是很积极。   可是转念一想,这小丫头还未经人事呢,压根也不知道那是啥感觉啊,又谈何期待不期待?   于是大穷猛地凑上去,以身殉科学,眼看着那张肿起来的猪嘴就要碰上女孩的脸颊了。唐小诗立马炸了毛似的,一巴掌就把他推开了!   “你丫发情的猫啊!找死是不是!”   “我就是测验一下嘛!你排斥我亲你说明你不喜欢我,那叶启皓亲你你什么反应啦?”大穷委屈地抚着腮帮子:“我还是伤员好不好,你不能轻点啊?橘子皮似的脸,当谁乐意亲你呢。”   “总比你香蕉船似的嘴唇强!”唐小诗白了他一眼,一般人摔破嘴唇那是上下开口,跟兔子似的三瓣嘴。他可倒好,左右两侧开,整个一马戏团的小丑。   若是叶启皓顶着这样一张嘴过来亲自己,分分钟也是一样被打走呢!   “管那么多啦,顺其自然走一步算一步呢。”唐小诗觉得以自己的智商,一时半会儿是想不明白的,就别再自虐了。   她叹了口气:“其实吧,比起我喜不喜欢他这件事,我更在意的是他是不是真喜欢我呢。感情的是,总是女孩儿吃亏容易些。”   此言一出,大穷立马一高从床上蹦起来了:“唐小诗你中招了!”   “啊?!”   “你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你心里在意他!否则你又何必去纠结他喜不喜欢你,对你是真是假呢?”好一条清晰又难得的思路啊!唐小诗都不敢相信这真的是从大穷口中说出来的。   “惨了惨了,那我哥就真的没机会了——”大穷捶着床头:“唐小诗,叶启皓那孙子到底哪里好啊?   诶?不对啊,昨天晚上我分明就记得江岩一直问了我好多关于你和我哥的事,你说,他会不会是把你当我哥的女人了?然后故意接近你,利用你——   靠!一定是这么回事,都说婊子无情商人无义!呸,他也太不是东西了吧。”   本来就对叶启皓没啥好感的大穷,昨天又被扒了衣服,这会儿那仅剩的一点判断力也绝不会替他说好话的。   是戏子无义吧……唐小诗无力吐槽。   可是……大穷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吧?从昨天宴会上屡屡发生的事来看,貌似自己只要跟林展西在一起的时候叶启皓就跟上了机油似的……看起来好像在吃醋,可是他会不会就是因为怀疑自己跟林家走的近,才想利用自己的呢?   之前他就提过要她去套林展西的招标底价,被以不出卖朋友的托词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如果摇身变成了自己的男朋友……   不会的不会的,叶启皓他不是那么无耻的人吧?唐小诗心里胀得慢慢的,排遣不掉的情绪让她十分压抑。   “诗诗?”护士长刘欣蓓偶然经过病房:“你今天休班不是么?怎么在这儿?”   “哦,我朋友在,我过来看他。”唐小诗指了指一脸花猫样的大穷。   “那正好,你一会儿还有事没?”护士长拉着她说:“小梅临时有点事要请假,我这正想找个人跟她对下班呢。既然你今天都来了,就上吧。到时候周四休她那个班。”   “啊,那也好。”唐小诗想想今天也没啥事,反正大穷也在医院,不如就接受刘欣蓓的安排好了:“等我去换了制服就下病房哈。”   “你不陪我啦!”大穷很委屈地拖着哭腔道:“我还想跟你说说我昨晚是怎么戏弄江岩的呢——”   “得了吧你!都蹭车轮子底下被人家扒光了,还好意思说。”唐小诗揶揄他一句:“托你的福,今天上一天岗吧。串休也不错,下周六周日都是夜班呢,可以提前休息一下。   你乖点躺着,我抽空再过来看你哈!”   唐小诗这就要往外走,对门一下子撞了个人,抬头一看那半秃的脑袋,心里顿时一阵恶寒——马鸿嘉怎么过来了?   哦,他可是脑外科的副主任呢。   大穷撞了个轻微脑震荡,不就在他们科室这儿观察么?   “小诗?”   “哈……马……马副主任,”唐小诗脸上挤出个羊驼色:“这位,我……我朋友…”   “原来是你的朋友啊!”马鸿嘉立刻来了精神,搬出一副官腔:“你放心,你的朋友在我手里,我一定尽心尽力——”   妈蛋的,这话说起来怎么跟要挟似的?唐小诗听得腰子疼,回头一看大穷那一脸不明所以的白痴相,赶紧冲他眨了眨眼睛。   常规的问询检查之后,马鸿嘉表示大穷基本没什么大碍,可以办理出院回家了。可就在这时,唐小诗不干了:“唉,马副主任,他……他刚才还有点头晕呢!”   大穷啊了一声,心说我什么时候头晕了?   唐小诗伸手冲他摆了个暗号手势,意思叫他闭嘴。   马鸿嘉狐疑地看看唐小诗,又看看大穷:“你真的头晕?”   “头……”大穷赶紧附和着:“啊!是啊,刚才又有一点。”   “那行,等下再去照个核磁共振。”马鸿嘉在病历单子上签了几笔,出门前又对唐小诗废了几句话。   等马鸿嘉走远了,大穷才把唐小诗拉住:“啥情况啊?那人怎么一见到你就一脸花痴,眼冒桃心,长得跟个剪了爪的章鱼似的,还想吃你小嫩草啊?”   “你别废话了,我跟你说,他就是马鸿嘉,就上回我在电话里跟你提过,看到他在医院仓库鬼鬼祟祟的。你丫的当时还给我耍大牌排档期,你忘了啊?”唐小诗关上病房的门,一脸严肃地冲大穷解释了一番。   “哦,我懂了!你不让我出院,是瞅准今天他是我大夫,想让我趁机做点调查!”大穷一拍胸脯:“放心,看我的吧!我保证把他既往婚事,有无小三,性病淋病……”   “滚你大爷的,你不是标榜自己的正经侦探么!给我上点心哈,我得先走了。”唐小诗拧了他一下,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先去休息室换衣打考勤吧。 ☆、第六十六章 我们之间,量身订做的不死不休   “我们一定要这样么?”唐小诗捅了捅站在自己身边贴墙贴得跟烤鱼片似的的大穷,讪讪地问。   “嘘——”   “我说,明明就没有人在看我们好不好?你大大方方走过去不就是了!这样子反而奇怪呢——”唐小诗同样像只蜘蛛一样靠着。用反关节移动横着走。只觉得自己的小身板都快抠到墙里去了。   她实在很不能接受大穷用如此卡通的方式接近马鸿嘉的办公室,远远看去就跟两只狗熊在蹭墙挠痒痒似的!   “你懂什么?”大穷白了她一眼,一边贴着墙根摸索着蹭,一边振振有词:“我需要给自己营造一点紧张的气氛,才能更有干劲。”   唐小诗满头瀑布汗,原来狗血电影都是这么拍的啊。   这会儿已经快贴上了主任办公室的门。大穷却停下脚步,一边佯作深沉地聆听。   “你听什么呢?” 看他那装模作样的猥琐脸,恨得唐小诗真想找个担架把他推太平间去。   “听听里面还有没有人……”大穷嘘了下手指。   唐小诗当场就不淡定了:“你大爷的,不是你打电话叫我过来说马鸿嘉已经下班离开办公室了,才叫我跟你一起溜进来的么?敢情你自己都不确定他走没走?!”   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半左右了,病房的值班大夫大多要换班。唐小诗还有一轮巡房,本打算做好后就下班。刚刚在护士站刚稍微休息一会儿。就被大穷催命一样的电话给叫起来了。   这家伙信誓旦旦地说,他可是跟踪了马鸿嘉整整一天,把他几点查房几点上厕所的规律都画成线性坐标图了。   当时唐小诗就崩溃了——你特么都跟了他一天了,临到下班也没发现点有用的,都这时候了居然还叫上自己一块潜办公室!   “不对呀!”唐小诗想了想,一把拧住大穷的耳朵:“你白痴么?他都下班了,办公室不是都锁了么!”   大穷被她拧得呲牙咧嘴,十分委屈极:“这种废话用你说啊!我在他的锁上动了点手脚嘛,就那种很常见的铁片刮锁舌。普通门都是暗锁,砰得一声好像是关起来了,其实哗啦那一声响,锁芯就被挡住了……嘿嘿嘿。”   唐小诗简直是无力吐槽:这种时候特么的还手舞足蹈地解说,顺便附带拟声词的——你到底是有多出戏啊。   其实唐小诗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期待的,特别想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弄出点小把戏让自己大吃一小惊。就在她准备推手去开门的时候。身后背心一紧。明显就是叫大穷给拉住了。   嗖得一声,像拽纸片一样把自己拽到旁边的盥洗室。   还好盥洗室是不分男女的,唐小诗想起来上回跟叶启皓在女厕所里那一番言谈,到现在还觉得憋笑到内伤——   咦?白天大穷说什么来着,喜欢一个人,好像就是不经意地总能在任何小事上想到他呢……   “干嘛——”唐小诗回过神来,刚想问话,就被大穷捂住了嘴。   他眯着一双桃花眼,往门外悄悄努了努嘴。然后两人一高一低地探出去三分之一个脑袋。   哗啦一声开门响,竟有一个人影从马鸿嘉的办公室里钻了出来!   唐小诗当时就惊呆了,那熟悉的身影微微胖,头发半灰半白,不是院长秦梁宇又是谁呢?   “院长怎么会悄悄来到马鸿嘉的办公室?”看着老人佝偻的身影慢慢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唐小诗拽了拽大穷的衣袖:“喂。你说。他会不会是把什么东西拿走了?”   “不像。”大穷故作深沉地摇摇头:“你看他两手空空的,倒也没有一副急匆匆的样子。与其说他进去偷偷拿了东西,我倒觉得,他像是进去放了什么东西。对了,院长手里应该是有每个科室的备用钥匙吧?”   大穷赶紧跑到那办公室门前,小心翼翼地活动了一下门把手。当一道细小的缝被开启出来,他重重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就怕他用钥匙一开,破坏了我的机关。”   如同开启沉甸甸的宝藏,大穷钻进门去,随手把身后的唐小诗也拎了进去——说真的,唐小诗还真没怎么进过马鸿嘉的办公室。每次无意中经过的时候,她都恨不得能多生两条腿,跑得越远越好呢。   “喂,你干嘛呢?”唐小诗这一回头,发现杵在办公室中央站着不动的大穷竟然在低头玩手机!   “你看我拍的——”大穷一脸得意地把手机里的几张照片放大到唐小诗眼前。   书桌柜子椅子抽屉,花盆阳台橱窗挂历,唐小诗狐疑地看着那一张张平淡无奇的照片,抬头望望大穷:“你拍的这都什么啊?”   “你不觉得这些场景很熟悉么?”大穷挑着桃花眼,神秘兮兮地诱导。   唐小诗端着手机看,看着看着突然惊得捂住了嘴:“这不就是……”她指着办公室周围,叫到:“你拍这里干嘛?又不是命案现场!”   “说你没天分嘛,你还真把自己的智商当球踢。”大穷白了她一眼:“这照片是我今天下午过来找马鸿嘉瞎聊的时候偷偷拍的,就是为了等到这个时机,好好做个对比。唐小诗我跟你说,一间屋子里如果存放了秘密,那一定是在主人最最关注的地方。   要么是明显被动过的,要么是……被故意完好地放回原处!”说着,大穷指了指照片上的书柜:“你看这,这照片上的红色文件夹本来是放在桌子右手边的,现在被他拿到这一堆文件下面了,看起来好像是匆匆忙忙掖下去的。   咱们打开来看看哦——”   眼看着大穷从那一摞文件纸下面抽出文件袋,翻了两下竟抖落出一张封面很是劲爆的成人DVD!   唐小诗厌恶地别过脸去:“这孙子,居然用医院的电脑偷看这……这种东西!”   “你再看这个,”大穷指着办公桌底下的垃圾桶:“下午的时候明明只有小半篓子,现在居然给打包系上了。说不定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垃圾——”说着他就要弯腰查看,唐小诗顿时毛骨悚然!   “别……别看了!”唐小诗眼看那垃圾袋里一堆白花花的卫生纸,顿时恶心不已。   大穷倒是真敬业,不怕脏不怕累的,竟然从垃圾袋里翻出了一团揉烂的红包!   唐小诗倒吸一口冷气:“云江医院可是明令禁止医生收红包的!”   “那又怎样?国家法律还规定不准杀人呢。”大穷耸了下肩膀。   “也是,马鸿嘉那样的人见钱眼开见利忘义,让我相信他不收红包才有鬼呢。”唐小诗眼珠转了转:“哎我说大穷!行啊你,长进不少啊!”   “废话,我早跟你说了我就是没有合适的机遇!”大穷被她一夸,分分钟又浮上天了:“我要是生在贝克街,基本上就没有福尔摩斯什么事儿了。”   “说你胖还喘上了。”唐小诗白了他一眼:“快看看,还有什么地方——”   抬眼看到大穷不说话,一脸严肃地跟被踩了蛋似的。他拧着眉头对着手机比了比,然后来到档案柜前面,从左起一个个数过来,抽出了一本卷角的档案夹。   “怎么?这本档案也被动过?”唐小诗凑过去,狐疑地看着那一公分厚薄的档案夹。   “不——”大穷摇头:“照片上是十一本档案,这本多出来了。”   “那能说明什么呢?”唐小诗觉得大穷是在故弄玄虚,她翻了翻档案里,里面大约有七八页纸,上面记录的是脑外科室近几个月来的辅助医疗器具的供应清单。   大穷看不懂,但唐小诗还是看得懂的。   什么皮瓣夹,无菌覆膜,还有气动开颅钻,高速切割刀之类的,医院在采购这些医疗器具的时候定然也有专属的供应商。   “这种资料又不是什么秘密,”唐小诗翻了一下,然后递给大穷道:“也许之前被拿到别的科室借人家翻阅了,下午又被马鸿嘉取回来放这儿呢。比你拍照时多出来一本也不稀奇啊。”   “可是……”大穷接在手里翻了两下,指着上面的几处问唐小诗说:“喂,你看这两个地方,怎么好像是故意被修改过的痕迹。”   医院算是机构单位,当然也有自己独立的财务部门。采购医疗用品的清单理应作为原始凭据入账入库,所以这份档案只是影印版本。大穷指出的两个地方的确有点异常,像是被人用打印好同规格的字体覆盖上原有的内容,再重新复印一遍。   看上去好似天衣无缝,但边缘还是有点纸剪的痕迹。   唐小诗的目光落在这两批物料的名称上——钛合金颅骨固位夹圈。   料号和时间以及供应商名称貌似都被修改过。   “这是什么玩意儿?”大穷看不懂这专业术语:“啥叫固位夹圈?听下来像是栓狗的……”   听着他在一旁插科打诨,唐小诗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一边揶揄一边推巴掌过去,而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这是用在开颅手术中的,颅骨被打开后需要夹圈固定,这种进口材质的夹圈可以少副作用,不容易产生不良反应。   当然价钱也是死贵——”   她突然想到了一个多星期前的那场意外,差点把自己当成马鸿嘉的替罪羊来殴打的那些病人家属——好像说那死者正是听了马鸿嘉的意见,在手术中选了进口固位夹圈,然后……   “大穷,咱们把这份东西带出去吧。”唐小诗也说不清楚自己在怀疑什么,一种直觉告诉她,这两件事会不会真的有点什么联系。   “唉,有点常识好不好?”大穷拍了她一巴掌:“咱们是在暗处调查,现场的一针一线都不能动。”他拿着手机给这几份资料一一拍了照,想想还觉得不安心,于是又用旁边的打印机影印了一份。   这一连串动作做得还算是挺专业的,让一旁的唐小诗看得瞠目结舌。   “平时看你挺不靠谱的,怎么做起小偷小摸的事来这么熟练?”   “废话,抓小三找小四的不都得经常翻办公室么?”大穷讲起这些糟心事来就觉得字字血泪。   伦家要做高大上的侦探嘛……嘤嘤嘤嘤。   离开马鸿嘉的办公室以后,唐小诗先回休息室去洗了把脸,怀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往护士站走。   也不知为什么,脑子里总是闪过着院长秦梁宇离开时的那个背影。老院长是爸爸唐鑫一辈子最敬重的人,也是唐小诗打心眼里尊重的长辈。如果每个人一定都要有秘密的话,至少,唐小诗不希望那会是一个让自己失望透顶的秘密。   “诗诗你还在啊?”刘欣蓓回到护士站,把正在走神的唐小诗吓了一大跳:“哦,护士长啊,我……一会儿还有一轮巡房呢。”   “没事儿了,小兰和小谷都来了。你要么早点回去,要么去陪陪你那朋友吧。”刘欣蓓还是挺心疼自己的,唐小诗想。   有点便宜都给她占,脏活累活也不让她多担,弄得唐小诗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呢:“没事儿的护士长,我再转一圈就好。”   “那行,我先走了啊。”刘欣蓓看看表:“等下你记得把休息室的门关一下,最近医院里吧,有丢过东西。”   “啊?”唐小诗啊了一声:医院里能丢什么啊?难不成还有人偷骨骼标本啊!   “医疗仓库那,说是有人发现之前进来的一整箱什么的来着,我给忘了,反正呀,账面上是值不少钱的。”刘欣蓓有一搭无一搭地说着,唐小诗却没把这些话当耳旁风——医疗仓库丢东西?上周她可是亲眼看到马鸿嘉鬼鬼祟祟地进去呢!   可是刘欣蓓刚刚说的是一整箱,而自己当时分明看到他手里可没有拿很多东西啊,难不成只是踩点……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唐小诗总算是站完了最后一班岗,这会儿交班结束,回到大穷那才发现他压根没有换衣服的打算。   “所以你今天准备再在这里留一晚?”   大穷表示说:“难的机会嘛。我现在住院,我哥也管不了我。干脆今晚再去旧仓库停尸间之类的跑跑业务,你有兴趣不?”   “谢谢!没有!”唐小诗黑着脸回答,才懒得去听他跟鬼说话。   “你别一脸不屑的,证据都是一块块一条条,最后拼起来再推理。”大穷扬了扬手里那一叠复印件:“你看,我们这不是挺有收获的么?”   “大穷...”唐小诗吹了一口气,一脸扭曲地看着他说:“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到底在找什么?”   “恩...没想过。”大穷答得爽口又认真,气得唐小诗一个栗子爆差点把他打歇菜了:   “你是白痴么!我说马鸿嘉有可疑你就去搜他办公室,我看秦院长也可疑你是不是也要去爬他的窗户?你到底有没有点自己的判断啊!   这么大个医院,就是有人拿红包吃回扣监守自盗也不稀罕,我又不是保安队长。我只想找到我爸自杀的真相!真相你懂不懂嘛!”   “别急嘛!”大穷被她抽得脑仁直疼:“你想呀,唐叔是自杀么,无外乎就几种可能。   要么单纯抑郁轻生,要么灵心谴责难逃,要么受人胁迫无奈。总不会因为他想像神农一样尝百草,含个毒药把自己毒死吧?   然后发现没救了,秉着最后一口气给你写遗书...”   “大穷我警告你,再开我爸的玩笑我跟你翻脸。”唐小诗伸出了猫咪带钩的小爪子,吓得大穷哆嗦连连,赶紧赔礼道歉:   “错了错了,你别生气。我的意思是啊,一般人留遗书除了表达一下对亲人的嘱托外,多少也该有几笔阐释下心情心境。可是唐叔什么都没说,满纸就只有对你的关心嘱咐,像是一封普通的家书。   这多少可以看出来,他当时的心境很平静,肚子里的秘密压根就想带进棺材的。   所以呢,有隐瞒就有隐情。唐叔在云江医院一辈子,几乎所有的社会关系背景都与这里息息相关。你就当我在这玩扫雷吧,看起来没什么明确的目的性,但说不定哪根线就连上了。   那些名侦探在做前期准备的时候不也是从多听多说搜集情报开始的么?”   唐小诗默不作声,难得大穷能说出这么多有道理的话,不仔细听着点的确太不够意思。   “那你,就一个人再在这里住一晚?”唐小诗频频看手机,那样子就跟低头找米的小母鸡似的。   “否则呢,我哥也不理我了。哪像你,这就算是谈恋爱了?整天腻腻歪歪的,电话短信不断。”   大穷酸溜溜的说,不过这也是人之常情:再好的闺蜜也总有一个要先结婚,另一个说是说真心祝福,但心情有失落也是肯定的。   唐小诗推他一巴掌:“你贱死了,你哥盯着你的时候你巴不得诅咒他挂掉,现在人家不找你了你还忐忑上了。   还有——谁整天甜甜蜜蜜了!”   说这话的时候,唐小诗心里有点难受,从今早下车到现在叶启皓连一个电话都没给自己打过。   也许他很忙?可是唐小诗并不想给自己找借口,曾看过一本书上说:男人要是真想你,上厕所的时候都能抽空让你听到他的撒尿声。   不联系就是不想念...   “你这么心神不宁的,要么自己打给他好了。”大穷看穿了唐小诗的心思,用胳膊肘捅了捅她。   “才不要!”   “其实我觉得你也没必要太主动,不是说你俩还没那个么?”大穷猥琐兮兮地凑过去:“我跟你说,男人要吃到嘴以后才会失去兴趣,所以我断定,今天晚上他...”   话音未落,唐小诗的手机屏幕顿时就亮了。上面闪烁着‘临时警长’四个字,这是她今早在车上百无聊赖时换的通讯录名。   “叶……”   “在哪?”简洁直接地口吻,听着像质问似的。   “还在医院啊,我今天串了个班。”   “我在宠物医院那等你。”   我擦!就这么挂断了!唐小诗心里还有点委屈,这可是他们两个第一次打电话哎!   “怎么?要接你回家吃干抹净了?”大穷撇撇嘴,怎么说都一脸高兴不起来的样子。   唐小诗摸了摸发烧的脸:“别胡说了,我家警长病了,唉…….说来话长,以后再讲。走了!”   跑得比兔子还快,还说不是重色轻友?大穷忿忿往床上一躺,囫囵翻个儿,对着手机屏幕稍微心疼了一下自己这张差点破相的脸。   ————   “你先回去吧。”叶启皓下车后对江岩说:“刚才赵行长说的那些话,我想你比我更明白。如果贷款额度要以第一期工程项目为抵押——我们的面临的形势并不轻松。”   “要赚钱就不要先害怕负债。叶老先生虽然把创叶交给你打理,却也冻结了在建工程的百分之八十股东权限。   这跟信任不信任没有关系,只是controlling的流程。你何不把他看作是对你的终极考量呢?”   “说的轻巧,周五就是竞标会,在那之前如果没有相对余富的底价….我拿不到百分之二百的把握。”   “钱的事我会来想办法。”江岩打断他的话:“其实你并不是真的担心,对么?否则也不会还在这里悠哉地给猫探病了。”   “这是两码事 。”叶启皓反感江岩过多干涉的口吻,但他心里终是明白的:江岩做事一向不用他过多担心。他说有办法,那就一定有办法。   “等下要我过来接你们么?还是家里的地方大一些,隔音也好——”江岩上车后又突然转过头来,笑得友善,却令人悚然。   “不用!我怕你吓到她……”   何况,唐小诗的家里小一点算什么?当初他跟着江岩两人在国外求学创业的时候,能有那样的住宅楼住都已经是天堂般的奢侈了。   江岩把车开到高架下来以后停在路边,眼看着那一袭紫色低胸套装的女人拉开车门就钻了进来,一股浓重的香奈儿N0令他不由自主地皱着眉头。   “不是跟你说不要这个香氛么?”   “我什么时候听过你的话?”叶启臻挑衅地看着他,一耸肩膀,钻进男人的胸怀里。   “怎么样?今天谈的顺利么?”团大布亡。   “你说呢?”江岩摇下茶色窗玻璃,一手拦住叶启臻的水蛇腰,一手拨弄着她小巧的下巴:   “想要把手伸到别人的口袋里拿钱,是这世上最困难的事。三天时间,七千万,你搞的定吧?”   女人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江岩,你喝多了吧?我又不是印钞厂。”   “你若想要叶启皓翻不了身,就得把诱饵做的大一点。   林展西同样不会看着缩水两个亿的代价去接第一盘,你得让他们厮杀得足够惨烈才能出手。我给你的竞价,上下绝不会出差0.05的比率。”   “挺诱人的,可惜啊——”叶启臻反手拉开江岩的领带:“我不相信你。”   “是么?那正好,”绕着领带两圈,男人绑住眼前那双纤细的手:“咱们又多了一个共同点,因为我也不相信我自己。”   叶启臻吐出不小心咬在自己樱唇里的几根发丝,挑着妩媚的笑容说:“江岩,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怎么?让你做top?”   “呵呵,我想,如果有一天你死了,我一定要剖开你的心看看,你这种人的心到底是什么颜色。”   “这个还不容易?你想要的话,现在就剖开来看看好了。”将女人那被反绑住的双手吊在脑后,江岩按住她平静的身体:俯身贴着她的肩颈道:“你跟我要的东西,我什么时候拒绝过?”   “说的好听也没用,”叶启臻用灵活的膝盖顶开他:“我有多少钱你又不是不清楚。”   “我也不指望你手里能有,”江岩支起身子,俯视着她:“但我好像记得……你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名下占的那百分之一点几的股份,如今也该有不止这个价了吧?   你母亲作为配偶行使了当然继承权,也不曾转让出去。叶老先生虽然精明吝啬,但这点小钱还不至于从她手里要回去。”   “江岩你是不是真以为我是傻子?就算我是傻子,我妈也不是傻子。”叶启臻呵呵冷笑:“要不,你把那个什么行长的电话给我,我去看看今晚能不能有本事把贷款利率求下来半个百分点?算是对你仁至义尽了吧?”   一记响亮的耳光啪得炸在叶启臻的脸颊上,透过镜片的犀利眼眸直入魂摄:“你敢……”   叶启臻愣了一下,然后挣开手腕上的领带,反手就回了他一记耳光:“你管我啊?难不成你出国这十年来,真当我为你守身如玉?三十几岁的人了,别那么搞笑行么?”   江岩捡起被她扇掉的眼镜,撩起女人紫色的裙摆擦了两下,没有说话。   “你这是什么表情?”叶启臻翻身坐起来,格格娇笑:“难道……你除了我之外,还没尝过别的女人?”   “呵呵,什么叫术业有专攻你懂么?我可是很喜欢花时间去研究自己的敌人的,特别是,这样从里到外地研究,越专一就越专业是不是 ……”江岩将她拎起来,单手抱住她的肩,俯身在耳畔吐息着,几乎能将一切敏感信手拈来:“不管你被多少个男人碰过,到最后还是要乖乖回到我的床上了。只有我知道你喜欢什么,你要什么……   不过呢,我这个人也很有洁癖,   如果你给我知道了,多一个男人,我就在你脸上画一道,让你这辈子都不敢再去照镜子看看自己这张受过审判的脸。”   “无耻……”叶启臻笑骂一声,推开他就要下车了。   “我说的话,你考虑清楚。”江岩摇下车窗冲她喊了一句。   叶启臻冷笑着回头:“考虑也没用,那是我妈的钱,你想都别想——”   “那她要是死了呢?”江岩扶了下眼镜,绽开天使般的笑容。   “你——”叶启臻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个恍惚,差点被迎面来的车子撞上。   “开个玩笑,路上当心点。”江岩拉下车窗,自嘲地笑笑。   ————   唐小诗急冲冲跑进宠物医院的时候,竟然看到叶启皓正坐在休息区跟一位带着口罩的男医生说话。   “先生您从来没养过猫吧?要这样自抱——”那医生端起叶启皓那无措的双手,亲自给他示范:“猫不喜欢别人碰后腿,你捏着前爪,然后胳膊伸到它躯干处,这样它会很舒服。”   “这样么?”叶启皓拧着额头上的冷汗,动作战战兢兢跟抱炸弹似的:“它不会咬人是不是?”   “放心吧,您那手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它就是想咬也无从下口。”医生的笑容很温暖,弯弯的眉眼,琥珀色带点深蓝的眸色,让站在玻璃门外的唐小诗顿时一愣。   这医生可真帅啊,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样子,但光是那一双眼睛就足够——勾引走她的男人啦!   这年头不怕男人出轨,就怕男人出柜!   唐小诗蹬蹬蹬跑进来,看着叶启皓怀里的警长,激动的眼泪都要下来了:“警长你醒了呀!能起来了咩!”   大病一场的猫还是有点小虚弱的,抬头看看唐小诗,也不怎么活络。   “你今天临时串班?”叶启皓端着猫,雕塑一样一动不敢动。   “恩,有人请假,我反正也过去了,就上了岗。”唐小诗点点头,伸手在猫身上抚弄了两下。   “这猫是两位的心肝宝贝吧?”英俊的医生站起身来:“以后可一定要当心点,猫猫狗狗的心脏循环系统和呼吸消化系统跟人完全是不同的,那种工业食品千万不要再随便喂食了。”   “我当然知道啦!是他笨嘛——”唐小诗笑眯眯地看着眼前的医生:“诶?昨天送过来的时候,好像不是您啊?”   “呵呵,昨晚的是值班大夫,我姓程,是这里的兼职医师。”程大夫热情地伸出手,唐小诗不好意思拒绝。但身后的叶启皓已经丢着生冷的目光让她如芒在背了。   “我今天就能带警长出院了么?”唐小诗轻咳两声,赶紧转移话题。   “哦,我看过值班大夫的医嘱,这小家伙目前各项身体指标都正常,但虚弱是肯定的,最好还是再留下观察一晚。”程大夫看了看那蜷缩在叶启皓怀里的黑猫。   “那……好吧,”唐小诗虽热舍不得,但看警长这无精打采的样子,捉摸着就是带回去了也看着心疼。放在医院里有专人照顾,必然是很放心的啊。   “走么?”叶启皓抬头看看唐小诗,那样子居然还挺舍不得:“猫的体温是不是比人要高一点?”他抱着黑猫,却忘了自己今天难得换了身休闲点的衣服过来。雪白的高领毛衣在黑猫警长的一番屠戮下,分分钟沾上了各种猫毛!   “恩,大概40多度。”唐小诗伸手抚弄着猫脖子:“所以我经常抱着他取暖嘛。”   “是挺暖和的。”叶启皓抱着猫,只觉得那一股暖流从胸腔淌入丹田。   “叶启皓……”唐小诗慢慢转黑了脸:“你觉得很暖和?”   “恩?”   “因为它尿了…..”   崩溃+失态=省略一万字。   叶启皓躲在洗手间里,一边换衣服,一边难掩恼火地抱怨着站在门外憋笑又憋尿的唐小诗:“你说你家的猫是智能的,会自己上卫生间的不是么!”   “是呀,谁叫你捏他两条前腿捏那么紧——”唐小诗捶着门,笑得直咳嗽。   “我第一次抱那种东西,紧张行不行?”叶启皓换了衣服拉开门,差点把外面的唐小诗给闪进来。   “我说——”唐小诗看着男人身上的休闲衬衫和灰色短风衣,顿时拿捏了一下口水:“你……为什么会带了衣服来?”   “因为今晚要住你家,总要带点生活用品的。”若无其事地甩开步子,单手拎着唐小诗就走:“饿不饿,晚上想吃点什么?”   “等等等——叶启皓你什么意思啊!你有家不回,干嘛要跟我挤在一起!”   “那你愿意跟我回去么?”   唐小诗摇头似拨浪鼓:“你家太大了,找你吃个饭都要打电话。而且我一看到江先生就浑身发毛,还是住我家比较好呢。诶——等下!这不是重点好不好,为什么我们要……要在一起住啊?!”   “昨晚没吃到的,我已经饿了一天了。”叶启皓冷笑一声,捏着她的脸颊低声道:“你怎么做女人的?不是应该洗洗干净穿的性感一点躺躺好么?”   “叶启皓,你……你来真的啊!”   望着两人打闹而去的背影,医生站在落地窗前,慢慢摘下口罩。这时,身后蹭上来一位妙龄女郎,搜得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男人的衣兜里顺出了一盒烟。   却被医生反手扣住,夺下烟:“有点长进,但还不是我的对手呢。另外,这是宠物医院,不能吸烟。做咱们这行的,好歹有点公德心吧。”   女人哼了一声:“快点,赶紧给那狗装上摄像头,等下值班医生回来就麻烦了。唉,这年头,还有人用狗来监视自己老公的,真稀奇。”   “因为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就是比人和狗之间还要大啊。总之,你得感谢这些有钱没脑子的人,才能养活我们是不是?”男人挑起优雅的唇,笑着用一支麻醉针放倒了角落笼子里的一只约克夏。   ————   “妈?”叶启臻进门就看到白青蓝拖着箱子往外走,她皱了皱眉,试着拦了一下:“你这是干什么去啊!”   “你别管我!你不肯走,我自己走还不行么?”白青蓝身上穿着外套,俨然一副要出远门的样子:“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就不应该干出那样的事?   江岩是什么人啊?你怎么能——”   “妈,”叶启臻蓦然松开扯住白青蓝的手,差点把那激动不堪的女人晃倒:“你想说什么啊?   你要我像你一样,一辈子哭哭啼啼怨天尤人么?抱歉,我的骨子里多少还是有叶家血统的。”   “你……你怎么能这么跟我说话!启臻,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啊!”白青蓝被女儿强势的反问和带着嘲弄的揶揄吓坏了,仿佛不认识她一样:“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妈,我什么时候变过了?是你自己,一直活在软弱的真空世界里,从来没了解过我罢了。”叶启臻点着高跟鞋,一步一步走到母亲面前:“爸活着的时候,你没争取过自己该有的幸福。爸死了以后,你的生命里就只有怨恨和委屈,你什么时候真的把我当成相依为命的女儿来关心和疼爱,知交和了解过呢?   你以为叶启皓是孤儿,我就不是么?!”   “启臻,你……你说这些,你……”   “你根本不明白,在叶家,所有的孩子都是一样的。要么靠自己争取,要么就像你一样,守着个一生不嫁的名分来,被人喂着活。   妈,我可不想跟你一样。在叶家,除了真正的当家人,谁不是寄人篱下呢?”叶启臻伸手捋顺了一下母亲鬓边的碎发,怎样都是过一辈子,白发却不会留下一丝一毫的情面。   “启臻……”   “我恨你当年那些愚蠢的行为,同样也很心疼你……”叶启臻伸手揽住母亲的肩膀:“妈,你别管我做什么了。今天把话说开了也好,你要是害怕的话,就先回到德国外公外婆那住着。   该属于我的东西,我会自己拿。这场战斗,我也不用别人帮我呐喊。”   “启臻,你……”白青蓝早已泣不成声了,她抱着女儿的肩膀,说什么都不肯放手:“妈知道自己没用,守不住你爸也守不住家,可是妈真的就只有你一个女儿啊。你斗不过江岩的,他……他就是个魔鬼,从他来到叶家的第一天,就是为了报复我们而生的。   启臻,你去告诉叶启皓好不好,不管怎么说他也是你的同胞弟弟,他不会看着江岩乱来的!”   “你叫我去求叶启皓?!”叶启臻冷声大笑:“妈,你别再逼我看轻你了行么?我这辈子,唯独不会向叶启皓低头的!”   “启臻!”女人眼里的泪水模糊了浅薄的母女缘分,她被女儿推搡着上了车,千言万语哽咽不出半句嘱咐。也许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在这个已经过早就学会用坚强和骄傲包装起自己的女儿面前,她早就没资格做母亲了。   “妈,自己照顾好自己,等我光明正大接你回叶家。”   看着车窗上凝着泪痕的雾气,叶启臻眨了下早已干涸的眼眶。   她从记事起就知道,出身大家闺秀的妈妈是个冷冰冰又矫情无趣的人,明明没有心机却喜欢勾心斗角,跟爸爸那种人根本就合不来。   所以说,所有的豪门家族联姻都是相似的,幸福的少,不幸的却各有各的不幸。   但至少,爸爸是疼爱着自己的,宽厚的肩膀,漂亮的公主裙,花样的芭比娃娃,她想要的一切都在宠爱下唾手可得。   可是后来呢,爸爸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对自己专属的疼爱不再,取而代之的只是一些欲言又止的虚伪歉疚。   四五岁的女孩已经懂事了,她知道妈妈哭骂在口中的那些‘包婊子’‘养私生子’的话意味着什么。   妈妈一哭就打她,怪她为什么不是个男孩儿,任由孤儿寡母的在叶家受尽了委屈。旁支的亲戚阴阳怪气的嘲弄,冷血做作的奶奶只是哀声叹气地说几句不关痛痒的话,而叶家最权威的老爷子,眼里心里就只有无上的金钱和权势。   人家都说,母女之间的眼泪是互通的,你流的多了,我就少了。所以叶启臻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不会流泪了。   她有一张很美的脸,但笑起来永远是虚伪孤傲的表情,她妩媚的眼睛里藏着最致命的城府和鸩毒,她尘封的心里有最不可触及的情怀。   她以为这世上,唯有自己要带着这样扭曲的保护色,依靠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才能脱颖而出——直到八岁那年的春天,她在那个被称为私生子的弟弟身边……看到了一双眼睛。   一双波澜不惊,超脱了年龄心智的眼睛,跟自己的……一模一样。   江岩,你我之间,不就是一场量身定做的不死不休么?叶启臻叼着手里的烟,樱红的唇齿上吐出一丝悠然的白雾。 ☆、第六十七章 你现在这个样子,才像是准备好了   习惯了女孩叽叽喳喳地聒噪,这会儿见她默不作声地跟在自己身后,叶启皓反而觉得别扭。   “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唐小诗过了一条马路。下意识地往后看了看:“说了你不许打我哦——”   叶启皓差点被她气笑了,从刚才被猫尿一身到现在,他觉得自己的定力已经快能跟普度众生的菩萨相比了,唐小诗就是说在他头上扎了条辫子估计他都能一笑置之了。   “说吧,”俯身低头,宠溺地摸摸女孩的脑袋:“我保证不打……死你。”   唐小诗瞪着眼睛吞咽一声:“就刚才,宠物医院里的那个男医生,长得很帅的那个——”   只觉得自己的马尾辫子骤然被男人掐在手里:“唐小诗!”   “哎呀你听我说,我真的不是花痴啦!”唐小诗气的跳脚,稍微提到个别的男人他就分分钟变身蛮不讲理,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我是觉得,那个男人的眼睛好面熟。好像……在哪见过。”唐小诗拉着叶启皓的衣袖:“他带着口罩,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就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认识的男人还真多。”叶启皓醋意未消,冷冷别过脸去:“人都是猴子变的,本来就长差不多,谁比谁帅到哪去?”   “诶?”唐小诗一听就乐了:“这话不是我说的么,你怎么给剽窃去了?”   她还记得这是昨天在宴会上,江岩要她描述送戒指的快递员的相貌时自己吐槽了这么一句。   “叶启皓!我想起来了!”唐小诗突然一蹦高,差点撞了男人的下巴:“他……他他就是那个天使男!”   “天使男?”叶启皓觉得胃里一阵恶寒,这么花痴的称号亏她想得出来!   “就是昨天在陆家宴会上遇到的那个快递员,笑起来像天使一样……”唐小诗看着叶启皓那越来越沉的脸色,下意识地把自己脑后的‘猫尾巴’藏起来——再被他拉扯几下就变秃顶了。   “都说男人是食性动物,我看你们女人也没有矜持到哪去吧?”叶启皓厌恶地瞄了她一眼。   “叶启皓现在不是吃飞醋的时候好不好?那个人可能跟你家那枚戒指的事有关——”唐小诗好说歹说见叶启皓丝毫没有兴奋点,于是唉了一声,拔出手机就要给大穷打电话。   “真是奇怪了。我家的东西我都不着急。你们两个凑什么热闹啊?”叶启皓真是哭笑不得:“走吧,我们再回宠物医院看一眼——”   唐小诗拨大穷的电话没人接,心说这死小子不在床上躺着,瞎跑什么呢。听叶启皓这样讲,于是秉着好奇跟了上去。   “你们来啦!”胖墩墩的眼镜大夫一眼就认出这两人了,毕竟像唐小诗昨天那样一身湿淋淋地,抱着个猫哭得快断气的奇葩,人家一辈子能遇到几回?   “大夫,你们这儿的程医生呢?”   “程医生?”胖大夫一脸狐疑地看着唐小诗,估计是以为这小姑娘是不是哭傻了。   “就是一个长得非常帅的男人,年纪和个子都跟他差不多——”唐小诗把叶启皓推上前去:“他说自己是兼职助理医师。”   叶启皓秉着一脸猪肝色,心道:能不能不要每句话都先提那个人很帅……   胖大夫更是愕然了:“这是我私人的宠物医院,除了我以外就只有两位护士。从来没有什么兼职助理医师啊?   而且你们说刚才,要说刚才。我的确出去办点事。两位护士都在院里看着。小童。小林?”   这会儿不仅胖大夫纳闷了,唐小诗和叶启皓也倍感惊讶——刚才他们来医院的时候,分明就只见到那程大夫一人,压根没见过护士出现啊。   “小林?小童?”胖大夫穿过医疗室,又到休息室,转了两圈没找到人。脸上的表情也就不好看了——这两个死丫头,不会是上班时间跑去逛街偷懒了吧!   可就在这时候,唐小诗抽了抽鼻子,似乎觉得哪里有股奇怪的味道散发出来。   她鼻子一向很灵的,隔着五米外就能闻到大穷那双臭脚丫子,所以每次大穷到她家来,第一件事就是被她赶去洗脚。   这会儿小丫头跟个斗牛犬似的,贴着墙根探了探,叶启皓觉得就是手里有根绳子都拴不住她!   猛地撞开一间屋子,几乎惊呆了所有人——   那两个小护士就被放在货架台上,跟两具人体标本一样!身上一件衣服不少,呼吸匀称,睡梦中笑容安详。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殉情呢!   胖大夫当场就吓瘫了,他一个开宠物医院的老单身汉,就是为了免闲话才故意招了两个奇丑无比的女护士。这下好了,一堆儿撂下条人命在他这儿,他就是跳进火山口也洗不清了!   “干嘛呀!她们没事,是乙醚。”唐小诗看那大夫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只不过看这样子,你这诊所是遭贼了,快点检查下丢没有什么东西。”   后来宠物院的大夫报警了,两个女孩醒了录口供,七嘴八舌地口供反复都在围绕一个事实:就是那个以客人身份上门的男人……真的很帅。   唐小诗本来想表达一下共鸣,只觉得身后马尾一紧,被叶启皓倒拖着就走:“不关我们的事,也许那个人真的就只是个不入流的小偷罢了。”   “我不相信,”唐小诗一边挣扎着一边反驳:“反正这就是个看脸的世界,那样的人不可能是坏人吧!”   “唐小诗,你真的确定你要因为一个认也不认识的男人跟我吵架么!”叶启皓单手拽住她的后衣领,基本上就是拖着走了。   如果那个男人,真的是如此频繁地出入在自己和唐小诗的身边,只怕事情没那么简单了吧。想到这儿,叶启皓的心情始终轻松不起来。团助他弟。   以前的他之所以难以被打败,是因为他没有弱点。   可是现在呢?   不由自主地捏紧了唐小诗的手,叶启皓担心女孩看出自己的颤抖。   “终于到家了!”唐小诗正要掏出钥匙开门,却被旁边墙上订着的一张字条吸引了注意力——   “这什么东西啊?”唐小诗踮着脚往上看,乒乓球大小的一只小塑料膜,被一只按钉按在上面。   叶启皓当场就变了脸色,一把扯下来藏在身后:“没什么!快开门——”   “到底是什么啊?”唐小诗想要去捉男人的手,却别叶启皓不客气地推开:“小广告而已,现在的人都很没公德心的。”   唐小诗听他这么说,也不跟他纠缠了:“那,你今天还要洗澡么?”   “来之前洗过了。”叶启皓秉着脸色,钻进唐小诗家的阳台:“我进去吸支烟。”   一只手上的伤还没好,另一只手又差点被钉子按个窟窿,叶启皓看着手里的安全套并附带着一张很欠抽的字条:goodluck!   这狗屎字不是江岩写的又是谁呢!   在国外念书第一次带女人回家过夜的时候,那个畜生就是用这种方式逼他忍不住揍他一顿了。   用图钉扎个避孕套钉墙上,让人心里满满的都是来自亲人的关怀与牵挂——妈的,用图钉扎过的安全套还能用么!!!   “大穷!”唐小诗一边在泡澡一边终于接通了那家伙的电话:“我跟你说啊,刚才在宠物医院——”   她把之前那诡异的小意外长话短说地跟大穷交流了一下:“你怎么看?”   “你别管我怎么看了,我这忙着呢!”   大穷一边用胳膊夹着电话,一边对着镜子剃胡子,哦,不,是粘胡子。   “怎么样?看起来像不像福尔摩斯?”随手拍了个照片过去,雷得唐小诗差点把自己从下水道里冲下去:“像个毛线啊?像你爸爸还差不多!”   唐小诗只是开句玩笑,因为大多数男人续上了胡须必然会显得比自己本来的容貌要老上好多。   没想到大穷却说:“你还别说,真心挺像我爸呢。不错不错,同一个人在同一个地方进行深度踩点,一定要乔装一身行头的。”   唐小诗要是在他面前,估计立马就要抬手打他了:“那你贴什么胡子啊,换个女装不就成了?我的休闲衣服都在休息室里哈,免费借你——另外,你给我轻点折腾!”   什么玩意儿啊!白天刚夸过他有长进,到了晚上又开始大小脑萎缩。   唐小诗懒得多搭理他,她已经把自己泡得快蜕皮了,但就是扭扭捏捏地不愿意起来——因为……   唐小诗觉得自己没有带警长回来好像是个失误,可以想象一下,两个人吃完饭洗完澡换好衣服呆在卧室里,连个陪他们斗地主的对象都没有。   这种时候,人会把精力放在哪里呢?   难怪古代人都那么能生孩子,那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又没有电脑电视的,关了灯搂一块儿,你说能干点什么!   “你,还没睡啊?”战战兢兢地走入卧室,唐小诗扶着门,猫一样警惕地盯着里面的男人。   “过来。”   唐小诗哦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坐过去。   “准备好给我了么?”   唐小诗一口老血喷出去三米:“你——”   “我什么?我要跟你回家你就带我回来了;我刚才说让你过来,你有半个不字么?”叶启皓拧住她涨红的小脸:“明明就没有打算拒绝,为什么总是表现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我才不是矫情。”唐小诗被他一番话逼得无言以对,却突然撅起倔强的小嘴对眼前的男人说:“叶启皓,我听别人说,如果女孩把这个给了一个男人,她就会变得很喜欢很喜欢那个男人是不是?   我……其实是有一点喜欢你的,所以我怕,万一我以后很喜欢你了,但你已经不再喜欢我了。我会很后悔……   所以还不如,快一点让我自己喜欢上你,这样我也能……死心塌地得跟你好。”   “你这么看中这个,就不怕我是混蛋,玩了你以后就抛弃你了?”   “不怕。”唐小诗咬着唇摇头:“爸爸虽然说过女孩子的贞操很重要,但他也告诉过我,洁身自好并不等同于要把这个当成负担。   人生就像丁字裤——哦,不,丁字路,你判断不了什么时候能遇到人渣,所以,我不怕!   不勇敢的女孩是得不到幸福的……”   “唐小诗,”捕捉着女孩眼睛里那一丝闪烁的恐惧和狡黠的得意,叶启皓一把拧住她的小脖子:“你是不是以为,在这给我读诗写赋装文青,我就会一时感动心软地放过你!”   我擦!被看穿了——   这什么节奏啊!偶像剧里的演法应该是,男主角动情地抱着女主角说‘你真是个好姑娘,放心,在给你名分之间我是绝对不会碰你滴’!   妈蛋,叶启皓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躺下!快点把衣服脱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不是挺会脱的么?”   “啊!爸你起来了呀——”唐小诗指了指叶启皓的身后,眼珠一转,伸手就抓枕头要去砸他。   早就看明白这死丫头横竖就那么两招,叶启皓抢过去丢开,一手牢牢按住女孩的肩,居高俯视道:“唐小诗,我知道第一次对任何女人都很重要,所以你确定你要将这段难忘的回忆演变成强奸才罢休么?”   “我……”欲哭无泪的女孩各种躺尸:“求求你,强得稍微轻点成么……”   ————   又发过去好几张自拍照,也没见唐小诗的微信有回应。大穷心想:这家伙不会真被吃干抹净了吧?   分分钟水深火热的节奏,都没空吐槽自己的新造型了。大穷自叹一声‘红颜命薄’,顶着一身诺贝尔神经病奖的造型就去停尸房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去停尸房,反正就觉得一家医院里最恐怖最神秘最值得写进回忆录里的东西,都是在停尸房发生的。   果不其然,他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后面隆隆的推车声:一位身着蓝色粗布褂子的老人推着车过来,唉……医院总是里生死最近的地方,也不知又是那个家庭遭遇了这样的不幸。   那老头看起来有六十几了,这把年纪还没退休但身子骨明显不硬朗了。大穷这人最热心,也不管忌讳不忌讳的,上去就搭了把手:“大伯,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啊?”   “谢谢哈,”老头可能是有点耳背,说话声跟大象放屁似的:“这哪能休息呢,做咱这活的,就是送送人家最后的一程——诶?”他突然抬起头,眯着浑浊的老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大穷。   然后伸出布满老茧的手,颤颤巍巍指了指,又有点不确定地问道:“你是林老板?”   “啥?”大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呢:“我是姓林啊,但……什么老板啊?你……你说的是我哥啊?”   “怎么不认识我了呢?十年前我在萧山医院就做停尸工,那时你——”   老人刚想多说什么,突然又戛止了声音:“哦,我认错人了,不……不好意思哈。”   说着他抢过停尸车,独自佝偻着背影,进了停尸间。   大穷站在原地木讷了一会儿,转身想离开。一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下巴,不小心把那道冒充陆小凤的胡子给刮下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粘条胡子就成老板了?”大穷心里吐槽:那鲁迅先生分分钟躺枪啊。   可不知怎么地,他越想越觉得奇怪,这老头说的是认错了人,凭他老眼昏花的把自己认成女的都不稀奇,只不过——要认错,也该有点稍微相似的模糊之处吧?   像他哥?没道理啊,总不能像他爸吧?   大穷脑袋里嗡了一声——再一转身,那老头已经不见了。   他定了定神,快跑两步往值班室过去,就听那里面有说话的声——   一男一女两人的动静,听起来,那女的应该是这老工人的老婆,半夜里来给值班的丈夫送宵夜的。   “我说啊,你这一把老骨头的也就别折腾了。”这是老妇人的声音:“这云江医院跟以前那些地方不一样,咱也捞不着油水。”   “唉,还是以前跟林老板干的时候好啊。”老头唉声叹气。   “别想那没用的了,听说他们夫妻都死了十来年,你这是见鬼啊,还是想钱想疯了?我就说我不愿意你搞这个,这都是丧尽天良的事,早晚遭报应的。”   “你妇道人家懂个屁啊,活人发死人财那是天经地义,我不干这个,谁赚钱养活你?”   老头典型有点大男子主义,骂的那老夫人屁声不敢吱。   大穷在门外听了好一会儿,直到那老妇说要去打点水,这才赶紧闪身溜走。   他压抑不住狂乱的心跳,攥着手机想要打给谁,却不知道该跟谁分享这断断续续的秘密。   “子赋!”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同时一巴掌搭在他肩膀上,大穷吓得一哆嗦,差点跳起来。   “俊杰哥?!”看到来人是林展西的好友刘俊杰,大穷才把狂跳不已的心压下去:“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出院,你这是干什么呢?”上下打量着大穷的奇葩行头,刘俊杰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年纪也不小了,怎么还是这么不让你哥省心呢。不是说今天就能出院了么?大晚上的,跑这边做什么?”   “唉,好不容易我哥不在,你倒来替他教训我了!”大穷不服气道:“我这也是为了工作嘛。”   “正经找个工作才是,别再让你哥担心了。”   “他会担心我才怪!”大穷哼了一声:“撞车了都没见他露过一面,脑子里除了钱他还有什么啊?不过是嫌我这个弟弟丢人罢了。”   “子赋!”刘俊杰攥了攥握紧的拳头:“别这么说你哥。收拾下东西,我送你回家。”   大穷也不争执什么了,说真的,他脑子乱是乱的很。就算林展西现在不急着找他,他也得主动找他哥问问清楚——有些事,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懒得仔细想。   反正家里有顶梁柱,他只管混吃等死就是了。但既然摊上了,他同样也有一股子钻牛角尖的蛮劲儿,比唐小诗也差不了多少呢。   ————   “叶启皓……我……我想去厕所……”唐小诗被吻得透不过气来,一双小爪子跟猫似的狠命挠着男人的胸膛。   叶启皓一手用不上力,本来就已经撑的很辛苦了,一听她这话,瞬间破功,重重地掉在女孩的小身板上。压得唐小诗惨叫一声,差点歇菜。   “我这辈子……真没见到过比你还难搞的女人。”从来没有为了迎合一个女人的状态来花费这么长时间,叶启皓向来都是只顾自己高兴的。   这会儿已经快使出浑身解数了,却还是在她那沉重的打击下失去了最后一丝信心。   “你先下来嘛!”唐小诗推他推不动:“压头发啦!”   “唐小诗,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不忍对你动粗?”叶启皓动也不动,只在她耳畔轻声叹了口气。   “我……”   他还委屈?唐小诗心说:自己还没叫委屈呢!搂也让你搂了,亲也让你亲了,上厕所都不行?   叶启皓你征服得了我的人征服得了我的心,但你特么征服不了我的膀胱!   叶启皓爬起身来,让出下床的一条道。用眼神瞄了一个滚字,看着女孩逃荒似的滚了。真恨不得对空挥她两个耳光。   且说唐小诗蹲在马桶上发呆,越想越觉得崩溃。她的不安并非来源于对这种事的恐惧,而是因为——她确认自己在面对那亲密无间的交流时所表现出来的渴望是真实的,她想起白天大穷对自己说过的话,原来……自己真的是对叶启皓有感觉的呢。   算了算了!刺刀都逼到家门口了,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唐小诗雄纠纠气昂昂地冲进卧室。只见叶启皓侧着身躺在里面,似乎有心不理她。   “喂,你还继续么?”   继续你妹啊!你当这个是看电视剧么?中间还能放个暂停毽!   “你是不是生气了……”唐小诗捅捅男人的背。   叶启皓干脆装睡,理也不理她。   唐小诗吃笑一声,猫一样蜷起身子,从后面贴上男人宽厚的脊背,像抱警长一样把他环住。   听得前面的人重重叹了口气,转身过来凝视着她。那双眼睛里深邃的温度立刻就攫取了自己心里的最后一丝不安。   唐小诗开始意识到呼吸的节奏渐渐开始被打乱……好像,这会儿的感觉才对。   她抿了抿小嘴,像蜻蜓点水一样的轻柔地点在男人温润的唇瓣上,羞羞涩涩的,又生硬又僵直,就好像偷了人家口袋里糖果的小孩子,一边逃开一边红着脸抵赖。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叶启皓呢。   “你现在的样子,才像是真的准备好了……”叶启皓轻笑一声,扶着她红彤彤的面颊,覆身过来……   只有这一刻,唐小诗才真的确定自己是爱上了叶启皓。因为听到那天杀的手机突然作响,她想到的不是如释重负,而是……有点失落呢。   “江岩你最好祈祷你要说的事是很紧急的!”叶启皓崩溃地接起电话,他明白江岩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打扰自己,除非是人命关天这等大事——   “提上裤子,下来,出事了。”   三句话,几个字,奠定了叶启皓想要抽死他的冲动。 ☆、第六十八章 程风雨   叶启皓怔怔地挂断电话,开始起身穿衣服。唐小诗蒙着被子一咕噜翻起来:“出什么事了?你……家着火了?”   叶启皓想:江岩才不会因为‘家里着火’这种‘小事’给自己打电话的!   “我继母出事了。”叶启皓站起来,按着唐小诗的肩膀把她推倒在床上:“我得回去看看状况,你早点休息。”   唐小诗像个不倒翁似的。刚被按躺下立马又弹了起来。心说:你就这么放过我啦?   “继母……从来没听你提过,”唐小诗小心翼翼地问:“是像灰姑娘里的那种么?”   “不是。”男人突然嗤笑一声,伸手在女孩的头发上揉了揉:“灰姑娘里的继母只是虐待她而已,还不至于把她往割草机底下送吧……”   关门声落在唐小诗的耳畔,一丝深秋的寒意溜着门缝拨动了她不安的情愫。   就在几分钟之前,她明明已经准备好要把整个自己都交给他,可直到这会儿才发现——对这个男人的很多过去分明就是不了解的。唉,也怪了,怎么就那么不理性地开始心疼上他了呢。   捶了捶心跳极速的胸口,唐小诗蒙着被子红了好一会儿脸。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上来来回回跳出N个未接电话!   看看姐多懂事啊,床上的开事首先应该把手机静音才对嘛!想到刚刚的熄火,唐小诗又羞涩又闹心,忿忿地把枕头踹下地。   她以为电话是大穷打来的。结果点开菜单栏才发现——全是马鸿嘉的!   叶启皓走了,就只剩下空虚寂寞冷。换个大穷来也凑合聊聊,这马鸿嘉是什么鬼!老天爷你逗我呢吧!   这可把唐小诗郁闷坏了,压根就想当成没看到,可就在要关上手机的一刹那。发现除了未接来电以外还有一条短信。   【小诗你怎么不接电话?我有急事想跟你说,关于唐老师的。】   唐小诗当场就不淡定了。人模狗样的马鸿嘉竟然有关于父亲的事想要告诉自己?   “马副主任,你刚才洗澡没听见,”唐小诗一个电话回拨过去:“你要说什么?”   马鸿嘉那边乱糟糟的,听起来好像是在车站,开口就对唐小诗说让她出来一下,要当面讲。   现在已经是八点半了,天早就黑了。大晚上的独自去见一个对自己垂涎已久的猥琐男人,这事儿搁谁身上也不能不警惕啊。   唐小诗很犹豫。   “小诗,我已经辞职了。今晚的火车就走。你要是不来见我,以后这些事我也不会再跟任何人说了。”   辞职?年纪轻轻就坐上了脑外科副主任职位,大好的前途和钱途都在等着他呢。唐小诗想不明白:这个唯利是图的马鸿嘉就这样放着一办公室的猥琐物件,准备辞职?   唐小诗犹豫了一会,还是决定赴约。   既然他说在火车站,那里人来人往的应该没问题吧?顺便留着个心眼打电话给大穷约他一起去。   “你说马鸿嘉约你?”大穷这会儿刚到家没多久,一听唐小诗这么说,立刻就来了精神。   唐小诗也来不及解释那么多,只说了地址和时间。论距离的话,大穷那跟自己这过去都差不多远:“咱们碰头了再说,要么你先一边躲着。我怕有你在,马鸿嘉不说实话——”   “他还信不过我啊?”大穷撇撇嘴:“拍了一天的X光片。他连我脑子里长了几道沟都知道。”   “你说……”唐小诗有点担心:“他会不会是知道咱俩之前进过他办公室?”   “别担心那些啦,有哥在,难不成他还能拿着把手术刀等着你呢?”大穷衣服都没换,反身下楼就要走——   “刚回来又要去哪儿!”林展西站在二楼的楼梯扶手处,居高看着他。   大穷一下子就怂了:“唉,俊杰哥不是说你睡了么?”   “一回来就吵吵嚷嚷,谁还睡得着?”林展西皱着眉,看着弟弟脸上熊猫样的‘勋章’:“好端端的,怎么会被车撞?”   大穷听着就不舒服,敢情好像他乐意被车撞似的。   “哥,既然你起来了……我正好想问你件事,”大穷仰起头,从这个角度看上去的哥哥就跟耶稣像似的。   “咱家以前是在萧山区住对吧,我记得爸妈那时候的工厂,好像离萧山医院不远。”   林展西微微怔了一下:“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也没什么,就是突然遇到个人,看起来像是咱爸的旧识。”大穷搪塞了一句,尽量让自己那一遇到林展西就变怂的表情稍微看起来坚毅一些:“哥,咱家以前的工厂……到底是做什么生意的?”   “你到现在还在问这种话是不是?我以为你单纯贪玩不愿意管家里的事,但也好歹有个糊涂的限度吧!”林展西没来由地动了怒:“那你知不知道我现在在做什么生意!”   “我当然知道啦!”大穷耸了下肩膀:“只不过,仔细想想,我总觉得你把咱家的生意转型转的太大了——”   “否则呢?难道等你开一家侦探事务所?”林展西哼了一声:“你要走就走,我累了,没力气管你了。”   拖着时时隐痛的病体,林展西转身回去,大穷却突然在叫住他:“哥!我最后问你一句话,咱家的钱,来得干不干净?”   “你侦探游戏玩上瘾了是不是?”林展西冷笑一声,回头看他:“干不干净,你都是吃着林家的饭长这么大的,没有一种药能让你发育回胚胎去。”   “哥!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   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认真的弟弟,在印象里,他就只是个思维行为永远在脱线的小屁孩。但这并不表示他没有主见没有价值观,林展西一直以来都在担心的事,本以为可以把这当成身后事来淡然搁置,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竟然这么快。   “你不是有本事么,自己去查啊?”   “哥,”蹬蹬几步跑上楼,一把扳过林展西瘦削的肩膀:“我十三岁那年爸妈意外死了,当时你还在念高中,就辍学下来撑起家里的厂。几年后,你又用厂里四分之三的固值换了兴林集团起家的第一块地皮,赶上了房地产开发热潮里的第一班车。   我知道你很了不起,比我这种混吃等死的没用家伙强多了……   但我只是不明白……咱家一个小小的工厂,不过是买卖生冷鲜食的小生意人。刚刚二十岁出头的你,究竟是哪来的那么多钱?”   “你今天,到底听说了什么?”林展西试图推开弟弟的手,平时的目光下,恍然才意识到,这个臭小子已经长得比自己还高了。   “哥,我不是像你想的那样,无聊才去做这种事。”大穷渐渐松开手,目光轻轻放软:“我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一些事,总觉得,当你愿意跟我分享一些秘密的时候,我才算是真的得到了你的认可。   你自己想想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哦,对了,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去公司学习么?要不,过完年我就去找个职位?”大穷笑笑说:“就算你不愿意说,也许我也能自己接近真相呢……”   过完年是么?看着弟弟头也不回的背影,林展西轻叹一声:只怕自己是等不到了。   “俊杰,他今晚都干了什么?”听得身后的脚步声,他知道是刘俊杰又要来催他去休息了。   “我找到他的时候,在云江医院一楼西侧,有可能……去过殡仪间。”刘俊杰说:“神情有点恍惚,不排除偶然遇到过什么人的可能。”   “秦梁宇是个正直的人,如果当年不是为了唐鑫的事……云江医院是不该有这样的污点的。”林展西想了想:“麻烦你去找人调查一下,那里有没有什么人跟我父母亲早年有些往来的。如果能用钱封口的,就打发掉。”   “你说,当年你无意中帮了唐鑫的大忙救了他的女儿。几年后,他又意外救了子赋,这缘分真是……”刘俊杰的话里充斥着宿命般无奈的讽刺。   “别把我这种人跟唐大夫相提并论了,他是真正的善人,我只是个满手污血的罪人罢了。”   林展西长舒一口气:“其实我最担心的不是这些事,活人与死人之间的利益交易,最多不过是道德与法律层面上的。   我是怕……万一子赋和小诗再这么没轻没重地查下去,会有危险。”   “你指的危险是……背后的人?”   “我父母充其量不过是前端取货源的小角色,背后当然有着强大的销货脉路做支撑。   他是个黑白两道都不在话下的狠角色,就连我起初接手的那两年,也不曾见过那人的庐山真面目。   干过这种事的,沾上就很难金盆洗手。想要脱身出来做安稳的清白生意,你当那么容易么?   兴林集团每年有近百分之十的利润走在黑账里,都是送去孝敬他的……”   “所以你才要得到大荣商圈这个项目,就是希望能引进干净的资金流,最后把兴林卖个像样的价钱留给子赋,对吧?”   “是啊,现在的兴林,谁敢接盘呢。”林展西叹了口气,拖着疲惫的身子消失在走廊尽头。   ————   “你怎么才来啊?”唐小诗站在火车站的大钟低下,焦急地捏着手机,远远看到大穷的身影,忍不住抱怨道:“都九点一刻了,真奇怪,马鸿嘉怎么还不来?”   “你俩怎么约的?”大穷抬头看看钟。   “约什么约,我不约!”唐小诗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就说九点钟在火车站南广场大钟下啊。”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么盼望过马鸿嘉能出现!   “大穷你怎么了?好像心情不太好。”这半天光顾着急着跳脚,唐小诗才发现一向喋喋不休的大穷好像变得沉默了好多。   “唐小诗,你说我哥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啊?”大穷靠着墙蹲下,那落魄又绻缱的小眼神,真是让唐小诗恨不得在他面前放个破碗!   “你跟你哥认识二十多年了,我特么才认识他两星期好不好?”唐小诗想了想,组合了一组词汇:“冷漠、暴君、骄傲、不通情理、恋弟癖?”   “滚!最后一个是什么鬼!”大穷白了她一眼。   “好啦,想你哥干嘛,快点起来帮我找找马鸿嘉。”唐小诗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拎起来,可就在这时,听到前面有人惊呼尖叫,然后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围在那,也不知道是看耍猴呢还是捉奸遛弯。   “出什么事了?”   “过去看看!可能是有死人——”大穷怎能放过这样的热闹,瞬间自带雷达天线系统——循着犯罪的气息就过去了!   “真当你自己是柯南啊?走到哪就让别人死到哪的一种霸气!”唐小诗被他拖着跑,一边涨得满满一肚子槽点。   但是这一回偏偏就是给大穷猜着了,还真是条人命!   估摸着不知道是从几楼掉下来的,反正就跟折翼天使脸着地似的,摔得是面目全非惨不忍睹。   唐小诗见过跳楼的,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脸着地的。她捂着嘴瞪了瞪眼睛,冲着大穷转过脸去,吓得男人赶紧闪:“我擦,这么多人呢,你干嘛揪着我吐!”   “废话,吐别人要赔衣裳,吐尸体叫破坏现场,不吐你吐谁啊?”唐小诗翻了翻眼睛,而说到破坏现场——大穷眼睛一亮,分明就看到人群里有人微微弯下腰,从地上捡了一只黑色的小包,然后大大方方地揣到口袋里。暗夜中看不清他的脸,逆着人流行走的飞快——   “唐小诗,那个人!”大穷倒吸一口冷气:“快点,追上——”   唐小诗真心的郁闷啊:“你怎么又出幺蛾子,无缘无故见到谁都可疑。”   “你就别废话了,我肯定那人捡走了属于这个堕楼人的东西!趁警察还没来呢,咱们先追上去。”一开不靠谱模式,就是九头牛也别想把大穷拉回来。女肝乒弟。   唐小诗就这么被他拖着走,一边走一边合计着呢:咱今天来干嘛的?不是在等马鸿嘉的么!没等到人怎么能先走呢——话说,刚才摔死那个人……是谁啊?   唐小诗倒吸一口冷气,拉着大穷就要往回跑:“要死啦要死啦!那个人不会是马鸿嘉吧!”   “啥?”一听这话,大穷也傻眼了:“天哪!我……我也没想到!光注意低头捡东西的人来着——”   “赶紧回去啊!”唐小诗拖着大穷的衣袖就要往回走:一种出来买东西结果发现把孩子弄丢了的的即视感,让两人活活更看不起彼此!   “既然都跟来了,何不进去坐坐呢?”唰得一声,手电齐亮,一种被人捉奸在床的羞耻感袭遍全身,唐小诗只是心里想想,转脸一看大穷——居然还特么挡上关键部位了!你丫真被捉过啊?小动作挺熟练的啊!   眼前站出来三个人,左边是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右边是个身形高大的眼镜胖男,最中间的一位男子,衣着灰色风衣,笑容就像绽放在暗色里的夜来香——看得唐小诗也是醉了。   “这位小姐,我们好像……非常有缘哦。”男人启唇一笑,唰的一颗流星从远雾的夜空滑落。唐小诗当时就疯了:这自带开挂出场背景算是什么节奏啊。   而大穷就更傻眼了,一手指着左边那个性感高挑的女人,惊得语无伦次:“你……是你……”   那个女人,正是之前两人在逛华天百货商城时偷走了戒指嫁祸给大穷的女人!   “你偷了戒指……”唐小诗慢慢捋顺了思路,然后又转向中间的那个男人:“然后你又扮成快递员送了回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啊?”   “生意人。”男人微微一笑,伸手拉开大衣,吓得唐小诗还以为他这是要摸枪呢!   但是那男人只是拽出了一张橙色的小卡片,彬彬有礼地递到唐小诗眼前:“你好,我叫程风雨。” ☆、第六十九章 在我心中,你只能不朽   捧在手里的名片像火一样发烫,唐小诗确认这就和大穷之前从父亲的遗物里发现的那张是一模一样的。   “你,就是程风雨?”唐小诗拿捏着惊魂未定的怀疑,略略向前凑了一步:“你是不是认识我爸爸!你知道他为什么自杀么?”   唐突的问话让唐小诗自己都觉得挺失礼的。可是现在的她就像在一团迷雾中发觉到凛然一丝微光。不顾一切地想要抓捏在手!   程风雨微笑着,却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仿佛能看穿灵魂般深邃的眼睛望着唐小诗说:“如果你们肯信任我的话,咱们先上车。”   就是刀山火海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了,唐小诗半点犹豫都没有,扯上身边的大穷——   一转脸却看那家伙正发着呆,摒着气,盯着程风雨的眼神好像越来越不对劲啊!   那是一种欣羡倾慕到冒火的神色,像是恨不得扑上去求签名抱大腿了!   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行踪,动如脱兔的反侦察,以及如此拉风的出场方式,不就是他林子赋最梦寐以求的业界顶级高手么!   “喂,你能不能别摆出一副惺惺相惜的样子?”唐小诗当然明白大穷在想什么。忙用胳膊肘捅捅他:“你跟人家那样的专业级侦探事务所……压根就不在一个次元好不好?”   “这位小兄弟,也是个小侦探啊?原来上一次在商场里,你是有心跟踪我?”程风雨身边的女子突然格格娇笑,大穷顿时绯红了满脸,差点躲到唐小诗的身后。   “我……其实……”大穷紧张起来就会结巴。这毛病是小时候被他哥骂出来的。   唐小诗非常想要冷冷吐槽一句:当时他怀疑你是人妖……   “好了,阿远你去开车。小绿,打电话问问天明和白龙是不是都在。”程风雨先对身旁那个高壮的男子吩咐,然后又望向那名叫小绿的美丽女人,想都不用想——作为一个团队的核心领导,程风雨的言谈举止和待人接物都拿捏地十分得体。   等阿远把一辆黑色的七人座商务车开过来,程风雨替唐小诗拉开门:“上车吧唐小姐。”   车行一刻钟,唐小诗的心情始终放不下忐忑。   她开始自行脑补着科幻电影,这一行神秘的人会不会把自己带到一个地下基地,然后看到爸爸的身体躺在一处插满管子的容器里。告诉她——你爸爸其实是中情局特工什么什么的。   但现实就是现实,爸爸的骨灰是自己亲手铺进盒子里去的,没有奇迹。   想到这,唐小诗酸着眼睛,一路被带到了一处隐匿在普通住宅丛后面的三层小别墅里。   “请进吧,不用换鞋了。”小绿笑眯眯地打开门,回头冲程风雨道:“只有天明在家,白龙在跟昨天的那个case。”   叫天明的那个男人大概二十二三岁,带着一副很斯文的眼镜长得白白净净的。程风雨笑着对他介绍:“这位小姐是唐叔的女儿,旁边的是她朋友。倒两杯茶来吧。”   唐叔?!   唐小诗一怔,大穷一惊。两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从找出那张名片之时,两人只是主观的以为。唐鑫是不是因为惹上了什么事儿而寻求这类侦探事务所的帮助——只是单纯的委托和被委托关系。   如今听到程风雨他们居然称呼唐鑫为唐叔,想必是认识的,且满含着尊重的!   唐小诗心里满溢着暖流,她太想了解那已经逝去的父亲身后的事了。因为秘密,是一个人最后的防线。   一本书上曾经说过:与一个人保持最近距离的那一刻,就是你在与他的记忆和思想进行对话的时候。   唐小诗当然明白,无论自己再做什么样的努力,爸爸也不可能再活着回来了。但至少……她不甘心去糊涂这么一场难得。   忐忑地坐在沙发边缘,唐小诗只有三分之二的屁股挨着,捧着热腾腾地茶,看着程风雨从一本相册里取出一张照片。   一群人围着聚会的餐桌,拍下一张挺不顾形象的照片。唐小诗觉得这张照片大概是三年前的,因为坐在角落里的爸爸还留着那个挺傻的发型。   “我们这里是一间相对专业的委托事务所。”程风雨解释说:“所谓相对专业呢,是因为团队里的每个人都拥有最是过硬的职业素质,但大家也都有自己的本职工作。比如阿远,是一位证券客户经理,小绿是化妆师,天明是位顶级的电脑高手,这位——”   程风雨指着照片上一位面色冷峻不苟言笑的男人道:“他叫白龙,是退役特种兵,今天碰巧不在。”   “你们还招人么!”大穷突然跳起来,被唐小诗照着膝盖一踹,差点就跪了。   “别打岔!”唐小诗白了他一眼,然后虔诚地看着程风雨说:“那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我爸爸他也和你们一样……”   “不,唐叔算不上我们团队的分子,他应该算是我们的朋友吧。”程风雨如是解释:“做我们这一行的,有时候也是会有些小危险的。而且偶尔会打法律的擦边球,受了些可疑伤也不太方便去医院。   所以我们通常都会去一些私人诊所,或找可靠的私人医生上门。   总之是一次很偶然的机会,唐叔救了身受枪伤的阿远,我们就这么认识了。   后来大家相处的也不错,再遇到一些伤病情况,我们也会打电话通知唐叔过来帮忙。   他是个很热心很善良的人,内敛拘谨但胸怀坦荡,对人对事都能非常宽容地看待。   可能在很多人眼里,我们这样的职业很是不务正业。但唐叔一直觉得,人活一世难有特别崇高的追求,应当珍惜才是。”   程风雨呷了一口咖啡,口吻带着轻描淡写的评价,听在唐小诗的耳朵里,却是句句戳中泪点。这是别人口中对爸爸最真实的评价,不矫揉造作,不刻意讨好。这样好的人,却为什么会不声不响地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呢!   而此时的大穷就更激动了,跟着唐小诗一块红了眼圈:“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你和我哥都觉得我不务正业,当初就只有唐叔支持我呢!”   “程先生,那我爸爸......他为什么……”唐小诗抽了抽鼻子,仰了仰。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爱哭了,在初次见面的人面前还是稍微克制着点的好呢。   “这也是我们很想知道的答案。”程风雨放下咖啡杯,凝重的神色第一次盖过那双永远含笑的眼睛:“半年多前得到他自杀的消息之时,我们也很震惊。   我们致力于这样的事业,又怎么能看着自己的朋友不明不白地死去?所以……很抱歉,没有经过他唯一的亲人,唐小姐您的同意,就擅自做主调查起唐叔的事了。”   “不,其实我……我……”唐小诗说不出心里到底有多激动,自从唐鑫死后,她彷徨在仿佛只剩下一个人的孤单世界里,天知道她是多么希望有人这样用心地与自己说起父亲。   “我很感谢你们愿意为我爸爸的事这样费心,我甚至都有想过,要不要自己去找一个靠谱的侦探委托——”   “你什么意思啊!什么叫靠谱点——”大穷啪地一声照着唐小诗的后脑壳捶了一下:“我不就是你的委托人么!”   唐小诗没有跳起来挠他,只是用三分之二的眼白警告他:在人家面前能不能别这么坍台啊?别人当你是蹩脚同行不要紧,可别把姐姐我也当成没眼光的客户了!   清咳两声,唐小诗打断那被打穷搅合到没气氛的话题:“程先生,那您现在……是不是已经有些眉目了?为什么你会频繁出现在我身边?商场里戒指的事,还有宠物医院里的事,甚至就在刚刚——那个堕楼摔死的人,我都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人是不是我们医院的马主任。他本来说约我出来,要……要告诉我关于我爸爸的事,可是活人没等到就等来个莫名其妙的死人!”女肝记划。   “这么多问题,你要我先回答哪个?”程风雨一下子就笑了,笑得唐小诗简直目不忍视。这要是叶启皓站在旁边看她这么发花痴,那估计就是要出人命的节奏了。   “这几个问题……难道不是有关系的么?”唐小诗诶了一声。   “当然不是。”程风雨把手里的咖啡杯交给坐在一边慵懒地修着指甲的小绿:“前两件事只是巧合,而马鸿嘉的死,可能才是你感兴趣的。”   唐小诗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还好挨着大穷挨得近,否则看起来就像个发抖的小母鸡似的。   “那人……真的是马鸿嘉?”   程风雨从风衣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看起来有点像是那种放相机的小包。   大穷眼尖:“这……这不是你刚才从尸体那边捡到的么?”   “这位林先生果然还是有些潜质的,我还以为没有人发现我的动作,没想到,我和小绿竟然两次都差点栽在你手里。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考虑下加入我们的团队?”   “真的?!程先生,你……你是说真的吗?”看大穷那表情激动地跟被人求婚了似的,唐小诗当场就不淡定了:“我们能不能先说正事!”   虽然大穷的事业也是很正经的事啦,但比起爸爸的事,还是只能先往旁边靠靠咯。毕竟死者为大嘛。   程风雨拉开小包的拉锁,从里面取出了一只未拆包装的——   大穷不认识,但唐小诗可是认识的。   这是一只钛合金夹皮固圈,开颅手术中需要的医疗器具。   “这东西,是马鸿嘉带在身上的?”唐小诗将那东西翻在手里,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劲,却一时半会儿说不出来。   “唐小姐是医护人员,相对比较专业一些是不是?”程风雨看着她说:“你是不是觉得,这东西有些异常?”   “好像,医疗袋子里的真空度不太对劲儿啊?”唐小诗拧着眉头说:“这东西进口过来价值不菲,听说一个就要两万多呢。”   “对,所以马鸿嘉带出来这这只钛合金夹皮固圈无论从质量还是性能上皆达不到要求,使用这样的东西来以次充好,诈取钱财只是其次。但重要的是,医院是个人命关天的地方。”程风雨的神色严厉起来,一丝不详的预感渐渐攀上了唐小诗的心头。   “程先生,你的意思是——”   “在云江医院里,有人拿了不法商的回扣,以次充好,用原有的包装替换了质量不过关的医疗用具。   唐小姐,我们做事向来依靠的事证据说话,但不乏推理和揣测。   这件事,也许与唐叔有关,你能做好这样的心里准备么?”   “不可能!”唐小诗拍案而起,泪水止不住地涌溢出眼眶。 ☆、第七十章 六年蛰伏,一朝收网!   “程先生,”看到身边的女孩又被弄哭了,大穷自是挺身而出:“虽然我很想跟你们混,知道现在说得罪你的话不太好。可是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往唐叔身上泼脏水。实在是太过分了!”   程风雨笑了笑,既不激动又不恼:“林先生,一个优质的侦探,都是从敢想开始的。要学会先把自己吓唬到麻木,将来才不会被现实击垮。   因为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比真相更可怕的了。”   听着架势,好像他还经常组织团队们看恐怖片是不是?大穷刚想吐槽,身边的唐小诗突然攥了攥他那气势汹汹的衣袖。   “大穷……我想回去了。   唐小诗低下头,然后试着摆出一个情绪稳定的笑容对程风雨说:“对不起程先生,我失态了,但是爸爸的事对我来说很重要,眼睛看不到的,我不会相信。”   “没关系。我本是没有想把你卷进整件事里的,毕竟,调查唐叔的死因只是我们这些人单方面的意愿而已。”程风雨站起身来,友好地向唐小诗伸出了手:“他既然不肯留下任何理由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想必也是不希望你知晓太多不快乐的事。   总之呢。我不介意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你们,同样也很希望你们能把自己查到的东西告诉我。   至于揭晓答案的那一刻。唐小姐,我可以捂上你的耳朵……”程风雨握手的力度很轻,却能让唐小诗感受千钧重般压抑。   名叫阿远的壮男人开车把两人送回大穷停车的地方,火车站那边的现场已经被警车封锁殆尽。唐小诗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然后木讷得站在原地,不说过去,也不说离开。   大穷很担心她,寸步不离地守着,安慰她说:“你别听他们胡说。都是一帮不务正业的家伙,自以为自己很高大上呢。侦探是什么?侦探也是要吃饭要赚钱的,谁会无缘无故没事找事?   指不定过两天他还要跑来跟你收劳务费呢!我告诉你唐小诗,唐叔他就不可能是那样的人!”   “你刚刚明明就很羡慕人家呢……”唐小诗刚想笑出声来,眼圈一下子又红了:“大穷,你说万一我爸爸真的做的不好的事呢?”   “那又怎样!唐叔就算是……”大穷突然捏紧了拳头,情绪竟变得比唐小诗还要激动:“就算他犯了点错误,也一定是有人逼他,威胁他的!   你是他最亲的亲人了,无论如何都要相信他的苦衷,相信他是真心为你好的!你明不明白啊!”   “大穷你怎么了,?”突然被这疯了似的男人抓住肩膀。摇晃着快要晕菜了。唐小诗拧着大穷熊猫样的腮帮子,抬眼盯着他红彤彤的眼圈,顿时诧异非常:“我没说我不相信我爸爸啊,你干嘛这么激动呢?   喂,你怎么……哭了?”   “我……我对唐叔的感情很深行不行!”大穷抬起袖子,倔强地抹了一把脸,眼泪水带着咸咸的刺激,碰撞了脸颊的那点擦伤,疼得他五官移位。   “哦……没想到你还这么重情重义,行,比警长通人性~”唐小诗眯着眼用纸巾擦擦男孩猫爪一样的脸:“那咱俩就都坚强点,只要相信我爸爸他是个好人,就什么都不怕。”   大穷用力地点点头,仿佛比唐小诗下的决心还要大。   一向大大咧咧喋喋不休的大穷,却在这一刻对唐小诗保持了自己难得的沉默。天知道他是有多希望自己也能像唐小诗信任她父亲一样来相信林展西…….   所以刚才程风雨对唐小诗说的那些话,他可是一字一句,都逼着自己听进去了。   “那这样,下周前几天我都是夜班,等周四休息了,咱们要不再去找找程风雨?”唐小诗这人情绪来得快稳得也快。不管怎么说,有这样一群看着就很专业很值得信任的人搭把手,的确是比自己跟大穷这两个逗比货瞎打瞎撞靠谱得多呢。   “咱可以把今天在马鸿嘉办公室找到的那些东西带给程风雨,对不对?”唐小诗捶了捶大穷的胸膛:“就连入会都不能空手去,权当是投名状了。也得让人家知道知道,我家大穷也不是吃闲饭的!”   朋友之间最难得的是贬损,最珍贵的是鼓励,唐小诗从不吝惜任何一方面。只是今天的大穷很明显状态不对,只是点头苦笑了一声,搭着女孩的肩膀说:“上车吧,先送你回去。”   靠在摇摇晃晃的副驾驶上,唐小诗竟是睡意全无。那个神神秘秘的侦探事务所,每个人术业专攻,各司其职,什么化妆师金融家特种兵的,诶?那个程风雨是做什么工作的,他好像没说唉?   ————   “第几杯了都,今晚你不打算睡了啊?”小绿接过程风雨手里的咖啡杯,一脸不满地反问:“看你心事重重的样子,既然都犹豫了那么久,又何必一定要去招惹那两个孩子呢?”   “总比让他们两个不知轻重的乱来好。在现在这样的社会上,还能有林子赋和唐小诗这般心灵纯净的傻瓜,想想都是笑话。”程风雨站在落地窗前,明镜般的玻璃倒映着着他棱角精致的五官,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半个S城的夜景尽收眼底。万千繁华躁动出浮华,又有多少罪恶的毒瘤在孵化。   “都说你是耶稣转世,是不是渡人渡上瘾了啊?”小绿嫣然一笑。自从六年前,这个男人把自己从肮脏的夜总会里接出来的那一刻起。她就觉得只要站在他身后,多远的高度都能到达。   他们一块去少管所带走了因为好奇入侵他人商业电脑而被惩处的歪才少年何天明,一块儿去地下拳击场找到了因暴力事件而开除出警籍的特种警白龙,一块儿在瘾君子和买醉女聚散地接来了情场失意而放纵自己的金牌证券师张远。   只要是他程风雨想要的人,没有得不到的。   他力排众议,组成了一支饱受争议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特案组。   他蛰伏六年,改头换面,带着他忠心耿耿的团队守在S市黑白世界的边缘。   只因为他是程风雨,国际要案署特级督警司——程风雨。   此时他双手背在身后,捏在手里的一张简报上显示着十几年前的日期。   巨大的标题用血淋淋效果的美术字书写着头版头条:   【亲者丧胆,眠魂难安。记S市特大级活体器官走私团伙案,谁是枭首?】   十多年来的悬案,他的师父,同事,好友,前赴后继,一一倒在通往扑朔迷离的道路上。   可是每个男人心里都有一股不服输的狼性,在他程风雨的眼里,偏偏就是没有破不了的案。   “既然已经锁定了兴林集团的整个前身与这件案子脱不了干系……”阿远走到程风雨身后,慢慢摘下他手里的剪报:“为什么不直接传讯林展西?”   程风雨轻轻笑了笑:“没用的。这些年,下面的虾米一抓一大把,抓到哪里就断到哪里。   不如静静等着这一次机会大潮——”   程风雨翻开另一张报纸,崭新的纸页散发着油墨的气息。   “本周五就是大荣商圈企划第一次公开招标了,近十年来最大的商机从天而降,这帮商人都跟见了血的苍蝇似的。   谁会愿意放过集兼并,收购,洗钱,多元开化的绝好机会呢?   正道和非正道的人,只怕都盯紧了这块肥肉。有些人想靠这个起家,有些人想靠这个扩张,当然也有人过腻了下水道底一掷千金的日子,想着出来把自己洗洗白,晾晾干。   除了林展西有这个脑筋,别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呢。   所以我的意思是,这几天先不接别的委托,就盯着S市各路蠢蠢欲动的商界人士——不一定哪条线,就通到地狱去呢了。”   小绿的脸当场就绿了:“不接委托我们哪来的经费?”   可怜史上最受争议的特案组,上面拨下来的款实在是少得可怜唉。尤其是这整整六年来,进展难有,到最后,人家基本都把他们当无间道给忘了。   平时还要靠接点什么抓小三抓小四的委托来赚钱养活自己,真心是比大穷高级不到哪去。   程风雨笑道:“怕什么这些年我自己贴的钱还少么,什么时候饿着你们了?”   小绿冲阿远挤挤眼睛,小声说:“我要是程少这样的富二代,早就躲到加勒比海晒太阳去了。谁跑着来吃力不讨好啊?”   “钱多了就是个数字游戏,人家程警官追求的东西更高大上呗。”阿远耸了下宽厚的肩膀,打开电脑继续盯他的美股走势。   “哦,对了,”程风雨正要上楼去卧室,突然探身下来说:“我之前就在想,等到这个案子结了,我可能会辞职。因为我发现做私家侦探比做警察有趣多了,还不受拘束。你们——”   “加薪我们就继续跟你干!”两人异口同声说。   ————   唐小诗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云江医院。因为从程风雨的咨询所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她今天排的是早班,六点就要下病房。所以干脆就叫大穷直接把她送过去了。   其实她心里挺忐忑的,想想也知道一大早的,警方必然会因为马鸿嘉的死到医院里介入调查。到时候,自己是应该置身事外呢,还是实话说她跟大穷跑到人家办公室里翻到成人DVD了?   真不知道大穷那家伙为什么这么迷恋当侦探,刺激个毛线啊,光虐心了!   唐小诗一边配药一边胡思乱想,然后生怕弄错,又回头一一检查了一遍。   “诶!特大新闻啊——”大大咧咧的小护士冲进护士站,唐小诗不用听就知道她要说什么。   不就是马鸿嘉死了么?唐小诗心想:自己不仅在第一现场,而且连大头朝下的惨状都见到了。想他一个脑外科主任,这辈子光给别人开脑了,临了了居然也落了个破脑瓢,真心是讽刺啊!   这会儿,一帮小护士已经叽叽喳喳地开始八卦起来了,唐小诗不发表意见,但还是有心有意地凑过去多听了两句。   “什么?自杀?不可能吧,马鸿嘉那种人从来不知道无耻为何物,还会愧疚地想自杀?”   “坏事做多了,总有良心背不过去的时候嘛。”   “诶?不是说他暗地里吃红包么?是不是跟这个有关?”   “这年头哪个猫不偷腥?拿点红包算什么?据说比这个严重呢,你们还记得之前那个病人家属打人事件不?说是什么不良反应,我看啊,就是那马鸿嘉吃了医药代表的回扣,把有质量问题的东西冒充进口的,给人家用。   据说人家家属不依不饶,想着打官司呢。估计他是怕了,心理压力一大,就……”   “你说咱医院是怎么了?医生本来是救人的,怎么一个个的都跟自己过不去似的——”   提到这,唐小诗心里一抖一疼。旁边有个长眼色的小护士赶紧轻咳两声,叫其他人不要说了。   “干什么呢,一大早的又废话。跟你们说,等会儿有警官过来问情况,你们都悠着点,别有的没的净瞎说!”刘歆蓓抱着一摞厚厚的病例过来,一声呵斥,小姑娘们都作鸟兽散。   “诗诗,”刘欣蓓伸手抚了抚唐小诗的肩膀:“没事哈,人多嘴杂,也不是冲着你和你爸来的。”   “护士长……”唐小诗小声叫了一句,试着上扬嘴角打起精神道:“放心,我没事儿。”   就在这时,两位衣着制服的警官走上来:“请问,你就是唐小诗吧?能过来让我们了解下情况么?”   该来的躲不掉,就凭马鸿嘉昨晚往自己手机里打鸡血一样打得那些个电话,怎么着也得去录几个口供啊!   她点点头,放下手里的活。跟着那两个警官就去了会议室。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唐小诗基本上是实话实说了,但她并不像吧火车站遇到程风雨的那段讲出来,所以稍微做了一点小小的隐瞒:“马鸿嘉约我九点见面,我带着朋友一块去了,可是一直都没等到人。后来在火车站发生了堕楼事件,我……当时也没想到是他,又不爱凑热闹,就离开了。”   “所以说,你等于并没有见到马鸿嘉是不是?那你知道他要说什么事么?”   唐小诗把手机翻出来,递给警官看那条短信:“他只说有关我爸爸的事要告诉我,还说已经辞职,就要离开S市。大概就这些了……”   两位警官对视了一下,其中一个瘦一点的警官将一份文稿递到唐小诗面前。   “唐小姐,这是我们在死者马鸿嘉身上发现的一份打印版遗书。你看看,有什么想法?”   唐小诗当时有点傻眼,这马鸿嘉的遗书为什么要给自己看啊?难不成他还能真的是因为想追求自己,却追求不到……最后万念俱灰跳下来了?   可就在她快速浏览了三五行以后,差点当着警官的面就失态了:“这!这简直胡说八道!我爸才不可能做这种事!”   “唐小姐,你先冷静点,这封遗书的真伪我们还有待考究,且马鸿嘉究竟是不是自杀也没有定案。”那警官估计早已料到了唐小诗会是这样一番反应,赶紧打着官腔安抚道。   唐小诗摇着唇,好不容易才屏住眼泪:“我爸都死了半年多了,现在传出这样的事,让他身后怎么做人?”   “可是按照遗书里提供的信息,我们警方的的确确在马鸿嘉的办公室里搜出了大量不符合质量规定的劣质医疗用品——”   唐小诗一听就急了:“那又怎样?云江医院干不干净我不敢保证,但我爸绝不可能拿人家的回扣购买劣质医疗用品!”   按照马鸿嘉这封遗书里表达的意思:身为急诊科主任的唐鑫多年以来都与一些不法商贩维持着这样暴利交易,自己作为他的学生,入院后由他一手带着入了道,在不知不觉中涉水。后来唐鑫死后,他一度想要洗手脱离。却被供货方威胁。实在顶不住压力,于是选择结束自己的性命。女华围技。   “这狗屁不通的遗书亏你们还会相信!”唐小诗发起飙来也顾不得什么仪态了,那两位警官脸色也不太好看:“唐小姐,我们并没有说一定会相信。难道我们警方看不出来,这份遗书的目的好像不是用来阐释马鸿嘉的死因,倒好像是给你父亲唐鑫的自杀动机画了个圈。   更何况,我们在马鸿嘉的钱夹里发现了他昨晚十点半要去老家的火车票。说他是自杀,实在太过牵强。”   听到这,唐小诗总算能平静地坐回到椅子上:“警官先生,我觉得一定是有人抓住马鸿嘉的把柄逼他陷害我爸爸,然后再杀他灭口的。我爸爸都已经不在了,这样声名狼藉的诋毁,你们……你们一定要还他清白啊。”   “放心,这是我们警察的职责,唐小姐——”另外一个看起来年长一点的警官说:“请你仔细想想,可还有什么地方遗漏了细节?”   细节……唐小诗咬了咬唇,她并非有意想要隐瞒警方,只不过——类似跟大穷闯到人家办公室里发现什么的这种事,的的确确不方便当成既定信息来告诉警方。   “唐小姐?”大概是看出唐小诗眼神里有着一瞬间的游移,那经验颇为丰富的警官一下子就攫住了语气:“你还知道些什么么?”   唐小诗低头,摇头。   “唐小姐,如果有隐瞒的话,那可是妨碍司法的罪名呦。”   唐小诗本来心里就难受,这会儿听那警官跟唐僧似的得得不休就更烦躁了:“我真的没有隐瞒啊!”   那警官意味深长地叹了口气:“这件事不仅人命关天,而且关乎云江医院的名声信誉,劣质医疗用具的事件被曝光出去,这社会反响可是不容小觑的。   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们这死者马鸿嘉,好像一直在追求你来着吧?你们有谈过恋爱么?”   腾得一声,唐小诗心里直冒火:“警官先生你搞搞清楚好不好,谁跟你瞎说的我们谈过恋爱!再说他那是追求么?那是骚扰——”   妈蛋,你们见过哪个男的追求女的没舍得真给自己花过一分钱,还把她往打人者拳头低下推的!   “不管是什么定性,总之我们有听到过关于这样的说法,就不能不问问了?”那警官间唐小诗急了,好像还挺有快感似的,嘴角挑起一丝得意。   “警官先生,”听得门外敲门三声,唐小诗一下子就被那熟悉的声音挑动了神经。   抬眼看到叶启皓的瞬间,她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扑上去。   “医院的名声名誉,应该由我这样的股东来担心。这小护士知道的东西有限,也无需再多为难她。”   叶启皓的脸上带着十足的疲惫,身上的衣物还是昨天的,看起来好像一夜不曾合眼的样子。   唐小诗记得昨晚他临走的时候说过,家里什么的出事了。到现在过去了十几个小时,他连电话都没给自己打过一个——   这样风尘仆仆地赶来云江医院,想必是接到医院出事的消息,立刻就出面了。   本来自己的心情就很糟了,但看到这样辛苦的叶启皓,唐小诗亦是没来由地心疼了起来。   “叶启皓,你……你……”唐小诗‘你’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想说点啥,然后就觉得身子一轻,直接被男人给拽到身后去了。   “警官先生,我已经通知了助手在今天下午召开面向全社会的记者招待会,就云江医院此次事件带来的恶性影响做出公开回应。   医院内部一切高管都将接受严格的内外审,请相信我们会与警方竭诚合作。”   这两个警官心知自己刚才逼人家姑娘逼得好像也有点过分了,这会儿有人给了个台阶,还不赶紧下?说了几句客气话,也就转战到楼上的其他科室去了。   叶启皓把身后的唐小诗拽出来:“怎么了?别人说几句闲话就受不了了?”   “我……我想辞职。”唐小诗攥着小拳头,使劲摒着眼里的泪水——曾几何时,她是真的把云江医院当成自己的家来爱着的。她以为这里朋友多多,人人友善,以为大家就像和睦相处的一家人一样。   可是现实就是这样——人言常常可畏到发指的程度,貌似不带恶意的流语有时也能成为致命的武器。这就是人群效应里的软暴力。而她一个年纪轻轻做事大大咧咧的小姑娘,难免不挨刀子飘。   “不行。”   叶启皓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吓得唐小诗一个激灵。   “这是我的医院,难道我自己的女人还会呆不下去么?”叶启皓瞥了她一眼,冷声说。   “我……”唐小诗抽了下鼻子:“我不想听到他们说我爸爸……我爸爸绝对绝对不会做那种事的。”   伸手拧起女孩的下颌,叶启皓略略沉下身子:“难受的话,就休几天假去。我会还你一个干干净净的云江医院。江岩——”   “叶先生,您说。”   “今天下午的记者招待会——”   “只怕不用了,”江岩转过脸去看着门外那蜂拥一样的人流,扛着摄像机,端着话筒的跟赶集似的:“等不到你下午,来都来了,你想说什么就直接回答好了。”   “走。”叶启皓拉住唐小诗的手,迎着人群走下去。   即便曾有过最温存最临界的亲密交流,但在唐小诗心中,此时此刻的牵手才最是能让她感受到来自这个男人内心深处的宠爱和保护。   “叶先生,请问创叶集团是否会对其旗下新收购的机构资产云江医院此次恶性事件负担全责?”   “请问云江医院这次事件,会不会影响创叶在未来几天后的大荣商圈公开竞标行为?”   “请问叶先生您是否怀疑在这样关键的时候发生这种事,是有竞争对手刻意为之?”   “请问叶先生,您刚才牵手带出来的那位小姐,是您的新任女友么?”   我擦!躲在后面的唐小诗差点崩溃——这帮记者的无耻程度也太没下限了吧,这都什么问题啊!   趁着叶启皓答记者问的空挡,唐小诗转出人群,抬头差点撞上身边那一脸‘感叹孩子长大了’欣慰模样的江岩。她吞了下口水,试着往距离他最远的角度,躲了躲。   “你,有什么话要问我么?”江岩扶了下眼镜,笑得唐小诗毛骨悚然。   “我……”唐小诗倒吸一口冷气,鼓了鼓腮帮子:“昨天叶启皓走了以后,地上掉了个被摁钉扎破了的安全套,这么缺德的事……是你干的吧?”   “你就要问这个啊?”   “不是不是——”唐小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可能这一惊一乍的脑袋真心有点短路了:“你们昨晚不是说家里出事了么?他继母……怎么了?”   “要出国度假,去机场的路上被土方车撞了,重伤。抢救了一整晚都没脱离危险。”江岩低头看看手机,一条半小时前的短信跳了出来,他拧了拧眉头,用若无其事的口吻道:“哦,这会儿……已经死了。” ☆、第七十一章 带走了不该带的东西   “你给我解释一下!”回到公司办公室,叶启皓冷着脸把一张报纸丢在江岩脸上。   这么多年来,两人的相处模式十分奇异。且不管人后是怎样随便,但在人前。江岩永远对叶启皓十分恭敬,而叶启皓从来不会当着其他员工的面对江岩发脾气。   这大概还是他第一次,用这么激烈的动作诠释着内心的烦躁不安。   当时办公室里还有市场部和公关渠道的负责人,登时也都吓得目瞪口呆。   江岩不动声色地捡起地上的报纸:“放心吧叶先生,我立刻去联系报社的负责人,一定追究到底。”   “这不是重点!”叶启皓推着转椅起身,往旁边的两个外人身上看了一眼:“你们先出去一下。”   他不说话,人家也不敢走,这会儿恨不得多长两条腿,免得殃及池鱼。   江岩走过去把门关上,然后站回到自己刚才的位置:“叶先生,现在的重点的确不是追究谁的责任,而是要拿出创叶最好的姿态和诚意把不良影响降到最低。   哦。之前在叶家,从几位叔伯那里听说,叶老先生的病情稍有好转,虽然白青蓝的事还没告诉他,但毕竟瞒不了多久。”   “爷爷要回国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叶启皓从来不会把自己懊丧的一面轻易表现在外人面前,江岩不是外人。   他抬头。一眼瞥到报纸上那令人抓狂的标题【创叶遭黑?疑幕重重之下,是钱与权的较量,还是母与子的怨愤】   这他妈到底是谁写的!   叶启皓百分百确定,在自己第一眼看到这标题的时候,先是笑出来,然后才开始恼怒。   “我倒觉得这人文采不错。”江岩快速浏览了一遍正文:“逻辑缜密,言辞激烈,把云江医院的事跟白青蓝的死,以八竿子硬打上的距离诠释了一段可歌可泣的豪门悬疑狗血剧。”   “还有三天就是招标会。”叶启皓撑着手肘。双手交叉挡在额头前:“这种时候怎么可以出这么多奇怪的事?收购云江医院一则为了大荣商圈前期准备,二则也是看中了他在S市超好评的社会效应。怎么会突然就搞出这么多负面的影响。越是担心什么就越来什么?江岩,当初的信用评级你是怎么做的!”   “云江医院有近六百名员工,我的确没有做到将每个人的黑白历史都翻一遍。”江岩如实回答。   “现在的确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我只是奇怪……”叶启皓把眉头拧成一个川字:“根据警方的初步意见,那个堕楼的医生像是被人蓄意谋杀的,藏在办公室里的大批质量不过关的医疗用具却又被人那么轻易地找到。   我怎么看都像是有一双看不见的黑手,把事情故意往一个特定的方向推呢?还有那个白青蓝,早死晚不死的,偏偏这个时候死!   搞得现在,整个叶家是从里到外都是乌烟瘴气,连这种胡说八道的文章都能被写出来。   你我都清楚。就算这次竞标成功,如果我拿不到相应的贷款额度同样也是无米之炊。   几家金融机构都在虎视眈眈等着鹿死谁手,一旦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再影响了创叶的股价——”   “也许真的是创叶的竞争对手做的也说不定。”江岩发表着不痛不痒的意见,反倒令叶启皓更烦躁,他忽然一下起身,正色道:“你当初建议我收购云江医院的时候,就没想过受其利与受其害往往都是在同一个平面上的么?   这回倒好,也不知道多少人看热闹说我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叶先生,我可以理解为——你是在怀疑我么?”江岩直截了当的问话,大出叶启皓的意料。他怔了一下,然后 叹了口气:“江岩,白青蓝死后,她拥有的那一点活动股份是不是就到了我姐手里?”   “理论上是这样。”   转身面对着明亮的落地窗,叶启皓闭上眼睛,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犹豫什么——就总是觉得接下来的话,就是不想直视着江岩的眼睛问出来:“那你告诉我,白青蓝的死到底跟你有没有关系?”   “叶先生,你是了解我的,杀人越货这种事……我不做……”江岩抚着眼镜笑道:“若是我出手,才不会让她死那么轻松呢。呵呵呵。”   叶启皓舒了一口气,他已经习惯了去相信他说的那些貌似恨不可信的话。略略犹豫了一下,又说:“别再跟我姐来往了,想到这个我就浑身发麻。”   “这个我不能答应。”江岩拒绝的很彻底,然后唇角挑起一丝暧昧的笑意:“我跟叶启臻可是真心相爱的,你就成全我们吧~”   “江岩!”特么没工夫跟你开玩笑,叶启皓吼了一声。   若无其事的腹黑呵呵男转手就掏出今天的形成安排,分分钟转移话题比变心都快:“今天下午三点有个会议,明天上午九点是白青蓝的葬礼,明天下午一点要去跟正元基金的两位高管见面,后天上午……”balabalabala   叶启皓听得头皮发炸,挥了挥手道:“唐小诗呢?”   “玛利亚说一直在睡,没醒过。”   “都几个小时了,你给她吃安眠药了是不是?”叶启皓看了看表,眉头皱紧。   “我也是为了大家好,毕竟家里还有很多重要的资料——”江岩的回答登时就燃起了叶启皓的怒火:“你是白痴么?!到现在还在怀疑唐小诗?”   “那你呢?不是到现在也还在怀疑我么……”   也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叶启皓竟然在江岩眼中看到了一丝绻缱的伤感。打在轻薄的眼镜片上,就像入水后旋即消散的涟漪。   “我先去做事了,等下linda会拿会议记录给你。”还没等叶启皓做出反应,江岩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办公室门口。   叶启皓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理性告诉他不应该在这种时候去想那些没用的回忆。   人说只有两种东西是不能掩饰的——咳嗽和贫穷。   叶启皓觉得,应该还有一种……那就是愧疚。   只怕这世上的没有一种相依为命,比他和江岩诠释的更好了吧。   从他牵着自己的手站在叶家大门前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好像已经绑在一起了。   一个能用生命去保护自己的亲人,要有多大的勇气才能走向背叛呢?   ————   唐小诗这一觉睡起来才发现天都亮了,要知道,昨晚她真心是折腾了整整一夜都没睡呢。   这会儿坐在软软的床上,私下打量了一下周围的布置,当场就不淡定了——为毛在叶启皓家啊?   回忆之前好像是在云江医院的接待大厅里,叶启皓在对付记者,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在跟江岩聊天。然后跟着他们上了车,突然好累好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   这家伙,不会是趁着她睡着了已经大功告成了吧!唐小诗心里一阵寒,掀开被子低头看了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   只是觉得腿上很暖,又暖又软的十分舒服。她往旁边踢了踢,还以为是女佣帮她弄得热水袋。结果这么一踢,那热水袋‘咪’了一声,腾一下翻起来!   “警长!”唐小诗差点激动到热泪盈眶,一把搂住猫,蹭得那猫一脸嫌弃地挣扎出来。   看不出来,那男人还挺细心的,居然把猫给自己接来了呢。想到这,唐小诗心里就一阵暖意。   翻身看到手机和包包都在床头柜上,手机下面居然还压了一张字条:   【左手边第一个抽屉,有清洁剂,橡胶手套,工作服,叶家的别墅不白住。】   这不是叶启皓的字,唐小诗想:尼玛那不是叶启皓写的不就是江岩写的了么?!这屋子里还特么有谁懂中文。   真是字如其人,笔锋流畅,字体花哨,光看着就有一种暗黑的压迫感。   随手拉开抽屉,果然是配套工具齐全啊!   掏出那件工作服——尼玛又是粉色!这个老男人是变态么!   穿你奶奶个爪!唐小诗三下五除二的,把那粉色清洁服给撕了,看看这棉布的质地不错,当抹布用好了。   唐小诗爬下床来,先给刘欣蓓打了个电话。   护士长告诉她说,让她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先休几天假好了。等医院这些事都处理好了工作也恢复了正轨,不用太在意别人的风言风语。   只不过她没好意思跟唐小诗说:关于她之前的风言风语,已经被今天跟叶启皓牵着手答记者问的壮举消磨得差不多了——现在大家在传的话题更劲爆:说是唐小诗竟然跟云江医院的新任股东有一腿,马鸿嘉那种不自量力的小喽啰说不定就是叶启皓派去做掉的。   唉,人类有时真的是闲的蛋疼。   唐小诗讪讪起身,伸展了一下筋骨。虽然对江岩依旧把她当女佣的态度表示很不满,但就算是叶启皓的女朋友,趁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好好打扫下卫生也是该做的事吧。   唐小诗倒是没那么多矫情,蹬蹬跑出门去,跟佣人玛利亚三下五除二地瞎比划,总算是弄来了水桶什么的,就这么开始了一场别开生面的大扫除。   其实家里是很干净没错啦,像这两个洁癖到变态的男人怎么能容许生活的环境里有一丝一毫的污秽呢。于是唐小诗戴上口罩和手套,开始调配之前从医院里取出来的消毒剂,用很专业的手法荼毒着这三层的每一个房间。   一边做事一边吐槽,有再多的钱也不过就是睡半张床,要那么多房间干什么!大晚上的不怕闹鬼么!   结果说鬼鬼就来啊,当唐小诗推开三楼最里面的一个房间时,差点被墙上的两张遗像吓尿了!   好不容易缓过神来,才意识到这应该就是叶启皓的父母了。   叶启皓长得跟他父亲还真是挺像的,尤其是那张薄薄的唇,看起来就挺薄情。反倒是江岩长得更像他姐姐一些,眼睛是自带着弯笑的。只不过,叶启皓的妈妈那种笑眼让人看了就浑身充满了治愈的力量。而江岩的眼睛,快赶上美杜莎了,谁看谁特么吓得石化!   当时唐小诗就在想,像叶启皓妈妈这样的女人的确有一种让男人一眼就怜惜上的气质,如果说她真的是个伎女,那也一定是为生活所迫,不得不做的选择——   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唐鑫,他,会不会真的也是因为什么不得已的理由做过违背自己良心的事呢?   算了不要再想了,休假就是休假嘛。   唐小诗小心翼翼地爬上去,想去给两幅遗像擦擦浮灰。但是个子小脑子慢再加上四肢不协调——碰到叶佩文照片的瞬间也不知怎么就脱手了。   啪嚓一声,整个相框砸地上了,当场就碎了。   唐小诗一下子就傻眼了——她不知道叶启皓会生多大的气,反正如果是唐鑫的遗像被人砸了,她肯定上去拼命的心都有了。   这会儿就像个无助的孩子似的,唐小诗赶紧蹲过去可怜兮兮地盯着看,好像盯着看就能恢复原状一样!   她心疼地捧起照片,也顾不上一小片玻璃碴子扎上了自己的食指。扫干净上面的灰尘——诶?   原来这张放大的遗像后面还有一张两人的合照。   叶佩文和江蓉的半身照,含情脉脉相对。   多么般配的一对才子佳人呢,就连唐小诗这样一个外人,都很难不被这照片里呈现出的故事而感动。   叶启皓很少说起自己的事,唐小诗也没多问过。但想想也知道,以江蓉这样的身份必然是进不了叶家大门的。所以她想,也许这张合照就等同于没有名分的结婚照的意义——照片上的两人似乎都经过了静心的打扮,得体的衣装,幸福的笑容洋溢在脸上。   他们十指紧扣放在胸前,彼此都是唯一。女人的手上还带着一只十分精致的戒指,就像三生不老的定情一样。   女佣玛利亚虽然听不懂中文,但玻璃破碎的声可是全世界都一样,不用翻译。闻声后,她胖墩墩的身影挤进来,用唐小诗听不懂的语言叽里咕噜了几句。   眼下也没别的办法,于是唐小诗只好指手画脚地比量着。意思是说家里还有没有多余的什么相框,先借过来用用。   总之死者为大,就剩挂在墙上的这点地方了,总不能让人家一张相片纸就这么随风凌乱着呢吧。   也难为玛利亚了,竟然听懂了唐小诗想表达的意思。她引着女孩来到二楼的书房,往里面指了指。   哦,这种东西一般书房应该会有——什么奖状资质登记牌照之类的,唐小诗也没想那么多,溜溜就进去了。   一眼就在墙上看到了一张也不知什么东西的全英文文稿,低下有签名和盖章,像是授权书一类的东西。大小正好A4,不错不错,先摘了再说。   这回她可不敢毛躁了,轻手轻脚地摘下来,带着点愧疚的小心情,把人家父亲的遗像换上去,再把那张合照也给塞后面。然后一脸不好意思都交给玛利亚。   算了,等叶启皓回来以后再请罪吧。   唐小诗想找个文件夹把这张替下来的纸稿夹进去,突然口袋里的手机一响,吓得她一哆嗦。庆幸已经把相框交给女佣了,否则这一惊一乍只怕要再砸碎一个了。   电话是叶启皓打来的。   “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啊?”唐小诗心说,这人真是不能犯一点错误啊,搞什么飞机,跟全球同步直播似的。   “醒了的话,叫玛利亚她们给你做点吃的。”叶启皓说:“明天一早是我继母的葬礼,所以今晚我要留在叶家大宅这边。”   唐小诗心说:灰姑娘的继母死了,难不成灰姑娘还要守灵啊?但是这样没轻没重的吐槽不该在这种场合下问出口,她知道叶启皓是叶家嫡系的长子长孙,该有的礼节是应该做到的。   “没关系的,我……我反正睡了吃吃了睡,”唐小诗嘿嘿一声:“哦,顺便帮你把家里打扫了一下下。”   “不需要,”叶启皓的声音冷冷的:“家里的东西你不要乱动,笨手笨脚的。”   “哦……谢谢你这么忙还来伤害我。”唐小诗心里没底气,哼了一声。   “猫我帮你送过去了,无聊的话就看看电视。我接下来会很忙,你要是实在不喜欢呆在那就出去找朋友玩。”   这家伙,总算还会说几句人话。唐小诗心里听着挺欣慰的,因为两人之间的感情依靠的不是依附而是尊重,叶启皓允许她来去自如——已经最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警长很好,谢谢你。”唐小诗深吸一口气,虽然她知道叶启皓现在一定很忙,但还是有点不舍得挂断电话呢。   男人那边沉默了一会,最后说:“医院的事你不要乱掺合了,也别瞎想,有事打我电话。先专心休息几天,等我这里事情都结束,带你出去度假。”   “恩,你忙你的好了,我没事儿。”唐小诗挂了电话,独自抱着胸口傻笑了好一会儿。   原来这就是别人常说的那种……恋爱的感觉么?真的会让人智商直线下降,呃,她本来也没有多少智商呢。   拍了拍泛红的脸颊,唐小诗拿起桌上的文件,刚刚翻开一页,却被里面的内容十足震惊了!   那是云江医院的行政档案表!   也难怪,叶启皓现在是云江医院的股东,手里有些医院的资料也是十分合情理的。特别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云江医院涉水的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外审内查必然是双管齐下的。   唐小诗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把书房的门轻轻推上。她想起前几天跟院长秦梁宇请求过要看父亲的档案,被拒绝后一时半会儿也就给忘了。   可是现在,这份东西就像从天而降一样落到自己面前,虽然她知道乱翻叶启皓的东西是很不好的行为,但说什么也没办法抵御这种诱惑。   一页页纸张划过,唐小诗终于翻到了唐鑫,档案上的一寸照还是父亲刚刚入职的样子。二十五六岁的小伙子,临床硕士毕业后就进了云江医院。   那时他白净青涩,看起来有点腼腆。唐小诗红了红眼圈,赶紧屏住,可别把眼泪掉这里面去。   她小心翼翼地解开装订线,把父亲的几张档案抽出来,大眼睛随意一瞄——没想到下面一页就是陆百年的!   其实她早就听方慈静说起来过,他们三人本来就都是医学院的学生,上学的时候就是狗血三角恋。   陆百年和唐鑫同届,方慈静比他们小几届,社团认识的。然后所有的故事都一样,两人相爱,一人暗恋。   一男友,一备胎,真碧池!   唐小诗不想在心里骂自己的妈妈,但事实差不多就这样的嘛。   诶?唐小诗脑子里打了个弯,瞅了瞅陆百年的入职离职时间。   唐鑫和陆百年当初同时研究生毕业又同时进入云江医院当实习医生——这陆百年才干了小半年,怎么会就被外派出国做研究,甚至连方慈静肚子里的孩子都不顾了?   唐小诗觉得也不记得是听谁说的,反正就是听说,陆百年在国外了好几年,也没研究出什么医学领域的名堂来。只是下海经商了,十多年来生意越做越大,在自己十五岁的时候算是正经衣锦还乡。   算了算了,管他那么多呢?唐小诗觉得烦躁,说得难听点,自己也就是欠了他一条X染色体罢了。二十三四年也没有尽过一点父亲的责任,懒得管他的事。   唐小诗继续看唐鑫的档案,终于在奖惩记录栏里发现了关于五年前袭医事件的一点记录。   但一看到责任名栏里那几个经过涂改后的字,唐小诗当场就淡定不下来了——   遗体丢失?!   父亲是因为……把人家死者的尸体弄丢了才挨打的?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好端端的伤者,送来医院抢救。就算是手忙脚乱,也不可能把那么大个人给弄丢了呀!   要真是这么回事,别说家属用玻璃瓶子砸他——摊在自己身上的话,一样跳起来砸那个不负责任的大夫!   唐小诗强迫自己冷静一下,好好捋一捋思路。   然后顺着后面几句轻描淡写的记录,通读下去:大概意思是说,那次云江医院向下属医学院捐赠三具无名尸体,也不知怎么搞得,就把那车祸女孩的尸体给弄错了拉过去。唐鑫作为主治大夫是主要责任人。   唐小诗想:会不会因为自己也在那次事故里受了伤,爸爸心烦意乱才不小心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呢?   总之这件事实在太奇怪,她必须得尽快告诉大穷。   电话打过去,就听那小子嘘声嘘语地说:“嘘,我这儿正忙着呢不方便,等会打给你啊!”   “等下,你听我说一句!”唐小诗急了:“我……我发现了一点关于我爸以前的事,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她简短几句话,解释了一下在叶启皓的办公室里发现云江医院资料的事。   “你说唐叔当年挨打是因为弄丢了病人的尸体?”大穷倒吸一口冷气,因为此时此刻,他就站在云江医院的停尸房附近。   昨晚送完唐小诗以后,他就回家了。失眠了好久,快天亮才睡着。醒来想要去找林展西,才听佣人说他哥一早就去公司了,这会儿想来想去坐立不安,就又跑到云江医院去探消息。   他本来是想直接去找之前偶遇的那个停尸工老头子的,结果人家换班了,现在坐班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叔。说那个眼睛有点不好使的老黄头以后可能不做了。   大穷这正懊丧着,想要再多问几句的时候,就接到唐小诗的电话,开口提供了这么个诡异的线索,让他一下子来了精神:“唐小诗你听我说哈,先别瞎想,你把那份东西带出来。咱们看看再说。”   “哦,我也这么打算呢!”唐小诗长出一口气,挂了电话后,她本来想给叶启皓打个电话,问问能不能把这份东西带走。后来转念一想,人家那么多事忙得很,还是别跟着添乱了。这不有复印机么?随便印两张就是了。   于是乎她小心地把父亲这几页档案复印了一下,然后将原件原封不动地装订回去。女每贞血。   顺便找了个透明的敞口文件袋,把从打印机上取下来的那几张复印件收起来摞整齐,然后装进文件袋塞到提包里。   只是她太粗心了,没有仔细去看——那其中有一张A4纸文件,本来就躺在打印机的出纸槽里的,这会儿被她一并装走了…… ☆、第七十二章 别以为我现在很累就拿你没办法   被女人拽进叶家大宅顶层隐秘的拐角一处,江岩冷笑道:“今天可是给你妈守灵的头夜,连你弟弟那个不是一窝出来的兔子都得在前厅熬着,你就饥渴到这种程度?”   身着一袭黑色衣裙的叶启臻面无表情地压住江岩的领带。她向来是不化妆不出门的,以至于像今天这样的素颜实在难得,江岩都快忘记她长什么样子了。   “江岩,你就没有发现你失算了么?”叶启臻挑着苍白的唇冷笑:“我妈是我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她死了,我就没有顾忌了。你赢不了我了。”   “这样啊?”江岩拿住她颤抖的手腕,掰开她的五指,反关节按住:“我还以为,你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是我呢?看来我自作多情了。”女每节亡。   “如果是你,我现在就——”叶启臻劈手抓起桌上的烛台,白青蓝一向喜欢欧式风格的装潢和摆置。银质地的雕花上带着寒光的烛插,提供了激情杀人最好的武器。   锋利的尖锐抵在男人的喉结上,她只是轻轻比划了一下。然后松手,任那沉重的自由落体滚在脚下。   “我可不想杀人偿命。”叶启臻冷笑着推开他一掌:“江岩,你最好祈祷你自己跟我妈的死没关系,否则——”   “如果我是你,我倒很希望跟我有关系呢。”江岩压住她。踩住地上的烛台,用皮鞋跳起来。俯身持在手中:“这样的话,咱们一人一条命还清了,不就能无所顾忌地相爱了么?”   “相爱?凭你也配?”叶启臻咯咯冷笑,纤长的手指游走在江岩领带周围的衬衫褶皱上,被他反手按住拉高,推在头顶的墙壁上。犀利的镜片轻抵在女人的额头上,几缕发丝钻进视角:“废话就别说了,明天葬礼结束后,你约了律师吧?”   “终于露出狐狸尾巴了。你不就是想要我妈那笔钱么?”叶启臻试图挣扎了两下,却无法脱开男人鹰爪般有力的钳捏:“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结果了,又何必让叶启皓再多买几个标位?”   “多标位竞价本来就是一场博弈,这样做当然是为了好掌控他最后的决定,万一他在最后一刻只赌唯一的一步,那我们前面的努力不都白费了?”江岩俯身在女人耳垂上轻吻了一下。   “哈哈哈,我还以为你已经能百分百控制叶启皓了呢。”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最后的出手还不是靠他自己?”   “那我来告诉你怎么控制他吧,”叶启臻咬着他的唇,笑得像一朵罂粟花一样妖媚:“只要把唐小诗给绑架了,逼他做什么都——啊!”   尖锐的烛台一下子刺进女人被压在墙壁上的掌心里。   “别出愚蠢的馊主意……”江岩微微转了下手掌的力道。女人的鲜血顺着白皙的臂膀滑进漆黑的衣衫里。   江岩拧过她的脸,逼她直视:“你给我听着,该布的局我都已经布好,你少给我画蛇添足。只要按我说的步骤来做就是,再敢自作主张……”   手上又用了几分力,血腥气弥漫地更重了。   叶启臻咬住唇,始终不肯再吭一声。眼里尽是藐视和轻蔑。   江岩讨厌她看自己的这种眼神,从一开始到现在,即便在床上也打不垮的眼神。   烛插入肉几分深,保持耶稣钉上十字架一样残忍的姿势。   “求饶,我就放了你。”   “休想。”叶启臻呸了他一声,倔强的唇几乎染上了血色。   “那你就挂这儿挂一晚上吧,当个十字架,给你妈的亡魂超度超度?”   叶启臻渐渐脱力,不知不觉就软下了身体。江岩怕她突然失去意识而撕坏伤口,赶紧放开烛台。才发现这女人该是疼得昏了过去。   叶启皓坐在楼下客厅里的沙发里,越是这样豪门世家反倒对红白事更有讲求。   那些乱七八糟的习俗不仅让他烦躁,更让他觉得讽刺。   一个把自己当成眼中钉,千方百计要他性命的女人,如今说死就死了,那感觉却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畅快淋漓。   这种时候,他难免不会去回想自己的妈妈。那个只活在模糊记忆里的女人,人人口中的伎女娼妇。他觉得自己每次因为这些诋毁而难受的原因并非来源于对母亲的崇敬——   而是因为没有母亲的人生让他的自尊从小就被磨砺到不可轻触的程度。   对妈妈最后的回忆和对爸爸最后的回忆都停留在同一天。那是一个下雪的夜晚,江岩带着他来到医院的时候,盖着白色床单的女人早就已经凉了。   那时他还不懂什么叫死亡,只知道妈妈出去买东西,就再也回不来了。爸爸靠在医院的角落里,一支一支地抽烟 ,什么话也不说。   以至于后来的那么多年里,他每次遇到困难棘手烦躁的时候也喜欢那样躲在角落里抽烟。每一次,他都能想起来爸爸那时的眼神,就像失去了全世界一般昏暗。   后来听说,爸爸独自一人来到他和妈妈最喜欢的那片海滩,留了一封充斥愤懑的遗书,就投海自尽了。   他想:这世上最轻松的事就是死亡,两眼一闭,连土葬还是火葬都不用操心。   叶启皓一边发呆一边犯困,偶尔还要打发一下前来吊唁的宾客,说着那些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客套话。   等到他看到江岩抱着叶启臻从楼上下来的时候,顿时心里一阵阵恶寒。   江岩把叶启臻放在沙发上,伸手掸了掸袖子上的血迹。   “你都…不打算解释一下?”叶启皓黑色着脸,忍不住问。   “哦,楼上有苍蝇,她一拍 ,手掌戳烛台上了。估计是疼昏过去了……”   叶启皓心想:我特么相信你我就跟你姓。   江岩俯下身来,用些简单的纱布缠住叶启臻的手,挑了挑眉对叶启皓道:“既然不相信,就别问那么多了。叫医生过来吧,这得打破伤风针。”   “我刚才……稍微打了个盹儿,”叶启皓坐在沙发边缘,一边看着那尚未苏醒的叶启臻,一边对江岩说:“好像梦到我妈了。”   “哦,她说她等你很久了?”江岩头也不抬,有一搭无一搭地回应。估计他心里也烦躁:刚才那一下扎太狠了,破她处的时候都没这么狠。这血流的止不住,可惜了一身的新西装!   叶启皓懒得听他废话,径自叹了口气,拿了件外套给叶启臻盖上:“我只是觉得,人要是就那么死了,自我意识一点都没有,全靠别人的思想和梦境活着,想想也挺悲哀的。还有什么爱恨情仇放不下的?”   他挑了下眼睛,不小心看到江岩被扯开领带的领口下,若隐若现的伤疤犹在。那是白青蓝恶毒的罪证,也是他一直以来很深的梦魇。但现在,好像什么都不那么重要了。   江岩没有说话:叶启皓会这样的想法他从来不会意外。这也是为什么,他这些年来都没有将江蓉死亡的隐情告诉他的原因。   叶启皓的性情太过明朗,适合角逐与搏杀,却不适合隐忍复仇。   “我去吸支烟。”起身离开客厅,叶启皓走出院子,与进门的医生擦肩而过。   “她的手,没有大碍吧?”江岩问医生。   “江先生放心,只是点皮外伤,没动到筋骨。”医生回答。   “那就好,”江岩俯身盯了下女人的睡颜:“她,钢琴弹得很好,废了可惜……”   ————   做护士的熬夜加班很正常,所以唐小诗也不存在什么生物钟,睡醒了就精神,大半夜的跟警长玩对视,就好像自己的眼珠子也会冒绿光似的。   叶启皓是在第二天的半夜时分才回来了,唐小诗听到门声,蹬蹬蹬跑下去,进门就看到江岩把人扔在沙发上,还以为他这是喝醉了呢。   “他……他怎么了?”唐小诗把猫丢一边去,duang一声,也不管重什么色轻什么宠物了,关心之意倒是溢于言表。   “只是累了,让他睡会儿吧。”说起来,叶启皓也的确是有两天没合眼了。   唐小诗心里有点难受:如果那些有钱人的日子都是这么过的,那她真心宁愿一辈子就做个安贫乐道的小妇人。   “好像……是干净了不少?”江岩四下走走,嗅了嗅混合在空气清新剂里的消毒水味:“看不出来,你这小姑娘还挺持家。应该能照顾好他的——”   被这个男人夸奖实在是一件很毛骨悚然的事,唐小诗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两步,差点一屁股坐叶启皓身上。   “你……你干嘛又留那种变态的衣服给我?我告诉你,士可杀不可辱。”唐小诗狠狠地盯了他一眼。   江岩微微一笑:“没什么,偏好粉色而已。”他转身上楼去,丢下一句话:“我先去休息了,等他醒了,让他记得处理下邮件。”   我擦,你周扒皮是不是?唐小诗对空挥了两拳,叶启皓都累成这样了你还叫他工作——你俩到底特么是谁给谁打工啊?   低低叹了口气,唐小诗坐在地板上,偷看叶启皓的睡颜。闻到他衣服上似乎有一股香火的气息,就想着要么给他脱了换了。   可手指刚刚触及第三颗纽扣,叶启皓就醒了。唐小诗以为他皱着眉头要喊非礼呢,没想到他只是换了个姿势,扯着自己的胳膊就给拽沙发上来了。   一转头一侧身,男人一点不客气地躺在唐小诗的腿上。要是在蜷缩一下摆摆尾巴,那唐小诗估计是真要把他当猫了。   而一旁的警长估计是觉得自己的位置被占了,分分钟醋意正浓,咪了一声跳过来,在唐小诗的左手边蹲下求抚摸。   这倒是把唐小诗吓了一跳,心说还以为这猫是要直接跳叶启皓的脸上呢!   听着男人浓重的呼吸,唐小诗竟是前所未有的满足与心安。她抬手抚了下他稍微长出一点点青色的胡茬,一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喉结,顿时不由自主地就红了脸。   “别动……”男人瓮声瓮气地说:“别以为我现在很累,搞不动你。再点火……一样!”   “你……你没睡着啊?”这一出声,吓得唐小诗差点把他给掀下去:“上楼去房间睡好不好?这样要着凉的。”   “你的腿舒服,再躺一会。半小时后叫我……”   接下来,唐小诗就真的不敢再动了。她突然举得自己很搞不懂,世上为什么有那么多人争名夺利的拼杀,到最后反而不记得自己最初想要的幸福是什么。在她看来,这最美好的幸福时光莫过于左手一只猫,右手一只叶启皓。   看着男人熟睡的样子就像一个卸下防备的婴儿,唐小诗摒了摒狂乱的心跳,心血来潮地用手机拍了叶启皓的睡颜,然后屁颠屁颠发给大穷,还附带个一脸小女人秀恩爱的幸福模样的羞涩表情。   【怎么样,我男人帅吧,颜值很高吧?】   大穷那边正打游戏派遣郁闷呢,以前在家的时候他哥还骂骂他,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了,每次回来就躲在房里,跟刘俊杰也不知道在搞什么——难不成搞基?   反正就是没空搭理他,弄得他在这个家里彻底失去了存在感。   现在唐小诗又过来刺激他,他就更不爽了,随手回过去一条   【帅屁,睡得都流哈喇子了。】   唐小诗满心恶寒,差点把手机撇出去,胆战心惊地低头看看——哪里有流口水嘛!   她愤愤地回过去:   【嫉妒吧你,你就搞不到这么帅的男人。】   大穷更火大了:   【这么帅的男人一般都是gay,光想着搞我了。】   唐小诗刚想着还有什么损话再回过去,就见大穷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说正经的吧,你还休假么?明天有空不,要不咱在去找找程风雨他们吧?】   虽然唐小诗心里还有点舍不得叶启皓,但见男人这两天疲惫不堪的样子,心想要么明天还是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于是她犹豫了一下,答复大穷道:   【行,那你明天过来接我一下吧。我这里的东西也一块儿带过去。】 ☆、第七十三章 你一句话,就把他嫁出去了?   唐小诗也不记得昨晚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醒来已经在床上了。看看时间已经快中午了,要么说美好的假期就是在不知不觉中睡过去的,一点都不错。   “叶启皓?”跑出房门。漫无目的地找了找,最后只在楼下的客厅里见到正在看报纸的江岩:“诶?怎么只有你在,叶启皓呢?”   “他约了人谈事情,已经走了。”江岩的回答让唐小诗倍感失落。她开始想起很早以前有这样一句话:穷人爱你的程度取决于他为你花多少钱,富人爱你的程度取决于他为你花多少时间。   叶启皓真的是太忙了,忙到三天来就见那么一面还跟托梦似的完全没有意识交流。   “怎么,你很想他?”江岩站起身来,走到唐小诗身边:“如果决定了要好好跟他在一起,就得慢慢习惯这样的生活。”   “哪有!”唐小诗倔强地一拧小脸:“我也是有事业的女人好不好?每天都有很多正经事要做,哪里一直在想叶启皓啦!”   说起来她之前已经跟刘欣蓓讲过了,下周一就回去上班,逃避什么的总是不能解决问题的。   “你所谓的正经事,就是跟他混?”江岩扶了下镜框。一眼瞄了下正从洗手间里走出来的大穷。   唐小诗当场就醉了:“你……你已经来了?”   “是啊,江先生说你还在睡,我就在下面等你。”大穷若无其事地看着唐小诗身上的衣物:“还好,我以为你还穿的女仆装呢。”   “女仆你个毛线啊!”唐小诗按耐住要扑上去擂他的冲动,回头讪讪的看了江岩一眼:“那个。江先生,我今天约了朋友就先走了哈。麻烦你跟叶启皓说一声。昨天不小心打翻了他父母的遗像,用书房里的相框先补上了。原来的文件压在办公桌上,让他别生我气,那个……哦对了,他跟他父亲长得真像呢。”   其实唐小诗想把父亲档案的事解释一下,但又觉得有点小复杂,最好还是找个机会跟叶启皓当面说。于是顿了顿,也没想出其他要嘱咐的事——反正,她对江岩这个人也一向是持保留意见的。少说几句话总没错。   “那好,我会把你的话带到的。”江岩微笑着把两人送了出去,帮唐小诗把装猫的笼子递上去放到车后座上,然后又说:“另外,叶先生并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书房,下一次,唐小姐还是在这种细节上注意一下为妙。”   “哦,”唐小诗施施然答应了一声:她知道叶启皓是个疑心很重的人,但既然要防备,干脆把书房的门锁上不就是了?   “你给程风雨打过电话了么?”唐小诗坐在大穷的副驾驶上,说不清心里是忐忑多一些还是期待多一些。   虽然几天前与程风雨的那次会面算不上很愉快,再加上之前那几次不知道是蓄意还是偶遇的状况处处都充斥着情理之中的预料之外。但就唐小诗本身来讲——她并不讨厌程风雨这个人。甚至还觉得这人身上有一股莫可名状的阳光正气,比起那些勾心斗角权谋横行的商人,更让人觉得正能量满满。   “昨晚打过了。”大穷点点头:“现在我才知道,他们的据点一直在变,手机和座机也是经常更替的。唉……想想人家这么专业的团队专业的素质,总觉得自己就是坨shit……”   “难得那么自命不凡的你也开始妄自菲薄起来了?”唐小诗想揶揄他几句,低头看到手机叮的一声,竟是叶启皓的短信。没什么要事,只是问问她起来了没。   唐小诗觉得自己也真是够没出息的了,一收到那男人的短信立马就跟吃了喜鹊屎似的。   赶紧屁颠屁颠回过去说,她今天跟朋友出去,让男人自己照顾好自己,别太辛苦了之类的话。   大穷在一旁看得直撮牙花子:“还以为你有什么特别之处,这一恋爱起来啊,都是那个熊样。”   “开你的车!”唐小诗推了他一巴掌:“又不用你教,谁谈恋爱不都这样?”   “是啊,相识甜蜜滚床单,小三误会闹分手,你解释我不停你要跑我倒追——”   “大穷你想死是不是!我们才……才不会呢……”唐小诗哼了一声,径自抱着手机傻笑,睬也不睬身边的gay蜜。   ————   “加血啊!阿远阿远,回护——你搞什么啊?”   “我没看到,法师呢?天明——”   “我在啊,没蓝了!”   推开虚掩的大门,唐小诗跟大穷两人就这么目瞪口呆滴看着眼前的——‘激烈战场’   “喂……”捅了捅身边的大穷,唐小诗吞咽了一下:“咱俩那天晚上,不会是在做梦吧?你确定是这几个人?”   大穷怔了有三秒钟,然后一个箭步冲到小绿的电脑前,劈手夺过鼠标:“放技能啊!”   唐小诗:“……”   “早啊!”穿着洁白浴袍的程风雨沿着深秋暖阳透过窗子的光线走下来。   他睡眼朦胧,头发翘起一个角。胡子还没有刮,在脸颊上映出一圈重重得青色。   再加上身后玻璃窗里透过来的金光,唐小诗还以为自己这是遇到上帝了呢。   “这么早你们就过来了啊?”抬起手,往沙发上摆了个请的姿势,饶是如此绅士又温柔的动作,也解冻不了唐小诗内心澎湃的惊悚。   这都下午两点了,你好意思说你是在倒时差么!   “程……程先生……”唐小诗讪讪地像那一群正在辛苦鏖战的弟兄们看了一眼:“他们这是……技能培训还是?”   “呵呵,不管什么类型的工作,总要有娱乐的时间嘛。我个人并不偏好工作狂。”程风雨笑说:“看来唐小姐今天的情绪好些了,可是愿意跟我们平心静气地谈一谈咯?”   “上次真的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唐小诗稍微低下头,以前也没觉得自己这么花痴这么好色,怎么一个劲总往这男人微微敞露的裸胸上看啊!   “没关系,别说是你,就连我也不愿意相信唐叔真的做过不好的事。所以,我们才一直坚持去找新的线索,去还事实一个真相,对么?”程风雨的声音真好听,就像那种资深的心理医生,每个句子每个词都拿捏得十分治愈。不知不觉地,就让唐小诗心里充满了力量。她用力地点点头,旋即又不好意思地埋下脸:“那个……你能先穿件衣服么?”   “哈,不好意思。”程风雨羞赧地笑笑,道声失陪,上楼的时候伏在楼梯上喊了一句:“好了,收队了。等下做正事——”   “是,老板!”三人齐齐起立,整个游戏画面瞬间被切换掉。当时大穷就一脸心疼地想:谁要是跟他们一起组队刷副本,定然是上天选中的倒霉蛋。   “喂,菜鸟,看不出来,玩这个你还挺行的嘛。”小绿一手搭在大穷肩膀上,笑眯眯地抛过去一个媚眼,大穷真是受宠若惊,差点就要躲到唐小诗身后去了。   “过……过奖,我都是不务正业嘛。”   唐小诗一看他那怂样,气得只想踹他。   丫的你有点出息行不?女人都投怀送抱了,还不趁机压倒?那点油腔滑调,真都拿去勾引男人了是吧?   就在这时,穿戴整齐的程风雨终于舍得从楼上下来了。他穿着米色的衬衫,上面有很低调的印花,下身是一条版型很正的牛仔裤,灰色的袜子和咖啡色的毛绒拖鞋,身上还有淡淡的牙膏气息。   他梳好了头发,理干净了胡须,弯着挺亲切的笑眼对几个人说:“那,开始吧。”   唐小诗跟着几个人走向别墅的最顶层,那是一座约有四十几平方米的大厅,四面墙各有一扇窗,但饶是这样阳光明媚的大白天,也拉上了厚重的窗帘。   唐小诗不由自主地拉住大穷的袖子,心慌慌地说:“喂,我怎么觉得……我们好像进了什么传销组织一样。我…..要不要给叶启皓发个短信留几句遗言啊?”   “不用了……”身旁的小绿笑眯眯地拍拍唐小诗的肩膀:“这里是没有手机信号的。”   “呃……”唐小诗差点吓哭了——尼玛我那么小的声你都能听见?   “呵呵,小绿的嗅觉和听觉超一般人的强大,又有很专业的乔装技术。在我们团队里,一般作跟踪和警犬用。”程风雨轻松的调侃瞬间打消了唐小诗的紧张,而一旁的小绿则气鼓鼓地盯了他一眼。   几个人围坐在大厅正中央的沙发圈上,只看到程风雨拉开了昏暗的灯和一片大幕布。手边的笔记本电脑放出一排简约的PPT。   这场面突然就让唐小诗忍不住想要笑起来,第一次闯入叶启皓的宾馆大房间的时候,貌似人家也是在墙上的幕布放国际会议现场呢!   “唐小姐,相信警方也就云江医院马大夫身亡一事跟你有过问话了吧?”程风雨一提这个,唐小诗浑身都觉得不爽:“程先生,那封遗书不可能是真的!里面疑点重重,一定是有人杀了马鸿嘉,然后把恶名往我爸爸头上扣!”   “对的对的~”大穷把之前在马鸿嘉办公室里带出来的那一叠医疗用品入库清单交给程风雨,并大致阐述了跟唐小诗在出事当天潜入马鸿嘉办公室的所见所闻。   “那好,我们就把事情一件一件捋顺清。”程风雨从沙发上支撑起慵懒的姿势,眼里闪着睿智的光:“一件事情的发生,总有受害方和受益方,只有找准了矛盾最明确的两个方面,才能开始更深一步的抽丝剥茧——”   “你们先来想一下,这件事的受害人是谁?”   大穷这家伙立刻就没了正形,跟小学一年级抢答问题的小孩子似的,差点就举手说老师我会了!   “当然是马鸿嘉啦,他死都死了,甭管是不是自杀,反正是命都没了。”大穷说完碰碰唐小诗,那意思大概是在问‘你特么还有没有补充啊,别叫哥下不来台啊?’女刚木血。   唐小诗眼睛一亮,情绪也激动了起来:“还有我爸!马鸿嘉就算真的干了这种昧良心的事我也不稀奇,但那封遗书里明显就把我爸也拖下水了!他都死了半年多了,还要承受这样的污蔑。”   坐在一边修指甲的小绿则说:“我看最受害的应该算是云江医院,出了这么大的事,医院面临的可是身败名裂的舆论压力。主治医生吃回扣,用劣质医疗器具牟取暴利,这种事曝光出来——”   “那照这么说,”唐小诗一听这话差点就坐不住了:“两个多月前接手云江医院的控股方创叶集团,不也是被牵扯进来的受害方么!”   叶启皓……唐小诗揉了揉太阳穴,想想叶启皓这段时间来早出晚归这么忙碌,想必是被这些事弄得焦头烂额了吧。   此时所有人噤声,只看到面带微笑的程风雨噼里啪啦地在电脑上砸出几行字。   马鸿嘉,唐鑫,云江医院,创叶集团。   清晰地呈现在墙壁的投影幕布上,就像小时候的公开课上放出来的数学公式。   “老板,你觉得这四个受害方,谁才是故意被针对的对象,谁又是无辜殃及的池鱼呢?”一直眯着小眼睛一言不发的阿远突然问了一句话,这让唐小诗也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来,静等程风雨的后文。   “首先你们觉得这四个里面,谁是真正的无辜者?”程风雨一句反问,底下人的大脑顿时被启动了抓狂模式。   唐小诗的看法当然最直接——最无辜的当然是自己的父亲了。   但是最后,在所有人诧异的眼光下,程风雨竟然用鼠标在马鸿嘉的名字上划了一道斜线:“我倒是觉得,最无辜的人应该是马大夫。”   “怎么可能!”要不是大穷按着她,估计唐小诗这会儿就要跳起来了:“你是不知道这个混蛋,他又猥琐又阴暗,所有人都很讨厌他——”   “一个人的品行再坏,也不能因此就断定所有的坏事都是他做的。”程风雨呷了一口咖啡,真奇怪,一个那么爱喝美式的人怎么会有那么白的皮肤呢?咖啡色素不沉淀么?唐小诗走神了。   “因为唐叔的事,我之前就对马鸿嘉介入过调查。”程风雨继续说道:“这人的确如你评价一般,无论性情还是为人,水准都很一般。但是他有个非常非常明显的弱点,就是胆子小。我找上他的时候,他还以为我是来调查收红包事件的内部高管。忐忐忑忑地把这些年收过的红包都交代了。   在他眼里,收红包已经算是十分重大的罪责了。像医疗器具掉包回扣这样人命关天的大事,我还真不太敢相信,他敢做。”   唐小诗把程风雨的话在脑子里反复嚼了嚼,突然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不久以前的那次医疗事故,病人家属打上门来质疑马鸿嘉给他们推荐的进口夹皮固圈。   会不会就是那一次,马鸿嘉意识到了手术失败的原因可能是因为这批东西的质量有问题。于是他偷偷调查了一下,结果被人杀人灭口再反咬一下!   “那照你这么说……”唐小诗想到这,心情又没来由地坏了起来:“马鸿嘉胆子小不敢做,难不成还真是我爸做的啊?”   看她小嘴撅得三尺高,坐在一旁的小绿噗嗤一声笑出来:“唐小姐,老板这里有条规定,那就是查案探讨的时候可是不能带情绪的哦。”   “就是就是,”大穷哄哄唐小诗道:“咱们先客观点,听程先生说嘛。”   程风雨笑笑,帮唐小诗面前的茶杯满上了一点茶水,继续说道:“当然,我认为马鸿嘉无辜并不是因为觉得他胆子小不敢犯罪,而是因为在这整件事情里,他作为引发后面一连反应的导火索,他的死因、遗书、所交代的真相都太过于牵强了。   别说用来糊弄警察和侦探,就是讲出去给随便哪个人,都觉得难以自圆其说。   所以我才认为,凶手根本就没有用心在马鸿嘉的死上做文章,他的目的也绝对不在马鸿嘉身上,单纯弄死他以后——那些因而披露出来的巨大影响,才是人家要的效果。因此——”   程风雨用鼠标在唐鑫和创叶集团两处分别画了两个圈圈:“我认为,凶手的目的,一个是唐叔,一个是创叶。”   “这——”唐小诗骇然大惊:“怎么可能啊?我爸爸和叶家明明就连半点关系都没有!”   程风雨摆摆手,示意唐小诗想冷静一点:“也许,他们的确没有什么关系。但这并不表示他们不能拥有共同的敌人。   对付唐叔,可能是私怨;对付创叶,那就不好说了。   云江医院成立了二十几年,向来是S市同行业里的丰碑,偏偏在创叶收购后的两个月时间里曝光出这样的事。你们觉得,这会是巧合么?”   程风雨的话让唐小诗木讷地怔了好久,一个是自己最敬重的父亲,另一个是自己刚刚心心念念爱上的男人。这两条明明不相关的线,却在不知不觉中被无形的一只手牵引到了一起。唐小诗的此时的心情,真是一百个大穷也逗不起来了。   “老板,所以我们现在是从唐大夫开始查起,还是从创叶——”阿远刚问出半句话,就被程风雨伸手打住:“不,这件事情中,不止这四方受害人。还有第五个——”   第五个?所有人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盯着程风雨的手,看他在屏幕上敲下了三个字‘供应商’。   底下一片哗然,大穷这个没斤两的家伙立刻就坐不住了:“程先生,您开玩笑呢吧。供应商指的就是提供劣质医疗器具的不法商对不对?他应该是受益人吧,怎么能算是受害人呢?”   “如果事情继续压在不见天日里,他是牟取暴利的受益人,可现在已经曝光出来,那供应商也就成了面临身败名裂的受害人。”程风雨不紧不慢地说着,从桌上拿起那个包装完好的劣质夹皮固圈:“所以我们现在,得从唯有的这一点线索着手去查。   看看这东西,到底是哪家人家提供过来的。真正收回扣的人,又是谁?   天明——”程风雨转向坐在角落里连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内向腼腆男孩道:“这包装上的印刷资料可能是伪造的,给你三天时间,从全市医疗器具供应商的内部电脑里进行比对核查,一定要把范围缩小到最精确。”   “是,老板。”呆若木鸡的男孩终于发出了三个字。   “阿远,同样的,我需要调查出云江医院所有医护人员的私人账户信息,包括清洁工甚至保安队,一个死角不能留,仔细看看在近半年来有没有人的账户出现明显不合常理的收支。   除一般账户和海外账户外,股票债券基金同样不能忽视。”程风雨又转向左手边的阿远,吩咐道。   “是,老板。”   “小绿,明天早上你去云江医院挂个号,不管你以什么病症什么身份,一定要入住住院部。最珍贵的一手信息,往往都是在别人的口口相传里。你知道该怎么做对么?”   “这个我也懂~”大穷屁颠屁颠的跳起来:“我之前住院的时候不就顺便调查了很多——”   程风雨幽幽地看了大穷一眼,笑笑说:“那好,你就跟小绿一起行动。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住院,身边没有个照顾她的人那多奇怪啊?你就扮成她男朋友吧。”   “啥?!”大穷脸上呈现出吃苍蝇一样的表情。   反倒是坐在一边的小绿,若无其事大大方方地伸手拉住了大穷的领口,一下子就把他拎起来了:“走吧菜鸟。我叫莫绿菲,可得记住了哦。”   “小诗……唉……等一下啊!”   唐小诗眼看着几个人各自得了任务就纷纷散去了,心说:姐努力了这么久都没结果的事,这个程风雨就一句话就把大穷给嫁出去了!   这会儿整个大厅里就只剩下唐小诗和程风雨两个人,女孩呈现出一种憋尿憋不住的忐忑感,小心翼翼得说:“程……程先生……那我干什么呀?”   程风雨挑着弯弯的笑眼,低头看了看腕表:“帮我去马路对面的小饭店里打包一份叉烧饭回来。”   唐小诗哦了一声,二话没说就跳了起来往外走,然后旋即被程风雨拉住了手腕:“唉,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这女孩还真是有趣,怎么那么听话啊?”   唐小诗红着脸把手抽出来:“我……我就是觉得程先生你肯这样帮我查我爸爸的事,我挺感谢你的。   我虽然没有多少钱可以给你做报酬,但一碗叉烧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说话间,自己的肚子也咕噜了一声。早上起来就跟大穷过来了,说什么都没敢吃江岩帮她准备的早餐。这会儿五脏庙也跟着唱起了空城计呢。   “一起去吃吧。”程风雨笑眯眯地发出了邀请:“那边的叉烧饭很入味。”   妈蛋,真的好难拒绝啊!   唐小诗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转念又想了想:叶启皓只说不许她跟别的男人一起跳舞,好像没说过不能一起吃饭吧?   管他呢,反正这个程风雨能帮她找出爸爸自杀的原因,吃一顿饭而已又不打紧。 ☆、第七十四章 人生最大的谎言莫过于,我没事   这是一处临街明敞的港式茶餐厅,装潢简洁优雅,价格平民化。   程风雨微笑着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以后,那花痴的小姑娘脸上都快要冒心形了。   “唐小姐。洗手间在二楼——”看着桌子忐忑地直发抖的唐小诗,程风雨拄着下颌笑眯眯地说。   “我……我不是想要上厕所啊!”唐小诗羞红了脸。   “那你干嘛……这样害怕我?”程风雨把上来的饭菜推到唐小诗面前:“趁热吃吧,冷了就变味道了。”   唐小诗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忐忑,可能就像程风雨说的,这世上最可怕的往往是真相。她怕的只是越来越接近真相的这样一种节奏感,而程风雨,是目前来说最能带她接近这种节奏的人。   “对了,我跟大穷也说了这件事,想把这个带来给你看看。”唐小诗翻开提包,把唐鑫之前的行政档案复印件取出来:“五年前,爸爸因为一起责任事故被医患家属打伤了,我也不知道这件事跟爸爸后来的自杀有没有关系。   你要是觉得没什么用就算了……”   “遗体失踪?!”   当一眼触及遗体这两个字的时候,程风雨脑中顿时绷紧了一个信号。六年来。他最想要找到的东西是什么,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目标。   这……会是巧合么?   看到眼前的男人越来越严肃的目光,唐小诗紧张地不能呼吸。连眼前的烧味逐渐散发出来的香气钻进鼻孔也浑然不知。   只看到程风雨突然拨打了一个电话,也没有避开唐小诗,直接就当着她的面说:“阿峰。麻烦帮我查一下,云江医院之前的下属教学院校叫什么名字。现在是否经过合并,地址和联系人的信息都提供给我,越详细越好。”   “你是要去找,当时尸体送错的那个学校?”唐小诗战战兢兢地问了一句。   “当然,没有一件事是可以凭空发生的,有经过人手处理,就一定能留下蛛丝马迹。”程风雨开始低头吃饭,淡定的神情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唐小诗觉得自己再不动筷子也不太好,更何况这热腾腾的港式烧腊的的确确是很有胃口的存在呢。   “程先生……”   “叫我名字吧。或者像他们一样叫我老板?”程风雨抽过来两张纸巾递给唐小诗。女孩这才意识到酱汁沾到脸颊上了。   “老板就算了吧,我……我又不像大穷一样,那么喜欢当侦探,也不会跑到你这来打工的嘛。”唐小诗尴尬地笑了一下,擦了擦脸。   “你叫他大穷啊,挺有趣的名字,以后我叫他们也这么喊。话说你们是很好的朋友?那你了解……林展西么?”程风雨看似没有什么目的地问话,反倒让唐小诗有点紧张了。想当初,叶启皓似乎也用同样的口吻问过她同样的话。   “你也知道林展西?”唐小诗倒吸一口叉烧气,眼神里冒出一丝警惕。   “呵,别紧张。你忘了我是做什么的了?怎么会完全不去调查林子赋的背景就拉他入伙呢?”程风雨安慰唐小诗道:“其实我只是在想啊,以后有机会跟林先生见一面的话。也好让他放心。我会好好关照他弟弟的。”   “这样啊……”唐小诗满脸黑线:怎么感觉是要上门去见娘家人似的。   这时程风雨的手机里突然传进来一条短信,他低头看了看,紧锁的眉头旋即轻拧开来。   “这样,我朋友刚刚把详细资料发了过来,你周五有空么?要么我们一早去进才医学附属院校走一趟。”程风雨合上了手机,对唐小诗说。   “要周五去啊,明天不行么?”说真的,唐小诗真是一天都等不了了。   “明天碰巧学校仓库管理处那边没人值班,而且我还有别的事要做。”听程风雨这么说了,唐小诗只能点点头。她漫不经心地爬着眼前的饭,心里堵堵得很难受。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告诉你的话么?”程风雨推过来一杯汽水给唐小诗:“梦魇都是很阴险的,你越脆弱,他越有可乘之机。   所以,打起精神来。别怕,小诗。”   “恩。”唐小诗揉了一下快要泛红的眼眶,挑起嘴角仰起脸:“哦对了,你说起那一次——”   唐小诗鼓起勇气道:“程风雨,我有几件事很不明白,你能不能解释一下?看在我和大穷如是信任你的份上,我觉得……你真的应该好好解释一下呢。”   “我猜猜,你要问什么……”程风雨眯起眼睛,将最后一块叉烧放在唇边咬了一小口:“首先,你想问我叶家戒指的事对么?”   “恩恩!”唐小诗心说:好了别卖关子了,蛔虫先生!   “这件事是我们接的一个委托,有人花了大价钱要我们从百货商场里盗出戒指然后再在那场陆家宴会上送还给叶先生。至于雇主是谁,我们并没有见过面。至于目的是什么,我们有行规,不能随意打探。   另外,即便知道是谁。很抱歉,我们也有要保密的义务。”   “这样啊……”唐小诗有点失落,但也理解程风雨的立场。但她分明有一种怪怪的预感,总觉得自己的两个父亲,好像都跟叶家有点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呢?   “第二件事,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在宠物医院吧?”程风雨笑着说:“这个就更意外了,我跟小绿两个人受邀给一个富太太家的狗身上装针孔摄像头,用来监视他老公是不是有外遇的——”   “噗——”唐小诗一口汽水全喷了出来:“不是吧?你……你们也做这种事?!”   “这很奇怪么?”程风雨眨着笑眼,若无其事地看着惊慌失态的唐小诗。   “没……也没有啦!我就是觉得这种事不是应该只有大穷这种蹩脚侦探才会做的么?”唐小诗赶紧用纸巾擦擦嘴。   “侦探只是一种职业,且定位为服务行业。职业是不分贵贱的,只要委托人有需求,我们按照需求做的又快又好就是了。   在这一点上,我十分欣赏林子赋的心性,肯脚踏实地做事,不会像一些新人那样浮躁——”   唐小诗满头瀑布汗:你以为他想做这种啊?他想大案子想疯了,可惜没人理他嘛!   “那,你问了我这么多,我也问你一个问题好不好?”程风雨撑起身子,漂亮的眼睛盯得唐小诗满脸涨红。   “哦,那你说嘛。”唐小诗心想:在这人面前自己又不能撒谎的,还是有啥说啥吧。   “你跟创叶的叶启皓,是男女朋友?你们在一起多久啦?谁追的谁,谁喜欢谁多一点啊?”   特么的,你是侦探还是八卦记者啊!唐小诗差点跳起来掀桌了!   怎么全世界的侦探都这个德行?乃们还我心目中的福尔摩斯……嘤嘤嘤!   “我……”可惜她这会儿是满脸发烧,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就只是木讷地点了点头。旋即又提高声音道:“所以我……我也很担心叶启皓啊。创叶要是受了云江医院的影响,叶启皓一定很头痛的。”   “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在为他掉眼泪吧?这么快就整颗心被俘虏了?”程风雨的口吻很轻柔,听在唐小诗的耳朵里有点痒痒的。   “你别乱说,我……我哪有被俘虏,只是开始有点喜欢他了而已。”唐小诗扁着小嘴,不服气道。   “明白了,”程风雨起身叫来买单:“但愿你这么可爱的女孩,不会被他辜负呢。”   两人并肩走出茶餐厅,唐小诗这才发现口袋里手机在响,号码是陌生的。   接起来一听对方的声音,立马吓了她一跳——   “林……展西?”   “小诗,是我。”林展西此时就站在风雨兼程事务所小区外的边道上——大穷的车前。   唐小诗跟程风雨走了几步就过马路了,远远就冲林展西招手。   “你……怎么会在这?”唐小诗一脸诧异地看着林展西:“是来找大穷么?”   “是这样,”林展西解释了一下:“我的车送去修了,想找子赋的车拿来用一下。打电话给他,他就只说自己的车停在这个地方。我碰巧离的不远,身上也有钥匙,也就过来了。   刚要开走,发现后座上……”说着,他进去提了一只笼子出来:“这是你的猫吧?”   “啊!警长!”唐小诗瞪大眼睛:“忘了!还好你发现了,否则我还得跑一趟去接——”   “没事,我看到你的猫在,猜想你也应该在附近就给你打了个电话。”林展西道:“子赋干什么去了?电话里奇奇怪怪的,说什么要陪朋友去医院,我还以为是你出事了呢?”   “哦,他……”唐小诗看看身边的程风雨,眯眼笑了笑说:“是他女朋友啦!刚好上的,可能那女孩有点不舒服,他就去了。呵呵呵,重色轻友啊,我还想搭他便车回去呢。”   她也没指望林展西能相信,反正瞎编不上税,这是大穷教她的。   “没关系,一会儿我可以送你。”程风雨说。   “还是我来送吧,我顺路。”林展西看着唐小诗又看看程风雨,目光带着莫可名状的异样。   唐小诗捅了捅身边的程风雨:“喂,这就是大穷的哥哥了,你……要不我就跟他车回家了。咱们周五再见?”   “好,”程风雨笑笑道:“要不,你先去车里等着?我跟林先生说几句话?”   “啊?”唐小诗心说:这是老板与员工家属的会面啊,好庄重好诡异。   她抱着猫笼子,溜溜跑回到车里去等着了。屁股刚一挨车坐垫,腾一下就跳了起来——猫放这关了一下午,已然把人家车座给尿了!   想起上回叶启皓的中招,自己差点笑破肚子。这会儿要是被那男人看到,说不定也要笑到痉挛。想起叶启皓,唐小诗又抱着手机傻乎乎地甜蜜着——程风雨还问是谁喜欢谁多一点?这种事怎么衡量呢,反正喜欢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总能在第一时间把一些小事联想到对方身上呢。   ————   站在距离停车出十米左右的路灯下,程风雨向林展西友好地伸出手:“你好,林先生。”   “你好,”林展西礼节地回握:“程警官。”   “比上次见到你,又瘦了好多。已经确定不要手术了是么?”程风雨紧了紧风衣的前襟,这样深秋的傍晚,已经开始泛凉了。   “是的。”林展西平静地回答:“很感谢你愿意给我最后的一点时间,能让我把公司的事处理完。我已经把你要的所有东西都整理清楚成册了,包括兴林集团的前身,包括我父母的事。至于能不能为程警官追查的案子提供一些帮助,我只能尽力而为了。   这些事,跟子赋没有一点关系……如果他可以不用知道的话,就最好了。”   “我理解你的担心。可是,你弟弟并不像你想的那么不争气。”程风雨说:“一个成年人,总有走到不需要任何人庇护,独自面对临界点的那一天。不管你放不放心,都得放心。”   “说的也是呢。”林展西唇角牵起一丝苦笑。   “哦,关于本周五的公开招标会,我希望你再帮我做一件事。”   “程警官请说。”   程风雨幽幽地望着远处的霓虹灯,创叶集团的大广告牌十分抢目:“目前来看,你最大的竞争敌手好像是创叶对么?”   “对。”   “但你们两方得标的目的是不同的,叶启皓只是创叶的代理董事,真正的实权还在叶家老爷子手上。所以他要这个项目是为了开拓他自己的商版,一旦他中标,给他多少钱他都不会卖的。   而你林展西要的只是洗白原始资产,然后再打包卖个好价钱。所以说,一旦你中标,就会有一窝蜂的人扑上来,想要从中挑分一杯羹。   你……会选择出价最高的么?”   “不……”林展西回答:“我会选择,能让兴林集团好好活下去的。我需要给我弟弟留一份半生无忧的清白财富。他无心经营,却也绝不会愿意卖掉我的心血,所以我要给兴林找个好人家。”   程风雨点点头,继续说:“我怀疑,我要找的幕后之人同样虎视眈眈地盯着大荣商圈这块肥肉,他们未必敢光明正大的参标竞争,但不表示,不会在第二阶段出手。   所以一旦是你中标,我希望你能将在你身边走动洽谈的所有商业机构,只要是有合作意向的,不管什么行业,不管什么名气——统统像过筛子一样把名单提供给我。   我总觉得,我要抓的鬼,就在那里面。”   “我尽量。”林展西低吟一声。   “好了,就这些了。”程风雨舒了一口气,耸下肩膀:“最后的最后,我还想问你一个你从来就没有对我说过实话的问题——从六年前兴林集团建立以后,你就真的再也没有涉水那种事么?   仔细想想,还有没有例外?”   “我……”林展西咬了咬泛青的唇,坚持摇了下头:“没有。从我决定洗手的时候起,就已经遣散了家里工厂的那些小工。他们再寻门道或者……自立门户,我都不清楚了。   我只知道我的上家叫虎爷,需要什么样的器官血型,都是他那里直接送来了。后来这些年的封口费也都是打到他的私人账户上。这些事,我已经对程警官你坦白交代过了。没有隐瞒……”   “真的没有了?”程风雨唇角挑起一丝笑意:“我能查到今天这一步,就能再多查到后面那一步——”   程风雨转身的一瞬间,林展西突然拉住他的手臂。他从来没有让任何人在自己的眼里看出过这样祈求的神色,但这一刻,他不在乎是不是脆弱:   “程警官,那件事只是个意外,跟……跟这些都没有关系。唐大夫是个好人,唐小诗是个无辜的女孩,你一定要追究到底么!   连我这样的人你都能放过,为什么就不能放过他们?!”   “我不抓你不是因为你没有罪,”程风雨说:“而是因为你已经得到了上天的惩罚。你的父母走错了第一步,他们死后你一手担起家里的一切。虽然那时你才十七岁,但毕竟已经拥有独立民事刑事行为能力了。   你可以揭发,可以举报,但你没有那么做。   我想,也许你是为了你弟弟的将来考虑,也许你是迫于无奈别无选择,但这都不是挑战法律底线的借口。既然选择了,就要承担后果。   ——至于唐小诗,她是个可爱的女孩,但可爱并不等于就要被无条件地保护在真空之外。   她也是个成年人,她有权知道那些应该面对的真相。   林先生,别把别人都想的太脆弱了。这世上,不是只有你才最隐忍最坚强。”   林展西慢慢张开紧攥的拳身,舒了口气点点头:“好吧。哦,对了,我再附赠你一条线索,不知道对你是否有用。   唐鑫的事,叶家大女儿叶启臻也知道。我不清楚她从哪里得来的这些信息,但你可以另开一条渠道推一下案情。兴许有不一样的收获。”   听了这话,程风雨的眼睛亮了一下,点头道:“我记下了,多谢。回去吧,有事我还会再单线联系你。”   “程警官,我弟弟……”林展西突然回过身说:“既然他那么喜欢做这行,我只希望在保持他衣食无忧的前提下,让他尽量快乐一些。他现在跟着你——”   “放心,林子赋是个不错的小伙子,他……比你想的要能干,要优秀,我会带他走正道的。”程风雨转身跟车里的唐小诗挥了挥手,然后径自走进小区里。   “谢谢。”林展西看着他的背影低声说了一句。女刚亩技。   ————   “你们聊那么久啊?”唐小诗抱着猫都快睡着了,这会儿才听到林展西拉车门的声,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让你久等了,安全带拉好,去哪?”林展西的发动车子。   “雅致公寓。”唐小诗一边回答,一边抚摸着手里的警长:“林展西,我觉得大穷跟程风雨他们在一起也挺好的,有那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又能成长又不会孤单。”   “你也觉得,这样对他好么?”林展西目视着前方的道路,昏暗的车灯下,一张脸依然惨白如霜。   “当然啦,像我那么想要做护士,就想办法在医院工作一样。”唐小诗笑眯眯地靠着椅子说:“谢谢你啊林展西,没想到你还会为了警长专门打电话找我。我还以为……”   “以为我直接把猫丢出去?”林展西笑了笑:“我以前,真有子赋说的那么可怕么?”   “不知道,”唐小诗往座椅后面缩了缩:“其实他也没太说你坏话啦,你知道他这人贱的很。你找他他嫌你烦,上回他被车撞了,你没理他,他又难受得很。唉,真挺羡慕你们这样的亲兄弟,我要是有个姐妹什么的就好了。”说着,唐小诗又低头抚弄了两下猫咪。   “到了,”车停下来,林展西下来帮唐小诗打开了车门。   “谢谢。”唐小诗把猫搂在怀里,一手拎着笼子说:“警长,终于回家了哈。乖点给你洗个澡哦。”   抬头看到林展西正盯着自己看,她不由自主地红了脸道:“谢谢你送我回来啦,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我看你的脸色一直不好……也不知道你们这种人都是怎么搞的,干嘛一定要为了赚钱搞垮自己的身体呢?”   她看着林展西就想到叶启皓,这家伙早出晚归的,可别撑不住病倒了唉。   说起来,这半天手机都是空空荡荡的,也没见他有空再搭理自己了。   这时,一根猫毛飘上了唐小诗的眼睫毛上。她刚要伸手去搓,林展西突然上前一步,轻轻扳着她的肩膀,帮她吹去了。   “谢谢……”唐小诗尴尬地低下头,咬了咬唇:“那我,先上去了哦。”   “恩,你上去,亮灯我再走。”   “呵呵。”唐小诗觉得肩背里冒了一股冷汗出来,他突然这么温柔还真是挺不好消受的——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似的,啊呸呸呸,大穷要是知道自己这么诅咒他哥,必然友尽啊!   林展西在楼下站了三分钟,果然等到唐小诗家亮灯了才拉开车门进去。他瞄了一眼侧前方的黑色车身,光看车牌号也知道那里面是谁。   叶启皓掸了掸手里的烟灰,冷着脸把烟蒂丢出窗外,握着手机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江岩升起暗色的玻璃,往旁边给他递了张纸巾。   “你有病么?”叶启皓吼了一声,一把将他的手推开。   “我以为你会难受得想哭。”   “滚——”叶启皓别过脸去:“开车,回去!”   他的确是很难受,但还没到能哭出来的程度。好不容易处理完乱七八糟的各种事,想着明天周四放松一下,为之后的招标会养足精神。顺便能好好陪陪这个小丫头!   这会儿叫江岩顺道把自己送过来,敲门没人还想着在楼下等等给她个惊喜呢,结果被她给送了个大惊喜下来——从那个角度看过去,送她下车的人分明就是林展西。   叶启皓秉着最后一丝理智没有失去风度地冲下车,他想着——会不会只是看在林子赋的面子上顺道送回来的,然后就见那男人竟然抱着唐小诗的肩膀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   “你不等林展西先走?”江岩往侧面瞄了一眼,发现林展西的车还没开走:“就不怕他等会儿再上去了?”   “闭上你的嘴没人当你是哑巴!”叶启皓一拳砸在玻璃上:“我的女人,还没有到需要我看着盯着的地步!”   林展西的确还没有走,因为从他回到车上起就开始扶着方向盘大口大口地吐血。对他来说,这辈子昧着良心做的事本不少,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耻辱和不安。   如果还能再选择一次,也许他会推翻当年做出的一切决定——就像弟弟说的,人活一世不过就想图个胸怀坦荡现世安稳。什么财富名誉统统都不重要了。   伸出颤抖的手,接起手机铃,林展西虚弱地说:“俊杰,过来接我一下。唐小诗家楼下,我没事……”   而人生最大的谎言莫过于,我没事。 ☆、第七十五章 你死定了 (吃掉吃掉)   唐小诗给猫洗了澡又给自己洗了澡,然后给猫吹干又给自己吹干。在这整个过程中,始终忍着不去看手机,但每次闹心地翻起来发现没有叶启皓的短信和电话时。心里又难受得紧。   不是说……恋爱初期的女孩子不能太主动了嘛?可是她和叶启皓也不能算是初期了吧。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算长,但走的步骤还算远。除了最后那没滚成功的床单以外,一垒二垒的,都没少。   想到这儿,唐小诗安慰自己说。叶启皓整天那么辛苦,说不定也很希望自己打个电话关心他一下呢。于是翻出犹豫了一晚上的通讯录,咬咬牙拨过去——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咦?关机?   唐小诗觉得,像叶启皓这样的商务人士,手机就像是第二生命般的存在。怎么可以关机呢?   隔了半小时后,她又打,却还是关机。该不会是没电了吧。现在还不到八点,说睡了也很奇怪。唐小诗越想越忐忑。怪自己怎么没留个江岩的手机号。   这人一忐忑就容易想上厕所,一会儿工夫她都上了三趟厕所了还想去,刚刚坐下身子就听里面手机响,急得她裤子都没提好,就冲了出去。差点踩了警长的尾巴。   所以当她看到手机屏幕上闪着程风雨三个字的时候,心顿时又拔凉了半截。   听到唐小诗那边软绵绵有气无力的声音。程风雨笑说:“怎么?没什么精神啊,在等男朋友的电话?”   “没有啦。”唐小诗矢口否认。心说:特么的以后再也不要跟侦探交朋友了!还能不能有点愉快的隐私啦!   “我没事,只是想问问你到家了没。”   “恩,到家了。”唐小诗真心是没有情绪跟他多说什么,生怕电话多占线一秒钟都会耽误了叶启皓打进来。   “对了,你给我那几张关于你父亲档案的复印件里,还有一份奇怪的文稿,是你的东西?”程风雨这么一问,唐小诗也懵了。   “啥?我……我不知道啊?”   “算了。有可能是无关紧要的草稿。”程风雨此时正躺在卧室里,东西就放在手边。他反复看了看,上面有英文有数字有奇怪的走势图,和那些复印件的纸质也不一样。倒是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于是说道:“没关系,等周五我们去学校时我拿给你,可能是你自己包里的什么东西参杂进去的。”   “哦,好。”唐小诗也没什么心情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猜想还以为是买衣服的发票或吊牌什么的呢。她满脑子想的都是叶启皓叶启皓叶启皓,你个大混蛋为什么关机啊!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唐小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次被叶启皓掳到家里关着的时候曾经用座机给大穷打了个电话,那家伙说不定还存着叶家的宅电呢?!   屁颠屁颠地把电话打到大穷那里去了。开口就被那家伙给数落了一通:“我说唐小诗你有点出息没啊?男人都是拼事业的,一天不给你打电话你就受不了了?”   “你少废话,我担心他出事。”唐小诗被骂得满脸通红。   也有人说,爱上一个人的标志就是:整天会像神经病一样地去想,万一他死了可怎么办!   “好了好了,受不了你,”大穷被她缠得闹心:“等会儿我给你找找。我这手机能保存一个月的已接来电呢。”   “大穷,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要是个纯爷们我就嫁给你!”唐小诗心花怒放。   “唉,我跟你说啊。我和小绿姐专门挂的脑外科,今天就入住了特护病房。”大穷开始在那边喋喋不休他的进展:“你猜我们挂的专家是谁?”   唐小诗心想:马鸿嘉都死了,脑外科还有一个王主任嘛。   “王主任?”   “不是,王主任出差了。”大穷说:“反正想想不用我花钱,当然给小绿姐弄最好的啦。于是我们挂到了专家特殊门诊,秦院长的!牛逼吧?”   还最好的!唐小诗真是忍不住吐槽:又不是真生病!你丫这不是跟打着飞机还吃炜哥一样?奢侈到极致啊!   “你就缺德吧,人家秦爷爷那么好的人,你们装病糊弄他——”唐小诗揶揄了一句:“行了别废话,露馅了可不许说是我朋友。姐以后还得在云江医院混呢。”   “好不好的人呢你可别这么妄下结论……”大穷装模作样地打腔调:“别忘了,马鸿嘉出事的当天,秦院长可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呢。”   唐小诗只觉得背后一个激灵,说实话,现在这事儿扑朔迷离的,谁是人谁是鬼的还真不敢随便猜了。但她心里还是不愿接受那些莫名的阴暗面的,于是反驳了一句:“那……那又怎样,兴许秦爷爷只是拿点东西送点东西呢?反正……有证据再乱说话。”   “好了,我去给小绿姐买港式粥了,等下找到电话号码发给你哈!”大穷挂了电话,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正在床上敷面膜的莫绿菲道:“小绿姐~那我先走了哈,你还……还要吃点啥?”   “再到马兰桥底下打包一份煎蛤蜊蛋饼。”   “马兰桥……离这儿得有三公里吧!”大穷用不算聪明的脑子算了算:“我的车被我哥弄走了——”   “年轻人跑两步算什么?”敷着面膜的莫绿菲用仅剩下的白眼圈瞄了他一下。   “我说你一个美女要不要注意点身材啊,大晚上的吃那么多干嘛?”刚说完这话,就看到莫绿菲鲜红指甲里不晓得啥时候多了一把锋利的小刀片,吓得他不由自主地想要伸手捂蛋!   “再废话,把你那两个眼珠子挖出来煎了,快去!”   “哦……”   唐小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跟炸春卷似的,这会儿终于等来了大穷的短信。她迫不及待地拨过去上面提供的号码,果然是江岩接的!   “唐小姐?”   “啊!是我,叶启皓在家么?他——”   “哦,你找叶先生啊。他已经睡了。”江岩的声音充满了磁性,如果不了解他这个人,一定会以为他是个非常温馨治愈的好大叔吧。唐小诗忐忑地想。   “这……这么早睡了?”唐小诗哑然:“他,没事吧?是不是生病了?”   “没事,就只是太累太疲惫罢了。放心吧。”江岩回答道。   仿佛深吸一口气却吞了个大苍蝇,唐小诗挂了电话以后却始终还是难以安心。但好在知道他没事,有什么话要么明天再讲吧。   抱着被子枕着猫,她扑闪扑闪着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天花板。估计就是天花板上有个女鬼都能被她吓死。   江岩推开三楼的一间屋子,叶启皓正坐在地板上小心地擦拭着父母的两尊遗像。从回来起他就一言不发,把自己关在这儿跟中邪了似的。   江岩觉得很受伤,自己这么个大活人等在下面也不见他过来倾诉,偏偏跑过去跟鬼玩儿。   操!白疼他二十几年了。   “唐小诗把电话打到家里来了。”   “恩。”叶启皓只是应了一声,不说别的话。   “我跟她说你睡了。”   “恩。”   “她说你要是睡不着也可以睡她。”   “江岩!”叶启皓猛地一捶地板站起身来。   “我以为你不会说别的话呢。”江岩扶了下眼镜:“一把年纪了,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说?跟初中生谈恋爱似的——”   “你少废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乐得跟狗见到屎似的?”叶启皓用肩膀撞开他,径自推门出去:“你不喜欢唐小诗,也不喜欢我跟她在一起。我甚至都怀疑林展西是不是你弄过去的。”   “如果是我做的,我有百分百的把握会让你撞到唐小诗和林展西赤裸相对地被丢在床上。”   一把扯住江岩的衣领,叶启皓用力把他推搡到墙角:“你给我听清楚,要是让我知道你背着我做伤害小诗的事,我——”   “你什么?”江岩按住他的手腕,慢慢扳开他的五指:“你就杀了我么?”   叶启皓无法说下去,无论他有多爱唐小诗他也不能去做这样的比较。爱情和亲情本是两条线,他不可能对从小陪伴他,长大扶持他,一路走过来的舅舅说——为了唐小诗,我可以杀了你。   “我……我就去死行了吧!”忿忿丢下这样一句话,叶启皓头也不回地下楼。临出大门前,又对楼上吼了一句:“明天给我找两个一模一样的新相框把照片换上,我强迫症。”   妈蛋,唐小诗砸碎了一个又用别的换上,一个玻璃的一个木制的,怎么看怎么难受。   “这么晚了你去哪?”看到叶启皓的身影消失在车库,江岩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透透气,跟你呆在一个屋檐下简直窒息!”   唐小诗已经盯了天花板一个小时了,再盯下去她分分钟开始害怕会不会直接塌下来。   就在这时,耳边的手机诈尸一样想起来,吓得她枕着的黑猫警长顿时炸毛了。   “叶启皓!”唐小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话筒里分明就传出男人的声音来。   “下楼。”冷冷地吐出两个字,叶启皓蓦地挂了电话。   唐小诗甚至都没有去计较他的态度,三下五除二换了衣服就跑下去了。   叶启皓没有开车过来,而是跨着一辆摩托车。   虽然唐小诗并不清楚这辆MacchiaNera概念版摩托车的价格同样也可以买她家房子了,但光看外观就知道价格可能是有点贵。   但她的重心并不在摩托车身上,因为今天的叶启皓的的确确与她之前认识的那个完全不同。   褪去了万年不变的商务西装和偶尔可见的休闲衣装,他换上了漆黑的皮质风衣,长靴和紧身的皮裤。如果不是衣装上顶着的那颗脑袋还是熟悉的原装,唐小诗就是做梦也想不到这个人会是叶启皓。这样子的气质,真的是帅到爆啊!还没等唐小护士花痴够呢,叶启皓就冲她丢过来一重磅炸弹。   “戴上!”原来是丢给她一个安全帽,叶启皓示意她爬到自己身后来。   “我们……要去哪?你……你不是睡了么?你累不累啊,是不是不舒服?”唐小诗怔怔地看着安全帽,目瞪口呆地犹豫道。   叶启皓冷冷地瞄了她一眼,答非所问:“你知道安全帽的作用么?”   “啊?”唐小诗吞咽了一下:“不是保护脑袋?”   “除此之外,还能让你说废话的时候,不用被我听见。”叶启皓收回目光,径自戴上自己的安全帽:“闭嘴,上车。”   对哦,戴上封闭式头盔,说话就听不见了。唐小诗貌似还没领会到这男人是在讽刺她呢,反正——能见到他真好。   想到这,她屁颠屁颠地跨到叶启皓身后,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腰。   “痒!”男人的声音隔着安全帽嗡嗡隆隆地传过来,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栗了一下。   “哦!”唐小诗怯生生地把手臂伸长,干脆环住他的腰,小手一不留神就荡了下去:“这回不痒了吧?”   “别往下碰!”叶启皓真是满头黑线:载你一程就老实点坐着呗,还玩手刹啊!   “哦!对不起对不起!”隔着安全帽,唐小诗贴在男人宽厚的脊背上,心想:他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感觉好像心情很暴躁的样子。   极速带来的超脱快感是唐小诗这样的女孩所不能领略的,她不明白男人们为什么都很喜欢玩这样的极限运动。可能这就是X染色体和Y染色体里与生俱来的差异吧。   男人喜欢竞技,喜欢血腥暴力,女人却偏爱八卦,杂碎的见闻和喋喋不休。难怪人家都说,性别不同特么怎么谈恋爱啊!女场场血。   叶启皓,什么时候,我才能好好地了解你在想什么呢?   闭上眼睛,唐小诗享受着这一刻贴近他的心安。如果相爱,真希望能好好地相爱呢。不要出现人家故事里的那么多悲欢离合,那么多误会感伤,虐心虐爱。平平静静的,难道就不能彼此珍惜么?   车行多久,唐小诗已经没有时间概念了。只知道他们走了一条几乎没用红绿的的路,一路盘着山上去。   这大半夜的,他要把自己带到深山老林里喂狼吃么?叶启皓,你真的是叶启皓么?不会是江岩吧!   唐小诗倒吸一口冷气:这两只本来长得就还有那么一点点像,江岩要是摘了眼镜的话差不多也是这样的脸型……呃!   在唐小诗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中,叶启皓终于停下了车。   “这是哪儿?”唐小诗看到眼前的半山腰处,有一幢小小的白房子。就像躺在巢穴里的小白鸽,夜色下,又宁静又安详。   “这是我以前的家。”叶启皓摘下头盔,沿着一个角度仰望。他眼神里有一种说不清的绻缱,看得唐小诗没来由得就觉得心疼。   “跟我来。”男人伸出一只手,拉住唐小诗。就这样一节一节上了那青石板铺成的小路。   站在院门前,男人掏出钥匙打开了那把快要生锈的锁,然后走进去,又打开了正门。   “二十多年了,定期会有雇清洁工来打扫一下。”叶启皓摸索着打开灯:“床单被褥窗帘地毯,每年都会换新的,水电都没有断。虽然……一直都没有人住。”   “这是……你妈妈住的地方么?”唐小诗看着这里的家居摆设,一角一落都充斥着以前年代的气息,仿佛主人的灵魂常常不舍地弥留一样。   她慢慢地走上二楼,推开略有浮灰的窗子:“哇!这里能看到海呢!”   “是啊,有山有海,初秋的季节,是最美的。”叶启皓站在唐小诗的身后,轻轻拥着她:“我在这里的记忆很有限,就只记得院子里的那棵枇杷树上,有一次被一窝鸟儿筑了巢。我妈很怕小鸟掉下来,就用垫子在树下围了一层又一层。   然后江岩偷偷地对我说,如果鸟真的掉下来,就可以捡了烤去吃。你看,他从小就这么变态——”   “果然像他的作风……”唐小诗黑了脸。   “唐小诗,”叶启皓突然扳过她的肩,将她转了过来:“你……今天去哪儿了?”   “啊?”这么唯美的回忆杀场景,被男人这么家常的一句话,把所有气氛都给打乱了。   唐小诗眯着眼睛看他,也没打算隐瞒什么:“我今天跟大穷出去了,跟你说哈,他找到了一家侦探事务所,以后就跟人家一起干了。再也不用自己在外面当小商贩了!那家事务所里的人都好好的呢,老板叫程风雨,哦对!我一激动都忘了跟你说了,他就是上次给你送戒指来的那个帅哥。   我告诉你啊叶启皓,你有空的时候最好也去找他们问问,他说是有人委托他们先偷了你家戒指然后有送还给你的!”   “有这样的事?”叶启皓皱了下眉:“那算是哪门子侦探事务所,明明就是神偷集团!你告诉我是谁,我报警抓他们去!”   “诶!别呀!”唐小诗扯住他:“人家是正经接委托做的,还都还给你了就别较真儿了。他们还说能帮我找到我爸自杀的真相呢,反正就是很好的一群人啦。”   叶启皓没工夫听她那打了鸡血一样的废话,在他眼里,什么侦探事务所,无非就是一帮无所事事的骗子罢了,跟大穷差不多一个德行。他继续冷着脸说:“然后呢?”   “然后什么啊?”唐小诗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然后大穷这个重事业轻友情的家伙就跟人家大波美女混任务下副本杀怪去了。把我一个人扔下,哦,后来林展西来开他的车,就顺道把我送回家了。”   “林展西送你回家?”叶启皓挑了下眉,话里有话地重复一句。   “是啊,唉!你别误会啊——”唐小诗赶紧摇头似拨浪鼓:“我跟林展西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啊!你别听大穷那逗比在那瞎说,他记恨你第一次见面时把他当死猪似的给按地上了。净胡说八道的,我真的跟林展西,就……就连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真的?”叶启皓哼了一声。   “真的呀!我用我爸来发誓!如果我骗你,我爸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坏蛋……”唐小诗说这话的时候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叶启皓顿时心生不忍,伸手挡住了她的唇:“算了,别说这样的话。”   “叶启皓……”唐小诗抿着嘴叫了他一声,然后扑在他宽厚的胸怀里蹭了蹭。突然又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她一个激灵挣脱开来:“你你你!你刚才是不是在我家楼下?!”   她就觉得转身进门的时候好像有一辆车突然就从身后开了过去,现在想想看,好像是蛮熟悉的车身!   “好哇!你是误会我跟林展西怎么样,然后故意不接我电话!叶启皓你怎么像个小孩子一样!”伸出小拳头用力擂着男人的胸口,声音跟捶皮鼓似的。唐小诗已然气红了脸。   “我像个小孩子?”叶启皓一把拉住她的手腕,转个身把她往床上狠狠一丢:“你敢在楼下让别的男人亲,以为这件事就算完了!”   “我什么时候让他亲过!你做梦呢吧?”唐小诗真是又气又急:“他……他,哦!我眼睛里落了根猫毛,他过来帮我吹了一下嘛!不信你去问警长,你个大近视夜盲症,哪只眼睛看到亲上了啊?”   叶启皓拧住女孩的小下颌,打断她的话:“少废话!你以后要是再敢背着我见林展西,我就把他强暴了——”   “啊?!”唐小诗只觉得脑子里飞过一排乌鸦乌鸦哇哇哇……   “口误……”叶启皓真恨不得一头撞死:“我就把你强暴了!”   “哦!”唐小诗拍拍胸口,舒了口气:“好险,下次再强暴是吧?我还以为你今晚就不会放过我呢。”   “以为?你以为你今晚还逃得掉?”叶启皓跪坐在床上,双手压住唐小诗的肩:“我刚才就在想,如果你敢有一个字的谎言,我就搞到你明早床都下不来,死在这都没人知道……”   唐小诗望着男人狼一样的眼睛,弱弱打了个冷战:“那……现在呢?我可一句假话都没说嘛~”   “一样。”   “啊?为啥还得死?”唐小诗被山一样的身子压倒,手脚开始渐渐发凉。   “一样下不来床。” ☆、第七十六章 你是大骗子,呜呜呜   海潮散来咸咸的气息沿半开的窗子鼓动着雪白的窗帘,秋天的半山风带点萧索的寒意。可是唐小诗丝毫感觉不到冷,因为男人身上的火热温度正摩擦着最后一层衣料,包裹着一触即发的意乱与情迷。   叶启皓似乎并不急着吃掉她。漫漫长夜,安宁无扰,他们仿佛静止了时间,可以去做只属于两个人自己的事。   温柔的轻吻和抚慰开拓着女孩未识人事的惊慌和生涩,娴熟的动作和技巧挑唆着女孩羞愧的敏感和反应。   渐渐地感受到她的呼吸随着泛红的脸颊开始急促,无辜的眼神也被急蹙拧起的眉头所埋住。叶启皓相信自己已经带她走到了一种期待的临界点,于是他俯下身,在女孩耳边轻声说:   “唐小诗,把你自己……献给我吧。”   “我……”拖着蚊鸣般的乞怜,唐小诗几乎要闪出泪花了。爱与期望站在一个阵营,惶恐与不安又站在另一个敌对据点,她不敢点头亦不敢摇头,就只是那么可怜兮兮地呢喃道:“叶启皓。轻一点行么……我怕疼的……”   “不会疼的……放松点……”缠绵的吻,终于攫住女孩最后的意识——   “啊!!   你骗人!呜呜呜……疼死了……”唐小诗哭了起来,并且完全不像人家一般女孩那么嘤嘤地低泣,而是很煞风景地嚎啕大哭起来。   好不容易做足的努力,却还是在最后的一瞬间功亏一篑——   叶启皓被她哭得快崩溃了,加上这死丫头抗拒地厉害,让他想要大展雄风的机会都流产了!这会儿完全被卡在其害,进退两难。   “放松点!你想这样僵着到明天早上吗?”叶启皓摒着额角乱跳的青筋,试图去俯身轻吻抚慰她。   “你凶什么凶啊!又不是你疼,快点给我出去啦!”唐小诗哭得跟个花猫似的,呜呜呜。童话里都是骗人的。男人明明就是禽兽,禽兽,禽兽!!!   “你这样子……我也出不去啊!”   “你就不能慢慢的缓缓的温柔的一点一点来么?!疼死啦!”   “你给人家打针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一下子的么!”叶启皓按着她的肩膀,气息徐徐:“长痛短痛都是一下子,你乖一点。很快就能舒服些了……”   “我不信……你就是个骗子。大骗子!”   手舞足蹈地女孩就像被渔夫偶然捕捞上来的八爪鱼,叶启皓真担心她一个左勾拳把自己给破相了。   “好了……这种时候,怎么能吵架……”叶启皓吻着她按住她,将她的嘤咛悉数咽下,炽热的手掌极力安抚她的不安与疼痛。   唐小诗大概是哭得累了,哭声渐渐变了调和节奏,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又羞涩又惶恐。竟在那男人娴熟富有技巧的拿捏下,渐渐地滋生出令她陌生的空虚与渴望。   她满怀羞涩地想:唐小诗你有没有节操啊!就这么就……开始习惯了这种被侵犯的不适感?女冬协技。   算了,反正刀都砍下来了,该没的……呜呜呜……已经没了。唐小诗干脆闭上眼,死鱼一样挺着。   “睁开眼睛,看着我。”男人的汗水滴落在她迷离的眼角:“唐小诗。不管你是谁,都逃不开我的身边了。”   一听这话,女孩的眼泪骤然划过干涩的眼角,她咬了咬紧抿的唇:“叶启皓……你以后会不会只对我一个人好呢?”   虽然她知道,在这种时候问出来的这样的话是有多矫情,也知道床上的男人说出来的话连标点符号都不可信——可她就是想问,哪怕是假的,听起来也舒服。身体已经那么疼了,心至少可以暖一点呢…….   可能是唐小诗的话刺激了男人更强烈的征服欲,起初还小心翼翼地试探顷刻便变成了大开大合。   初经人事的小丫头哪里还受得住,只觉得灵魂都要被挤出身体飞出窗外去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软绵绵地瘫倒在叶启皓的怀里,跟刚刚被招回来魂儿,附体还没附牢固似的。左翻右摆弄的,就是直不起腰。   “不是断了吧?”叶启皓伸手在她肋骨上轻戳了一下,唐小诗顿时炸毛了:“你干嘛啊!”   “没事你装什么软骨头呢?”叶启皓拦住她柔滑的小腰,把她的长发弄到另一侧肩膀上:“过来……”   唐小诗哼了一声,像只傲娇的猫一样瞄了他一眼,然后才依偎过去。   叶启皓幽幽点了一支烟,又想起来唐小诗并不喜欢他吸烟,于是赶紧抽了两口就熄掉了。   “还疼么?”一边抚弄着女孩的猫脖子,一边问。   “恩……”唐小诗摸了摸眼角干涸的泪花,心说:还算你有点良心,这会儿知道关心我一下。   “恩,疼几次习惯了就好了。”   唐小诗差点一口老血喷他脸上——这特么,什么话啊!   突然之间,她像想起来什么似的,一下子就蹦了起来:“糟了!你……你你你没戴东西,万一怀孕了怎么办?”   “怀了就生下,跟我结婚。”叶启皓躺下身子,把她拉进怀里:“唐小诗,你想过跟我结婚吧?”   “我……”说实话,唐小诗真的没想过这个问题。且不说她还是个玩心未散的小丫头,全然没有为人妻为人母的打算。更何况,她认识叶启皓还不到一个月啊!   “我明天还是吃片药吧。”唐小诗讪讪地撅了撅嘴。   “不许吃,伤身体的。”叶启皓轻轻弹了下她的小腮帮子:“你要是没准备好,以后我戴着就是。刚才赶得及收出来了,应该没事的。”   唐小诗自己忐忑地算了算,距离例假应该还有不到一周,应该没啥事吧。   唉……就这么糊里糊涂交给这个混蛋了,想想觉得也挺不可思议的。她躺回去继续趴在叶启皓身上,像猫一样拱着他的手臂:“叶启皓,我不是没准备好,我只是想,我还不是那么了解你而已,要不我以后……也好好对你,如果你过了好久好久还能喜欢我,那我们——”   “你想了解我是么?”叶启皓垂下眼睛,扳起唐小诗的小下颌:“那我今天,就告诉你关于我的事。” ☆、第七十七章 如释重负的‘我爱你’   唐小诗忽闪忽闪着大眼睛,突然很紧张地从叶启皓的怀抱里脱身出来。然后认真地对他说道:“叶启皓,你……不用这样子的。我明白每个人心里都有些不愿意对别人提及的往事,你不用刻意对我说。”   “我们之间。还能算是别人么?”叶启皓垂下深黑的眸子,盯得唐小诗心里直发疼。   她叹了一小口气,往上凑了凑,在男人饱满的耳廓边说:“那要不……我先说行不?”   叶启皓沉默,只是一手揽着她柔滑的小肩膀,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其实吧,我爸爸他不是我亲生父亲。”唐小诗咬了咬唇,垂着眼帘说:“我是我妈和陆百年生的,他当年为了出国求发展抛下了我妈和没出生的我。后来事业发达了又回来……   那时我都十五六岁了,有自己的主见,说什么也没跟我妈走。反正这辈子,我就只认我爸一个父亲。”   轻描淡写地说出这段话,唐小诗如释重负地看着叶启皓:“其实我也不是故意隐瞒谁的。只是觉得没啥必要提。反正我一个人也成年也独立了,很多事想得开。既没必要跟我亲生父母弄那么僵,也没必要走那么热乎罢了。   但我想,如果我真的跟你在一起了,自己家里这点破事还是应该告诉你的。毕竟——”   唐小诗想说‘毕竟婚姻是涉及两个家庭的事’,但觉得刚刚还讲没准备好呢,这会儿又提结不结婚这种话实在有点奇怪。   更何况她知道叶启皓在国外待了有十多年,思想是很西式化的。国人常说外国人随便,见一次面就能上床;外国人却说国人才随便——上一次床就提结婚!   唐小诗可不想让男人觉得自己矫情,干脆缄口不言语了。   只是她小诗做梦也想不到,叶启皓等她这句话等了多久。他根本就不在意唐小诗有怎样的家庭和背景,但他在意的是——这个看起来没什么心眼的小丫头到底有没有跟自己藏心眼。   如果她一早就能对自己坦白这些事。则能省去他多少次纠结的怀疑呢。   难怪别人都说,想撬开女人的嘴,不如先掰开她的腿。等她死心塌地了,基本上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想到这,叶启皓不由自主地收紧了揽住女孩的手臂,澎湃的心潮几乎要幻化成漩涡将她容纳进去了。   “轻一点……透不过气了……”唐小诗埋着脸,在他肩膀上轻轻咬了一口:“那,我的事说完了。你要也想说的话,就该你了。”   什么叫该你了!又不是交代罪行,还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么……   叶启皓被她搞得哭笑不得,好不容易酝酿起来的情绪都没了。分分钟想着要么把她扑倒再来一次,找找感觉?   结果唐小诗学乖了。整个人基本是横着躺在床上的,小屁股距离叶启皓大约有十个地球仪远,这在空间上绝对避免了被男人一扑又压倒的劣势。   “这间房间,是我父母的卧室。”叶启皓捏着唐小诗的小手,盯着天花板道:“只不过,他们至始至终也没有夫妻的名分,所以连一张合照都没有。”   “谁说的?”唐小诗不是故意要打断他的话,只不过一下子想起来前两天在打碎的遗像后面看到的那张照片。她施施然起身,甩了下柔软的长发:“我有看到过你爸妈的合照啊,超级般配的呢!”   “你看到过?”叶启皓神色未变。但微微拧了下眉头。   “恩恩,”唐小诗点头:“在你爸爸的遗像后面放着。他们两个手握着手,凝眸相对,可深情了,比一般人的结婚照好看得多呢。”   叶启皓无法放开紧锁的眉峰,漠然的神情里诉说了一个‘我怎么从来没见过’的事实。   “你可以回去找找看啊,兴许是你舅舅给放在那遗像后面的。我没乱动,换了个相框又给原样塞回去了。”唐小诗认真地点点头,这会儿才想起来男人刚才是说到哪了?她不太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你继续讲。”   “哦,”叶启皓移了移身子,把头枕在唐小诗的小肚皮上,他开始理解这小丫头为什么喜欢把猫放床上了。原来枕着个软绵绵的东西,还真是舒服。   “我的外祖母生下我舅舅的时候难产死了,外祖父是个游手好闲的赌徒,整天在面外惹是生非不务正业,后来也不知道是自己喝醉喝死了还是得罪人被打死了。   总之欠了一屁股的债,全都落在我妈身上。那时她还不到二十岁,为了还我外公的赌债,还要养活年幼的舅舅,我妈就在夜总会那样的地方做事。   也是在那认识我爸的——”   听到这,唐小诗心里难免唏嘘。就如她之前猜测的那样,好人家的清白女孩又有谁愿意去做那样的事呢,若不是生活所迫——   “我爸是我祖父唯一的儿子,被寄予了深厚的家族期望。”叶启皓继续说着,人在回忆这种事的时候难免惆怅寂寞,烟瘾也一阵阵犯得大。他游离的目光不经意地往床头的纸烟盒上瞄了下,只看到唐小诗怯生生地伸手给他取了一支递上去:   “就……就这一次哦,以后还是少吸烟为好。”   叶启皓嘴角挑起淡淡的笑容:这小丫头不仅善解人衣,还挺善解人意的嘛。   这还是唐小诗第一次给男人点烟,一双小手怯生生地按住打火机,小心翼翼地给他凑上去。看着那一道缭绕的白烟弥漫出来,心里竟有一丝异样的幸福感。   “我祖父是个非常强势的人,无论对外还是对内。所以在无形之中,对我爸的成长和发展都造成了比正面影响更严重的负面影响。   我爸怯懦,软弱,有点纨绔,有点敏感。总之,就是我祖父完全看不起的那种……不肖子。   他接受了家里选定的亲事,娶了我的继母白青蓝,婚后生活却一直不如意。大概也正是因为这种压抑,让他在流连那种地方的时候被我妈身上特殊的气质所吸引——   后面的事,可想而知的艰难。”叶启皓吐了一颗眼圈,眼看着它在自己头顶上方慢慢扩张,消散:   “我爸当然明白,叶家是不会允许我妈这样的女人进门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背着家里给我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也就是这处——位于海边半山腰,远离市中心的房子。   这里没有过去那些不好的回忆,也不用计较未来和名分。没有人认识他们,没有不怀好意的小报记者和多嘴多舌的邻里邻居,就像一座真正的世外桃源。   我妈就在这儿生下我的。在我童年仅剩的那一点点回忆里。我妈带着我和舅舅,每每盼到我爸来看我们的时候,都像过年一样快乐……”   “那后来……你母亲是怎么去世的?”听到这里,唐小诗的心情已然沉重而压抑了起来。   躺在这座大床上,呼吸着带着尘封气息的空气,仿佛那些触手可及的灵魂在亲自为她讲述这样一段无奈的往事。   “四岁那年冬天,我不记得自己是吵着要吃什么东西,我妈就下山给我去买。”叶启皓垂下手,看着烟蒂慢慢燃尽:“我们住在这地方距离居民区和超市商店都不算近,我妈一个人趁着傍晚的夜色离开家……就那一去,再也没回来。   警察说,她是下山时不小心踩空摔下去的,受了伤动不了,也没被盘山道上的过往车辆发现及时抢救。就那么在冰天雪地里躺了几个小时,冻死的……”   “啊!”唐小诗倒吸一口冷气,一下子捂住了嘴巴:“那再后来呢,你爸爸呢——”   “他殉情了。呵呵,可笑吧?”叶启皓翻了个身,趴在唐小诗的腿上,苦笑一声说:“用三生石一样的一块石头压了封遗书,然后投海了。”   “没……没什么可笑的。”唐小诗咬着唇摇摇头:“也许对你爸爸来说,你妈妈的存在就像是他灵魂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从我看到他们那张合照的那一刻起,饶是一个陌生人,都能被他们眼里那种深深的爱意所打动。   你爸爸逃不开家里的束缚,给不了你妈妈名分的痛苦和内疚,还有你妈妈全然不在意世俗的眼光,眼底无他的唯一,全都能被感受的到。   他们这样的感情……真让人羡慕呢。”   “说得我真好奇,等我回家找找那张照片去。”叶启皓叹了口气,换个姿势俯下身,却丝毫没有从女孩身上起来的意图:“再后来,江岩就带着我去了叶家。求我祖父为我做了亲子鉴定,验明正身后留了下来。   回想起那些年的日子,用江岩的话说,呵呵,真是与人斗其乐无穷。我继母想要除掉我这样一个没有依靠的眼中钉,真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光是江岩抓来帮我尝菜的猫猫狗狗,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只了。”   “啊!”唐小诗吓得浑身一哆嗦:“她……她那么狠毒?!”   “所以很讽刺吧,最讽刺的是——我连我妈埋在哪都不确定,连我爸尸首都找不到,却要去给我继母守灵。”叶启皓苦笑一声,手指随意地摆弄着唐小诗的衣角,呆呆的动作就像一个赌气的孩子。看得唐小诗一阵阵心痒痒的,不由自主地伸手抚摸着他的短发。   每个霸道耍狠的男人身后,都有一段催人泪下的回忆杀。唐小诗相信他的坚强从不是装出来的,同样的,也相信他的脆弱是真实的。   后来他们聊了些什么都不记得了,在山风与海风之间的港湾里,就那么相拥着睡着了。   清晨的潮汐拍打着宁静的海岸线,要不是饿得受不了,两人多半还要在床上腻歪到正午呢。   掀开被子,唐小诗委屈地盯着床单上已经泛起褐色的一块血迹,脸上的表情就跟丢了钱似的心疼不已。女扔岁亡。   “怎么?后悔了?”叶启皓已经起身穿上了衣服,抬手在她红扑扑的小脸上轻抚了一下。   “没有。”唐小诗木讷地摇摇头,抱着膝盖叹了口气:“失落总是有点的……”   “起来。”叶启皓皱了皱眉,一抬手就把她拎起来了:“我的字典里没有失落这个词,而你的人生,从此与我息息相关。走了,饿死了。”   唐小诗看着他那毫不温柔的背影,愤愤地抡了抡小拳头:“唉,等一下——这床单怎么办?”   “留在这里,会有保洁上门清理。”叶启皓将头盔扔给唐小诗。   “这怎么行!”唐小诗急了:“多……多丢人啊!而且,看你这样子,好像完全无所谓的样子。一定是经常带女人回来这里的吧……”   唐小诗只是那么一说,但说多了自己也觉得有点难受。她在感情上有点洁癖,最向往那种纯爱故事里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像叶启皓这种男人,以前都被她归类为渣男滥情下半身动物这一纲目里。   鬼知道自己是中了什么邪,竟然会真的爱上他呢。   “你是在故意激怒我么?”叶启皓转身盯着她:“再废话,我把你放倒了哦。”   其实在早上的时候,叶启皓睁眼看着那还在自己臂弯里睡得又沉又甜的小猫咪,叶的确是很有再吃一顿的打算。但他先一步发现了床单上乱七八糟的落红,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愧疚。   对初尝人事的女孩来说,痛感还是多于快感的,心想着还是让她缓一缓养一养吧。   “那我要把床单带走。”唐小诗撅着嘴就开始收床单:“你不珍惜,我可是会珍惜的,这是我的……第一次。”   “我怎么会不珍惜你呢?”叶启皓看着她那委屈的小样子,真是哭笑不得。他伸手把她拉到怀抱里,叹了口气说:“只不过,不会因为你是第一次而刻意去表达珍惜。这种事矫情的文艺青年才会做,不是商人的风格。”   “那是因为什么……来珍惜我呢?”将叠好的床单按在胸口,唐小诗眨着眼睛,又萌蠢又无辜。   “笨,当然是因为我爱你了。”   爱?   “诶?”唐小诗被他拖着走,就像一只坏了轮子的小行李箱似的。   没听错吧!他他他…..他说爱?   唐小诗的印象里,叶启皓是第一次对她说出这个字。两人在循循渐进的情感升温中走得也算顺利,唐小诗虽有不安,却一向秉着顺其自然的心境,从未像其他女人那样刻意地问出口。   而叶启皓永远是挺着一张全世界都欠他钱般的冰山脸,哪里会考虑这些温言软语呢。   饶是在昨晚的意乱情迷之时,貌似都——呃!也许叶启皓说了呢?只不过自己哭声太大没听见!   “喂~叶启皓你再说一遍好不好~~”唐小诗甩着乱糟糟地马尾跟花狗摇尾巴似的。   “烦死了,带上头盔,走了。”   站在家楼下的时候,叶启皓说自己不上去吃饭了。明天有非常重要的事要做,今天得回去做最后的准备。   男人都是以事业为重的,唐小诗虽然还有点小小的舍不得,但她向来是很明事理的。   “恩恩,那你去忙吧。自己要注意身体哦~”   “恩,等我忙完这一段,好好陪你。”叶启皓伸手在她肩膀上拍了两下,然后俯身吻了吻她的额头。   那宠溺的眼神真是看得唐小诗都快醉了,结果这一整个下午,她啥也没干成,就窝在沙发里一边玩猫一边羞涩地想着昨晚那些……实在太…….不行不行!唐小诗你啥时候变得那么好色啊!!!   身边的手机叮一声响,可算让她褪去了满脸的春红:“大穷是你啊,吓死我了。”   “干什么亏心事呢,这么怕?”大穷扯着嗓子揶揄她:“你找到叶启皓了?”   “恩…..”唐小诗心里有鬼,也不敢多说:“你找我啥事啊?”   “哦,我刚从风雨哥这里出来,要去医院给小绿姐送饭——”   噗得一声,唐小诗咬着的酸奶全喷出来了,警长那一身铮光瓦亮的黑毛尽数糟蹋了,远远看上去跟奶牛似的:   “我擦,风雨哥???这什么鬼称呼!”   “我不知道……我本来也想像小绿姐他们那样叫他老板,但他让我叫他哥……”大穷嘿嘿一笑:“你说,会不会因为他觉得我资质很棒,所以有心收我做小弟啊?这可比一般的共事关系近乎多了……”   唐小诗一边给猫擦毛,一边说:“别废话了。找我什么事?”   “哦,我听他说你明天要跟他一块去进才附属医学院,你们是去查唐叔那起医疗责任事故的事儿对么?”   提起这个,唐小诗顿时又觉得心情压抑了起来。她下意识地往爸爸的卧室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恩,虽然我也不知道这其中能有什么联系,反正有的查总比什么都没有好。”   “也是。”大穷看看时间:“那你们去吧,我就不跟着凑热闹了。说起来——明天我哥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诶?明天是周五是不是?貌似是他们公开项目招标。”   “哦!我听叶启皓也说起来过,就是他们两家竞争的那个什么什么的项目吧?”唐小诗觉得这个话题太敏感了,本应该跟好闺蜜站在同一阵营的自己,就这么被叶启皓压到俘虏了。想来那重色轻友的罪名算是坐实诚了。   “算了别提这个了。”大穷就是神经再大条也意识到了这个不爽点:“咱俩这么想,叶启皓要是赢了,我就为你替他高兴;我哥要是赢了,你就为我替他高兴。这样咱俩不管怎样都高兴——”   “恩!”一听这话,唐小诗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大穷你真好,我要跟你做一辈子的狐朋狗友!”   “谢谢你对我至高无上的评价哈。”   ————   叶启皓回来的时候还没吃饭,直接跑到厨房里转了一圈,随便叼了片面包出来。   “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江岩从楼上下来:“看来为了不耽误学习成绩,你们决定先和好是么?”   知道他是在讽刺自己像初中生一样谈恋爱,叶启皓冷冷地错身过去:“少废话,明天就是竞标日,你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么?”   “当然,”江岩扶了下眼镜:“只要你没忘带脑子就可以了。”   叶启皓回到书房,想要打开电脑再确认最后的细节。一眼看到桌上躺着两个新的相框,整齐地躺在那等他。   江岩的效率永远是那么的神速,他想。   想到唐小诗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叶启皓起身往三楼走。父母的遗像此时还镶嵌在一薄一厚两个质地不同的相框里,怎么看怎么充斥着不和谐。   叶启皓取下父亲的照片,他一只手上的割伤还没拆线,所以动作十分小心地打开后面的嵌框——   哪里有什么合照啊?   他以为是唐小诗记错了,又去拿母亲的照片,后面也是空空如也。   “你在这儿干什么?”江岩走上来。   “对了,我听唐小诗说,这里有一张我父母的合照——”叶启皓转头对他问道:“是你放进去的?现在哪去了?”   江岩脸上的表情未变,一双含着似笑非笑的眼睛透过镜片往那两张照片上瞄了一眼:“没有,我不知道什么合照。”   “不可能吧?”叶启皓怀疑地看着他:“这种事唐小诗怎么无中生有地骗我?”   “她说的可能是这个吧?”江岩从旁边的纸篓里取出一张揉烂的废纸,展开来给他看——那是一种常见的广告图片,上面有一男一女深情接吻,明显就是相框原来自带的那种图纸。   叶启皓满头恶寒:心想唐小诗就算再不靠谱也不可能把这种东西误认为是自己父母的合照啊?   但是江岩一口咬定没有,他也不能严刑拷打是不是?   “这种时候你就不要再管这些琐碎之事了,应该把精力放在你该做的事情上。商场之上可不相信求神拜佛的保佑,你父母就算在天有灵也帮不了你哦。”江岩丢下一句很欠抽的嘱咐,转身下楼去了。 ☆、第七十八章 长得帅也不能随便骚扰人家!   第二天一早,精神不错的唐小诗掀开贴身暖了一整夜的被子,第一件事就是翻手机。   果然那映入眼帘的第一条短信便是叶启皓发过来的:   【今日忙,别惹祸】   冷冰冰的六个字透着一股狂霸酷炫拽的毒素。唐小诗心想:自己得是有多贱呐,竟然捧着这样的一条短信都笑得能很舒心。   叶启皓……你特么昨晚往我身体里打的是迷魂药吧!   唐小诗一直都明白一个道理:男人之间的战争,除了抢女人就是抢地盘,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权力与任性。所以今天的角逐一定对叶启皓很重要,她不仅帮不上任何忙,甚至连旁观的素质都不具备。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跟叶启皓说点什么,于是贱贱地发过去一条:【good-luck!】   “现在不是看着手机笑的时候吧?”江岩把早餐桌上的牛奶推给叶启皓。   “江岩我发现你最近越来越嚣张了。”叶启皓扣下手机,冷冰冰地皱了下眉。   “只是见你难得心情好,不会动手打我罢了。”江岩起身上楼,余光看到叶启皓正端着那杯牛奶,一脸厌恶地四下寻找可以偷偷倒掉的容器。   唉,一把年纪了,动不动还露着孩子气。当他需要独当一面的那一天来临之际。会是怎样一番风景?江岩想。   唐小诗刚刚吃好早饭就接到了程风雨的电话,没想到他来的这么早呢。   她不好意思叫人家多等,于是随便套了件粉红色的夹克衫和小脚牛仔裤,背了个白色的小背包,这一身在读研究生的打扮还真挺应景的。   蹬蹬跑下楼,唐小诗看到程风雨正倚在白色的车门前,车的logo不在唐小诗所认知的范围内。但光看外观那奇葩的流线造型,跟UFO似的,估计就是价格不菲。   如果做侦探这么赚钱的话,说不定林展西真的不会再反对大穷的事业了呢。唐小诗想着想着就走神了。   今天的程风雨穿着一件米色的高领毛衣,外罩短款的棕色夹克,清爽又休闲。一副墨镜倒是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庞衬托出一丝神秘感。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唐小诗恍惚间想起来。自己貌似都还没发地址给他呢。   “这很稀奇么?”男人笑着反问,随手帮她拉开车门:“我还知道你们小区的居委会主任是顾大嫂呢。”   对喔,人家可是资深侦探。如果有兴趣的话,想知道昨晚自己跟叶启皓出去过夜了都是分分钟的事儿。想到这,唐小诗的脸开始阵阵发烧。   “早餐吃饱了么?”程风雨问是这样问,但同时已经从后座上拽过来一个塑料袋丢给她:“帮你随便带了点。”   “谢谢,我吃过了。”唐小诗有点扭捏地往旁边坐了一下。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那袋子里的‘随便’。   一份热气腾腾的蒸饺裹在可降解饭盒里,还有一袋带着温度的黑芝麻豆浆。   “事务所附近的早餐店买的。他家的笋干蒸饺可是S市一绝。本来还想帮你买秦记的叉烧包,可惜排队太长了——”程风雨启动车子,精致的侧脸在秋晨的阳光下越发显得精神焕发。   “程风雨……”唐小诗咬了一口蒸饺,怯怯地问:“你们选址事务所的第一个条件,是不是就是——旁边一定要有好吃的店啊……”   “哈,你说对了!”程风雨笑道:“小绿一定要周围有布丁奶茶,阿远比较喜欢吃川菜。天明倒是很好养,只是餐后必须有甜点,跟小姑娘似的。   至于白龙,他健身强度高,是普通人饭量的两到三倍。除了大食代那家外送连锁店,一般的店面还真满足不了他。”   唐小诗黑着脸,眼睁睁地看着蒸饺里的油水漏出来——尼玛,这是一屋子吃货啊!   但是美好的一天从谈论美食开始,也不失为一种缓解压力的好方法,就算要去的地方充满了神秘与暗黑,也能让唐小诗在短暂的行车期间稍微放松那么一点点。   于是她想了想,说:“那大穷喜欢吃冰激凌,大冬天也要开始空调吃。附近有哈根达斯么?”   “这个好像真没有。没关系,下次换地儿的时候,考虑一下他的需求。”程风雨拧开车上的音响,一首欢快的英文歌顿时流淌出来。   唐小诗不由自主地想起叶启皓之前哄她睡觉时唱起的那首英文歌:沉郁的基调和诡异的婉转,原来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气质,光看他们听什么歌就知道了。   车停在进才附属医学院的大门外,两人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进去了。估计看门的老大爷直接就把唐小诗当学生了,余光一扫,问都没问。女来协弟。   这所医学院的前身是云江医院下属了,几年前被S市第一医科大并掉,其中一个分部就被移到远郊去了。   走在秋天的林荫校园里,唐小诗心有涟漪:想当初她是多么渴望能念第一医科大的啊。可惜高考成绩太趋近于智商,只能羡慕地看着人家鲜红的录取通知书。   “你当初也想像你爸爸一样当医生吧?”程风雨回头突然一问,唐小诗满心抓狂——   我才不信你是无心的呢,明明就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呵呵,学不好理科的女孩子才最可爱。”看着女孩羞赧的脸蛋,程风雨突然笑着伸手,吓得唐小诗还以为他这是要来掐自己的脸。没想到程风雨只是在她肩膀上弹开一只——垂丝的小青虫。   “我…...谁说我理科不好?”唐小诗不服气地挣扎了一下:“我只是数学没天赋,生物和化学都很好!”   “是么?那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么?”程风雨的问话驴唇不对马嘴,唐小诗一脸愕然地看着他:“啥?什么什么地方?”   “这么重的福尔马林味道,难道你猜不出这里是停尸仓库么?”拉着女孩的手腕,程风雨轻笑一声,把她拽进面前的一处教学楼。   值班室里的老师是个五十多岁的女人,看到这两人进来后,不冷不热地说:“你们是课代表啊?怎么空手就来了?车和牌号单呢?”   听这意思还以为唐小诗是要来帮教授取尸体上课的学生呢。   “不是,我们不是要来领解剖遗体的。”唐小诗摇摇手解释道:“我们是想跟老师打听点事情的——”   那女老师顿时警觉了起来,不耐烦的表情一点不遮掩。   “给,”程风雨捉起唐小诗的手腕,往她手心里倒了几枚硬币。然后指了指甬道对面的饮料自动贩卖机:“帮我买一罐咖啡。”   “哦……”唐小诗当场就明白了!他们两人没名没分的,凭什么跑到人家学校来调查档案?程风雨一定是有心把自己支开,然后用他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勾引大妈!   想到这,唐小诗一跑三回头,总琢磨着要不要学两招回去传授给大穷。人家都说了嘛,做侦探的首先就得学会男女通吃老小皆宜,否则怎么问消息?   唉,看来做哪一行也不容易。唐小诗一边走神一边点咖啡,听到机器里咕咚一声,赶紧捡了往回跑。   等她回来的时候,程风雨已经跟着那老师进档案室了。当然,她不可能知道——老师之所以乖乖配合,是因为程风雨对她亮了警官证。   “唉,我负责管理的遗体仓库啊,这十多年来也就出过那么一次事,怎能不记得呢?”那老师翻开一摞档案,一边唏嘘一边说:“学校每年都会接受来自各处的遗体捐赠。有些是囫囵的,有些都是残缺不全的。   大多是来自各个医院的自愿遗体或确认非刑事案件的无名遗体——但五年多前那事啊,想想就觉得……我这么说可能不恰当,但那真是让人哭笑不得啊。”   唐小诗回来把咖啡递给程风雨,就听到老师说‘哭笑不得’这几个字。   “谢谢。”程风雨冲她点了下头,然后继续问那老师:“这么说,那具送过来的遗体真的是被弄错的?”   “可不是嘛。”老师叹了口气:“说是云江医院要送三个无名遗体过来,都是男的,病死的。当时检查的时候,上面的编号数字跟单子上的完全是一样的。谁知道进了课堂后,才被发现其中一个是女孩,身上还有各种创伤。   当年授课的教授也糊涂,没仔细确认就叫学生动手了。等医院和家属找过来的时候,切的已经是七零八落,什么内脏都不完整了。”   唐小诗在一旁听得那叫一个心惊胆战啊:“这也太惨了吧!”她随手接过来程风雨递给她的咖啡罐,没留心就喝了一口,估计是当压压惊了。   “谁说不是呢?”那老师唏嘘一声:“这事就算我今天想想都觉得蹊跷,当时还差点背了个玩忽职守的处分呢。   我就想不明白了,这男的女的我还能分不清楚?而且车祸死的身上有那些伤,我们那是绝对不能签收的。可怎么一转眼,到了课堂就会变成一个女孩的遗体呢?”   “你们这儿的遗体要运到课堂去,一般都是什么步骤?”程风雨一边问着,一边要从唐小诗手里再拿回咖啡。   这下子,小丫头可是一脸尴尬到崩溃:“我……不小心喝了。”   “没关系。”他若无其事地接过来抿了一口,看得唐小诗各种心惊胆战:自己刚才……这是跟别的男人产生了唾液交换?   如果给叶启皓知道了,会不会扒了她的皮啊!   那老师就着程风雨的提问,径自想了想:“一般都是有讲师签字填单子,学生会先去整备处领推车过来。当年那事吧,也不好说。   碰巧那个教授正有一堂课急着要,就没走常规的流程。那尸体在我这儿还没待上一刻钟能,直接就让送来的运尸工人给搬到教学楼那边去了。我跟你们说啊,我还真怀疑过是不是那工人半路给换了。   但这种事没有证据啊,又不好乱讲。出了事以后家属闹得凶,但主要责任在云江医院,也不知道最后是赔了人家多少钱呢,反正是不了了之了。”   “那麻烦老师能把当年运送遗体的签收单底联找出来么?”   老师还算是配合,从档案夹后面一页页数,最后抽出来一张泛黄的单子:“就这个了,上面的编号特征都在,交接人,这个名字是我,那个工人——”她眯了眯眼睛,仔细分辨了一下上面那几个潦草的字:“这是叫刘大全还是刘大金啊?”   这会儿一直站在旁边的唐小诗心里乱乱的:不管怎么说呢,让一个跟自己一样大的女孩在死后还被这样伤害遗体,这的的确确算是父亲的责任。   可是从这位老师的口吻里来判断,这件事情的始末的确是充满了疑点。不合常理的错尸,又在不合流程的匆忙下被送到课堂上切得七零八落。   要知道,从医院发现尸体弄错,到家属找上来,前前后后不会超过几个小时的。   怎么看……都好像有人故意为之的样子?唐小诗倒吸一口冷气,心说:该不会又是有人想要陷害爸爸?   程风雨拿着那张签收单,到复印机下面去印了一张,然后对那老师说:“对了,我还想再问一句。   当时负责上课的那位教授,现在在什么地方?”   “死了。”那老师淡淡地哦了一声。   “死了?”程风雨拧了下眉头:“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多前吧,说起来年纪也不大。自驾游玩的时候,车翻到山崖低下了。”   “好的,今天谢谢您了。”程风雨收起脸上的惊诧,回复了礼貌的微笑。他与那老师握了握手,然后把唐小诗拽走了。   回到车上以后,程风雨也不开车也不说话,独自一人低着头发呆。唐小诗猜想他这应该是在思考,就跟聪明的一休要打坐一样。   虽然这个比喻有点出戏,但唐小诗还是忍不住不敢去打扰他。   “小诗,你怎么看?”程风雨突然抬头,吓了唐小诗一跳——特么我又不是元芳,问我怎么看有用么!   她吹了吹腮帮子,想了想说:“我爸爸不会是因为内疚才自杀的吧?”   问完又觉得是句废话,哪有人都过了五六年了才反应过来要内疚到自杀的。可是程风雨仿佛看穿了唐小诗那微微的一点心理变化,接着她的心理活动说:“也不一定哦,如果内疚感是一直存在的。可能什么时候有个契机,会突然让人崩盘的。”   唐小诗低下头,摆弄着背包上的带子:“可能爸爸真的是很内疚吧。那女孩还是我们高中同校的,和我一样大的。将心比心,人家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父母一定很难过。   本来几天前当我知道我爸被打过的时候还是满肚子怨愤的,现在想想也算了……”   “几天前?”程风雨捉住了女孩话里一丝异样的线索,英挺的眉峰突然皱了起来:“我之前就有点奇怪,当初你爸爸被患者家属打伤了,你都不知道?”   “恩。”唐小诗点头:“因为那场车祸就是我们学校的郊游巴士啊,我也在上面呢。不过我还算幸运的,只是腰椎骨裂,做了个小手术后住院一个月。所以我爸受伤也没告诉我……唉,他可能也是不想让我担心吧。”   程风雨再一次陷入他固有的那种思索状态,跟冬眠似的一动不动。唐小诗上看下看左看右看,基本把他打量了个遍,真是360度无死角啊!颜值爆表!   可是当帅哥和咸猪手搭配在一起的时候,简直就像是塞了垃圾的珠宝箱!   那程风雨沉思着沉思着,突然趁唐小诗不备,伸手掀了一下她腰上的衣服——   “你干嘛!”唐小诗当场就炸毛了,人家占便宜要扯也是扯前面的衣服,他扯后面衣襟干什么!   “想看看你手术的刀口,是你……爸爸帮你开的刀?”程风雨若无其事地摆了个抱歉的笑意,气得唐小诗满脸通红。   “那你也不能随便拉我衣服啊!”唐小诗拽着衣服往后躲了几步,一双眼睛里充满小怨念。   “你们护士帮别人打针,应该也经常就那么把人家腰上的衣服拉下来吧?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不在乎呢……”程风雨笑着拍拍她的肩膀:“那你别紧张了,转身过去让我看看。”   “你……”唐小诗真是想一头撞死:这算是个什么事儿啊!   要她在在这个男人面前把衣服掀起来露出背给他看?就算你长得很帅也不行的吧!   “你要是害羞的话,”程风雨唇角挑起一丝莫可名状的笑意:“那我闭上眼睛不看,用手摸摸可以么?”   我擦!这更不像话了好不好!   唐小诗咬着唇,一脸‘你要是敢碰我我就跳车’的决绝。   “那这样吧,你自己用手指指刀口的位置。”程风雨推着她的小肩膀,把她转像陀螺一样转了过去。   唐小诗秉着一脸的莫名,隔着衣服挠了挠自己的后腰:“就这里啊,怎么了?”   “这里?”程风雨伸手戳了她一下,唐小诗本就很敏感,这么一戳差点笑出声来:“唉,你干嘛啊!”   “没什么。”程风雨舒了一口气转过脸发动车子。   莫名其妙……   唐小诗一脸狐疑地看看他,心说这家伙总不会意在讽刺自己平胸吧?前后都一样……   可是程风雨想的却是:还敢说自己生物学的很好?吹牛吧你。   那位置是腰椎骨?那明明是肾!   ————   “展西,你一个人进去行么?”刘俊杰将车停在中兴大厦招标现场的停车库里,很不放心地看着脸色惨白的林展西:“要不我在这儿等你——”   “不用了,等下结束后子赋会过来接我。”林展西扶着车门站出来:“你去忙自己的事吧,整天跟在我这儿,子赋也会怀疑的。”   “你自己当心点。”刘俊杰叹了口气,心知再说什么也是多余。   待他准备坐回到车里的时候,林展西突然出手拦住了即将升起来的窗玻璃,将一封信封递了进去:“俊杰,这个你拿着。”   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大一小两张纸。   大的是机票,小的是支票。   “你什么意思?”刘俊杰皱了下眉,沿着窗缝又给扔了回去:“我在你身边不是为了这个!”   林展西想要弯腰去捡,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险些跌倒。   “展西!”刘俊杰推开车门冲出去扶住他:“你又何苦这样……”   “除了这点钱,我什么也给不了你。”林展西站定身子,徐徐地说:“事情走到这个地步,你别再被我牵连了。到国外去做个私人医生,日子不会太难过。”他把东西塞回到刘俊杰的手里,头也不回的往电梯走。   现在是下午两点多,距离开标会还有不到一个小时。他手里捏着一份秘密对价表单,精确到……敌我双方每一个步骤的每一个小数点。   “你就那么急着要把所有人都赶走?如果你赢了,难道不希望身边有人陪着你高兴么!”刘俊杰喊了一声。   “不用了,我就是赢了……也不光彩。”   ——————   “你不上去?”程风雨把唐小诗放到事务所门口,自己却没有下车的打算。   现在刚过三点钟,唐小诗以为程风雨把自己送到这儿来是还有话说。   “哦,我去一趟云江医院,小绿那里有些新情况。”程风雨看看表说:“阿远在家里,你进去休息一会儿吧,我等下就回来——到时候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什么啊?神秘兮兮的。   刚才这一路上,程风雨的表情就很严肃。唐小诗想不明白:掀衣服非礼自己的人明明是他,一脸高深莫测的装逼范也是他,这是闹哪样啊!   “对了,大穷也在云江医院么?”唐小诗赶上前去问了一句。   “他貌似下午就走了,说是要去等着接他哥哥。”程风雨冲她挥了挥手,车子稳稳地开了过去。   唐小诗站在小区门前深吸一口气,想着现在这个时间点,叶启皓应该正在招标现场进行着最激烈的博弈对杀吧。   但愿他能如心所愿吧。   虽然这么祈祷貌似有点对不住大穷,但她真的无法想象——那个口口声声说自己的人生字典里没有‘失落’一词的男人,在真正失败的时候需要自己用多少正能量才能治愈得起来呢。   “唐小姐你回来啦?”开门的人是阿远,他眯着眼睛往后瞅了瞅:“老板呢?”   “他说去趟云江医院。”唐小诗前脚刚进门,就听到身后一声炸雷响。好端端的天怎么变就变呢?真是提到风雨,风雨来啊!   “哦,快进来吧。随意坐哈,我给你倒杯水。”阿远大约三十出头,行事作风比较沉稳。   “啊,不用客气了,我自己来就是了。”唐小诗微笑一下。   “那好,你随便吧。”阿远把沙发上的杂志收了收,给她挪出一小块地方。唐小诗捧着水杯一眼瞄到茶几上放着的透明文件夹——   好眼熟啊,这不是她之前复印父亲档案的那个文件夹么?   伸手过去翻了翻,果然是那几页纸——可就在这时,最后夹着的一张奇怪文件雪片一样从这堆复印件里飘了出来。   这什么东西啊?唐小诗捏在手里,眼前竟是一团乱七八糟的数字图表,比心电图还难看。   她恍然想起来前天程风雨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貌似提过一句:说她给他那摞文件里夹了个奇怪的东西,难不成就是这张纸?   可这张纸是什么呢?唐小诗丝毫没有印象,又是怎么会跑到自己这摞文件里的呢。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客气的阿远送了一盘葡萄上来:“唐小姐,吃点水果吧。”   “啊,谢谢,叫我小诗就行了。”唐小诗抬头道谢,一眼瞥到阿远似乎正盯着自己手里的那张纸,好像看出点什么门道似的。   “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怯生生地问了一句:“程风雨跟我说是我的东西在这里面的,可我没见过唉,这应该是你们的东西吧?”   “这不是我们的,”阿远摇摇头:“这是一份十分详细的出标搏价模拟图表,是谁的东西?”   阿远是个资深的金融分析师,一眼就看出这上面的门道。但他陌生的神情又不像在撒谎,明显在向唐小诗表示,这东西不属于他们事务所。   唐小诗没怎么听明白:“你说什么意思?模拟图表?”   “哦,就是一种多元竞标方案,上面有底价,有中间价差和标格,一般只有大型上市公司采用这种模型。方便自我分析和对手分析——奇怪了,这东西应该是商业机密啊?”阿远径自咋舌,而一旁的唐小诗就算是再蠢也该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那摞资料是从叶启皓的办公室里复印的,这份重要的资料保不齐就是那时候被自己不小心带出来的——也就是说,叶启皓正在进行事业以来最重要的一次夺标竞价,而自己……竟然把他的机密底价给带了出来!   “这……”唐小诗几乎要窒住呼吸了:“这东西还有谁看到过!”   阿远被唐小诗突然转变的态度吓了一跳:“没有谁注意到吧?除了老板翻过?但是这东西要专业相关的人才看得明白,老板他也看不懂的。”   谁看过谁没看过不是在追究好不好?唐小诗抓起手机就给叶启皓打电话,却发现自己的手机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居然没电了!   该死,昨晚不该玩游戏又忘充电的!   唐小诗突然抓住阿远的手臂:“求你帮帮我,帮我查一下那个…….那个招标的地方在哪?就是,创叶集团今天要招标的——”   “你是说大荣商圈计划的首次招标会?”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唐小诗不记得自己在什么场合听到叶启皓提了几次,但貌似就是这个熟悉的名字。   当阿远在网上查了一下,告诉唐小诗是在中兴大厦的时候。再一转眼,那小丫头已经像只绑了火箭的兔子一样冲出门去了! ☆、第七十九章 舍命,不舍君 (乃们都不睬我,我虐一虐~)   这场雨下的意外,给本来就气氛紧张的会场里平添了一丝浓重的压抑。   叶启皓坐在席位上,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同样一副面无表情,警惕。沉思。   林展西坐在他对面斜上方四十五度左右的位置,独自一人,身边没有带任何随从。   这里的每一张面孔几乎都有熟悉的痕迹,有参标者,有旁观者,有商界政界里形形色色的人,也有扛着摄像机脖子伸得跟填鸭子似的记者。   叶启皓不动声色地扫视全方位,最终将目光落在了最远席上的一张陌生面孔上。那是一位年近六十的老先生,虽然带着墨镜看不出容颜,但身材保养的还算不错,衣着和品味的定位使他整个人看上去气质不俗。在他的身边站了一位年约三十五六的风韵女子,穿着高雅的黑白套装,头发挽得整齐漂亮。   “那人是谁?”叶启皓微微碰了下坐在身边的江岩。   江岩看了一眼。将手里的一份表单展开,那上面标注了今天与会参加竞标的十二家人。他对叶启皓道:“这是最终定名的文本,你觉得他是哪一位?”   包括兴林和创叶在内的十一家竞争者都是叶启皓耳熟能详的名目,就只有其中一个名为承翔地产的……   “他叫文容,今年五十七岁,是位美籍华侨。两个月前进驻S市一直隐身涉水,这次同样是为了大荣商圈而来。”江岩熟练地划开随身带着的平板电脑:“有可能是创叶集团,除了兴林之外的最大敌手。”   “这么重要的事,你不早说?”叶启皓长出一口气,表情微微有变。   “因为我也不能确定他会参标,”江岩回答:“之前有传闻他会以购股方式随后跻身进来,没想到今天他真的会来亲自出价。”   “等前三轮下来看看状况再说吧。”叶启皓皱了下眉:“哦,对了,我们那份模拟对价单。你带在身上么?”   江岩打开自己的密封文件袋,点头道:“当然。我这一份是你的原件复印来的,你的呢?”   “什么?”叶启皓怔了一下:“我以为你身上这份就是我放在书房的原件!这种东西怎么可以拿去复印?!”   极度机密的文件通常都存在一条定理:   容易销毁具有最基本的风险可操控性,不该多留拷贝件。   “你太紧张了。”江岩扶了下眼镜看看表:“还有十分钟,要么,出去抽支烟吧。”   “你少废话。”叶启皓拧着眉头打断他的话:“我问你原件在什么地方?”   “东西既然没有出过书房,说不定就还在打印机上。”江岩平静地回答:“anyway,你不要多想了,等下先稳着点来。我建议你还是以盯林展西为主,其他人我会看住。”   叶启皓捏着沁出冷汗的拳头,不再说话。也不知是为什么,似乎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   “师傅麻烦你快一点!”唐小诗紧紧搂着手里的背包,刚才冒着雨跑出来,急匆匆就拦下了一辆出租车。她本来想借手机给叶启皓打个电话的。无奈背不出号码。这会儿盯着自己那已经歇菜了的屏幕,真是心急如焚。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急个什么劲儿,从根本上讲,唐小诗是压根也没弄明白这上面写的东西对叶启皓的意义到底有多重大。   虽然这几天下来,她到处听人说起来这场白热化的招标竞价将会有多精彩——但用屁股想想也知道,要她赶到现场观摩那激烈博弈,估计应该跟看《最强大脑》差不多。   通常是人家都挑战成功了,自己连规则都没听懂!   可是这是叶启皓的事。不管大还是小,她都走心了。   眼看着大雨瓢泼,堵塞的交通挑战着一切红绿灯,这该死的出租车光跳表也不动弹!   “小姑娘。要么你借我一双翅膀飞过去?”司机老师傅操着一口本地方言,估么着看唐小诗长得萌蠢萌蠢的,有心戏弄她。   唐小诗本来就很着急,这会儿全然没有心情跟他反唇相讥。看这架势,好像是因为雨天发生了交通事故,这一场拥堵只怕比下水道过水还要慢了。   “师傅还有多远?”唐小诗频频看表,已经快要四点半了,再迟下去估计都要散场嗑瓜子了!   “快了,就前面两条街了,转个弯就是中兴大厦的地下车场入口。”   “那我就在这下车!”唐小诗也顾不得淋雨什么的了,甩给司机一张钞票就冲进雨里。她把背包藏在防水夹克衫里面,生怕弄湿了里面的文件。一路跑着跟个火烧屁屁的孕妇似的。   那司机师傅幽怨地盯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道:“大白天的就往酒店跑?现在的小姑娘啊,为了接生意可真是拼命。”   第三轮竞价结束后,叶启皓一双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揭标版,饶是再淡定的人在这种状况下也会开始极度烦躁不安起来——   哪有这么邪门的事!   林展西就仿佛知道自己这里的底价一般,分别以千分之五,千分之三和千分之八的微弱优势,盖了他整整三局!   之前按照江岩的意见,创叶多投了七个标位。如今看来反倒像是在作茧自缚,根本无力摆脱负债率上限来出价!   “到底是怎么回事!”趁着中场休息的几分钟内,叶启皓一把将江岩拖到洗手间里。   “你先冷静一点,没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还不知道。”江岩那超乎一般的淡定非但没能让叶启皓多吃一颗定心丸,反而越发教他心里涨大了怀疑。   想他这小半年来准备得已经算是充足了。以知己知彼为第一原则的叶启皓,对兴林集团方方面面财报资料都做了各个经纬度的分析。整个出价体系的模拟表单,都是以最大限度地压制了兴林为第一要素。   除非林展西知道他的底牌,否则绝对没有这种邪门的可能,竟在前三轮里将自己压到这个地步!   “第四次单循环出价,如果拿不到高于全场百分之十以上的优势点,我就没有任何机会了……”叶启皓烦躁地拉了下领带:“你现在就给我算一下,用收益率状态矩阵在无套利的情形下找到了无风险贴现因子。重新核一个临界值给我!”   “前三轮中,我注意到那位文老先生似乎只出过一次价。”江岩一边在电脑上组合公式一边说:“如果他的标位不少于三个的话,在后面的两轮左右有可能会突然爆发。”   “如果我输了,谁赢又有什么分别……”叶启皓皱着眉,对江岩提起的第三人表达不出相应的兴趣。   会场的铃声在这一刻响起,叶启皓转身回去的时候与林展西同时错身进门。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在林展西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得意,挑衅,甚至面对即将到手的胜利时所应该表现出来的一股如释重负。   他只是平静地看了叶启皓一眼,然后默默回到席位上。   双手放在操盘板上,叶启皓眼前闪过最精绝的数字信息,成败如果在此一举,唯有最后一搏!  随着现场一片哗然声起,眼前的揭标版爆出一个令叶启皓简直难以置信的结果——   同样的三个价位紧咬在一起,而林展西却以方差率最小的优势得到了下一轮看标底价的头筹之机!   精确到小数点后三位的程度,除非他有透视的能力!   叶启皓站起身来,在最后一刻,他明白自己亦不能失去一个失败者应有的退场风度。一天之前,他有做过最好的准备和最坏的打算。以为这场刀刀见血的厮杀会一直拼到最后一步——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在开标后的一个多小时里,就已经狼狈地被迫出局了!   这不是失败,简直是屠杀。   “你要走?”江岩起身拉住他:“不看最后的结果么?兴林和承翔地产之间还有最后一轮,你不想知道最后是谁赢么?”   “最后的结果……与我还有关系么?”叶启皓冷笑一声:“江岩,你就一点都不觉得今天的事实在太奇怪了么!”   “所有的数据都是在加密条件下依靠团队分工完成,真正的模拟定稿只有我们两人知道。”江岩说:“林展西的每一步都把压迫控制在百分之一的小范围内,赢得这样精巧。说是偶然,连我自己也不信。”   “先回家…我要找到那份原件。”叶启皓低吟一声,心里隐隐生出一丝不安。   开车出了地下车场,叶启皓整个精神都循环在刚才一幕幕的崩盘里,瓢泼的大雨模糊了窗外的景致,越发让他烦躁不安。   所以他并没有主意到,一个粉红色的小身影火烧火燎地错身过去。   唐小诗都快被雨淋成傻逼了,连睫毛都湿透。她好不容易冲到停车收费卡那里,抓到个保安大叔就问:“不好意思啊!中兴大厦正门怎么走?”   保安看她这幅样子实在不忍心笑她,指了指前面那条街:“走正门大厅得绕过去才行,这么大的雨,我看你还是从地下车库里找电梯上去吧。”   “多谢多谢!”唐小诗刚要转身跑,又回头追问了一句:“那个,今天的招标会在几楼?”   保安用手摆了个八的手势,看着唐小诗逃荒般的背影,忍不住吐槽:“那里可都是商界政界的要员,这丫头该不会是谁家小保姆吧?一看就跟主人家有一腿……”   唐小诗来不及去抖身上的水,一边找电梯一边把包从衣服里抽出来,她想查看一下文件有没有淋湿。可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嗖得一声就开过来,吓得她差点蹦起来!女以刚巴。   她好歹也穿了件显眼的衣服吧,这司机近视多少瓦的居然就这么冲过来?   还好她人瘦闪得快,估计就是被撞倒在地都能从两行轮子之间侥幸逃脱。唐小诗也没心情去跟人家理论,抱着背包低头就走,结果打死也没想到,那车竟然退回来了!   大屁股跟树桩似的拦在唐小诗面前,咔嚓两声,左右开了车门。就从上面走下来两个穿着黑衣的男人——   这打扮……   啧啧啧,唐小诗也算是个港片电影风靡时代里荼毒起来的花痴少女,一看这架势就不对头。她倒吸几口冷气,往后退了退,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脸上的表情比踩了眼镜蛇都惊悚。   “你们……”她哑声吐出两个字,却没有得到那两人的回答。   跑吧!脑子里有个声音敦促着唐小诗,前面不远就是保安室,能跑一步算一步啊!   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湿漉漉的马尾凛然被人家攥在手里,一把就扯过去!   “啊!救——”唐小诗以为自己会被捂上嘴,但没想到的是,对方远比她想得残忍且暴力。重拳一抽,直接砸在她的右脸颊上,当场被推倒在墙角上,满口都是咸咸的血腥气。   眼冒金星的唐小诗只觉得一个模糊的人影一脚踏过去,伸手就要抢她的包。   原来这是他们的目的!唐小诗内心激灵一下,脑子在疼痛下爆发了超水平的冷静!   他们一定是叶启皓的敌人,要抢自己手里的这份商业机密是不是?   “不行!这个不行!”唐小诗死死抱住包,一双小手就像螃蟹钳子一样拧出了吃奶的劲儿。   “妈的,松手!”那人烦躁起来,飞起一脚踹上女孩的胸腹,当时把她揣得那叫一个七晕八素啊,五脏六腑都快要铺成平面图了。可饶是这样,她依然没有放开手里的包:“不能给你!不行啊——”   这时眼前银光一现,跟打闪光灯似的。   等唐小诗分辨出那是匕首的光时,手腕上涌出的鲜血已经将整个白包都染得淋淋洒洒了。她觉得自己的神经一定是被雨淋化了,否则为什么都感觉不到有多疼呢?   就在背包脱手,眼看就要被抢走的一瞬间。她也不知哪里冒出来那不怕死的念头:反正就是不能让叶启皓的心血毁于一旦!她更不想看到那样骄傲的男人失落的眼神!   因为爱而心疼,因为心疼而无私无畏。   多么大义凛然的决绝啊,她自己都快被自己感动了。   唐小诗咬紧牙关,印象里那些英雄人物的小故事连环画分分钟闪现在眼前……   大穷,姐终于理解你的勇气了!   于是她一个萌猫跳脱线,翻身跃起来。一下子就扑上去搂住那歹徒的大腿:“还给我!来人啊!救命——”   结果自然是被那人毫不客气地一刀沿着瘦削的肩背戳下去……   ————   程风雨来到云江医院,先是秘密地把莫绿菲约出来,然后就她居住在这么豪华的病房一事表示:只给你报销一半……   “老板你太小气了吧,之前又没有讲好有多少预算嘛。”莫绿菲哼了一声。   “我是让你过来做事的,顺便教教林子赋。”程风雨皱了皱眉:“你可倒好,住院三天,这胖了有三斤吧?”   “讨不讨厌啊你!”要知道,说女人胖就跟说男人短一样,都是禁区啊。   莫绿菲白了他一眼:“长这么帅有P用啊,你毁就毁在这张嘴上了,难怪一把年纪也讨不到老婆。给——我可没有玩忽职守,这几天还是有点收获的。”   说着,莫绿菲将一个密封的纸袋子丢给程风雨:“我觉得云江医院的院长秦梁宇的确有可疑。你记得唐小诗说过的吧,马鸿嘉死前曾说过自己已经辞职的话,辞职必然应该有书面报告的对吧。   但我从过来录口供的那些警官那里得到一些线索,秦梁宇并没有说明马鸿嘉辞职这一情况,也从来没有拿出过那份辞职报告。另外——”   她指了指递给程风雨的这一叠文件道:“这里是我偷偷从财务处弄来的,是报备账目的医疗用具库存表,都是复印件。表面看上去好像没什么意外,但我发现这几张是假的。”   “假的?”程风雨吃了一惊。   “对,这种出库单的纸张都是医院按照统一格式印刷指定,隔几年会换排版。而这批出库单明显是现在的新版本,却标注着半年前的时间。”   “这样粗心大意的行为,不像是高手做的吧?”程风雨皱着眉头想了想:“我先带回去,你继续盯着。尤其是……多注意一下以前跟唐鑫关系好一点的同事。”   “哦,说起这个……”莫绿菲突然想到了什么:“住院部的护士长刘歆蓓,我听说她以前跟唐鑫暧昧过好多年,只不过双方都是单亲带孩子,可能一直也就没进一步发展。”   程风雨哦了一声,还没等做什么反应,就听到衣袋里的手机狂响。   “老板,是我!”   “阿远,什么事啊?”一听是张远,程风雨竖起耳朵。性情一向沉稳的张远,很少用这么不知所措的态度讲电话。   “我也不是很清楚,但就觉得这事儿得跟你说一声。”他把唐小诗带着文件冒雨跑去中兴大厦的事跟程风雨叙述了一遍。   那份东西……是创叶的招标底价?程风雨皱着眉,慢慢放下手机,旋即又抬起来,匆匆拨过去一个号码。   “白龙,你现在在什么位置?”   接电话的保安此时正在中兴大厦八楼招标现场外盯梢,一接到程风雨的电话立刻躲到没人的盥洗室去:“老板,我还在现场。”   “现在什么情况了?”程风雨问的是现场的招标进程。   “创叶已经出局了,最后一轮竞价在林展西和……一位生面孔之间展开。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林展西赢。”白龙一边回答一边看着手里的表单:“哦,另一位叫文容,是承翔地产的一位侨商。”   “叶启皓已经输了?”程风雨眉头一凛:“你看到唐小诗了么?哦——”   他突然想起来,白龙是没见过唐小诗的,于是赶紧描述道:“二十三四岁的女孩,一米六左右,穿粉色夹克和牛仔裤,长发。她是去找叶启皓的。”   白龙回忆了一下:“没有,叶启皓在第四轮竞价结束后带着他的助手刚离开。”   程风雨沉默几秒钟,而就在这几秒钟里他的大脑开启了最极限的运算模式——唐小诗是叶启皓的女朋友,同时又是林家两兄弟的好友。她无意带出了创叶的招标底价,又心急如焚得还回去,但创叶已经在竞价中惨败。   这件事怎么看上去……都像是一个蓄意已久的圈套呢?   程风雨极速分析:根据张远所言,唐小诗冒雨出去拦了出租车,从事务所到中兴大厦应该走内环杨浦高架,那边发生侧翻正在堵车,所以司机有可能走了浦星公路,中兴大厦在碧云路北面的话,外面又下着这么大的雨——   “白龙,你到地下停车库出口那里等着,那女孩可能就在要过来的路上。她手机没电了,你找到她后就跟她说你是谁,踢我的名字她认识。然后给她手机让她跟我通话。”   “我这就过去。”白龙一口应承,挂了手机就往电梯处下楼。   那两个歹徒从唐小诗手上抢过背包,才发现那一根长长的带子还被这不要命的女孩死死得咬在嘴里。   “操!这里放的是什么值千金的东西啊?这死丫头舍命不舍财啊?”其中一个狠狠啐了一口,拧起唐小诗的下巴就要扯包带。   没想到那几乎快被染成血人的小姑娘竟然还清醒着,一口咬住他的拇指。   “哎呦!找死啊!”歹徒负痛,伸手就要再捅她一刀,却被旁边那个给拦住了:“你有病啊!那女的只说抢东西,又没让你杀人。赶紧走了,一会儿来人了。”   说来人就来人,这俩歹徒一看就是新手,出门是没看黄历啊。   只听到身前一声断喝:“住手!”   一个身高近一米九的精壮男子穿着保安服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那两只一看事情不妙,赶紧就要上车溜走,却被那男人三下五除二地捶翻在地。   “小姐!”男人扑过去扶起唐小诗:“小姐你怎么样了?你……你是不是姓唐?”   这男人就是白龙,刚刚听了程风雨的吩咐,正下来地下车场准备往出口去的时候就看到刚才那一幕。自是二话不说便出手救下了唐小诗。   唐小诗好不容易才凝聚起了意识,心想:人家见义勇为不留名,你居然还先问问我姓什么!不姓唐就不救是不是?   她吃力地点了下头,指着那挣扎着要跑的歹徒说:“包,我的……包……” ☆、第八十章 我,要怎么面对你   叶启皓回到别墅的第一件事便是直奔书房。   “找到了么?”江岩跟上楼来,只看到那懊恼的男人在一堆被打翻的文件中沉默着。   “没有。”叶启皓抬起头,言辞冰冷,目光如炬。   这个家里。除了他和江岩以外就只有两个连中文的不懂的女佣。两个保镖只守院门,从不进主宅。   “我印象中,复印文件之后有吩咐你收起来。如果打印机上没有的话,会不会收到其他文件夹里忘了?”江岩沿着打印机轻轻摩挲一番,眼看着装纸箱都被叶启皓拆出来了,却依然没有任何踪迹。   “我一直以为是你带走了。”叶启皓说。   “这么说,你确定从来没有把原件带出过这幢房子?”   “我确定,从来没把它带出过这间屋子。”一字一顿地咬出诡异的气氛,叶启皓靠在窗上,一支一支地吸着烟。   他恍然之间想起来江岩曾跟自己提过,在客厅等地方装过窃听器的事,他试图冷静地保持了一下思维联想,拧着眉头问:   “江岩。有摄像头能看到我的书房么?”   江岩仰起头,面向窗外。距离窗子五米远左右的路灯上,的确是有一架可以全放扫位整个院子的摄像监控。   这座宅子是两人回国后置办的,前后院都有自带的报警系统和监控设备。只是防患于未然,并没有真正监察过。   “我不确定这太能否看得清,不过是可以试试的。”   “叫人摘下来。”叶启皓凝望着窗外渐渐昏暗下的夜色,掐灭手里的最后一支烟蒂。   ————   “唐小诗!!”振聋发聩的猥琐音几乎要把女孩游离出身体的灵魂给敲打回来,唐小诗摒着麻木的痛楚,死死攥着白龙帮她抢回来的背包。这会儿好不容易才聚焦到眼前另一张脸。   “大穷……”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大穷是过来接林展西的,刚刚正要找车位呢,就看到这边一女孩血淋淋地倒在一个保安模样的人怀里。不远处还有两个看样子是被打断手脚的歹徒,在那哼哼唧唧直骂娘。   他向来遇闲事必管,遇不平必铲,这会儿当然是屁颠屁颠跑过去问人家需不需要帮助。   结果一眼就看到那虚弱得跟跑了气的充气儿娃娃似的女孩。居然是唐小诗!   白龙撕下唐小诗的衣襟,一层一层匝在她被划开的手腕上。发现大穷是认识唐小诗的,顿时舒了一口气:“唐小姐,你别怕。我叫白龙,是程风雨的——”   “你就是白龙!”大穷差点跳起来——这几天他一直在听莫绿菲形容白龙是如何如何帅,如何如何身手了得,早就已经自动脑补成秦琼罗成,展昭白玉堂之类的人物了!   没想到在这样一番场景下碰面,着实是没有机会说点什么久仰幸会的屁话了。   大穷可管不了眼前这位是白龙还是白龙马,眼看着唐小诗一脸快要断气的样子。堂堂八尺不着调的男闺蜜一下子就红了眼圈:“唐小诗,你……你伤哪了?怎么这么多血啊!我……我能不能碰你啊——”   “手腕被割伤,肩背上挨了一刀,失血量大,快点送医院。”白龙到底是特种兵出身。外伤处理自是比一般人要专业到位。   “哦!我的车在那边,咱们快去医院!”可怜大穷总算从临界晕血综合症里反过劲儿来了,赶紧对白龙说:“要么你……你先去处理那两个坏人!我送唐小诗去——”   大穷这正要从白龙手里接过唐小诗抱走,就见那不老实的女孩跟抵御强暴似的拼命挣扎起来:“不行……叶启皓……我要找他……”   “叶你妹啊!再这么流血你会死的!”大穷气得差点掉眼泪,按住她的手怒道:“先去医院——”   “我不去!他的东西……很重要的东西……我要…….”死死攥住那几乎已经被染成血色的白色背包,任凭大穷怎么夺也夺不下来。稍微用点力,唐小诗的伤口就会崩得血流不止,吓得大穷压根不敢再碰她。   “叶启皓并不在这里。他已经回去了。”白龙押着那两个歹徒移交给问询赶来的保安队,冷然想起程风雨之前再电话里对他说起过的——这小姑娘是来找叶启皓的,看她这会儿神志不清地胡闹着,赶紧劝她说。   “回去了……”唐小诗只觉得眼前越来越模糊。却极力挺着眼皮不肯昏过去:“怎么会这么早就回去了呢……不是说,今天……今天有很重要的事么!   大穷,你哥在哪?你们谁能帮我找到叶启皓啊!”   “你别再管这些事了行不行!”大穷被她折磨得临近崩溃:“我求你别再乱动了,先去医院,我会帮你给叶启皓打电话的?”   “叶启皓是不是输了……”唐小诗喃喃地问,眼眶一热,顿时涌出两行泪水。挨刀子那么疼她都没哭呢,可是一想到自己拼命跑过来找他也没能改变什么……心里就难过得跟死掉一样。   他是因为自己干了糊涂事……才输的么?   在意识涣散的最后一瞬,唐小诗依然没有放开手里的背包带子。   爸爸以前总教训自己,做事毛毛躁躁的,从来不看看仔细。   当护士是人命关天的,万一拿错了病例弄错了药,那是要愧疚一辈子的良心债。   叶启皓……   我真的不是故意给你惹麻烦的。你……会生我的气么……   “唐小诗!!”   ——————   “你说什么?”接到白龙电话的程风雨陡然一怔:“唐小诗被人袭击重伤?”   “是,我一下到地下车库就看到两个男人要抢她手里的包。大概是她挣扎反抗得太厉害,对方便动了刀。失血严重,但应该没有性命危险。”白龙解释道:“那两个人已经交到警方了,可惜他们只是拿钱受雇,本不认识唐小诗,也不知道她包里带着什么东西。”   “那雇主呢?”   “只说是个女人,电话联系的。没有露过面目。”   “知道了。”程风雨低吟一声:“另外,最后的中标人——”   “兴林集团的林展西。”毫无悬念的优势,却不是绝对的优势。白龙也无法解释地很清楚,就只是告诉程风雨说:最后一轮的出标价里,林展西很明显地修改了两次价,情势比之前几局要激烈的多。   当时甚至很多人都以为承翔地产会以黑马的姿态挺身而出,不过最后关头却还是没到能翻盘的地步。   “这几天,你辛苦点,盯住这个承翔地产。”程风雨捏着手机长出一口气,转而给大穷打了个电话。   那没出息的臭小子声音都哽咽了,眼看着唐小诗被推进急救室后,他就一门心思都在忐忑,生怕她再也没办法活着出来了。   “风雨哥,唐小诗不是跟你在一起的么?怎么会跑过来给叶启皓送什么鸟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你先别着急,我马上就赶过来。”程风雨一边开车一边说:“你一定要看好她手里的东西,绝对不要让别人拿走了。否则……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程风雨眼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唏嘘:这傻丫头可是拼了命地为那个男人着想,可别落得个伤身伤心的下场才是啊。   “你说那个包?我……我就是想抢也抢不下来。”大穷抹了抹眼泪:“都送到急救室去了她还不撒手,没办法只好剪断背包带子。”   现在那个染满鲜血的背包就抱在大穷怀里,浓重的腥气呛得他浑身难受。   “子赋,小诗她怎么样了?”   大穷刚挂了电话,迎面就看到匆匆赶来医院的林展西。关键时刻还是亲哥啊,他差点就要扑上去哭一会儿了。   结束招标会以后,林展西在车场找不到弟弟,打了电话才知道这边出事了,于是赶紧叫了辆出租车赶到医院。远远就看到一身鲜血的大穷,站在外面抱着个包,跟等待临产的准爸爸似的。   “还在里面抢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这死丫头突然疯了似的要给叶启皓来送东西,结果撞上两个歹徒。真是舍命不舍财!”大穷扁了扁嘴:“哥……你说她到底是什么脑筋啊?”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背包里取出那张染了血后皱巴巴的文件:“我还以为她是给叶启皓送什么爱心便当呢,这……这是啥?”   一眼看到那份文件,林展西险些站立不稳。   “她要送这份东西?”   “这是个什么啊?”大穷狐疑地看看林展西:“昏过去之前,她一直在胡言乱语,说什么她不是故意带出来的之类。这东西,对叶启皓很重要么?”   林展西压住大穷的手腕,硬生生把东西塞回背包内。郑重地冲他摇摇头:“收好,不要再给别人看到了。”   这话说的,跟程风雨嘱咐他的一模一样。大穷越来越懵了:“到底是什么啊?值得那死丫头连命都不要?”   创叶集团招标模拟底价,决定此局胜败关键的商业机密。碰巧林展西手里的那份还在口袋里。一模一样的复印件,指引着他拿到了刚才这场不光彩的胜利。   他终于明白叶启臻想要打垮叶启皓的真正手段了。   夺一个男人的事业只会让他越挫越勇,夺一个男人的爱人只会让他斗志昂扬。   但这世上最毒的圈套莫过于此——猜忌、怀疑,彼此陷害和误会。将会残忍地腐蚀掉他们之间堪比无坚不摧的信任,和内心一切明媚与正能量的角落。   林展西倒退两步,扶着长椅慢慢坐下身子,惨白的脸色阴冷骇人。   “哥你没事吧?”大穷小心翼翼地坐过去,关心地问。   “没事。”林展西借口想要一杯水,把大穷支开,独自起身来到盥洗室,想要给程风雨打电话。   他当然明白这一切都是叶启臻所为,只是实在想不通——作为被叶启皓时刻设防的同父异母姐姐,她是有什么本事能做到这一步呢?   她的背后只怕还有更厉害的人在操控吧。   而就在这时,急救室里面的护士推门出来:“这里O型血告急,恐怕要从其他医院里调。你们之中有没有哪个亲朋好友是O型,能稍微快一点。”   大穷刚想撸胳膊挽袖子,才想起来自己是2B型血……   但他不由自主地把目光落在了林展西的身上,因为他知道他哥跟唐小诗是同一血型。   “哥?”大穷很奇怪,林展西的脸上为什么会有一丝异样的犹豫。这种时候,捐献一点血液来救朋友不是应该义不容辞的么?   “好……”林展西刚要跟着护士走进去,身后一手猛然搭住他的肩膀:“还是我来吧,我也是O型。”   来人正是程风雨,这会儿刚赶到急救室门口。他叫大穷去楼下的小超市帮自己买杯咖啡上来,趁他离开的空挡对林展西低声说:“你乱来什么?”   以林展西现在的身体状况,帮别人献血跟自杀有什么区别?   程风雨错身过去,对他说道:“你还欠我几件事要做完,别那么急着死。”   ————   “叶先生,我知道你没什么胃口,但还是抱着试试看的态度上来劝你吃点晚饭。”江岩敲了敲书房虚掩的门,没有得到叶启皓的回应。   “怎么都不开灯?”   一片漆黑里,叶启皓背靠着椅子,只有烟头处点点星火忽明忽暗。   面前的电脑散发着微弱的蓝光,映得他那一张惨白冷峻的脸越发惊悚。   江岩走过去,按住鼠标。重新将那一段不算清晰的监控录像播放一遍,而叶启皓至始至终不说一句话,唯有浓重的喘息声在整个诡异的气氛里调着节奏。   江岩看了大约三分钟,然后若无其事地扣上笔记本:“你……打过电话给唐小诗了?”   “关机……”叶启皓重重地吐出两个字。   江岩轻笑一声:“算了。”   “算了?”叶启皓呼的一声站起身,捉住江岩的衣领将他拉到咫尺之前:“你让我怎么算了?!那是唐小诗啊!”   如果可以算了,哪怕自毁双目他叶启皓也不希望监控录像里拍下的事实——看起来呆呆笨笨的女孩就那样若无其事地闪身进了自己书房。   她亲手翻找了一摞资料,然后亲手复印,装袋,带走……所有的动作自然流畅一气呵成,还附带着装傻卖萌的表情!   而监控上显示的时间,正是那天在楼下撞见林展西送唐小诗回家的前一天!   “栽在女人手里的男人,不算很丢人。”江岩这一句话仿佛挑开了叶启皓最后的理智,他突然立起身来箭步冲上去按住那人的衣领将他压在书柜上:“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把那么重要的文件放在明面上——”   “是我故意引诱她来背叛你对么?”江岩冷笑:“就跟先给一个男人下了春媚药,然后送过去一个赤条条的伎女诱惑他犯罪一样,亏你想的出。   叶启皓,你现在……就真的只有这点出息了?”   “你少废话!”叶启皓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风度修养理智统统喂警长吃了:“你把那么重要的东西留在那,我就是有理由怀疑你的动机!”   他一手捉住江岩的衣领,尚未等到进一步发难,只觉得整个上半身骤然受力倾斜,一个狼狈的大背跨就被对方摔了出去!   从十几岁时练习自由搏击的时候,他就从来不是江岩的对手,但平日不过是切磋健体,还从来没有被他这般不留情面地放倒在面前。   “如果有一天,你一定需要跟我站在对立面上。叶启皓,你这幅样子,准备拿什么来赢?”   江岩整了整衣襟,扶正眼镜:“不吃的话,我就叫玛利亚撤下去。”   身后一声狂躁的玻璃碎响,江岩顿了顿身,终是没有回头看过去。   叶启皓一拳砸在书柜上,零落的玻璃片再次逼开他左手上本未愈合上的伤口。熟悉的血色蔓延开来,从心底开始升腾出来的麻木让他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疼痛。   他独自在黑暗里站了好一会儿,然后迫不及待地冲出门去。就好像在这里多呆一秒都会窒息一样,却没有注意看到遗落在桌上的手机,早已被无数未接来电和短信挤爆了。   “他独自出去了?”叶启臻的身影准时出现在客厅里,正看到江岩将那些凉透了的晚餐一一往垃圾桶里处理。   “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想,会不会有一天你也能像对叶启皓那样,亲手为我做一顿饭。”叶启臻翘起一条腿,慢慢依靠在沙发上,一双桃花眼巧笑嫣嫣:“江岩,要不要这么小气啊?宁可扔了,也不让我尝尝~”   “你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江岩重重地扔下餐盘,然后绕到沙发后面,双手沿着她雪白的臂膀慢慢攀上叶启臻的肩:“是不是觉得,这一局赢得非常的舒爽?”   “这是你赢的,我可不敢以此居功。”叶启臻按住他的手,仰起头看着身后的男人:“只是没想到,叶启皓真心对你如此信任,这样被牵着鼻子走,连半个价码都没做改变。”   “你错了,这一局,我没赢呢。”   “谦虚了,我们的目的都是要让叶启皓落空,不是皆大欢喜么?”叶启臻摆弄着自己修长的指甲,挑唇媚笑:“顺便把唐小诗推上去当替罪羊,全身摘了个干净。江岩,有时我真想不明白,你是怎么能想出来这么多阴损招的?”   “比起阴损,我还差一筹吧?”江岩拿捏着女人的肩膀,若无其事地动作就像在帮她做推拿:“谁叫你去动唐小诗的?不是说,抢了东西就OK,为什么要伤害她?”   “那小丫头对叶启皓还真是死心塌地的,舍命不放有什么办法?只能捅两刀吓唬吓唬咯。”叶启臻挑了挑眉:“怎么?你连这个也要找我算账?”   “不会,我就喜欢你这股蛇蝎劲儿。”江岩伸手牵起她那只曾被自己用烛插伤过的手,短短几天自是不曾愈合,还戴着一块小小的纱布。   “还疼么?”   “还好。”   “那这样呢?”他单手骤然用力,几乎要拿捏得那纤细的骨骼生生作响。   叶启臻吃痛一声,旋即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你做什么!”   “我记得我好像警告过你,不要给我愚蠢地自作主张。这其中当然包括不能伤害叶启皓和他身边的人,我不喜欢见到血。”   叶启臻呵呵冷笑:“江岩你真是够无耻了,明明最狠的刀子是你捅的,现在却装出一副疼爱的嘴脸。我怎么会爱上你这样的禽兽?”   “物以类聚吧。”江岩拎起女人的身子,将她狠狠掼在沙发上:“这件事我们先不提,但我今天,还是不能那么轻易就放过你。   创叶出局以后,林展西反复修改了最后一局对价是怎么回事?叶启臻,你给我玩阴的是不是?”   “哈哈哈,江岩,你真以为全世界的人都随便你像机器一样操控么?”叶启臻狠狠地抽出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我就是让林展西改了最后一轮的价格,怎么样?我就是要让兴林赢了这次标,怎么样?   江岩,我是不是……一不小心挡了你的路啊?”   拧住女人白皙的颈子,江岩唇角扯出一丝冰冷又残忍的笑:“还是第一次,有人能把我算计到这个地步。叶启臻,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么?”   叶启臻抱住他的肩膀,眯着笑眼在上面狠狠咬了一口:“是啊,我是不想活了。能赢你一次大的,我这辈子够本了呢。不过临死之前,我想死的明白点——   江岩,不如你就跟我说句实话吧。你控制叶启皓在先,又让我控制林展西在后,其实你……到底是想让谁赢啊?你的背后,究竟是谁?”   “问得太多,对你没好处。”江岩摘下眼镜丢在茶几上,俯身将她压回到沙发上:“那小子不知上哪买醉去了,机会难得,可别浪费了。”   “你太不厚道了,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找人去陪他了。”叶启臻轻笑一声,伸手捡回眼镜来,往他脸上一按:“戴着,我就喜欢看你斯文败类的样子,比较有感觉。”   唐小诗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了,第一件事就是问包在哪。   “哎呦你别动别动,东西在这儿!”大穷赶紧起身按住她,把背包放在她眼前晃了晃。   “叶启皓呢!”唐小诗这会儿还没过麻醉,虽然虚弱地很,但好在还没有那么疼。   “我……我打过他电话了,”大穷如实回答:“可是一直都没人接。”   “我的手机呢?”唐小诗支撑着起身,却被大穷当打地鼠一样给按了回去:“说了别动了,我帮你找了充电器在充电——”   “大穷……我求你带我去叶启皓家好不好?”唐小诗一下子落下眼泪来,划过唇角开裂的伤口,顿时火辣辣的疼。   “叶启皓一定是在生我的气,他上次不接电话也是因为生我的气。我……我笨手笨脚的,把他公司的重要东西带了出来,他一定是因为这个才输了今天的招标!”   “你说这份东西——”大穷看着那染血的包包,心里一个激灵。   就在这时,程风雨敲门进来:“你醒了?”   “程风雨……你也在?”唐小诗用那只还算完整的手扶了扶脑袋:“哦,我想起来了,好像是白龙救了我——”   “子赋,你先回家吧。”程风雨看了大穷一眼:“你哥已经回去了,小诗这里我来照顾就好。”   “可是……”大穷显然是不安心的,想当初他住院的时候,唐小诗可像个小媳妇一样跑前跑后的。   “没事,听我的话。”程风雨拍了拍大穷的肩膀:“回家,多陪陪你哥。”   “啊?”大穷懵了一下:“什么叫……陪陪我哥?”   那种人,只要有钱赚就人生圆满了,要自己陪他,不给他添堵就不错了。   “兄弟之间总应该多花点时间交流,这样心结才不会越结越深的。”程风雨微微一笑:“放心,我会照看好她的。”   看着大穷唐小悻悻的背影,程风雨只能把唏嘘咽下肚子里:林展西,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总有一天你会感激我今天劝你多跟他呆在一起的每一秒钟。   “程风雨……”唐小诗眼泪汪汪地伸出手,用仅能活动的那三两根指头,扯住男人的衣角:“我求你带我去找叶启皓好不好……”   “嘘——”程风雨伸手按住唇,天使般的笑容一下子就平复了女孩不安的心绪:“你乖一点,不要出声,我悄悄带你去。”   “真的?!”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唐小诗还以为这家伙会先用催眠术把自己搞定呢。   “因为我知道你见不到他的话,是不会乖乖休息的。放心,我会帮你跟叶启皓解释。”程风雨也是出此下策了,毕竟他打了叶启皓无数个电话,始终也没有被接听。   这会儿他怕这个不要命的小丫头再闹,只能硬着头皮满足她的要求。   虽然她伤的不轻,但还好不是要害,包扎输血后,小心点应该没什么问题。   于是程风雨小心翼翼地拔掉女孩手臂上的输液管,用一件宽大保暖的外套将她包裹得跟个蚕茧似的。   “等下把你抱到车上,自己可不许乱动,伤口都挺深的,碰坏了可就麻烦了。”   “恩恩,程风雨你真是个好人!”   好吧,除了会发好人卡,她貌似就不会用别的来表达至高无上的谢意了。但程风雨的反应可不像当初的叶启皓那么崩盘,毕竟,他自认为自己的确是个好人,且有好多人都对他说过这句话呢。   ——   “先生,我们这里已经要打烊了。”服务生小心翼翼地凑到叶启皓身边,胆战心惊地推推他:“先生,您有带手机么?要不要我们给您家人打电话。”   “走开……”叶启皓不记得自己究竟把车开出有多远,随便冲进一间酒吧。   这会儿已经过了凌晨了,他颓废的身影早就已经被老板盯了好久。   “先生——”   “不好意思,他是我朋友。”就在这时,一个女人突然走上前来,修长的指甲捏住提包,抽出几张钞票塞给服务生:“劳驾,能把他扶上车么?我会送他回家的——”   “那最好了,这位先生一个人坐在这里已经几个小时了。”侍应生点点头,叫来两个门童保安把叶启皓架起来送上了车。   打开车里的暖气,陆雅姿伸手去摘叶启皓的领带,却被那看似酣醉实则清醒的男人一把按住。   “别动我,我不认识你……”   陆雅姿怔了一下,放缓了动作却并没有停下:“你不认识我,就当是初次相识好了。”   “陆雅姿,你是来看我笑话的么……”其实叶启皓并没有醉,他也很想醉,可就是做不到。   麻痹的酒精里麻痹不了那挥之不去的巧笑嫣然,那傻乎乎的小丫头的一颦一笑都深刻在他骨髓一样,一抽一动,随着整个呼吸都痛。   叶启皓告诉自己,他只有颓废一个晚上的权力。因为没有弱点而无坚不摧,而现在,不过是要挑掉心里的那根刺而已。   他甚至以为自己可以抓起身边的女人随便放纵一瞬,却在她冰冷的指尖接触自己的时候分明地意识到,他根本就做不到。他恨自己已经失去了面对其他女人的能力,这个过程,比什么都虐心。   “启皓,”陆雅姿从来没有叫过他的名字,大概是因为自己从一开始就把两人的地位摆的那么不平等吧:“我……你可以讨厌我,但至少,我不会背叛你是不是?”   “不要跟我提背叛!”叶启皓猛地推开她的手:“我从来就没有爱过任何人,又谈何背叛!”   陆雅姿不说话,她开始学会了在这个男人身边的另一条法则:一个缺爱又自卑的男人,他有时更需要的事一种倾听的态度和治愈的表情。   “那我,先送你回家。”   ————   “小诗,难受就跟我说,我带了止痛药出来。”程风雨一边开车,一边频频回头看那后座上平躺得跟报纸似的唐小诗:“再坚持一会儿,马上就到了哦。”   “我没事……”唐小诗眯着眼睛,一动也不敢动。发烧迷迷糊糊的,身上的大小伤口也开始在过劲儿的麻醉药后此起彼伏地开疼。   程风雨已经能够看到别墅区的点点灯光了,此时是凌晨一点钟,路上的车已经很少了。所以迎面过来一辆白色的宾利的的确确让他不由自主地多注意了一眼,开车的是个女人?   叶……启臻?   晚上在医院的时候,林展西明明已经对自己承认了那招标的底价是叶启臻提供给他的。   这种时候,她不是应该离叶启皓越远越好么?怎么会在这么晚的时候出现在叶启皓家?   程风雨暂时也无暇多想,因为正前面的大门只在十几米远了。   “好了,到了。”他停下车子,对唐小诗说:“我先下去,你别乱动。”   程风雨推门下车,一眼看到站在院子外正要往回走的江岩:“请问,您是江先生么?叶先生在家么?”   都到了家门口了,唐小诗哪里还能乖乖坐着呢。她奋力推开车门,小身子就跟个球似的掉了出来。   吓得程风雨赶紧过去抱起她:“小诗!当心——”   “二位这是——”江岩看了看程风雨,又看了看脸色惨白的唐小诗:“这是闹哪一出戏?”   “江岩,我要见叶启皓!”女役斤圾。   “他不在家,而且今晚,也未必会——”   话音未落,一束车光线骤然打在三人脸上。   “这么晚了,你还站在这里干什么?”叶启皓下车,错过唐小诗的身边,径自走向江岩。   “叶……”唐小诗一声破音含在喉咙里,她甚至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包的跟个粽子似的,压根就没被男人发现。   一声呼唤没喊出来,就看到从驾驶室里钻出另一个女人! ☆、第八十一章 做鬼也不会放过大你 (两章并一起发的,主线信息量巨大)   唐小诗该是永远也忘不了陆雅姿的那张脸,今天的她一改之前妖娆妩媚的打扮,穿着休闲又简单,发型清爽。妆容恬淡。整个人看上去,竟是不输自己的清纯——   那样子,倒好像是有什么高手指点过一二,要她投叶启皓所好似的。   此时她站在叶启皓身边,若即若离的距离更显令人百抓挠心的暧昧。   “叶启皓……”   终于等到那男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唐小诗吸了几口气,每一次呼吸都牵动着身上大大小小的痛楚。   “你,还要来找我做什么?”叶启皓的声音冰冷淡然,仿佛已经发完了之前的一切疯,把自己的心态重新拽回到理智的边缘:“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吧,现在还不回到林展西和陆百年的身边继续打滚卖萌?”女吗斤扛。   在此之前,他以为自己会丧失理智地捏住这个小丫头的脖子,逼问她原因。会想要恨不得将她碾碎。来祭奠自己唯一的真心。   可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所有的愤恨化成淡如清风的一句话。   如果一开始就都是假的,谈何背叛呢?   “我……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听到叶启皓如是的讽刺之言,唐小诗瞬间就明白自己所担心的一切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脱开程风雨的手臂,试图往叶启皓身边过去。甚至做好了被他推开的准备,哪怕打她骂她都无所谓,只求他不要再用这样的口吻对自己说话。   在陆家宴会的时候,他只是一句满含醋意的讽刺就足以让她流尽了眼泪。而今天,他打算再让自己流尽一身的血么?   “叶先生,你误会小诗了。”程风雨赶紧跟上去,生怕这遍体鳞伤又不知死活的小丫头撞人家枪口上:“她不是有意带出你的招标底价,这件事另有隐情,你可否先冷静一点听我们解释?”   叶启皓冷笑一声:“这位先生。虽然我并不认识你。但光凭你口中能说出‘招标底价’这四个字,我想我们也就没有必要谈下去了。   另外,我很冷静,否则就不会任由你们这样装模作样地站在我家门口大半天,而没有喊保镖来教训你们一顿了。”   “唐小诗,我劝你还是先走吧。”陆雅姿站身到叶启皓身边:“好像有谁说过来着,男人是不能打女人的。他不能动手,但我想我也可以呢——”   “那你打啊!”唐小诗死死地咬着唇,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叶启皓……如果打我就能让你出气,能让你愿意相信我,你打就是了!   你动手也好,还是找被人动手,我都受着……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不可以!”程风雨上前一步拦住她。迎上叶启皓厉声道:“我今天把她从医院里拖出来不是为了让你这白痴再不分青红皂白地折磨她,人话你不听偏要信鬼话,你敢动她试试!”   “程风雨,你别管我了。”唐小诗推开他,扑到叶启皓身前:“叶启皓,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带走你的商业机密,我发誓!我一直都不知道这份东西在身上,我没有给任何人看到过!”   “别再演戏了。”叶启皓微微退了一步。刻意与她保持了一点距离:“我不信人,不信鬼,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而已。监控录像上显示的清清楚楚,既然做了。又何必死守着不承认呢?   唐小诗,我又没有怪你的意思。愿赌就要服输,既然我们之间从来就是我一厢情愿的,栽在你手里也无话可说。”   “我没有!”唐小诗哇地一声哭出来:“叶启皓,到底要我怎样解释你才能相信?”   程风雨站在身后,手不离身地拥着唐小诗,生怕一个撒手她就直接栽下去。同时他又仔细地听了叶启皓说的每一个字:比如监控录像。   果然如此,一个圈套从里到外都被埋得天衣无缝,又怎么能少得了最直观的证据呢?   程风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在场三人的微表情,希望从中找出异样的端倪。   可惜怀里的女孩声声动容的哭泣扰得他心都快碎了。作为一段误会里的旁观者,程风雨心疼这傻丫头所受的委屈,但眼下这个状况,似乎真的挺不合适再继续纠缠的。   “你走吧,”叶启皓拧了下眉头:“我不想再看到你。”   “我不走!你不相信我,我就一直呆在这儿!”   “是么?”叶启皓回身后退了两步,伸手勾住陆雅姿的肩膀:“那你就站在窗下好了,我不介意有人听房。”   骗人的吧……   唐小诗直勾勾地盯着那两人的背影,叶家大门紧紧关闭,仿佛把她和那个男人的心意永远锁开了一道银河。   “小诗,我们先回去——”程风雨真是懊恼得要死,以他这般理智的思维怎么会突然短路一样同意把这个女孩带出医院来?   本以为能以第三方的身份把整件事好好解释分析一下,如今看来这混乱到不能再混乱的状态的确也是他始料不及的。   他也没想到唐小诗之前的所有动作竟然会被一架好死不死的监控录像拍下来,这么被动的证据,这么坐实的罪名,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他的意思是不是说……他不要我了……”唐小诗伏在程风雨的胸膛上,好半天才聚集起涣散的意识,喃喃道:“程风雨,我……以前都没跟男人恋爱我,你告诉我,他是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们先回去,他会想明白的。”程风雨将女孩搂在怀里,为自己刚刚那一瞬的无能为力深表愧疚。看来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冥冥之中一环又一环的圈套接踵而来,不管是唐小诗还是叶启皓,都被算计到狼狈不已。   程风雨的思路在一个特定的区间里高速飞旋着,拉伸的眼光落在院子路灯上的监控设备上。红色的光点,幽幽旋转一下,扫视的范围被他施以最精准的计算。   然而思路突然被怀里的女孩一阵阵激烈的咳嗽所打断,飞沫溅在自己的衣衫上竟带着点点刺目的猩红!   糟了,一定是殴打出了内伤才会让她咳出血来。程风雨暗自内疚失策,当时进医院只做了外伤处理,貌似都没帮她拍过片子。   “小诗!”一把将女孩横抱起来塞回车上,程风雨伸手探了探她滚烫的脸颊:“坚持一下,我马上送你回医院!”   “我不走……”唐小诗扯着程风雨的衣袖:“叶启皓……他为什么不相信我……我要在这儿等他。”   “唐小诗你听我说,他正是因为太过在乎你,才会对这么深的误会难以自拔。”程风雨攥着她冰凉的手,抹去她眼角涌溢的泪水:“你现在闭上眼睛,相信我,等你醒来,他一定会在你身边的。   你不是说,我是天使变的么?天使都会魔法的,我会为你带走这一切不愉快的记忆……”   程风雨以法为信仰,从不涉足宗教。而这一刻,他只想祈祷——如果举头三尺有神明,可不可以放过这个无辜的女孩,别再折磨她了。   ————   “你今天,用的是什么香水?”叶启皓站在卧室的北窗处,冲那正在帮他放洗澡水的女人道。   陆雅姿顿了一下,旋即轻轻笑道:“我今天没有用香水呢。”   “是么?那我怎么闻到一股很重的NO5?”叶启皓掐灭烟蒂,跟唐小诗在一起后,他有意克制烟瘾。可惜了这一晚上,几乎就已经坏了他一整个月的定量计划了。   “错觉吧,我就算用香水也从来不用NO5的。”   叶启皓可不觉得是错觉,人说喝了酒以后嗅觉会变得更加灵敏。从刚才进到客厅里以后,他就很明显地被这股气息包围了烦躁。   这时陆雅姿从洗手间里出来,擦干湿漉漉的手后,想要帮叶启皓除去外套:“水放好了,你去洗洗吧。”   “你现在,倒是乖顺了很多。”叶启皓走到陆雅姿面前,抬手扶了下她甜美的鬓角碎发:“说,是谁教你的?”   陆雅姿退后两步,轻笑两声:“只要你喜欢,我变成什么样都无所谓。”   以前的她错觉的以为叶启皓会欣赏独立干练的女人,后来又觉得他会喜欢温柔治愈的,再后来,遇上那么脱线的唐小诗——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叶启皓推着她的肩膀将她拒绝开:“我还没有下作到要从一个女人那里跌倒后,再从另一个女人那里爬起来的程度。”   “你就真的,不能接受我么?”陆雅姿突然抢上前一步,一双充盈泪水的大眼睛,亦是楚楚可怜着灵动的光。   叶启皓伸手拂去陆雅姿眼角的泪水:“就算你用这样的眼光来看我,我眼里心里想到的,也只有她。”   陆雅姿没说话,只是咬着红唇沉默。   “你觉得我可怜是不是?”叶启皓长舒一口气:“所以你还是走吧,我不愿意让我曾经对不起过的女人来可怜我。”   “叶启臻。”陆雅姿终于抬起头来,眼底落寞出一丝释然的润色。   “你说什么?”   “教我怎样接近你的人,是你姐姐叶启臻。”陆雅姿拎起包,推门出去:“叶启皓,我们之间,算是真的结束了吧。   你后面的路,还有很长一段惊涛骇浪,我想我宁愿选择站得远一点,就当一种风景来看吧。”   叶启皓去找江岩,他此时正在书房里整理着被叶启皓打翻到一塌糊涂的文件。   “陆雅姿走了?”光洁的地板上倒映出叶启皓的身影,他头也没抬地问。   “陆雅姿为什么会知道我在哪里?”叶启皓蹲下身来,将一摞文件拾起来交给江岩。   “巧合吧。”江岩站起身来,避开他的目光,然后用不疾不徐的口吻说:“你现在应该担心的是另外一件事。叶老先生回国了,明天上午的飞机。   他的秘书刚刚跟我通过电话,回国第一件事就是要召开股东大会。”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叶启皓轻轻敲了两下桌沿:“看来今晚,要通宵准备一下了。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   “引咎辞职。”江岩扶了下眼镜,笑容莫可名状。他低头看了看叶启皓的手:“过来我房里,帮你处理下包扎。”   “江岩,你甘心么?”也许是错觉也许是直觉,叶启皓总觉得江岩在这一次的事件上表现的过于冷静,虽然他一直都是很冷静的。   “没有什么甘心不甘心,就像督促孩子好好读书一样。平时可以严厉一些,但如果考试成绩已经下来的,再说苛责的话又有什么用呢?”   “江岩,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叶启皓真是难能压抑这般怒火,他一直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的一项事实就这么无遮无掩地摆在面前——为什么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好像逃脱不了这个男人的掌控一样!从小到大都是这样,他的保护和关照已经开始让自己觉得束手束脚了。   “如果不想被别人说你离开了我就一无是处,那就好好做你该做的事——我去拿药箱过来。”   叶启皓站在江岩的房间中央,只觉得任何一个角落里都充斥着骇人的陌生。   那一阵阵刺鼻的香水味从目光所及的任何角落里散发出来,让他觉得满心作呕。   叶启皓慢慢俯身过去,凛然看到床脚被褥下面露出一张怪异的纸张。伸手抽出来,整个人顿时瞠目结舌!   这是一张合照——爸妈的合照!   就如之前唐小诗对自己描述的一样,他们手握着手,凝眸相对,仿佛整个世界都沉浸在他们无所顾忌的相爱中。   真的有这样一张合照?叶启皓实在不明白,为什么江岩要隐瞒自己故意藏起来呢?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骤然落在妈妈手上的那枚戒指之上。仿佛兜头被浇了一身冷水,叶启皓只觉得从头顶到脚底都贯穿了寒意。   这枚戒指,不正是叶家祖传的蓝迪祖母绿?为什么会在妈妈的手上!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叶启皓赶紧将照片塞回原处,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来。   他不打算对江岩实行直接质问,因为这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开始意识到这样一个残酷的现实——有些战争,注定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   “怎么会在抢救?”一早就赶到医院来的大穷听了程风雨的几句描述,吓得三魂七魄跑了一多半。   “是我的责任。”程风雨已经懊恼了一整晚,送来医院的时候唐小诗已经开始昏迷了。甚至被迫在手术通知书上签订风险告知担责的字样,毕竟偷偷把病人带出院这种事是不合规矩又十分忌讳的。   “我……昨天送她来医院的时候都是按照外伤处理的,没想过她……她有被打出内伤啊。”大穷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那她会不会有生命危险啊?”   还没等程风雨答话呢,手术室的灯一下子灭了,主治大夫推门走出来,端着一张报告皱了皱眉说:“哪位是唐小诗的家人?”   “我们是她朋友!”大穷当场就不淡定了,一般大夫从手术室里出来问这种话通常没什么好事:“大夫,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我问她家人在哪?”大夫没什么好语气地白了他一眼,想来是之前把病人带出过医院这件事让人家医生十分反感。   “那我……去给她妈妈打电话。”大穷没辙了,唐小诗的手机已经充好了电,这会儿正在自己身上。这种时候,不管怎么说也应该通知方慈静一声吧。   “大夫,我们已经通知她的家属了。”程风雨把主治医生叫到一边,请求道:“麻烦您先跟我说说,唐小诗现在什么情况?”   主治大夫把一张报告丢给程风雨:“你们是她的朋友?很了解她的事么?这病历上为什么不做既往病史的披露?唐小诗只有一个肾脏,这么重要的事——”   “一个肾脏!”自从昨天从学校那里调查后回来,程风雨心里就始终怀着一丝难以言明的预感。还没等到静下心来好好打通思路,就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故:“你是说她丢过一个肾脏?”   “不是丢过。她是天生单肾,右侧肾脏功能性先天缺失。”医生摇头:“这样的病例并不少见,也不太会给人的正常生理机能带来很大的影响。”   “你说她是天生单肾?”程风雨低吟一声:“那她左腰上一道陈年的手术切口——”   “这也是我要问问你们家属的。”医生目光犀利:“她做过肾脏移植,左侧后腰开口八厘米,X光片处有接管痕迹,看年份应该是五年前左右。”   一般人一侧肾脏受伤,只要手术摘除就行了,毕竟还剩下另一个,并不耽误身体。但对于天生单肾的人来说,一旦受伤的话,那就只剩下最后一条路可走了——活体移植!   仿佛找到了穿针引线的最后一条线索,程风雨心想:难怪人人都说,世上最伟大的力量就是父母之爱,只有它才能超脱人的道德底线,宁愿把自己送上万劫不复。   “谢谢你了大夫,那她现在……”   “左肋和肺部受了点伤,没有性命危险,只不过她以前做过肾脏移植手术,身体各项机能可能会比常人恢复的慢一些。”大夫说:“千万不能再让她情绪激动,先留在观察室观察几天吧。”   送走了大夫,程风雨靠在窗前沉思了几分钟。他捏了捏手机,拨通了林展西的电话:“林先生,方便到医院来一趟么?另外,你……可以不用再替任何人隐瞒,我已经知道真相是什么了。”   “你打算,告诉唐小诗么?”林展西问。   程风雨没有回答,沉默着电话两头的呼吸,让彼此的心情都很沉重。还好这时候又一个来电提醒落了进来,程风雨赶紧借口切换掉了。   电话是何天明打进来的:“老板,我查到云江医院那批劣质的医疗用具的出处了。但是很奇怪,上面的logo很明显是人有意伪造上去的。   而且我拿到小绿姐给你的那批医疗用品入库单,发现所有伪造的记录都有一个共同的矛头特点——供应商一栏都是假的。”   “你是说,云江医院的假冒伪劣医疗用品并不是因为被吃了回扣而以次充好入库的?”   “对,而是单纯的一些不合格商品,被贴了‘这家’供应商的标签后混在大批医疗器备里。”何天明确认地说。   程风雨自认为失策,他一直都把思路定格在金钱利益上,以为这只是一起单纯的贿赂案件——如今想想,难怪阿远彻查了云江医院所有高管的私人账户都不曾发现有任何不明资金往来。   原来对方从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钱,而是单纯地把质量低劣的器具向输送毒血一样送到医院的各个角落。   那对方的目的,究竟是毁了云江医院的信誉,毁了创叶的商誉,还是毁了这家躺枪扣污水的可怜供应商?   亦或者是——一石多鸟?   ————   叶震修已经是八十的高龄了,一年多前在国外接受了心脏手术,身体恢复的还算不错。   此时他端坐在创叶集团总部大楼的高层会议的首席位上,扫视全场。   大荣商圈企划的前期风投导致非冻结的百分之十五流动资金出现近三成的负债吃紧,很多事情就不得不拿到台面上来说了。   叶启皓并不怕承担责任,整个过程中,他只听却不发话。因为输就是输,他无话可说。   持续两个多小时的会议上,叶震修宣布了两件事——   其一,免除叶启皓创叶集团代理执行董事之职。责任不究,但要求其以个人名义担保收购的云江医院整资产,对抵他拥有的一部分创叶股份。   简单来说,就是创叶不再对云江医院负责,也不会为叶启皓的收购行为买单。叶启皓只能依靠他自己的手段,要么卖出,要么自行经营。总之亏盈自负。   其二,公证一部分遗嘱。   叶震修名下拥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中,将留给叶启臻和叶启皓各自百分之十五的,在其本人辞世后方可行效。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一将何去何从,叶震修暂未公布。   这样的结果本并不出乎叶启皓的意料。但在散会之后,叶震修突然单独留下他,却使他大为意外:“启皓,我们单独说几句话。”   这不是一场公对公的谈话,至少气氛上稍显柔和。叶启皓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祖父。一个强势一辈子的男人,可能真的很难学会如何与人温善的相处。   但他的确已经尽量让自己的口吻听起来像爷爷,而不是像叶老先生了。   “启皓,我这样做也是出于整个创叶庞大股东的利益来考虑——”   “我理解您的决定。”叶启皓怔了一下,不敢有丝毫放松的懈怠,小心翼翼地保持着另类祖孙间最常见的相处模式。   “人到了这把年纪,生死都看得开了,反而会想通很多事。如果当年,我不是用那样强硬的手段来压制你的父亲,也不会落得那样的结果吧。也许他到临死都还是深恨着我的。”   “叶老先生,”叶启皓从来都不称呼他为爷爷,这是长久以来养成的最疏离最可悲的亲情观:“在我父亲和母亲短暂的一生里,他们最珍惜的事彼此的相爱相知,怨恨任何人都是一种时间与精力的浪费。您可以不用再耿耿于怀了。”   “但愿吧。”叶震修站起身来,望着八十八层窗外的整个S市:“启皓,你像极了年轻时的我。只要一根棒子打不死你,你就不会真的垮掉。   今天这样的结果,对你来说未必是件坏事。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翻得起这张牌……”   “叶老先生请放心,我是不会辜负……”叶启皓顿了顿,旋即挑唇冷笑:“不会辜负,我自己的。”   转身准备离开会议室,他反倒有了一种莫名的轻松。这一刻开始,他没有最心爱的人,没有最信任的人。再次回到那个无坚不摧的人格里,甚至比之前还要无懈可击——   “哦,对了,叶老先生。”叶启皓恍然停下脚步转身:“我想起一件事情来。关于那枚您心爱的古董蓝迪祖母绿戒指,我想问问它的渊源。”   “怎么突然提起这件事?”叶震修惊诧了一下。   “没什么,只是看到过我母亲的一张照片,好像曾经被她佩戴过。”   “那是我送给你父亲的,后来他作为定情信物送给了你母亲。”叶震修回答:“再那之后,他们两个去世了,戒指就下落不明。直到几年前,我在国外的商务会展上偶然途径一场拍卖,发现了这枚流落海外的戒指。感叹失而复得之余,又花高价回购。”   “那您,有没有追查过前手?”叶启皓顿了一下:“我母亲的东西,怎么会在她去世后流落到海外?”   那时候他年纪太小,根本不记得妈妈身上有没有过这样一枚戒指。要不是看了这张合照,他压根就没有把戒指的渊源往自己母亲身上套过。   父亲赠送给她的定情物,就算是再穷困潦倒也不可能被她故意卖掉。那唯一可能的知情人,不就是当年已经记事的江岩了么?   可是叶启皓并不觉得现在应该去找江岩当面质问,就如他隐瞒这张照片的诡异动机一样,一定是故意不想告诉自己的。   是不是时候,该找个专业点的人来查一查了呢?叶启皓这样打算着。   “叶先生,东西已经收拾好了。”此时江岩已经在地下车库等他了:“您现在打算如何?是要先去度个假——”   度假度你妹啊!   叶启皓狠狠盯了他一眼:“我名下现在还有多少资产?”   “两处房产,一处度假庄。市值在——”   “联系几大银行,安排抵押事项。”叶启皓狠狠抽了一口烟:“我的个人信贷额度已经达到上限了,现在只能背水一战。”   “叶先生,您不用这么被动。别忘了,虽然您在创叶的股份暂时不能兑现,但云江医院已经冲抵一部分活动股债。只要卖掉云江医院——   我已经为你挂牌询价出去,虽然云江医院在之前的事件中已经造成了十分恶劣的社会影响,市值也有缩水。但是现在若不出手,你就什么都得不到了!”   “江岩!”   叶启皓怒喝一声:“当初是你千方百计要我收购医院,现在又要我出手兑现,你到底在玩什么鬼把戏?”   “情况不同了。当初出事有创叶顶着,现在叶老先生弃车保帅,在周一开盘之前赶回来做这样的决议,就是为了稳住创叶的股价。叶先生,现在不是你逞英雄的时候。”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听你的了。江岩,我受够了被你牵着鼻子走。”猛地推开车门,叶启皓甩身出去。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知道这样一条道理:如果所有的事情都在非常错误的轨道上运行得看似合情合理,就一定是有人引偏了自己的方向。   唐小诗,叶启臻,林展西,云江医院,甚至连自己身边最信任的江岩……   而打破这一定律的唯一解法,就是反其道而行。如同闯破楚门世界里的那一道虚伪的墙,他需要一击抱死的勇气。   ————   “诗诗!”眼看着急急忙忙冲上走廊的女人远远就在惊呼,大穷定睛一瞧,这来人除了方慈静夫妇,也不会再有旁人了吧。   “陆先生,陆夫人。”林展西也是刚到这里没多久,上前冲两人招呼道:“放心吧,令嫒没有生命危险,还在留院观察期。”   透过病房的玻璃窗,女儿惨白的小脸半掩在被子中间,小小的身子随着呼吸机一起一伏的,看着就让人心疼。   “二位好,我是唐小诗的朋友,我叫程风雨。”这时,程风雨走过去对陆百年和方慈静说:“我有点事情想要单独跟陆先生谈一谈。不知是否方便。”   还好他不是穿着白大褂的大夫,否则真心是要把人家爹妈给吓死啊。   两夫妻虽然觉得狐疑,但无论如何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方慈静继续留下病房外,陆百年就这样跟着程风雨上了天台。   “陆先生,我就开门见山好了。”程风雨理解性地递给陆百年一支烟,对方只是笑笑,然后拒绝了:“不好意思,程先生,我不吸烟。”   “哦,差点忘了陆先生本是医生出身,很注重养生的。”程风雨眯着眼睛微笑,却是一副话中有话的意味深长。   “见笑了,我只不过做了小半年的实习医生,这一辈子都是在商场里拼的一身铜臭。”陆百年到底是个老奸巨猾的商人,听程风雨话里的意思好像对自己有几分了解的样子,不由自主地警惕了起来。   “陆先生别紧张,我今天冒昧地问几个问题,只当是替唐小诗问问,你也可以不用回答。但是首先我想提醒陆先生一下,您可否知道,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呢?”   不知道程风雨为何有此言,陆百年着实紧张了一小下:“我不懂程先生的意思,商场竞争残酷,有个把对手实属正常,但得罪人一说……您不会是怀疑,有人因为要对付我,才故意伤害小诗吧?”   “呵呵,这么说,陆先生已经承认了,小诗是您的亲生女儿对么?”   “你……”陆百年的脸色突然不怎么好看了,这件事虽然算不上是秘密,但他尊重女儿的要求,尚未在圈子里广泛公开。   “别紧张,我是唐小诗的朋友嘛,知道这件事也不奇怪。”程风雨笑说:“只不过呢,陆先生,我出于私人的好奇,很想问问您——当初您留下心爱的夫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毅然决然地出国,究竟是因为什么呢?那时您好像还只是个刚刚研究生毕业的实习医生,既没有很高深的学术又没有十分过硬的家庭背景。   突然决定出国后,又以最快的速度募集到了第一桶创业基金,十几年后华丽回归——”   “程先生!你……究竟想说什么?”陆百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本就有不算轻的心脏病,这会儿气息已经急了。   “没什么,”程风雨伸手扶住他:“您先别这么激动,其实我只是想跟你提个醒。   百年集团是做医疗器具起家的,口碑和质量褒贬不一,但这么多年下来也算是发展的稳固。要我相信您会包装制造一些劣质虚假质量奇差的用品投放到医院里出售,实在是很无稽之谈。   但是您要知道,几天前云江医院曝光出来的医疗器具事件中,那一批不合格的产品,的的确确被人在不起眼的地方印上了百年集团的logo。”   “你说什么!”陆百年差点就要心脏病发了,一把拉住程风雨的手臂:“我从来都没有跟云江医院有过任何生意上的往来,这简直是——”   “所以我才问,陆先生是不是得罪过什么人。”程风雨耸了下肩:“有人特意要往百年集团身上泼脏水,却又故意做的那么不显山不露水。当然,这件事警方还没有开始介入调查,因为他们的速度远远比不上私家侦探。”   “您是私家侦探?”陆百年惊了一下:“那你为什么会是……会是诗诗的朋友?”   “当然是为了她养父唐鑫的事了,”程风雨看着陆百年,满含笑意地说:“陆先生,您跟唐大夫可以算是老渊源了,他这些年含辛茹苦地替你带大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关于他的死,您这里,就没有一点线索么?”   “程先生,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们这一家三口,但是我真的不知道唐鑫因为什么自杀的。”陆百年说的诚恳,但一双眼睛里闪烁的躲闪和狡黠却是十分不可信任。   程风雨挑了挑唇角的笑意,继续说:“那我解释地简单一点吧。有人在云江医院的医疗器械里放了用于诬陷百年集团的劣质商品,又让死因蹊跷的马鸿嘉大夫留下一封漏洞百出的遗书来指认唐鑫。你就不觉得,好像有人是在故意针对你和唐大夫啊?   让活着的那个被千夫所指,死了的那个身败名裂。这么歹毒的一石二鸟,陆先生,你真的就一点原因也不知道?”   陆百年明显变了脸色,但秉着沉稳和城府,只听不说。   “如果您还是听不懂,那我就说的再简单一点——您和唐大夫之间,究竟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程风雨不由自主地加重了语气:“也许是有心,也许是无意,总之是昧着些许良心的某些事——   能让你当初抛弃妻子远走他国,能让他一生隐忍不发埋头做人。”看着陆百年越来越惨白的脸色,程风雨靠近一步继续道:“所以陆先生,我只想提醒您一句。   如果你还是从心里疼爱着你们的女儿,还是把一些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出来吧。   既然已经被盯上,纸里就包不住火了。坦白的自首和忏悔,也许还能求得别人的原谅。   你们一个是唐小诗的生父,一个是她的养父。就没有想过,在整件事情里也许只有她是最无辜的?   人们常说情债命债,一辈一辈的都是现世报。唐小诗与叶家长子长孙叶启皓,可是真心相爱的哦。你这个做父亲的,不想真的毁了女儿的幸福吧?”   “你……程先生你究竟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陆百年抓着阳台的栏杆,满头冷汗终于击溃了他最后防线。   “你生日宴会上交给叶启皓的那枚戒指,是有人委托我送过去的。”程风雨错身过去,只留下陆百年一个人在原地筛糠一样地发抖。   ————   “这位先生,医院里不能带宠物的。”有护士过来,看着大穷手里的黑猫,认真地劝说道。   “这不是宠物唉,这是黑猫警长。”大穷扯着嗓子一喊,人家护士立刻拿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他。   “子赋,你把猫送到事务所去吧。小诗身体虚弱,很容易细菌感染,就算清醒了也不能跟动物接触的。”程风雨对大穷说:“阿远和天明都在那,他们会照顾好它的。另外结束后你还是回到云江医院去一下,小绿那边今晚有行动,可能需要人手。”   “可是唐小诗——”   “相信我,她睁开眼睛想见到的第一个人,也不会是你好不好?”程风雨调侃道。   大穷走了以后,程风雨看了看时间,对林展西道:“就在刚刚,创叶的临时股东会议决定免除叶启皓的代理执行董事一职。”   “我已经知道了。”   “你怎么打算?”程风雨侧首看着林展西:“周一开盘,兴林的股价必然一路领涨,从昨天中标到现在,你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你是想问承翔地产对么?”林展西起身道:“我已经把对方的询盘发送到你的私人邮箱了,连我都觉得他的出现很可疑,何况是程警官您呢。另外——我改变主意了。”   “你指什么?”程风雨挑了下眉头。   “我不打算把兴林和刚刚入手的大荣商圈卖掉,我要为它,找个干净的后手。”   “看样子,你已经有人选了。”程风雨站起身,跟他一并走到电梯处。   “是,至少在这一点上,我比叶启皓强的多,因为我很少看错人。”林展西最后看了眼加护病房里的唐小诗:“我想,这也是我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   ————   “你……是来找我的?”叶启皓没有想到林展西会这么突然地约见自己:“我以为,你这样的人,会不屑于嘲笑失败者。”   “叶先生你误会了。”林展西只跟侍应要了一杯温水,然后半身靠前微微坐直身子:“我今天来约见你,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与你谈。”   叶启皓看了看表:“那就麻烦林先生长话短说吧。我现在手里只剩下云江医院这个烂摊子,还得尽快想办法把它养养活。”   “这份东西,请叶先生先过目一下。”林展西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白皮书推过去。   上面那明显入目的三个大字,几乎让叶启皓瞠目结舌——聘任书?!   他怀着狐疑翻了几页,眉头就再也没有锁开过:“林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们用尽手段从我手里夺走了大荣商圈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替你打工么?   简直是荒唐!”   “看看清楚,我用兴林集团百分之三的股份作薪酬来聘你为兴林的CEO,叶先生,对于刚刚被解职的你来说——”林展西正色道。   “聘我做CEO,你退休么?”叶启皓冷笑道:“林展西,你们已经赢了,又何必再用这种方式来侮辱我?”   “我倒真的希望我可以退休……”林展西微微挑起一丝苦笑:“我选择你,是出于客观的考虑。因为没有人比你更了解大荣商圈计划,没有人比你做的前期准备更充分,也没有比你……更能让我放心把兴林集团交出去。”   叶启皓简直是有些哭笑不得了,冷冷地反唇相讥道:“林展西,你跟唐小诗还真是天生一对。一个昨天跑到我这里来哭哭啼啼,一个今天约我出来糖衣炮弹。我劝你还是收起这些花招吧,我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   S市的人才那么多,随便找一个也不会像我一样被个女人骗得那么狼狈。林先生,您高看我了。”   “你不肯接受?”   “除非你能给我一个合理的动机和理由。”   “理由就是——”林展西端起水杯,刚要凑到唇边,突然右上腹一阵绞痛,猛地呛出一口鲜血,顿时染得那整杯温水尽是殷红。   “你——”叶启皓着实被他吓到了,登时说不出话。   “这个理由还不够么?”林展西擦了擦唇角,把血水倒进一旁的花卉里。虽然行为有点不道德,但总比吓到人家侍应来得厚道。   “要我帮你叫医生么?”   “不需要了,肝癌晚期。”林展西抬眼看着叶启皓:“如果不是因为这,我压根不会去跟你争大荣商圈。因为我根本没有可能亲自去经营,只希望用这个商机包装好兴林集团,让他有个体面的归宿而已。   可是思来想去,我终是不忍将它随意卖掉……”   “所以,你希望我……能带着兴林集团,把大荣商圈企划做下去?”叶启皓不由自主地攥了攥拳身。   “是,实话跟你说,兴林不干净,但只要你够干净就行了。没有人比你叶启皓更适合这个职位,我只希望,能为我弟弟留一份干净的身价。”林展西咳了两声,又跟侍应要了一杯水。   “也就是说,我答应了你的话。在你死后,我就是在为林子赋那家伙打工了?”叶启皓表示:这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凭我对你的了解,你不会为别人打多久的工。你是叶家的长孙,可你的股份一直是被你祖父冻结的。你有实力,但却没有启动资金。   所以兴林集团将是我送给你的最大一块跳板,你可以用它到达你想要的任何一点高度。而你对我的唯一责任,就是带着兴林走正道。否则……”   “否则你做鬼也不会放过我的是么……”叶启皓冷笑了一声,将这份聘任书收起来:“给我几天时间考虑下。”   “几天?”   “你还能活多久?”   “大概半个多月吧。”   “行,那我用三天吧。”叶启皓起身要走,却被林展西叫住:“等一下,你……都不问问唐小诗么?”   叶启皓冷了下面容:“她和我有关系么?不管你们出于什么可怜的理由,癌症也好亲情牌也罢,用这么大的手笔在背后阴我。我没有报警按商谍罪起诉你们,就已经很给面子了。”   “如果你的智商再这么逼近下限,我真的要考虑考虑重新评估一下聘用你的风险。”   林展西将地上的纸袋子拾起来,从里面取出一个染满暗红色血迹的白色女式背包。   “如果你是因为这份招标底价的原件而误会是她跟我在背后暗算你,那我告诉你,我手里的确有你们创叶的价码,但跟唐小诗没有丝毫关系。   那个傻乎乎的小丫头只在你的书房里发现了他父亲的行政档案,复印了一部分文件后装包带走,无意中把留在打印机上的原文件一并收走了。   她从来就没有把这份东西给我看过,子赋和程风雨他们都能作证。   而且,当她意识到这份东西对你很重要的时候,就第一时间过来找你了。” 说到这儿,林展锡把一只小小的媒体播放器拍在叶启皓面前:“这是昨晚在中兴大厦地下停车库里被某辆车子的车前监控拍下来的场景,图声并茂的,我刚才从警局拿来。你自己……看看就明白了。   我想,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如果你都还看不清楚你的身边谁是人谁是鬼,那我真的错看你了。   唐小诗……”林展西站起身来,错身离开叶启皓的时候,在他耳边轻轻说:“如果我还有命在,我根本就不会把她这么好的女孩让给你。   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敢让她受委屈,我就真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林展西走后,叶启皓打开播放的视频。   那惊心动魄的画面简直让他呆若木鸡,小野猫一样的女孩即便在浑身浴血的危机之下,也要死死抱着这个白色的背包,一边挣扎着一边喊。   难怪昨晚看到她的时候,脸色那么惨白,身上围着厚重的冬装像个傻乎乎的玩具熊。   他简直无法想象那羸弱的小身躯下已经失去了多少血,是秉着怎样的伤楚从医院逃到自己家门口的!   可是他……他都对她说了什么呢?怎么好像完全记不起来了……   叶启皓伸手拉开那几乎被鲜血糊住拉锁的背包,从里面取出那份被蹂躏不堪的文件。凌乱不堪的血迹和指纹纵横交错着,沉重的不安与愧疚几乎要将他整个人都击垮了——   唐小诗……   叶启皓骤然起身疯了一样冲出咖啡厅,跑进漫无目的的街道上! ☆、第八十二章 真章相   “你终于来了。”程风雨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连续两天一夜的奔波,又为唐小诗输过一次血,脸上疲惫之态尽显。   此时叶启皓几乎把整个身子按在加护病房外的玻璃上。手指在窗前划出颤抖的痕迹。   病床上的女孩虚弱得就像一片纸,仪器上的折叠心电图看得他时刻心惊胆战。   “别担心,没有生命危险了。”   “是谁干的?”叶启皓垂下手,轻轻吐出几个字。   “两个歹徒。”程风雨淡淡地回答:“他们只说受雇一个女人,对方没有露过面,暂时无从查起。   但是想想也明白,多半是因为你的事。”   叶启皓浑身一个激灵,狠狠咬出三个字:“叶、启、臻!”他转身就要走,却被程风雨一把拽住:“我答应过小诗,在她醒来之前一定能见到你。   她很听话的,见不到你……可能就醒不来了。”   叶启皓咬住唇角:“她……伤情到底如何了?”   “左手腕被砍开,差一点伤及动脉,肩膀被扎了一寸深的刀口。左边肋骨断了一根,肺纵膈有挫伤。”程风雨几乎是照着诊断病例说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叶启皓的心上来回切割。   “可是昨晚她……”他想问为什么昨晚看起来还没那么严重,但接踵而来的焦躁顿时湮没了他的理智:“她已经受伤了,你为什么还要带她出院来找我!”   叶启皓当然明白此时的自己是有多无耻多蛮不讲理,也许他只是故意想要激怒程风雨,最好他能一拳砸在自己脸上,这样多少可以缓解一下快要爆炸的心痛。   可是他期待的事情并没有发生,程风雨脸上内疚的神情反而让他更加无地自容。他微微苦笑着说:“对不起,叶先生。她哭闹着要找你,我一时心软以为外伤处理过就没有大碍了。   后来你离开了,她一边哭着一边咳血我才意识到她伤得比想象中严重……”   “别说了!”叶启皓仿佛触电一般打断他的话,独自沿着墙角蹲下去,就像一个被遗弃了的孩子。不让任何人去看他那不知是否流着泪的脸。   “那么惊心动魄的事,发生也发生过了。”程风雨站在他面前,微微退后两步靠着墙:“你就连听听都不敢么?   她在昏迷之前问我说,她从来没有跟男人恋爱过,所以并不擅长弄明白男人想表达的意思是什么。所以她想知道,你在她面前带着别的女人进房,是不是就表示,你不打算要她了……”   “我求求你……别再说了……”   “叶先生,”程风雨看看左右没有巡护经过,昧着原则地递了一根香烟给叶启皓:“我只想提醒你一句话,如果你打定了心意想要跟唐小诗在一起,请答应我一定要做好永不离弃的心里准备。   不管前方有什么样的障碍和不堪重负的得舍,她都不是该被牺牲的对象。   否则,我会把她带到一个你永远也找不到的地方。剥夺你爱她的权利。终身。”   叶启皓没有回答,只是撑着身子站起来,他迈开步子往前走,站定在那相依着靠在一起神情焦急又凄然的中年夫妻面前。女记丽技。   “陆先生,陆夫人。”叶启皓郑重地站在两人面前:“我有很重要的事想与二位说,虽然今天这样的场合很唐突,但请二位相信我的心意是坚定的。”   “叶先生,你这是——”忽然来这么一出戏。是个人也会被吓懵的好不好。   方慈静从陆百年的臂弯里脱出来,两人不知所措地站起身,一会儿面面相觑,一会儿又盯着叶启皓发呆。   “我跟小诗是真心在一起的。我想跟她结婚。”   方慈静脸上那紧张的表情旋即绽放开来:“这……只要诗诗喜欢你,愿意嫁给你,我们做长辈的当然希望你们幸福了,对吧百年?”   她碰了碰身边的丈夫,这才把一脸惊悚又愕然的陆百年拉回意识。   “对…..对,我也是这个意思。”陆百年口里这样应和着,脸上的表情却始终不太自然。   “请二位相信我,我绝对不会再让小诗受伤害了。”叶启皓说:“我会在这里守着她。你们也熬了一整夜,早点回去休息吧。”   陆百年拍拍妻子的肩膀,示意她先下楼去等自己。然后独自把叶启皓叫到一处露台的角落说:“叶先生,今天你说的这些话,我以一个父亲的身份记下了。虽然这么多年,我都没有为诗诗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但是我真的希望她能幸福。   创叶的事我也听说了,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你无需客气。”   叶启皓心里明白陆百年多半是好意,但这话听起来实在是很别扭,好像自己现在跟人家夫妻俩提起来要与唐小诗结婚是另有所图一样。   “陆先生放心,我敢承诺给小诗幸福,就不会被这么一点坎坷击垮。”   送走陆家夫妇之后,叶启皓在原地怔了一会儿。他判断不出这到底是不是一种错觉:好像所有的人都在担心自己跟唐小诗在一起后,会彼此伤害一样。   难不成,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他叶启皓作为一个完全不懂温柔为何物的男人,绝对给不了那个女孩应有的幸福么?   他想对着无形中的质疑去抗辩,但一想到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又觉得自惭形愧。   “你刚才的提亲视频我录下来了。”程风雨指了指自己的手表:“等她醒了,放给她看。”   叶启皓稍微平复了一下心绪,看着病房里那还在熟睡的女孩,隔着玻璃的心怎么努力也贴不进去的感觉实在太懊恼了。   “程先生,你就是小诗跟我提起过的那个侦探吧?”   “只是一个蹩脚的咨询商而已,侦探这个称呼太专业了。”程风雨谦虚地笑笑。   “那,如果我想要对你下委托的话——”   “看在熟人的面子上打八折。”程风雨笑。   叶启皓抽出随身笔记本上的一页纸,在上面飞快写了两个字:“我能不能委托你们帮我查一下这个人?”   程风雨捏着纸条,默默念出上面的名字:“江岩……如果我们记错的话,这人是你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你的亲舅舅。”   “是。”叶启皓点头:“我要你帮我查一下,自我们两年前回国后,他都有跟谁频繁接触过。越详细越好。至于酬劳的话——”   “先欠着吧。我知道你现在需要钱。”程风雨将这张纸条用打火机焚尽,扬起脸对叶启皓道:“对了,你们家院子的监控摄像头……”   提到这个,叶启皓凛然一惊:“什么意思?”   “就是拍摄下唐小诗翻找你书房文件,然后复印带走的那个监控录像。”程风雨若有所思地说:“那种摄像头根本就是个装摆设的,没有那么广泛的监控视角。”   “你是说有人特意安装了其他摄像头,专门就是为了拍下唐小诗在我书房里的行动?”   “无所谓了,反正,你也已经开始怀疑江岩了不是么?”程风雨拉伸一下僵直的肩膀:“你守着她吧,我要回去休息一下了。”   ————   大穷把猫送回事务所,刚跟阿远他们说两句话就看到程风雨回来了。   “你……你怎么回来了?小诗那里——”   “没事,叶启皓已经在那儿了。”程风雨疲惫地靠在沙发上,何天明赶紧识趣地给他递上来一杯咖啡。   “这个没良心的终于相信小诗是无辜的了!”大穷激动地跳起来:“他一定很难受吧,就是要让他好好心疼下,活该!”   “这件事我们这些旁人都束手无策,也只有你哥出马才搞的定。”程风雨长出一口气:“诶?我不是跟你说让你去下云江医院么?”   “我这不是正要走么,”大穷把猫往程风雨身上一塞,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了一样:“哦,对了,我刚才翻资料,看到你前两天跟小诗去进才医学院时带回来的东西——”   “这事儿我在查,你就别管了。”程风雨看了他一眼:“快去吧,小绿还在那等你呢。”   大穷悻悻地离开,总觉得有一种被别人随意扫地出门的卑微感。他小心翼翼摸出手机,上面拍了一张比较清晰的文件照。   是他刚刚拍摄的,五年前进才医学院遗体错失时的交接签收单。   就像程风雨说的,这事又不是他在跟进,他本没必要放那么多心思在上面。但这张签收单上的一个名字冷不丁地就攫住了他的注意——刘大全。   这世上叫刘大全的人一抓一大把,偏偏他也认识一个。那个刘大全曾是他家小工坊里的装卸工,年纪应该比林展西大几岁。在林家做工有几年,还曾带着自己爬树摸过鸟蛋的。   后来不知什么原因,说是回乡了,等他从国外回来以后就再也没听到过有关这个人的任何消息。   这个在学校帮忙送遗体的人,只是个重名的巧合么?大穷觉得,自己也不能总是那么菜鸟,唐小诗还躺在医院呢,程风雨貌似也有心不想让他插手,但这可阻挡不了他追求真相的名侦探脚步。   尤其是……他心里隐隐有种不安,总觉得林展西刻意隐瞒自己的事好像不那么简单。   “老板,云江医院的事现在怎么办?”何天明看着正在茶几上摆弄那个劣质固位夹圈的程风雨:“还是说,直接联系负责此案的警方部门?”   “不用了,相信小绿他们两个很快就能抓到鬼。”程风雨不紧不慢的姿态,好像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我总觉得,最后这根线很快就要穿起来了。”   他慢慢从沙发底下摸出一个陈年的笔记本,这是他从云江医院护士长刘欣蓓手里拿到的——唐鑫保管在她那里的一本日记。   “每个人都有自己想保护的人,到最后,受伤的反而都是最无辜的。”程风雨静静地翻开其中一页,若有所思的说:“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不想再当警察的原因,法律必须要揭露的真相往往是充满残酷的,什么都不能例外。”   ————   唐小诗睁开混混沌沌的眼睛,确认了好久才意识到身上这么疼,应该是还没有死。   刚想发力动一动,就觉得右边身子好像有点重量。低头看到一坨黑压压的毛发,黑黑的,又柔顺又浓密,她心里一暖:“警长!”   伸手一推,那所谓的‘警长’腾一声起来了,下面竟然长了一张人脸!   “叶启皓……”唐小诗怔了半天,呐呐叫出他的名字:“你……”   “什么也别说,我去找大夫。”叶启皓突然起身,要知道这整整一个晚上,他用手指搭着唐小诗的脉搏一下一下地数着她的心跳,也不知数了多久,就那么混混沉沉得睡着了。   “别走——”女孩伸出两个小手指,一下子拧住了叶启皓的衣袖:“叶启皓,你来看我……是不是就是……相信我了?”   “我……”叶启皓哑了哑声音,庞大的身躯却却在这个小丫头的两根手指下,被束缚到一步也躲闪不开。   “对不起,是我太笨了才给你惹了那么大的麻烦……”泪水一下子盈满了大大的眼眶,惨白失血的脸色下,唯有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红得比兔子还夸张。   “唐小诗,你……一点都不怪我么?”   “不会啊。”唐小诗摇头,这一摇,弄得她浑身伤口都在疼。   可嘴上说不会,眼泪还是止不住地掉:“你带陆雅姿回家,是不是……只因为生我的气……你们……”   “我没有碰别的女人。”叶启皓不敢多说一个字,因为每一句从喉咙里挤出的话,都已经开始拖出难以抑制的哽咽。   “真的么?那太好了!”唐小诗弯起笑眼,挂着泪水的脸庞上竟然开始染上鲜活的生气。   “你相信我?!”叶启皓一下子就怔住了。   “恩,相信。”唐小诗勾起手指挠了挠叶启皓的掌心:“你说你没有,我就相信呢。”   叶启皓伸手指了指唐小诗的肩膀:“你这里的伤口很深,”又看了看她的手腕上一层层厚重的纱布下还有血丝隐透说道:“还有这里,也不能碰。”   “你的左肋骨断了,膝盖也磕破了……是不是只剩下这里了呢?”   叶启皓用手指戳了戳唐小诗右下腹:“这里没事对不对?”   唐小诗睁着猫一样的眼睛,满脸狐疑地看着叶启皓:“你要……干什么啊?”   “借我用一下。”话音未落,男人整个脸扑上去,埋在她身上!   颤抖的肩膀和哽咽的喘息,随着那一点点洇湿的病服和被褥起伏不定!   “你……”唐小诗伸手抚着他的头发,心里一阵刺痛一阵酸楚,跟坐过山车一样:“叶启皓你别哭啊!我真的没事……一点都不疼呢。   真的,就像打针一样,一下子就过去了。   我爸说男人除了不能打女人,也不能哭呢……你再哭我要笑话你了哦。   而且这里很痒啊,你别再抖了……   叶启皓,你压住我的尿袋了!”   “烦死了!你闭嘴!”叶启皓闷着脸,吼了她一声。   唐小诗当场就笑出来,这一笑真是浑身的伤口都跟跳广场舞一样疼:“叶启皓,太好了,你一点都没变呢……”   双手环住他的肩颈,慢慢捧起他满是泪痕的脸,唐小诗拧着小眉毛唏嘘一声:“喂,你是不是好多年都没哭过了?好久不哭的人,一般都不会学着收放自如。   叶启皓,你以后,不要再把所有的事憋在心里了。我虽然什么都不懂,但是我可以给你加油~”   “答应我,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首先要记得保护自己。”叶启皓攥着她冰凉的手指尖,放在唇边轻吻:“在我心里,永远没有别的什么东西会比你更重要了。”   “哦…..”唐小诗眨眨眼睛:“这么说,你就算是原谅我了?”   一句原谅,落在叶启皓心里真是比踢蛋还疼。这傻丫头口口声声的原谅和对不起,好像自己做了多大的错事一样。可事实上,他才是那个应该请她原谅的人吧。   不分青红皂白的误会,对她说了那么多绝情的话,还搂着别的女人在遍体鳞伤的她跟前走过——   “唐小诗,你为什么一点都不责怪我呢?”   “恩……”唐小诗想了想:“要说一点不伤心也不可能,但别人都说,买个冰箱还有保修期呢。何况是两个人在一起,总有吵架啊,误会啊,哪能一点不出问题呢。   反正我怕就想着,只要你还喜欢我,我也舍不得离开你的话,这种事……有什么责怪不责怪呢。”   叶启皓沉默了十秒钟,然后说:“那等你好了,我们就结婚。”   “啥?”唐小诗以为自己听错,但见男人那褪去泪色的眼眸里竟是闪着无比坚定的信念,她倒吸一口冷气差点被口水呛死。   “我已经跟你父母说过了,他们同意了。”   “可我……还没同意唉。”唐小诗觉得这个时候要适当小小地傲娇一下,现在她受伤了叶启皓也不敢乱动她,若是放到之前,早就拧着下巴给拖下床了。   “用抢的我也会把你抢回去,给你几天时间做个心理准备吧。”叶启皓轻轻拧了下她的脸,就在这时,大夫推门进来了:“诶?怎么回事!不是说病人醒了要赶快通知我的么!   还闹,半条命都没了还闹!”   这医生可一直是挺凶的,主要原因还是之前偷溜出医院那么一出戏叫人家医生很不满。   “抱歉,”叶启皓赶紧起身让过去:“大夫,您先帮她检查一下吧。”   医生凶巴巴地白了他一眼:“这肋骨骨折不能随便换位置移动的,过来点,这样躺着……”   唐小诗眨着大眼睛看那医生:“大夫~我的腰没事吧?以前腰椎有过骨裂,我爸说要让我当心点,不要再伤到了。”   “腰椎骨裂?”大夫冷淡地说:“病历上没写,而且拍的片子上也没显示你有这个旧伤。”   “不可能吧?”唐小诗一脸狐疑地坚持:“我这背上还有手术刀口呢。”   “什么刀口?那怎么又变成腰椎骨裂了!”那主治大夫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光打量着唐小诗:“唉,我说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夫,有话慢慢说。”叶启皓站在一旁,眼看着这态度挺不和善的大夫已经是满肚子不爽了,心想这要是在云江医院,他立马就给他辞退了。   “你又是她什么人?”大夫扶了下眼镜,上下打量着叶启皓。   “我是他未婚夫。”   “你们这几个人,有的说是她朋友,有的说是她父母,现在又冒出来个未婚夫……”大夫摆着一脸无奈的面瘫表情:“我说,能不能有个稍微知情点的人讲讲清楚?像她这么复杂的情况,你们要是再胡闹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们医院可真是不好负责了。”   盯着他那张窝瓜脸,唐小诗当时就在想,这家伙一定是被患者打怕了,生怕再惹上医患纠纷啊。   “我最后跟你们再确认一遍啊!唐小诗生来就是先天性右肾缺失,左肾在五六年前做过损伤性功能活体移植,免疫系统相对薄弱,外伤后特别容易感染,千万不可以再捅娄子。知道了么?   至于什么腰椎骨裂,我不清楚,拍的透视照上也没有显示有骨裂的旧伤痕。   好了,探望时间差不多了,别打扰她休息——”医生撂下几句话就走了,而唐小诗从刚才那时起,就木讷地躺在床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诗?”叶启皓轻轻蹲下身,揉了下她的头发:“你……没事吧?他说你生来单肾?”   “这件事我知道……”唐小诗吞咽一声:“我先天的,所以小时候身体不是特别好。可是……他刚才说什么肾脏移植?我怎么会去移植肾脏呢。人有一颗肾脏就够了,除非——   我爸跟我说我只是腰椎骨裂啊!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唐小诗一激动就要起来,抓着叶启皓的手浑身都在颤抖。   “你先别激动!别动啊!”叶启皓皱着眉按住她:“冷静一下,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你乖乖躺着,我来帮你调查——”   “叶启皓,给程风雨打电话……”唐小诗眼里秉着泪水:“我要跟他说话。”   “他已经回去了,等明天再说好不好?你刚刚才醒,身体还很虚弱……”叶启皓看看外面的天色都已经晚了。   “叶启皓,我真的等不了了。这件事,对我非常非常的重要……”   拨通了事务所的电话,是阿远接的,他说程风雨已经在楼上休息了,如果没有急事的话——   “我有急事啊阿远哥,求你帮我叫他一下。”   阿远有点为难:“唐小诗,老板为你输了400cc的血,现在也很疲惫了——”   唐小诗稍微怔了一下,心里有点小难受。貌似都还没对程风雨说一句谢谢呢,出事的时候他坚持在自己身边陪伴着,麻烦解决了他又功成身退一般躲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   “我来接吧。”程风雨听到声音下楼来,从阿远手里拿过话筒,他叹了口气,一听到唐小诗那带着哽咽的激动,心里也就明白八九分:“小诗,你先冷静点。”   “程风雨,我的肾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大夫说,我没有腰椎骨裂,那刀口是因为肾脏移植……”唐小诗伏在叶启皓的肩膀上,一边哭着一边说:“我爸爸,他为什么骗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小诗,坚强一点……”程风雨轻舒一口气:“从你决定要把事情追查下去的那天起就该知道,很多真相并不美丽。”   “这么说,就是我想的那样……是不是?”唐小诗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炸开了:“不!程风雨,我爸爸不会的,他怎么可以为了我去害死别的女孩,我不要相信啊!”   如果父爱可以沉重到这样让人心疼的地步,唐小诗宁愿自己没有多活下这几年来,父亲的音容笑貌落在模糊成影的眼帘前,好像在对她说话,又好像只是带着抱歉的神情越走越远——   “小诗!!”眼看着怀里的女孩脱力昏倒,叶启皓只觉得胸腔都要炸开了。虽然他并不完全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最不能忍受的——是心爱的女孩要无故承受那些不知来源于何处的痛楚和折磨。   ————   “你怎么能确定这里还有一处仓库的?”入夜后,大穷跟着莫绿菲亦步亦趋地从电梯下到B2座。   一股夜半打鬼的即视感,平添了他的勇气和胆量。   “你看那些雨后的积水,在停车场后面的水泥路上明显有被门缝开启后擦过的痕迹。多半那墙体后面该是隐藏了一幢门。”莫绿菲用手指在他脑袋上弹了一下:“学着点吧,菜鸟。”   “这个我也懂啊,”大穷心有不服气:“我的意思是说啊,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仓库有问题。医院里的仓库大大小小的,不一定都是装什么的呢?”   “我找到了医院内部的所有仓位表,每一个项目对应一个坐标,却从来没有发现这个仓库。”莫绿菲若无其事地挑了下眉:“如果是你,你不怀疑这个?”   “唉,总觉得你们一个个都跟超人似的,一转眼就能搞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大穷无奈地耸了下肩,正要跟着莫绿菲的步伐从停车柱子后面钻过去呢,就看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前面的货梯处下来。   “嘘——”莫绿菲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结果嘘声有点夸张了,大穷只觉得一股尿意腾升。   两人屏住呼吸,一点点接近目标,就看到那人影从墙一侧撩起红色的消防栓,在里面捣鼓了一阵。然后右手一推,那深灰色的墙体上竟然出现了一扇门!   “难怪!”莫绿菲屏息道:“原来门锁是放在消防栓里的。”   大约过了五分钟,墙体的门再次开启,那人低着头走出来,手里似乎还抱了什么东西。待他走远后,大穷才拽着莫绿菲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   消防栓里的门锁是漆成红色的,隐藏的比变色龙还好。只看到莫绿菲摘下头发上的一枚发卡,三下五除二就给捅开了,看的大穷简直是目瞪口呆。   “你确定你们真的是侦探事务所,不是神偷集团?”   “赶紧进去吧你,废话那么多。”莫绿菲敲了那家伙一下,单手一推门,直接把他给弄了进去。   “天哪!这里——”大穷简直无法想象这里面的别有洞天:“我以为就是个小仓库,怎么会……会有这么大?”   整个仓库大约有八百多平方米,四处堆积着成箱的货物,就跟兵马俑似的。   “这都是什么东西?”莫绿菲摸出手电,沿着那些货箱上扫视:“止血钳,通路管,钛合金什么……”   “是医疗器具。”大穷伸手敲了敲,一不小心踢到地上一处小箱子。赶紧蹲下身来打开:“小绿姐,你看这——”   满满一箱的进口固位夹圈,跟程风雨从马鸿嘉身上找来的一模一样。   “这么庞大的假货数量,应该不可能是简单的栽赃嫁祸了吧?”莫绿菲往后退了两步,远望着眼前那高不可攀的货山。   她一边退,一边试图给程风雨打电话,可就在低头摸手机的一瞬间。大穷猛然惊叫一声:“小心啊!”   只见身旁的高货堆突然之间像山体滑坡一样坍塌下来,足有三四米高!   轰隆一声,大穷来不及多想,一把将莫绿菲推开,然后头顶如同炸雷般冒出一片金星!   “菜鸟!”莫绿菲来不及去想,好端端的货为什么会突然坍塌,她怕这死孩子被砸出个好歹来,赶紧将他从货堆里扒拉出来,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动作跟满地找牙似的呢。   大穷被砸破了头,大小脑稍微有点不平衡。靠在莫绿菲软软的胸膛上恍然有种回到母亲怀抱的即视感:“小绿姐,你没事吧?”   “白痴菜鸟,管好你自己吧!”莫绿菲用手帕按着他那还在流血的脑袋:“话说,这货箱怎么会突然倒下来?”   “当然是因为……有人推了。”   这话真相了。   大穷觉得是莫绿菲说的,莫绿菲又觉得是大穷说的。然后当他们两个意识到——这是第三个人说的之时,一击璀璨的蓝光电棒,直接将两人电晕了。   莫绿菲想:原来跟个菜鸟做搭档的结果,真的是会被拉低智商啊。   ————   唐小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惊奇地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云江医院的住院病房。   叶启皓告诉她:那个大夫态度实在太差了,自己忍着不揍他已经忍到内伤,所以看她伤情稍微稳定了点,就给带回了云江医院。   他还记得在不久之前,唐小诗曾告诉过自己:云江医院就像她的家一样。   “护士长?你也来了……”一眼看到身旁的刘欣蓓,也不只是怎么了,竟有一种在妈妈面前难掩的脆弱。她转了下眼睛,刚要哭就被刘欣蓓抱住了:“诗诗,没事了啊,不哭了……”   程风雨把叶启皓拽出病房,对他说:“还是让刘护士长跟她说吧,女人之间好讲话。比我们这样生硬地告诉她会好很多。”   “我没想到,她身后还有这样的故事。”叶启皓已经为唐小诗难受了很久:“她最敬重的人就是她父亲了,这种事,放在谁身上都难以接受吧。”   “你能理解她的苦最好,不管唐鑫是为了五年前这件事而内疚地自杀,还是因为其他什么事而被胁迫自杀……都跟唐小诗无关。”程风雨话里有话,叶启皓自然听得不顺:“程先生,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就只是觉得,小诗跟你在一起,怎么看都是她容易受伤害。”程风雨笑了笑:“就跟狼爱上羊一样。相爱的人觉得欢乐,周围的人看着,总是胆战心惊。”   “虽然我很感谢你帮小诗所做的一切,但是我依然不习惯别的男人对我们两人的情感生活指指点点。”叶启皓皱了皱眉,口吻也不太客气了。说实话,这个程风雨神神秘秘,仿佛每一条线索都有他的参与,实在让人难以百分百信任。   “你现在打算把云江医院怎么样?”程风雨突然岔开话题:“另外我听说,林展西后来找过你了。”   “我还在考虑。”叶启皓说是在考虑,但从昨天到现在,整个心思都在唐小诗身上。压根就没有在想这件事。   老实说,林展西许给他的东西简直就像是天上掉馅饼一样。他处心积虑的大荣商圈计划只不过是换个名头来启动,其余的一切,都能按照自己之前所规划的步骤来发展。   叶启皓实在无法找到一个可以拒绝的理由,但他唯一的担心就是……江岩,越来越奇怪的江岩究竟在整件事情里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从昨天离开他以后,他也不曾再找过自己,无形之中推开的距离就好像一夜之间发生了质变。   “所以,我爸爸他没有害人是不是?那女孩是之前就死了……对么?”唐小诗一边擦着泪水,一边秉着伤痛抽泣。她眼巴巴地看着刘欣蓓泛红的眼圈:“护士长,你早就知道我爸爸的事,你们是不想我难受才隐瞒的吧?”   “诗诗,你爸爸是个优秀的大夫,在职业道德和爱女性命之间,他违背了原则选择了你。同样也不希望你会因此而活在阴影里。”刘欣蓓柔和的口吻就像一剂强心针一样灌入唐小诗的心灵:“如果你心里难受,等伤好了,咱们去找那个车祸去世的女孩家属。   可以忏悔,可以寻求原谅。我想你爸爸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欣慰的。”   “我也想这样做呢。”唐小诗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后腰上的那道刀口,轻喃一声:“那我爸,是因为这件事愧疚而自杀么?”   “诗诗,人一辈子都会做错事,你爸可能做过一次,也可能做过两次。”刘欣蓓抚摸着女孩的长发:“你只要记得,他爱你,胜过于爱自己的生命。但他选择结束生命,却不一定是你的原因。   也许他这一辈子,觉得有些事,除了用死亡代替,怎么都过不去。你只要好好的就是了,别的事,真的不要再管了。”   “好,这次我听你的。”唐小诗伏在刘欣蓓的胸膛上,轻轻抽泣了两声:“护士长,我爸连这样的秘密都告诉你,他……其实是爱你的吧。”   “或许吧。”刘欣蓓苦笑一声:“就像告诉你相信你爸爸是爱你的一样,我也凭借着这样的信任去怀念他啊。   唐鑫,的确是我这一生遇见的,最好的男人呢。”   唐小诗咽下最后一滴眼泪,躺回到床上。她闭上眼睛,脑海中又出现了父亲带着微笑的脸。   她没有第六感,但却不由自主地在大脑里还原起了那一天可能发生的场景。   学校大巴因事故相撞,十几个伤员被陆续送往医院。对于一个资深的急诊科医生来说,恐怕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手术刀下躺着的是自己的女儿了。   打开伤患处,发现她唯一的肾脏已经面临重创摘除的危险,唐鑫把焦虑的目光落在那刚刚停止呼吸的同龄女孩儿身上。   O型血与O型血,罪孽与救赎只在一念之间。   他是一个医生,同时也是一个父亲啊。   就像唐鑫一直以来对唐小诗说过的话一样:人的一生很可能要违背良心和意愿选择很多次。重要的是他选择的东西是否足够值得让他背弃另外一些东西。   刘欣蓓走出来以后,叶启皓站在门外看到女孩似乎已经睡着了,他刚想进去,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一样,转身问程风雨道:“程先生,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唐鑫当初是在情急之下救小诗,临时决定不得不做这样的事。   但他不可能就那样把少了器官的尸体留在那等着人家家属找上门来的。   我听你们说,他用捐献给医学院的尸体完成了掉包,家属找不到证据,且无话可说。除了赔款之外,也就不了了之了。   这么一连串缜密的运输环节,怎么看都是相对成熟的一套流程。这些事……不可能是唐鑫一个人做的吧?   是谁帮了他?”   “呵呵,我也没想过能瞒着你呢。”程风雨微微一挑唇角:“林展西。”   “什么!”叶启皓恍然以为自己听错了。   “怎么?我想林展西提醒过你吧,兴林的前身可并不干净。你害怕了?”程风雨说:“如果不是为了把兴林集团带上正轨,林展西也不会拖着那样的身子在这儿跟你拼命了。能带着兴林集团把大荣商圈做下去,这个人选真心是非你莫属。   他时间可不多了,你要是考虑好了,就给他一个答复吧。”   程风雨低头看了看手机,这会儿他频频皱眉,一整晚时间,莫绿菲和大穷完全没有消息。之前他去了趟住院病房,被主治医生秦梁宇告知,已经退房出院了?!   “我明天,就去跟林展西签合同。”叶启皓说。   想守护的心境都是一样的,就像唐鑫对唐小诗,为女儿换上新肾的心情是又期待又绝望的。就像林展西对林子赋,绝症临终前想要把公司托付给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又需要多少勇气。就像……江岩……   叶启皓的心乱乱的,趁着唐小诗还在睡,他想回家换件衣服洗个澡。   一进门,就看到拖着行李箱的江岩几乎与他错身而过。 ☆、第八十三章 今天,就要与你死在一起么? (两好章一起发,看着好像很虐,其实很欢脱)   “你要走?”叶启皓立在门口,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不该让开。   “哦,”江岩若无其事地扶了下镜框,笑笑说:“我给你留了份note。既然你回来了,那就再嘱咐一下吧。   冰箱里的食物不要超过三天,书房的钥匙我已经留下了。床上用品在二楼整备室,上床用品在你左手床头柜里——”   “江岩!”叶启皓呵斥一声:“你就……什么都不打算解释么!”   “林展西找过你了吧?”驴唇不对马嘴的反问,令叶启皓满心惊诧:“你怎么知道?”   “我想你已经有了自己的选择,那就按照眼前的路走下去吧。如果你坚持不想卖掉云江医院也无所谓,以创叶这一周期的股价来说,你守着云江医院的公允价值未必会吃太大的亏。只要记得,遇到事情先想办法把自己摘干净就是。   别被任何不良影响殃及到……”   凭叶启皓对江岩的了解,这个人说的真话和废话永远是参杂在一起的。从小到大最让自己头痛的就是要从他虚伪的传递中挑出可用信息,那过程,比拟莫尔斯电码都复杂。   “我知道了。”叶启皓看了他一眼,没打算从他那比贝壳还紧的嘴巴里撬出他一开始就不打算说明白的事:“哦,对了。我要结婚了。”   “恭喜。”江岩轻笑一声:“看来我现在搬出去还挺是时候的,放心,婚礼我一定按时参加。”   江岩拖着行李箱错身过去。箱轮在院子的石板路上拖出喀嗒喀嗒的声音。叶启皓一直在犹豫,还要不要再追上去,再追问一句。   可就在这时,他一眼看到门外停下的那辆熟悉的跑车——   叶、启、臻!   再强大的自制力也无法让他再淡定下去。还没等到自己倒出时间来找她算账,她竟然还敢大摇大摆跑上门来。   “叶启臻!”   叶启皓几步冲上去,一把拎住那女人的风衣衣领:“你给我说清楚!打伤唐小诗的,到底是不是你找的人?”   浓重的香奈儿No5就像一股迷醉的毒液,瞬间充斥着叶启皓残存的理智。   那天招标会结束后,满屋子的这个味道……   “你们两个,在那天招标结束后。就见过面了?”叶启皓怔怔地转过头,看看江岩,又看看叶启臻。   “江岩,难怪你不喜欢我用这款香水呢,原来是怕出卖行踪啊。”女人那带着暧昧的笑点燃了叶启皓束缚理智的最后一跟火线:   “叶启臻,你有什么阴谋冲我来,为什么要伤害她!”   “放手!”手腕被江岩死死钳住,那熟悉的力道却来自陌生的口吻。   “都是我的主意,跟你姐无关。”反光的镜片下,眸色寒冷。   “是你泄露了我的招标底价,又故意设局陷害唐小诗……”叶启皓怔怔地放下手,他不是没有过怀疑。只是不想去承认罢了。   除了江岩以外,他根本就想不出来还能有谁把整个局设置得这么精巧又残忍。   “我从小就告诉过你,没有任何人是值得永远信任的。”推开叶启皓的手,江岩挡在叶启臻的面前。   “江岩,你到底想要什么?”叶启皓捏着颤抖的拳身,深吸一口气:“我们之间,难道不是从一开始的利益和目标就应该一致么!   你到底还想要什么,是我给不了你的?是你一定要用背叛来得到的!”   “那…”江岩微微一笑:“如果我说,我不愿意做你身边被牵着走的一条狗呢?”   “你混账!”叶启皓抡起一拳砸在江岩的眼镜上:“明明是我……才像是那条被你牵着的狗!”   江岩蹲下身来,若无其事地去拾眼镜。却被怒气未消的叶启皓一脚当胸踢过去:“你想怎么样我懒得多管,但你为什么要去伤害唐小诗!”   “叶启皓!你别发疯了!”叶启臻扑上前去:“既然大家敞开了话要斗,伤及无辜也是难免,你愿赌就要服输!”   “滚!”叶启皓反手一推,叶启臻被他一下子丢开三米远,直挺挺地撞在车门上:“唐小诗告诉我说,男人不能动手打女人,但我今天就想要在我亲姐姐身上破一次例!”   “叶启皓,你敢动她试试。”江岩站起身来,拉开脸色苍白的叶启臻:“你别忘了,她是我的女人……”   “你……是认真的?”叶启皓哑然看着江岩那严肃的脸,拳头下的骨节几乎要捏的咔咔作响。   “江……岩……”叶启臻在他身后发出微弱的一声轻唤,就如同被人闷在被子里的一句呼救。   叶启皓本能回过头去,只看到叶启臻两腿间雪白的西裤上竟然映透出了一片殷红!   她……怀孕了?   江岩转身把叶启臻抱起来,冷冷地看了叶启皓一眼:“如果孩子保不住,你就不用再发愁他到底算你弟弟还是算你外甥了。”   江岩,是因为叶启臻怀孕了,才最终决定在自己与她之间义无反顾地做了选择么?   人们都说,亲情和爱情本不是矛盾体——如今看来,这份狗血的不共戴天还真是被他们三人给赶齐活儿了!   叶启皓独自一人回到空荡荡的别墅,才意识到家里的保镖和女佣都已经被江岩辞退了。   可怜他连换洗的衣物都不知道是放在哪里的,只能怀着烦躁郁闷的心情去找江岩留给他的便笺NOTE。   他在房子里兜兜转转了好几分钟,突然意识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被江岩背叛和被唐小诗背叛的那种感觉是截然不同的。   后者是那种被捅了一刀的撕心裂肺,心被掏空了一样地疼,恨不得将她亲手捏死再随着她一并结束性命的绝望感。但想开了想通了以后,却能重新燃起生活的斗志,强迫尘封。   而前者却像那种被人扇了耳光般的懊恼,明明不是很疼,却觉得像生了一场大病。走到哪里都觉得缺了点什么,做什么事都提不起精神。至于想通了以后……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想通。因为人家常说失恋最多三天,但貌似没有哪位前辈能给出个建议说被舅舅背叛后需要多少天来治愈!   “叶先生,你在什么地方?”   电话是程风雨打来的,叶启皓以为是唐小诗出事了,心思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我刚回家,换件衣服就去陪她……”   “那你尽快过来吧,我这里出了点问题,需要你的帮助。”   叶启皓不敢怠慢,赶紧把该做的事做好,一路驾车赶回云江医院。   风风火火地挤到病房外,眼前的情景几乎吓了叶启皓一跳。这一群人简直跟开股东大会一样——虎视眈眈的是要把自己从唐小诗的未婚夫地位上也给弹劾下去么!   等程风雨长话短说地为他介绍完这几个分别是张远何天明和白龙之后,叶启皓更是满心狐疑了。他把程风雨拉到一边低声道:“程先生,小诗还在养伤,你把你的侦探事务所整个拉到病房外,这好像不太合适吧?”   “叶先生,这件事人命关天,我只能找你帮忙。”程风雨看看表,现在已经是下午一点半了,距离昨晚莫绿菲和大穷与自己失联,已经超过了十几个小时。   “你的意思是,林子赋和你的那位朋友在云江医院里失踪了?”叶启皓透过窗子看了一眼还在熟睡的唐小诗,皱了皱眉道:“到底是什么情况,我是今早才把小诗带回云江医院的。说起来,好像也一直都没见过林子赋。”   “这事说来话长,”程风雨也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始解释:“总之,他们两个按照我的要求在云江医院里调查一些事情。现在失踪不到四十八小时,警方无法受理。我需要你的帮助,将云江医院整个搜查一遍。”   搜查是需要搜查令的,警方批不下来就只能找院方商议。而云江医院的最高负责人……不就是他叶启皓么?   叶启皓当然没有理由拒绝,他叫程风雨先放心,自己这就去行政楼找秦梁宇帮忙。   ————   大穷睁开眼睛,四周一片昏暗。循着灯源望过去,似乎就只有一盏小小的蜡烛。   他转脸看到躺在自己身边的莫绿菲,试着伸手去推她,这会儿才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的跟个大闸蟹似的。   “小绿姐!”他挑起下巴,拱了拱莫绿菲的身子。很不厚道地碰到了人家软绵绵的胸脯,那感觉真是分分钟从惊悚效果里出戏啊!   “菜鸟?!”莫绿菲这颗白菜算是被猪给拱醒了,皱着眉头凝聚了一下意识,看那架势估计是要整个什么特异功能把自己身上这个臭小子给踢出二十里地去:“这是哪儿啊?”   “你说我们是不是落到那种变态杀手的刑房里了?”大穷打了个冷战,脑中那些美式经典恐怖片就像一道道美食般被捧上眼前。   “别瞎说……”莫绿菲到底是个女人,虽然性子强悍了一点,但不表示不会害怕“好大的酒精味。”   记得程风雨说过,莫绿菲的嗅觉非常的好。如今这股浓重的酒精味就连大穷都觉得呛得慌,人家莫绿菲估计已经开始能辨别出是八二年的拉菲还是八四年的芝华士了!   “是医用酒精。”莫绿菲小声道。   为什么周围会充斥着这么浓重的医用酒精气息?总不会是凶手良心发现,看自己额头上被磕破了,打算来给他消毒上药的吧!   “你们醒了啊?”黑暗中一个人影闪了出来,反光的眼镜片在烛火下几乎要把大穷吓痴呆。这明显就是名侦探柯南里最常出现的黑人凶手嘛!   “秦院长?!”   认出那白发银须的老人,大穷和莫绿菲倒是没有想象中那么惊慌。   “果然是你。”大穷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柯南一样淡定又装逼,但现实和理想毕竟是有差距的。   明明已经是满屋子酒精气了,这秦梁宇的手里还要点着蜡烛!   分分钟是烤全羊的节奏啊!   眼看着秦梁宇不紧不慢地放下蜡烛,然后抄起一只白色的塑料桶,在那一堆一堆的货物上泼洒,大穷只觉得心跳都要停止了:“秦院长!你要干什么啊!”   “当然是做我最后能做的事,还我一辈子的心血……一个清白。”   大穷这才看清楚,今天的秦梁宇换了一身整齐肃穆的中山装,稀疏的白发梳得整齐。眼镜片上一尘不染,神情就好像是见到了耶稣的神父。   尼玛,你这是要死啊!   “喂!秦院长你有什么话好好说——”   大穷的潜台词是,老子还没娶媳妇呢,老子不要陪你个老头子一起死啊!   “秦院长,”莫绿菲极力保持着冷静,此时她双手被绳索捆在背后,也不知道藏在袖子里的那一小片刀片有没有被搜了去。她两眼直勾勾盯着秦梁宇:“你听我说,我知道是你把贴着百年集团logo的伪劣医疗用具混进仓库里的对么?那些伪造的出库单,上面供应商的名字,统统都是经过涂改的。   秦院长,您和百年集团的陆百年……究竟有什么仇怨?”   “这个线索我咋不知道?”大穷转脸看看莫绿菲,气得那女子恨不得一胸闷死他——特么说你是菜鸟你还真是五行缺心眼,这种时候该是好好配合着怎么能把绳子弄开吧!你特么真当是名侦探柯南呢,主角再危机也不会死?咱俩特么又不是主角!   秦梁宇只是站着,不说话。   莫绿菲以为他被自己说动了,赶紧再加一把火:“秦院长,如果这不是你们之间的私人恩怨,那是不是说明,你是被人胁迫的?   如果我猜的没错,这事应该跟唐鑫大夫的死也有关吧?”   “你们知道医院是什么地方么?”秦梁宇呵呵笑了几声,一步步走向两人。大穷拧了拧身子,扑到莫绿菲面前:“你你你……你别过来哦,小绿姐可是练过的,你这老胳膊老腿,经不起她踹一脚的!”   然后莫绿菲一脚就把大穷给踹一边去了,恍惚间让大穷以为他俩是一伙的。   “医院是治病救人的地方,这里虽然常常给人最深的绝望,但更多的事在绝望发生后那还有可能被抓住的一丝希望……”莫绿菲默默扬起美丽的眼睛,苍白的唇角挑起笑意。在说话的同时,她很难不去想象那些不堪的经历与尘封的往事。   “我做了一辈子的医生,一直以来都以为,只要治病救人把所有的患者都当成自己的家人来对待,把所有的生命都能一视同仁就够了。”秦梁宇说:“我从来都没想过,会有一天,也要面对那些进退两难的抉择。你们说,用死人的身体去救活人……这有错么?”   “对和错是道德层面的,是与非是法律层面的。”大穷倒吸一口冷气,扭着身子爬了过去:“秦院长,事到如今,你就把事情说出来吧!”   “我是要说出来……否则,一个人带着这样压抑的秘密去死,呵呵,我真的没有唐鑫那样的勇气。”   大穷弱弱地看了莫绿菲一眼,心说:那他这意思是,还得拉咱们两个陪葬?那我能不能求他先别说。   莫绿菲可没心情陪他逗比,这是生死攸关的时刻,她得想办法一边拖住秦梁宇,一边寻求解脱绳索的方式。   “我一直以为,在我坚守的原则下,云江医院将会是S市医疗界最后一块净土。”秦梁宇放下手里的烛台,面对着两人坐在一块箱子上:“器官活体移植的技术虽然已经达到一定水平,可是人们对于捐赠这一概念,往往还是受到很多传统思想的束缚。作为医生,我们能做的,尽人事听天命,在法律与道德的范畴之下,小心翼翼地维护着自己身上这件白大褂的纯净。   我从来不会允许,不管来自哪个势利的黑手,要染指我所在的医院。   只可惜……五年前的那场事故,一切都白费了。”   “五年前?”大穷一下子把时间定位出来:“你说的是不是唐医生弄错遗体的那件事?”   “弄错遗体……”秦梁宇冷声苦笑:“那么大的人,怎么可能会弄错遗体?那是因为,唐鑫要救自己的女儿唐小诗,把车祸死者的肾脏给换了上去,为了掩盖罪行,不得不把缺少器官的遗体掉包送到人家解剖课堂,来个尸毁无证。”   大穷和莫绿菲面面相觑地震惊着,谁也不敢插话,静待秦梁宇往下说:“本来以为,这一次违背良心的小事故就算是永远石沉大海,再也不用被别人提起。可没想到的是,半年多前突然收到一封威胁信,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证据。   如果我不按照对方的要求做事,这件事情就会被曝光,那云江医院的一切就都毁了……   他们要我提升马鸿嘉为脑外科副主任,他资质平庸又胆小怕事,不容易成为绊脚石。他们还要我把劣质的医疗用品掺杂在库存里……”   “这……这怎么行!”大穷尖叫一声:“这些医疗器具是要救人性命的,这会害死患者啊!如果你听了他们的话,一旦曝光,云江医院不就更加万劫不复了么!”   “那时候……云江医院已经是创叶的资产了。”秦梁宇摇头苦笑:“对方只是掐着云江医院的污点做文章,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不管他是针对创叶集团,还是针对百年集团。   但我只是个医生,我只想洗清自己的良心来做事。他们凭什么把好好的一家医院给卷到商务纷争里去?!”   “唐鑫大夫也是因为他们的威胁而自杀的?”大穷微微转了下脸,他发现莫绿菲的手臂似乎比刚才的移动范围多了一寸。   “他死之前,只对我说过这样一句话:他以为他这辈子只会昧着良心做一件错事。可惜,你越是害怕曝光,就越是要做更多的错事来弥补前面的那一件。一旦沾手,就洗不清了,除非生命的终结,否则逃不开良心的谴责。   他最后……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秦梁宇幽幽叹了口气:“今天我想想他的这句话,觉得真是有道理呢。   我也受够了被人威胁着走,我也想,就这样结束这一切!”   “秦院长你别冲动!”看着老人徐徐的目光落在那颗闪亮的蜡烛前,大穷几乎要吓尿了——这里足足浇了有几升的医用酒精,一旦落上明火,那后果一定是很酸爽的。   “这是我最后能为云江医院做的事了,”秦梁宇晃了晃手里的蜡烛:“那些人留在这个隐秘仓库里的假货足足有一吨,一旦曝光出去的结果你们想过没有?”   “百年集团虽然面临商誉扫地,但毕竟不是他们所为,所以一旦查出来这些东西是伪造的,他们是可以洗脱嫌疑的。”莫绿菲盯着秦梁宇说:“但是云江医院,横竖都会因为这批来路不明的假货而再难翻身。”   “所以,这一把火烧下去,就什么都干净了。”秦梁宇的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表情:“但愿那个人,他说的一切都会实现……”   秦梁宇猛然一松手,蜡烛就这样直挺挺地落入货堆!   尼玛!你要死是你的事,干嘛要拖上我们两个!大穷眼看着那窜起一人多高的火苗沿着货架跟触电似地赛跑,差点就特么吓哭了。   “我这一辈子,治病救人问心无愧!”火焰中的秦梁宇扯着喉咙高喊,喊得大穷真想进去踹他两脚:“问心无愧你个毛线!我和小绿姐凭什么陪你这疯子一起死——”   “哈哈哈,你以为你们是无辜的么?是干净的么?有命在的话,就回去问问你哥哥吧!”   哥哥……大穷怔怔地直起身来,身边的莫绿菲挥手就给他一个栗子爆:“菜鸟你发什么呆,快跑啊!”   大穷这才想明白,火一烧起来,手上的绳子不就能挣断了么!   莫绿菲已经挣扎开来,一把拎起他的衣领:“他要是想弄死我们就直接捅刀子了,现在快跑还来得及——”   明火飞速地窜开,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刺目的红。滚滚浓烟已经打乱了视线的能见范围,恐慌和窒息像魔鬼一样层层逼近!   “小绿姐你有指南针么!”   “你当我哆啦A梦啊!”   “秦院长最后说的那个人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人建议他这样放火的!”   “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么?”   两人这是一路呛呛踉踉地跑,沿着几处墙角摸索也没能找到当时的大门。   “小绿姐,这好像不是我们进来的仓库?”大穷把外套脱下来,给莫绿菲挡在身上:“会不会另有路?”   “不像,毕竟秦梁宇一个老人,应该并不太容易把我们两人运走吧?”莫绿菲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从昨天午夜到现在,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了。   “楼梯,你看前面有楼梯!”大穷伸手这么一指,两人顿时明白了。原来这仓库有两层,刚刚醒过来的地方是下面一层,这么说上面才是有大门的空间?   可就在两人相扶着想要从楼梯上爬上去之时,只听一声巨大的爆炸响,整个铁板楼梯都塌了下来!   这回好了……难不成真要飞上去啊?   “为什么会爆炸…”   “因为是医疗器具仓库,总有……氧气瓶之类的吧。”   ————   叶启皓调动了整个医院的保安队,从前院到后院,一路封锁排查,确保每一个仓库都不遗死角。   “老板,你确定他们一定在云江医院内?”阿远刚刚从住院部回来:“我问过临床护士站那里,直说他们两个晚上出去,并没有办理过什么出院手续啊?”   “怎么可能,明明是一个护士传达的主治医生的意思。”程风雨觉得十分奇怪:“小绿他们挂的主治医师,好像就是特需门诊的秦院长。”   “说起来,秦院长也不在。办公室的门是紧锁的。”叶启皓想起刚刚在行政处,一直都没有见到秦梁宇的人。他问过其他科室的人,所有的的答复也是自昨晚夜半之后,秦院长就离开了。   “老板!”说话间,白龙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在停车场发现了秦梁宇的车。”   车还在?所以人多半也不会走。   “白龙,你跟我去停车场。阿远天明,你们两个去秦梁宇的办公室,把门砸开,看看有什么线索。”   “不用砸,我可以从行政科拿到备用钥匙。”叶启皓说着,就带着另外两人走了。   打开秦梁宇的办公室,叶启皓并不觉得这里有比自己之前来拜访之处有不同。   作为一个自律节俭的老医生,办公桌上整齐简单,衣挂上的衣物也干净平整。   “天明你发现什么了么?”阿远绕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像样的线索,这会儿就看到何天明正在茶几和沙发上寻找着什么。   叶启皓站在门口,目光随意地落来落去,一不小心盯上了茶几处的烟灰缸。   之前为云江医院的收购事项,他曾与秦梁宇有过几次密切的接触——印象中,老院长是从来不吸烟的。   可是这烟灰缸里的的确确摆着一支很新鲜的烟蒂。   “你们两位,最好把那个烟灰缸带走。”叶启皓对两人说:“秦梁宇是不吸烟的,很可能他在最近见过客人。”   客人……香烟上可以提取一个人的指纹,唾液DNA,还能表现一个人的特殊癖好。就比如说,这枚香烟被掐断的力道稍微有点特殊,一般人都是用拇指发力往下按,这支烟蒂的感觉,好像是食指往外拧了一下……   叶启皓觉得身上泛起一丝凛然的凉意,他好像隐约记得,谁是这样的习惯。   ————   “嘿,菜鸟……咳咳,你说我们,会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周围的烟雾也来越浓密,可供的氧气也越来越稀薄。   此时两人隐身在一处没有明火的仓库隔间了,外面的温度越来越高。幸运的是大穷找到了一批蒸馏水,管他三七二十一的先浇上再说。   这处仓库本来是由电梯井地下层改造,所以墙体非一般的厚,但并非全密封。他们只能祈祷外面的人能发现烟雾,然后实行救援——当然前提是,在他们两个烤熟之前……   “小绿姐,你把这个拿着!”大穷将沾了水的衣襟叠成帕子按住莫绿菲的口鼻。   “这什么水啊?”   “说是蒸馏,不过这里都是假货。但我觉得也无所谓,假的蒸馏水无非就是蒸馏的不到位呗。”大穷东瞅瞅西望望,看看手机,上面已然很绝望地显示着没有信号。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莫绿菲毕竟是女人,体力精神力上总是跟不上的,这会儿已经呛得七荤八素,瘫软在这个小菜鸟的怀里声音越来越弱。   “唉,要真是就这么死了……”大穷叹了口气道:“倒是真委屈你了。跟我这么个蹩脚的家伙在一起……”   “怎么?我都不担心别人说我们两个是殉情,你还矫情上了。”莫绿菲噗嗤一声笑出来,接而又给呛得咳嗦连连。   “所以我说自己占便宜啊。”大穷很无奈地拍拍她的背:“从来没谈过恋爱,死了倒是能跟个大美女死在一起……”   “我也没谈过恋爱。”莫绿菲微微闭上眼睛,捧着那帕子深吸一口气。   “不会吧?你这么漂亮的女人——”大穷表示根本不信,莫绿菲这种相貌身材气质的女人,放到哪里都会很吸引人的。何况身边又有一群个个身怀绝技的男人:像程风雨这样的大众情人,或者白龙那样冷酷的型男,随便挑哪个还不都能暧昧成一部岛国电影?   呸呸呸,思想猥琐了…….   “长得好不好看不过就是五十岁以前的事,男人和女人之间,说白了就是一单生意各取所需。”莫绿菲幽幽地说:“长得帅啊,有没有钱啊,这都是浮云。我就想找一个能真心懂我疼我,一眼一心里只有我,什么都听我的,任我打骂欺负永远不生气的男人……   这要求……看着不高,其实很高呢……”   “小绿姐!”眼看着那女人昏昏沉沉地倾倒在自己怀里,大穷当时也顾不得多想——唯一的一个念头反复在脑海中闪烁着:不能让她死。   墙体高约五米,靠近顶棚的地方明显有薄弱的天窗空,有什么办法能让外面的人发现这里面的异常呢?   刚才的几声爆炸都在仓库中央,如果威力扩大到能让外面发觉,估计他们两人也早就炸成一闪一闪亮晶晶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   大穷在距离明火几米远的地方发现几只还没有被屠戮过的氧气瓶,于是死脑筋急转,冒出个大义凛然的主意。   “你干什么去?”莫绿菲用尽最后的力气,一把拉住他。   “你别管了,我想办法把墙炸开。”大穷屁颠屁颠地冲出来,那神情淡定地就像在说‘我找个墙角撒泡尿’一样。   “你白痴么!”莫绿菲奋力吼道:“这里四面光秃秃的墙,连个放东西的平台都没有,你怎么去炸?”   “哥哥我怎么说也有一米八三的身高好不好?”大穷笑嘻嘻地按下莫绿菲的手:“你小学没学过董*存*瑞炸碉堡的课文啊?人家英雄烈士怎么炸的,我就怎么炸呗!”   “林子赋!”莫绿菲几乎崩出眼泪,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死男人毛手毛脚地把自己拖到墙角相对安全的地方。他用浇满水的衣物盖在她身上,跟哄孩子睡觉似的说:“你在这儿躲好,等外面有人进来就赶紧呼救……”   “你混蛋,你给我回来!”   “莫绿菲我跟你说!老子怎么说也是家里当阔少爷宠大的,别以为你拿我当狗使唤我是怕你才听话。就是唐小诗让我去给她买宵夜,我还得要点跑腿费呢。”大穷拧着脸冲莫绿菲吼:“我是看在跟你相处的这段时间里,你是真心教我东西,嘴上叫我菜鸟,其实心里对我挺好的份上……女央找技。   另外,我第一次在商场里见到你,并不是因为你动作鬼祟才注意你,而是因为你长得……是我喜欢的类型……”   大穷一手持着明火,一手端着氧气瓶,踩着坍塌下来的铁架台站在他自认为人生的最巅峰。   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他想告诉唐小诗,老子特么不是gay,老子喜欢的是有着傲人胸脯的性感大姐姐。   然后就听轰隆一声,整面墙体在他眼前塌下来,一缕天堂般的阳光伴随着新鲜空气挑逗着他浑身上下的鲜活感官。   一辆巨大的橙黄挖掘机,就那么充满英雄主义色彩的屹立在自己面前。   “林子赋!你快把手里东西扔了——”   刚从挖掘机上跳下来的程风雨一眼看到他手里的氧气瓶时,饶是以他这样缜密的思维逻辑估计都想不通刚才里面倒是闹了哪一出。   大穷也傻了,光想着这算不算是已经得救了,压根就没意识到这会儿要是真爆炸了,那就不是简简单单的乌龙了。   就见白龙突然飞起一脚,直接就把氧气瓶给踹开了。   轰得一声,那‘手榴弹’登时就砸在停车场正中央引爆,眼睁睁看着一个汽车轮子滴溜溜的飞了出来。   大穷黑着脸吞了吞口水:“那辆保时捷……好像是叶启皓的吧。”   等他反应过来白龙这一脚直接把自己的右胳膊踹脱臼了以后,大脑嗡的一声,当场昏倒在程风雨身上,最后吐出一句:“小绿……在里面……”   ————   唐小诗一觉睡醒后还以为自己这是鲁滨逊漂流了呢:“你们谁……能给我以最快的速度解释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大穷坐在病床套房的贵妃椅上,一直胳膊吊在胸前。而莫绿菲只是有些呼吸道灼上,还不能开口说话。   整个风雨兼程事务所全都搬到这间套房里来了,叶启皓黑着脸看向窗外,可想而知——他正式接手云江医院的第二天,就因为爆炸和院长自杀而招徕了警局和电视台各方面的关注,焦头烂额得处理完后续事情,现在天都黑了。   “所以事情,大概就是这样子的。”程风雨抱着手肘解释了一下:“按照秦梁宇的话说,是有人以唐鑫犯了罪为把柄,以云江医院的名誉为要挟,强迫秦院长言听计从。而对方的目的,一在唐鑫,二在陆百年,三在——”   “三在我身上?”叶启皓皱了下眉。   “不,三在创叶集团,而不是你叶启皓。”程风雨反驳道。   “这不是一回事么?”唐小诗不太明白程风雨的意思。   “当然不一样啊,叶启皓已经不是创叶的执行董事了。可见对方要针对的,从一开始就只是创叶,而不是某个人。”   “等会儿等会儿。”唐小诗觉得人一旦失血过多,脑子转的就也不明清了:“也就是说,我爸因为救我犯了错,然后被人抓到把柄,他们用这个来威胁我爸和秦爷爷听他们的,把劣质医疗器具投放治疗,来陷害我亲生父亲陆百年。顺便把收购云江医院的创叶集团给拖下水?   好牛逼的一石N鸟之计啊……我觉得我得先昏一会儿。”   “小诗,别想了。”叶启皓扶着她的肩膀让她躺下,然后对程风雨等人说:“她还要休息,有什么事其他人到会议室里谈吧。”   “别呀!我要听!”唐小诗拉住叶启皓的手:“我躺在这儿动也不能动,你们就当陪我玩嘛。说实话,挺有意思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吧。”叶启皓冷着脸说:“不管怎么说,现在所有的事算是告一段落了。秦梁宇已经死了,我会尽快召开云江医院的高管会议,先选一名代理院长出来。至于谁是背后胁迫秦梁宇的人。这种就交给警方处理吧。”   “也是,”程风雨点点头道:“至少云江医院这潭水已经滤清了。本来一间好好的医院,却成了其他势力争斗算计的牺牲品。不管是唐鑫秦梁宇还是那个无意中发现了秘密被杀了灭口的马鸿嘉,都死的很无辜……”   “如果他们当初不是为了救我换肾,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些事了?”想到这,唐小诗本来还算轻松的心情又变得无比难受了起来。   “小傻瓜,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叶启皓俯下身来揉揉她的头发。   “那我们大家,也都先撤了吧。”程风雨也觉得还是不该让这一屋子伤残病员再伤神劳力,大家都辛苦了一天一夜了,这么熬心血谁也受不了。   “叶启皓…”唐小诗拉住男人的手,眼泪汪汪的求别走。   “我不走,今晚就在这儿陪你。”叶启皓心说:特么我的车都给炸飞了,想走还真有点小不方便呢。   “叶启皓……我有点怕……”唐小诗撅了撅小嘴:“你说,我的两个爸爸,和你们家到底有什么关系啊?为什么给我的感觉是,有坏人要盯着他们不放?   我爸因为救我犯了错,被别人威胁被迫自杀,而我亲生父亲的公司又遭人黑……”   其实唐小诗担心的东西何尝不是叶启皓所担心的呢,他自己身上发生的事只怕是更加复杂了。   创叶的失利,大荣商圈被夺,江岩的背叛,还有父母手上那失而复得的诡异戒指……总觉得背后像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他一直找不到方向,只能被人牵着到处兜圈子。   叶启皓感觉烟瘾有点犯,想到病房外面稍微放纵下,于是低头吻了吻唐小诗的额头:“你先躺会,我去吸支烟。”   出了病房就看到程风雨正靠在走廊里等着他呢。   “程先生,你还没回去休息?”   “今晚我看护下小绿。”程风雨表面上是这样回答的,但叶启皓总是看的明白他明显是有话要等着跟自己说。   “你找我,是想谈谈今天的事?”叶启皓也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道。   “叶先生,我们出去说。”程风雨递了支烟给他,两人一并上了天台。   站在云江医院住院部的七楼阳台上,往下俯瞰还能见到那些清洁队正在处理停车场的残骸,今天下午的那场惊心动魄已经上头版头条。   “叶先生,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跟云江医院到底有什么关系?”程风雨突然这样一问,叶启皓怔了一下,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想了想,于是决定往最正常的思路去靠拢:“为了大荣商圈的前期准备,我需要云江医院住院部后院的那块地皮,于是进行了全股收购。在此之前,我甚至都不清楚S市还有这家医院。”   “所以你们两者的联系,就从收购的那一刻开始。”程风雨幽幽吐了一颗烟圈:“你以创叶的身份收购,然后云江医院曝光出黑幕,接着你在招标会上失利,你被创叶董事会除名。从整个事件的前半段来看,你好像一直都是受害者,反复被别人暗算着。   可是接下来发生的事,你有没有仔细想一下——”   叶启皓不太明白程风雨的话,但他单纯地循着这个思路想了想,又觉得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接下来,他被林展西邀请受聘兴林的CEO,不仅能有兴林集团百分之三的股份为薪酬,还可以以兴林为依托继续开拓大荣商圈项目,他在创叶的股份被冻结,但云江医院的市值起到一定程度的对冲,原本担心云江医院的黑幕会影响市值,没料到这一场凭空而降的大火落下来,秦梁宇认罪伏法,自己作为干净的后手全然不会再受到这家医院的不良影响。   “程先生,你的意思是……我好像是整件事情里最大的受益人?!”叶启皓拧着眉沉思半晌,连手里的香烟快烧尽了都浑然不知。   “看来你自己也意识到了呢。”程风雨笑了笑:“你朝思暮想的大荣商圈最后依然落到了你手里,而你接手的云江医院,也被一把火烧出了清白。叶先生,我觉得是有人在背后帮你铲除障碍,只不过他的动机是什么……实在是很难捉摸得透啊。”   “这么说,我就更应该立刻答应林展西的条件了。”叶启皓轻轻掐灭烟蒂,望着深邃的夜空,缓缓叹了口气:“程先生,我们虽然认识的不久,但我对你这个人还算是信任。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能如是回答么?”   “那要看是什么事了。”程风雨回答说。   “你在我们这一群人中,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换言之,你究竟有什么目的。”叶启皓犀利的眸子盯住程风雨:“你说你只是个单纯的侦探,我不相信。”   “呵呵,看来想要叶先生的协助,靠说假话还真是混不下去。”程风雨揉了下头发,故作神秘地对叶启皓说:“你猜我是谁呢?”   “我不是你们这样的人,也没有你们这种推理能力。但据我观察,你看似随性行事原则模糊,却对法律的尊崇十分严肃。左手右手上的老茧痕迹,像是握过枪,你的团队表面上只是一群打工仔,其实有着十分严密的执行力和纪律性。”叶启皓长出一口气:“我随便猜一猜的话,你是警察吧。如果要说你的目的,从我知道兴林集团以前的事,以及你与林展西相识的这一点判断——多半是与S市多年未曾告破的器官走私案有关。   你没有将林展西绳之以法,大概除了因为他病入膏肓以外,更因为是想要把他做线人,顺藤摸瓜地钓上家吧?”   “叶先生,你有兴趣来我们事务所么?”程风雨眯着笑眼,轻轻鼓了几下掌。言罢又自嘲地说:“当然,我恐怕出不起那么高的薪水来聘请你。”   “所以你与我之间的正题是……”叶启皓轻哼了一声:“你是希望我以手上的大荣商圈企划为诱饵,可以替代林展西继续与你合作,来帮你调出后方那个虎视眈眈的黑幕?”   “叶先生,我就喜欢跟你这样思路清晰的人共事。”   叶启皓对他那诡异的称赞报以冷笑:   “很抱歉,林展西是快死的人,他没什么可顾忌,但我却还想好好活着呢。   对于这么危险又讨不到好处的事,我怕真心没什么兴趣。   更何况,我不想让小诗陷入危险。现在她父亲的事已经水落石出了,我们两个的生活也回归了正轨。她做她的小护士,我继续经我的商,其他的事,我们没兴趣知道。   我很郑重其事地对程先生您这段时间以来的帮助表示感谢。   但我也非常严肃地警告你,你们这些人,还是请离她远一些为妙。”   “OK,”程风雨不失仪态地微笑一下:“叶先生的意思,我领会了。只不过,最后还想再提醒您一句。您可以这么冷静地推理出我是谁,为什么就看不透江岩是谁呢?”   啪地一声,他甩手给了叶启皓一叠薄薄的资料:“这是你让我调查的东西,你自己看看他是谁吧。至于酬劳什么的,就当抵你那台炸飞的保时捷了。”   为什么看不透江岩……叶启皓捏着那一叠资料,闭了闭眼睛:只因为他是江岩吧。   只因为他是那个——即便让他相信地球会绕着月亮转,也不愿相信能背叛自己的江岩吧。 ☆、第八十四章 习惯,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等叶启皓回来的时候,唐小诗正跟个木乃伊似的盯着天花板满眼骨溜溜地转。   “是不是很无聊?”男人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牵起她的手:“医院的条件也不过就如此了。等你情况稳定些,我帮你办出院吧。”   “真的?”唐小诗可是被开心毁了。她这半天就在想得找个什么理由能说服叶启皓同意自己出院呢。还以为男人必然一百个不同意呢。   可是转念又一想想也觉得不太妥:“可我现在自己又不方便动,人家说伤筋动骨得一百天……你家的佣人连中文都不懂……”   叶启皓心想,现在连佣人都没了,你再想找那些不懂中英文的也不容易了啊。   他想了想,很认真地对唐小诗说:“我刚才跟你父母打了个电话。他们说希望我能劝劝你,出院以后到他们家里来疗养吧。”   唐小诗哦了一声,脸上的表情还是有点小别扭的。在她心目中,方慈静和陆百年虽然还是要比一般人亲的多,但更像是一种远房阿姨姨夫的存在。肆无忌惮地撒娇养伤,实在很难拿捏。   叶启皓自是知道她心里不爽快,于是宠溺地摸摸她的头:“我这段时间会非常忙。可能真的没办法时时照顾你。他们毕竟是你的父母,只有把你放在他们身边我才能放心工作。我一有空就接你过来住,好不好?”   “知道了……”唐小诗咬着唇点点头:“你一定是怕把我放在你家被江岩欺负吧?”   提到江岩,叶启皓顿时又觉心情阻塞。但他不想跟唐小诗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讲了一句:“不会的,以后他不跟我们在一起。”   “啊?为什么啊?”虽然唐小诗的画外音已经开心到开始要扭秧歌了,但见男人说这话的时候神色有点异样。私以为他心里定然有点隐情。于是小心翼翼地又追问了一句:“不会是……因为我们要结婚吧?这也不打紧的好不好,房子那么大井水不犯河水的,他又不跟你睡一个屋子——”   满头黑线的叶启皓无奈捏了捏她的脸:“说什么废话,大家都有各自的生活。总不可能一辈子跟舅舅住一起吧。”   “你们,吵架了?”唐小诗抿了下嘴唇:“不会那么严重的吧,我分明就看到他看你的眼神里满满的都是爱。”   满满的都是爱算是个什么鬼……   叶启皓:“……”   半天看到唐小诗不怎么说话,只是眯着眼睛很专注的样子,就跟猫在撒尿一样。   仔细看看才发现她额头上沁了好多汗珠,叶启皓心里揪紧了一下:“是不是伤口疼?”   止痛剂都是有药效的,又不能滥用。这会儿才意识到这小丫头已经忍了好长时间了。   “没事……我忍得住。不用一直打止痛药的。我才不要变成瘾女子……”唐小诗哼了一声,把脸微微往里面转,不小心被几根黏糊糊的头发搭住了,顿时不由自主地产生一个很厌弃的表情。   “疼就出声,别忍着。”叶启皓伸手在她的小唇瓣上逗弄一下,没想到这死丫头竟然还真是一口咬住了他。   小白牙又尖又利,真的像猫牙似的。叶启皓压了压额头上的青筋:“轻点咬,你嘴角还有伤……”   唐小诗自是不舍得真咬,小舌头转来转去,只是舔了舔而已。   叶启皓只觉得一股电流沿着指尖一层层往上窜,登时就抽出手别过脸去。   “你怎么了?”唐小诗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对了,说起咬人。之前有一次大穷给我猜谜语,说,有个字合起来很疼,拆开来很舒服,我想了快半年了也没想明白。   然后他告诉我就是咬人的咬,可我还是不懂,为什么啊?”   叶启皓本来是端着床头柜的水杯想冷静一下的,一听这话直接喷了出去,饶是立即侧过头去,还是不小心打湿了唐小诗的发梢!   “他……他竟然给你说这种话!”叶启皓忽的一声站起来,撸起袖子就要往隔壁去:“我今天不打断他另一条胳膊,我就跟他姓!”   “唉!算了算了,”唐小诗用两个小指尖钳住叶启皓的手:“你别去欺负他了,我知道你就是想给你的车公报私仇,总合计着找个机会揍他一顿。”   “他……他他……”叶启皓黑着脸坐回到原处,在唐小诗的鼻尖上弹了一下:“我警告你,以后少跟他来往!”   唐小诗闹着闹着,也觉得身上没那么疼了。她吹了吹腮边糊着脸颊的头发,皱着眉头叹了口气:“叶启皓,我好难受啊。”   “难受?哪里难受,我去叫医生!”屁股上跟长了弹簧似的,叶启皓说着就要跳起来。   “不是啦。”唐小诗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头发又脏又乱,难过死了,我想洗洗。”   这种时候洗头发?叶启皓觉得,还是剃干净了比较合适吧?   “我只知道人家女的坐月子是不能洗的,所以很多都在生孩子之前留短发。”唐小诗恳求道:“所以你知道脏兮兮的长发放在脖子里是有多难过啊。求求你,帮我洗洗好不好?”   呃……   叶启皓实在是很为难,他帮女孩把发梢从颈窝里取出来拨到床边去:“听话啦,洗头发会生病的,再忍几天。要么,明天我叫护士来,给你剪短?”   “才不要!”唐小诗拧了下小脸:“大多数的男人都喜欢长发呢。”   “你要大多数的男人喜欢你干嘛!”叶启皓黑着脸:“给我剪了!”   “就不!”唐小诗把半张脸蒙在被子下吃吃地笑:“叶启皓,你是不是不会洗啊!”   “谁说我不会,不就跟洗袜子一样么!”   唐小诗当场笑喷,牵带着浑身上下的伤口都疼。   “别闹了,快点睡觉。”   “想洗头……”唐小诗凝着星星眼看他:“求求你了,不用沾湿头皮,就把发梢搓一搓,我这儿到现在还能闻到血腥味呢,脏死咯。大不了,你怎么洗袜子就怎么洗呗。”   “受不了你。”叶启皓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谢啦!楼下便利店有卖洗发水,我还要吃草莓味道的棒棒糖!”   “棒棒糖不可以!”叶启皓狠狠地丢下一句话:妈蛋,明知道老子不能碰你,还要在我面前吃棒棒糖!有没有点做人的基本良知了?   叶启皓在便利店挑东西,面对着奇奇怪怪的logo眼花撩换之时,他真的很难让自己不去想到江岩。   程风雨给自己的那份调查资料此时就躺在他的口袋里,他还没有拆开来看。   此时提着一袋东西的叶启皓站在住院部楼下,捏着的手机屏幕已经开始微微发烫了。   他终于还是拨了一个电话给江岩,对方很快接听,四周似乎很安静。   “你……在哪里?”叶启皓不知道该问些什么,开口就是这养成习惯的四个字。   江岩你在哪里,过来接我一下。   江岩你在哪里,我的什么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江岩你在哪里,半小时之内给我赶到什么什么地方。   叶启皓自嘲地想:习惯,真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东西。   “放心,我有地方住。你,还在医院吧?”江岩的声音温温润润的,就好像在问他今晚吃什么一样。   “我们能见你一面么?”从什么时候开始,朝夕相处的亲人之间,就连见一面都成了奢侈。叶启皓捏着手里的那份资料,犹豫不决:“我手里有一份关于你的背景调查,我……还没有打开。   江岩,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为什么。”   电话那端顿了好久,未语先言笑:“叶先生,你矫情什么?这又不是在拍偶像剧。你想要什么答案,自己去找就是了。   至于见面,相信我,你不会等待太久的。   这一次,你不过是捡了林展西给你的便宜罢了。想要得到真正的大荣商圈计划,下个月还有第二阶段招标。   到时候,我会在前面等着你。”   电话那端只剩下冰冷的忙音,叶启皓深吸一口气,站在冷风里茫然了好久。   “叶启皓你怎么还不回来啊?我都快睡着了……”本能地按下诈尸一样的手机铃,叶启皓被唐小诗吓得一个激灵。   “哦,我马上回去。”   ——————   “她怎么样?”伸手拉住刚刚从病房里出来的医生,江岩问。   “孩子已经有三个月了,最近胎像不是很稳。所幸这次没什么大碍,建议最好找个安静的地方休养。”   “知道了,谢谢。”送走了医生,江岩推门进去,看到叶启臻独自仰面盯着天花板。   江岩坐到她身前,伸手捏了下她的肩膀:“为什么不告诉我?”口吻若无其事,就好像在问‘为什么还不吃饭’一样。   “为什么要告诉你?”叶启臻转了下脸,单手撑着支起身子来:“孩子又不是你的。”   “那最好,因为我已经通知医生,帮你拿掉了。”江岩冷笑道:“你要看看么,在玻璃废液瓶里。”   “你——”   叶启臻压不住愠怒,扬手就要打,却被男人一把按住。   “我们这样子……有意思么?”江岩叹了口气。   “你玩累了?”叶启臻怔怔地放下手,低垂着眼眸:“是啊,玩也会累的……何况还吊着半真半假的心意呢。”   “你出国去。”江岩按着她的肩膀站起身来,冷冷丢出四个字。   “什么?”   “明天一早就走,我送你。”   就在江岩转身的一刹那,身后的女人猛然扑身起来,从后面紧紧锁住他的腰身。“凭什么要我走?你打算就这样子让我出局,想的美!”   “这本来就不是一场你应该搅进来的局。”江岩一根一根地将她的手指扳开,摩挲过她掌心尚未完全愈合的刺伤疤,低头看了看:“回到德国,继续教你的钢琴去。我若拿下创叶……会许你为娉。”   他只听到身后的女人长长啜泣一声,纤细的手臂再一次盘转上自己的腰围:“江岩,我们认识二十多年了,我从来就没有敢信过你说的任何一句话。   可是为什么……我每一次都在逼迫自己说,下一句,下一句你说的一定是真话……   为什么我明知道你是在骗我,却还是忍不住想要相信!江岩,你告诉我,我们之间,注定一辈子要这样么!”   “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会有一辈子。这句,是真话。”再次挣脱开女人的手,江岩头也不回地推开门:“如果你还觉得不够,叶启臻,你若不是白青蓝的女儿该有多好。   这句……也是真的。”   “那你让我出国等你呢!”叶启臻赤脚跑下床,扑到走廊里的时候,男人的身影已经过了转角:“这一句呢!这一句是真是假!”   江岩只在电梯里微微停顿了一下,没有给予她任何回应。   因为他自己也不清楚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他也不清楚……自己还有没有那样一天。   有时顾虑的多了,人就会开始慢慢喜欢回忆以前的事:   就比如说,十岁那年的夏天,他从割草机下捡回来一条命,昏迷了整整三天后睁开的第一眼——除了看到那趴在自己床边哭着睡着的,蜷缩得像条狗似的叶启皓。就只看到那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大小姐,一脸高傲地靠在他的病房门前。   她拧着倔强的眉眼,挑衅地对自己说:“喂,你知道这儿的床位很贵么?叶家可不养闲人,快点好起来啦。”   他只是沉默着,伸手去床头摸索自己的眼镜。   “砸碎了,这个新的给你。”女孩丢过来一个咖啡色的眼镜盒子。然后故作轻松地指指自己的太阳穴说:“我妈,这儿——有点毛病。你以后带着我弟当心点,少惹她为妙。”   “谢谢大小姐。”这是他从进入叶家两年以来,第一次对叶启臻露出微笑。   走出医院大门,沿着停车场的甬道找到那辆黑色的车。江岩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然后拉开车门坐进去。   “没人跟着你吧?”车后座上的男人问。   “放心吧,爸……”女丰台巴。   ————   唐小诗真的是无力吐槽叶启皓的洗头手法,如果他一直是这样洗袜子的,那她真怀疑他的袜子是不是都是一次性的!   “你说,你这家伙什么家务都不会做,以前你舅舅得是多宠着你啊。”唐小诗仰着头,眯起眼睛偷看叶启皓。   此时她横躺在床上,叶启皓用一只手垫着她的肩,不敢让她有一丝一毫的废力。可想而知,这样高难度的姿势再配合着完全不会摆弄女人头发的菜鸟,怎么看怎么别扭。   “闭嘴,当心泡沫进嘴里。”叶启皓满头黑线。   “且,你要是能洗出泡沫来我跟你姓!”唐小诗学着他说话的口吻,偷偷地笑。   她说的一点没错,叶启皓揉力的动作根本不对,压根就打不出泡沫。这会儿就跟搓泥鳅似的,反正滑溜溜的。   “烦死了,再吵我就把你吊在这儿不管了。”实在没有耐心弄下去了,叶启皓用枕头帮她身子固定好,然后端起温水盆放在膝盖上,将那一捧乌黑的长发放在水中漂干净。   “好吧,看在你这么耐心的份上,我奖励你今晚可以跟我挤一张床……”   挤你妹啊!医院的病床都是单人床,何况这小丫头浑身上下没一个地方能碰的,让他对着这一堆‘残骸’一样的美味,可怎么发扬禽兽本质!   叶启皓差点把整盆水扣她脑袋上,悻悻站起身:“等下别动,我帮你擦干。”   这时唐小诗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大呵欠:“叶启皓,我想睡了,你先回去吧。”   “我不回去,就在这儿陪你。”男人用干毛巾压着女孩的发梢,生怕有一点点冷水进去让她再受了寒。   “不用了,”唐小诗也是真的心疼他,从出事到现在已经好几天了,叶启皓都没有好好休息过。这样下去,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了啊。   于是她挠挠叶启皓的手背:“我没什么事的,你还是回家睡吧。”   “我不想回去。”叶启皓垂了下眼睛,然后起身把旁边的两三个沙发推了过来,随便搭了个陪护床,一米八七的身高就这么蜷得跟个猫似的:“明天我叫人再搬张床过来。”   “叶启皓……”唐小诗吃吃的笑了一声:“你是不是也不敢一个人在家睡觉啊?”   “闭嘴!”   其实叶启皓心里明白,唐小诗的话一点不错。他真的不愿意回到那个空荡荡的房子,去想很多他不愿想的事。   刚才在洗手间里,他终是拆开了程风雨给他的那份档案,上面的文字一字一句落在脑海里皆是挥散不去——   江岩,三十二岁,宾夕法尼亚大学商科双硕士。两年前归国,以现金资本方式注册承翔地产,现为其执行董事,持股率占百分之三十七,为持股率百分之五十二的文容先生之下的第二大股东。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想要算计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自立门户,他一直以为兴林集团才是自己在竞争大荣商圈的最大敌手,却至始至终都没有怀疑过江岩带着他的承翔地产才是真正的黄雀在后。   虽然最后的结果太过于戏剧化,自己输得惨,他也没有赢……   可是江岩,他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难道这一切,就真的都逃不过一个俗透了的钱字么?   ————   叶启皓这一晚基本是没睡好的,他长这么大还没试过这样彻夜照看病人,只要身边那小丫头微微有点动作他就会立刻睁开眼。   唐小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多,白天有意识的时候还强忍着,到了晚上的睡梦中实在难熬,不经意地哼吟几句。看在叶启皓的眼里,真是心疼得快要挂掉。   加上她肺有损伤,夜里常咳嗽。叶启皓一会儿端水一会儿找药,但凡见她咳痰里带一点血都会紧张得受不了。   后来天快亮的时候,唐小诗无奈地表示,早知道你这么能折腾,咱俩就都不用睡了,应该把隔壁的大穷叫过来斗地主。   叶启皓却说:“我之前真的没想过医院的生意也这么好,你看看这才两天的功夫,你们就住进来这么多人。我得重新考虑下,要不要做个市场定位调研……”   “缺德吧你!”要不是看在自己的胳膊不能动的份上,唐小诗这会儿就抡过去一个枕头了。   “好了,”叶启皓起身看看表,已经快七点了:“我今天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先回去洗个澡。你乖点躺着,等下大夫要开来查房的。手机放身边,想吃什么我晚上带来给你。”   “叶启皓,”唐小诗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你现在变得这么温柔你家人知道么……”   “…….”叶启皓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唐小诗蒙在被子里,吃吃笑了两声。   如果真的能让这个男人变得开朗点阳光点温柔点,自己挨几刀子也挺值得的了。想到这,她伸手去摸手机,想叫隔壁的大穷过来跟自己聊天。   “你干什么呢,就一墙之隔还不来看我。”唐小诗抱怨道:“唉,我可听程风雨说起你昨天的英雄壮举,啧啧,看不出来你小子关键时候也没那么怂嘛。”   “唐小诗我不跟你废话了,开车呢。”大穷这会儿真的是在开车回去的路上,一手脱臼了吊在胸前,另一手握着方向盘的同时再用肩膀夹着电话的危险系数足以让他撞断另一只胳膊。   “诶?你大清早的上哪——”还没等话说完呢,电话那端就传来的嘟嘟嘟的盲音。   大穷这是往回家的路上开,他翻来覆去一整晚也没睡好,早知道就真的去隔壁跟唐小诗她们打牌了。   当然,他只是反复在脑中想一个问题:秦梁宇最后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让他回家问他哥哥去?   而云江医院这些事,跟林展西有什么关系呢?   所以天一亮他就坐不住了,偷偷摸摸地从医院里跑出来,一进家门就拦着杜管家急问:“杜伯,我哥呢?”   “哦,林先生一早就去公司了。”杜管家在林家有二十年,以前也是家里的老工人,后来年纪大了,一辈子又没有成家,林展西索性就留他在身边打点下日常。   大穷悻悻地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那条名叫黑背的狗撒欢似的往他身上凑合。   大穷没什么心情逗他,踢了它两下,叫他一边呆着去。   “子赋少爷,你这胳膊……”杜管家扶了下老花镜,看大穷这一身叫花子似的模样,无奈地摇摇头:“唉,你这是又上哪惹祸去了啊?昨天新闻上说云江医院的事,跟你没关系吧?”   大穷心说:没关系个毛线,那仓库就是老子炸的,有种你咬我啊!   他也没心思再多等,起身回房换了件衣服,然后对杜管家说:“我哥一时半会儿是不是也回不来?我去公司找他。”   大穷平时最不喜欢的就是去公司了,一进到密密麻麻的写字隔间他就徒生一股脑的恐惧症。   “诶,你这样子怎么开车?我去叫司机送你过去——”   “哎呦杜伯,你们能不能不要都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大穷一向好脾气,偶尔烦躁一下,倒是把人家老头给吓了一跳。   “对不起啊杜伯,”大穷悻悻地摇了摇头:“我找我哥有急事,心情不好。”   “说起来,我也算是看着你们兄弟俩长大的。”杜伯叹了口气,一边出去帮他开门,一边说:“可能别人都说,是因为你们两个的性格不一样才总闹得不愉快。其实我倒是觉得,该是因为你们父母去的太早,展西那是没办法,才又当爹妈又当哥的——”   “杜伯你别说了,我……”   “你知道他是心里为你好就是了。”老人帮他拉开车门,叹了口气转身回去。   “杜伯!”大穷突然喊了他一声:“我跟你打听个人,就咱家以前装货的那个小工,刘大全,你还记得么?”   “就那个说话有点结巴的小子?”杜管家的神情有点异样,隐藏在老花镜下的眸子轻转了转:“不知道,后来兴林集团起身了,以前的人有的留下了有的也就各自散了。”   “杜伯……”大穷松开拳头攥了下裤线:“你在我家那么多年,是不是知道很多事?”   “子赋少爷,正是因为我在林家这么多年了,你就算听我老人家一句劝,很多事,没必要咬得那么紧。”杜管家的话就像一丝凛然的寒风吹开他心里最后的期望,越是云淡风轻的隐瞒,往往就越会藏着让人难以接受的真相。   “杜伯,我做不到。”他坚定地看过去:“就算你们都觉得我是个傻子,但我就只想做个问心无愧的人。至少每天早上睁开眼,我吃的穿的用的,没有一样是昧良心的。既然你们所有人都瞒着我,我自己去问他!”   “子赋少爷!”远看着那车屁股绝尘而去,老管家不由自主地红了眼圈:“你做不到……那就不能等等么?哪怕等你哥闭上眼啊……”   ————   “老板,果然不出所料——”阿远盯着电脑,对刚刚从医院里回来的程风雨道:“今天周一一开盘,创叶的股价就以领跌姿态开始跳水。一刻钟内,接盘率竟然超过百分之十。”   程风雨把外套往沙发上一丢,凑到电脑前:“最大的回笼商是谁?别跟我说是承翔地产哦——”   “老板你怎么知道?”阿远怔了一下:“你该不会是怀疑——”   “不是怀疑,而是确定,承翔地产的目的一开始就是创叶。他名下有两处港口,都是在去年年初挂的正式执照。但我最关心的是,那几间在三个月前就挂牌销售出去的仓库,我已经叫白龙去卧底了。”程风雨拉伸了一下手臂。   “老板你的意思是——”阿远睁大那双小眼睛:“他们已经开始彻查销赃了!”   “白骨精要画皮,当然得把自己以前吃过的骨头扔扔干净了,难不成等审计公司来一抓一把的可疑不动产么?   要抓贼,不就是趁他们销赃的这个时候?”今天莫绿菲还在医院,程风雨只能自己去煮咖啡。   “如果不是这次的大荣商圈的好机遇,只怕承翔地产还不不会那么轻易地露面吧?”大穷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盯着股指作计算:“老板,他们这么急着吃创叶的股,到底是什么目的?”   程风雨一边调弄着手里的咖啡一边说:“旁人看到的都是金钱利益,当然,这其中也不排除私人恩怨。”   他低头看看那正在脚边喝牛奶的警长:“这猫怎么还在这儿?”   “医院里不能养啊。”   “没关系,打包一下悄悄送进去。”程风雨唇角抽出一丝宠溺的微笑:“叶启皓这段时间会很忙,唐小诗要无聊死了。哦,记得先给洗干净再送进去,免得有细菌什么的。最好——脖子上再系着个缎带。”   “老板……”正在另一台电脑前飞快操作的何天明幽幽说了句:“他们两个都要结婚了,你能不能省省啊?怎么说也是个极品高富帅,别总做屌丝备胎的事儿好不好?”   “我交给你的事干完了么?说什么风凉话!”程风雨瞪了他一眼。   何天明吐了下舌头,起身从打印机上取下来两张纸:“给,这就是秦梁宇办公桌上香烟痕迹俺的比对结果,证实上面的DNA的确不是他本人。他在决定焚烧仓库之前,应该是有见过其他人。”   “监控录像查过么?”   “你是说在出事当晚之前推移12个小时内,经过云江医院行政楼的?”何天明蹬蹬跑回电脑边:“你等一下,我侵进去看看。”   “有必要那么麻烦么?直接从云江医院的保安处调出来不就行了——”阿远表示,小偷的职业病就是,连回到自己家都要走窗!   “还是这样快。”何天明三下五除二搞定画面:“老板你来看,是不是这个人?那天是周末,行政楼处几乎没有几个值班员工。这个人从进来到出去,一共停留了大约27分钟。”   程风雨起身过去,看了好半天后咂舌道:“还能再放大点么?”   画面在晚上,稀疏的灯光实在很不清楚。只能看到一个人穿着黑色的大衣,有围巾有帽子,基本是看不出脸的。   “恐怕不行了,云江医院的很多设备都老化,那边一共六个摄像头,坏了四个半,能有台还在运转的已经不容易了。”   何天明无可奈何地摊了下手。   程风雨点点头,在收回目光的一刹那,突然有些异常的发现钻进他的视线里——那一闪而过的光点……应该是眼镜上的雾气。   “天明,”程风雨将一个文件袋交给他:“查查这上面的人,将他的指纹和香烟上的进行比对。”   何天明一脸狐疑地抽出档案,一看到上面的名字,立刻就惊呆了:“这人不是你前天叫我——”   “试试看。”程风雨唇角微微挑起笑意:“如果对上了,那我想,最后的这一条线也就算是穿上了。”   ——————   “唉!你……你不能进去!”门外的秘书拦住急匆匆往里面闯的大穷:“林先生已经约了重要的客人,你要见他先登记一下。”   “让开,我要找我哥!”   妈蛋还有没有天理了,大穷心想:他这是要见他哥,又不是皇兄!还要太监通报么?   听到是大穷的声音,林展西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话音未落,就看到一脸横眉冷对跟过来捉奸似的弟弟气呼呼地冲到办公桌前。   林展西上下打量着他:“你又惹什么事了?”   “哥,我有话问你!”   林展西面无表情地坐下身,指了指面前的一把椅子:“你先坐下。”   “我不坐!我就要站着说!”大穷真心受不了跟兄长隔着老板桌开启对话的模式,因为他一直觉得自己这种员工要是放在林展西的公司里,分分钟就是被辞退的命运。   “你到底在发什么疯?”林展西皱了皱眉:“怎么又搞的这么狼狈,你之前还说要来公司上班试试,我以为你总算是长大了想明白了。”   “我今天不是来听你教训我的——”   看着弟弟那郑重其事的神情,林展西轻叹一口气:“那,你要问什么就问吧,我可以不回答。”   他径自起身去倒水,若无其事的态度几乎要把大穷激得抓狂。   大穷靠在办公桌上,扫描仪一样的目光就像抓到了贼的警察,一丝一毫都没有要放过林展西的意思:“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认不认识唐小诗的父亲唐鑫。”   林展西端着水的手颤抖了一下,赶紧用纸巾擦去袖口的水渍:“你一大清早跑过来闹我的办公室,就是要问这个?”   “你明白我的意思。”大穷抢上前去,扳过他的肩膀:“哥,给咱家做装卸的小工刘大全到底去哪了?他为什么会去给云江医院运尸体!”   “这关我什么事,做老板的难道还有义务盯着每个离职员工的未来去向?”林展西冷笑一声。   “你不要跟我打马虎眼,”大穷提高一个八度:“五年前唐鑫为了救唐小诗,偷摘了死者的肾脏。但事后的整个销毁流程为什么会做的那么专业流畅?   从运送遗体到解剖课堂,几乎不留证据天衣无缝。哥,我不相信一个傻乎乎的结巴小工能操作好整件事!他身后一定有个很成熟的团伙——”   林展西错身过去,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我说你啊,想做侦探就做得专业点,先拿出证据再说。别整天听风就是雨,看谁都可疑。我还约了个重要的客人,你先回去,晚上再说。”   “今天问不出个结果我是不会走的!”大穷他抢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拉林展西,没想到他的身子竟然那么轻,差点就晃了个跟头:“要证据的话还不容易么?我不信当初咱家作坊里的人全都能凭空消失,我就一个一个地查,一个一个去问!”   “你到底想怎么样!”林展西推开他的手大吼一声:“你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家里的事无大小,有没有一样亏待过你?我管着你,你要反感,我不管你,你到处闯祸。   现在你喜欢做什么做就是了,我不拦你。可你又有什么资格来管我的事?   摆着一副正义凛然的面孔,象受了天大委屈的似的。你到底想来质问我什么!”   “哥...”这要是换成以前,大穷当场就能被骂哭。但是今天,他既然打定主意要问个水落石出,首先气势上就不能再输了。不管怎么说,至少身高上还有几厘米的优势呢。   林展西轻叹一声:“你要是觉得我有罪,抓我立功去好了。你要是觉得林家的钱拿着脏……那你滚出去自食其力,我权当没有你这个弟弟!”   倒退两步,终于还是没能忍住眼眶里强屏着的泪水:“这么说……你承认了?   咱家作坊里的冷冻室,帮人家堆了多少走私的活体器官?咱爸咱妈死了以后,你就继承了他们光荣的家业了是不是!   ——你们做这种事是犯罪,是要遭报应的啊!”   “否则你让我怎么样!”林展西反手一击耳光抡在弟弟脸上:“你以为你哪来的这些资本去高尚?那是因为你不愁吃穿丰衣足食,有大把但我青春和时间可以去追求不切实际的理想,你不需要像我一样担着这个家!   你可以像个蜗牛一样缩在壳里,给爸妈流几滴眼泪上几柱香。那我呢?我能怎么选择?   林子赋我告诉你,就算我这辈子满手肮脏受万人唾弃,就只有你……我敢说我对得起你!”   “哥,可我不需要你这样……”抓着哥哥瘦削的双肩,此时的大穷哭得就像个绝望的孩子:“在我眼里,你虽然是个严厉又冷血的商人,可至少……我还是尊敬你信赖你的……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这都是我瞎猜瞎想的,这不是真的!”   “我也希望这不是……”林展西挣脱开他的手,悠悠转过身去:“你能不能接受这都是事实,我做也做了,错也错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那我就当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哥!”大穷大吼一声,发泄似的将桌上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夺门而出! ☆、第八十五章 伪装十的爱,满满的幸福   大穷这会儿是哭哭啼啼往电梯里冲,迎面就跟正要出来的叶启皓撞了个满怀。   “林子赋?”看着眼看面前这家伙哭得跟京剧脸谱似的,叶启皓真是满心恶寒。   他是一早约了林展西过来签合同的,为了表示下尊重还特意回家换了身正装。结果还没等进门呢就被这家伙蹭了一身的眼泪鼻涕。   按理说以叶启皓这样的性格该是唯恐避大穷这种人而不及,但自从跟唐小诗在一起了,毕竟还是有点爱屋及乌的情愫在里面。看他哭得跟傻逼似的,也总不能不闻不问吧?   “你……没事吧?”   “没事!”大穷用袖子抹了把脸:“你怎么跑这里来的?”   “我找你哥有点事。”   “你们聊着吧,我先走了……”大穷也不多话,闪身就要往电梯里钻。   “等下——”叶启皓恍然想到,这家伙该不会是知道了林展西的病情吧,否则怎么会难过成这样?他想了想,在大穷肩膀上重重拍了下:“你哥的事,还是想开点吧。”   “你也知道我哥的事?!”大穷当场就不淡定了:“你是不是也有掺和!你们这种唯利是图的商人简直是——”   “你说什么呢?”叶启皓一脸茫然,真是躺着也中枪。   “你明知故问!”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叶启皓黑着脸,更加坚定了一种信念——不到万不得已他是真的不想跟眼前这个家伙说话,完全就不是同一思路平面的!   于是他用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嫌弃地看了大穷一眼,然后把他一把推进电梯。按上了关门键。整个动作比丢垃圾还顺畅。   果然是跟唐小诗同一物种的,都是不能沟通的。叶启皓想。   “还好,你没有让我等太久。”林展西背靠着转椅。似乎在掐着时间等他。   “我刚才上来的时候看到林子赋了,他好像——”叶启皓把已经郑重签上姓名的委任书推到林展西面前,想起刚才的事,随口提了一句。   “别管他。被我骂了几句而已。”林展西的脸色比之前更苍白,握着签字笔的手甚至已经开始颤抖,好不容易落笔下来,他挑了下眉抬头问道:“说起来,昨天云江医院的事又是他惹出来的吧?”   “放心,我不会向你索赔的。”叶启皓轻笑一声,将一式两份的文件收好其一:“云江医院现在作为我手中的独立资产。我打算将它彻底放入大荣商圈内物尽其用?”   “福利机构?”   “有时候必要的商誉投资是需要花大手笔的。”叶启皓点头道:“下个月中旬,是大荣商圈第二次招标企划。   如果你还能看见,我会让你亲眼见证我是怎么赢的。”   林展西看了下身后的大盘:“说起这个,我还想问问你呢。创叶今天开盘领跌——”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么?”叶启皓舒了口气,提起这个,他心中再起涟漪。大荣商圈第一次招标的硝烟未散,戏剧性的格局就已经纷纷上演了。他本想打个电话给祖父叶震修,后来犹豫了一番还是决定作罢。   “在最后一轮对战承翔地产的时候,”林展西继续说:“我提前接了两个电话,要我修改最后一轮对价。   其中一个,是你姐姐叶启臻,另一个……是陌生的号码和经过处理的声音。你猜。那个陌生人说什么——”   叶启皓摒着狐疑沉默,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   “他说无论叶启臻让我怎么改,听她的就是。”林展西疲惫地笑笑:“所以叶先生,这是有人在背后下着棋,而你我……都只是棋子罢了。   可惜我等不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了,这个游戏,还得你自己玩下去。”   “我会做好我该做的。”叶启皓站起身来,向林展西伸出手。   “那就好,”林展西同样伸出手,与他礼节相握:“我尽快安排一下员工见面会。下周一,正式上任。”   就在叶启皓准备转身出门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再对他多说一句为好:“关于昨天云江医院的事,你也无需责怪你弟弟惹祸。说实话,我还要感谢他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毕竟,云江医院现在是我手里的牌——”   可就在他话音未落,刚刚转过脸的一瞬间。只听得身后咕咚一声,连带着椅子翻到的响动骤然砸在地板上!   “林展西!”   ————   唐小诗这会儿正倚在床上玩平板电脑呢,听到弱弱的几声敲门响,想想也知道该是方慈静夫妻俩过来了。   跟往常一样,大包小裹的拎东西。   唐小诗尴尬地冲他们笑笑,一看方慈静那红红的眼圈,赶紧嘘了一声:“那个,你们别这样行么?每次见面都是拎着一堆东西红眼圈的,上回给我带到家里的我都没来得及拆封呢。”   “诗诗,你可吓死妈妈了。”听到女儿这故作调侃的声音里还藏着几分虚弱,方慈静一下子又泪崩了:“你这孩子怎么那么傻,遇到抢劫给他不就是了,还有什么比命重要啊!”   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过于复杂,其他人对方慈静的解释只能是匆匆几句抢劫挨打之类的话来搪塞。   “我知道了,你们别担心了。这伤总归一天好过一天的,是不是?”唐小诗看她妈哭得欢,心里也不好受。不管有什么心结过节的,女儿总是妈身上掉下来的肉。   她用两个手指抽了张纸巾递过去:“咱还是说点开心的事儿吧~我要跟叶启皓结婚了。到时候,你们还得给我当娘家撑腰呢。否则要嫁过去被他欺负怎么办?”   “诗诗,我们已经知道了。只要他对你好,只要你们真心在一起的,爸妈都为你高兴。”方慈静擦着泪痕,一刻不松地攥着女儿的手:“妈给你准备一份大大的嫁妆——”女丸医圾。   “这个就算了吧……”唐小诗皱了皱眉:“一切从简就好,谈钱多俗啊。我也不缺什么,只要家人都心情愉悦身体健康——”她说着扭头看看陆百年,虽然还是没有勇气跟他喊声爸,但还是聊表关切地问了一句:“你身体还好么?那天在宴会上的样子很吓人,自己要多注意点。”   “诗诗,爸没事。”陆百年的脸上骤然涌现出一丝难言的安慰,他伸手轻拍了下女儿的肩膀:“只要你好好的,我和你妈真的什么都不求了。”   “百年,”方慈静抬眼看看她,神情里融合了一丝很复杂的情愫:“要不你先回去吧,下午还要开会呢是不是?我有点事,想跟诗诗单独说。”   陆百年走了以后,唐小诗抱着被子稍微往前蹭了一步,她皱着严肃的小眉毛,认真地看着方慈静:“你,有事要跟我说?”   “诗诗,以前你年纪小,妈有很多事实在是不方便告诉你。”方慈静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一边帮她削着一边说:“这么多年了,大人们总希望你的心思越单纯,知道的事越少就越快乐。哪怕你在心里误会我们,恨我们都无所谓。   但现在,我……我知道我对不起唐鑫,但也不能再让百年这么委屈下去了。诗诗,妈不是给自己找借口,但感情的事儿,真的是,旁人都说不清的。”   “我知道……”唐小诗垂了下眼睛:“你不爱爸,所以也谈不上辜负不辜负。这都是你们上一辈的事,我也想的开了。”   她心想着: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她要说,那就姑且听听罢了。   方慈静把苹果切成小块,轻轻塞了一瓣给唐小诗。随着动作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母爱,是真实的也是值得珍惜的。   唐小诗嚼着嚼着,心里也有点酸:小的时候虽然自己跟爸爸更亲一点,但妈妈也没有任何对不起自己的地方,该疼的地方疼,该养的地方养。   “你外公外婆以前也是经商的,后来家道中落了,生活困窘了起来。”方慈静抽出一张餐巾纸,擦擦女儿嘴角的果汁:“所以他们的思想有点顽固,有点庸俗,一直以来都希望我能嫁个有钱人。   百年他出身边远的山区,家里异常困苦。我们在医学院相爱后,没少遭到你外公外婆的反对。”   “所以他就出去经商了?然后打算华丽蜕变再衣锦还乡?”唐小诗听到这里,心中不以为然:“不管怎么说,他和我爸都是医学院里出来的。将来做个体体面面的大夫,不求大富大贵,但也饿不死吧?至于跟什么似的,一脑袋扎铜臭里不出来么?”   “你不懂的,”方慈静叹了口气:“对那个时代的男人来说,出国就意味着淘金一样。要么拼搏一把,要么就一辈子安分守己……”   “做生意也不一定都会赚,万一赔了呢。”唐小诗还是觉得不能认同方慈静大观点:“何况他就这么把大着肚子的你丢下来,难不成还信誓旦旦地说,等我以后发达了再回来找你啊?   难为你也信呢……”   “我信了,”方慈静脸上徜徉出一丝欣慰的笑容:“结果,百年也没有辜负我啊。”   “切~”唐小诗撅了下嘴:“所以归根到底,我爸还是一厢情愿的活该咯。你要是想等陆百年,又何必嫁给——”   “诗诗,我跟唐鑫,我们从来都没有做过夫妻。”   唐小诗直接就被口中的苹果呛到了,咳得一阵肺疼:“你说什么意思?”   “诗诗,以前你还小,很多事没办法跟你讲。”方慈静苦笑一声:“唐鑫是百年最好的兄弟,他在出国之前把我们母女托付给唐鑫照顾。   起初我是让你叫他唐叔的,可能你不记得了,有次在幼儿园里,因为有小坏蛋们嘲笑你没有爸爸,你跟人家打架磕破了头。那年你三岁,百年出国整三年。   我让你对着越洋电话喊爸爸,你说什么都不肯。说别人的爸爸都是能抱着他们玩的,你不要一个装在盒子里的爸爸。   唐鑫心疼你,于是就跟我商量,要么……就让你喊他爸爸。”   “那后来呢……”唐小诗怔怔地问:“你没有跟我爸结婚?”   “没有。”方慈静笑着摇摇头:“我等了百年整整十五年,从来没有变过心。跟唐鑫更是从来没在一起过,至始至终都是清白的。”   唐小诗觉得再多问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三个人还真是够奇葩的。自己出国创业去,把老婆孩子丢给兄弟照顾,也不怕真的照顾出火花——   “诗诗,”方慈静打乱了唐小诗的胡思乱想:“你生来单肾,身体本就比一般的孩子弱。我们心疼你,也希望你能有个快乐的童年,无忧无虑的。   所以这些年,其实是你一直活在误会里,以为我们是快乐的一家三口……”   “那,等陆百年回来的时候,我爸他这就算是功成身退了?”唐小诗觉得事实的真相往往是讽刺的,看着心爱的女人在身边,却要守着对兄弟的承诺——   “唐鑫与我之间并无爱情,但是他却是真的把你当成亲生女儿来疼爱着的。”方慈静摸摸女儿的头:“他曾说过,自己这一辈子不能生育,本有遗憾,没想到你的出现却让他着实过了一回做父亲的瘾。他比珍惜自己的性命还要珍惜你……连我和百年这做亲生父母的,有时都自叹不如。”   唐小诗的心猛然揪紧了:“你说我爸他,不能生育……”   “为了唐鑫的名誉,我和百年从来没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唐鑫和你们刘护士长的事,唐鑫是不愿拖累人家,才至始至终没有跟人家在一块。   诗诗,今天妈妈把这些事告诉你,本意并不想徒增你的感伤。妈只想告诉你,你唐爸爸是爱着你的,你陆爸爸对你的爱,其实一点也不少。   百年从国外回来,想要把我们母女俩接走。你还记得当时唐鑫是怎么劝你跟我走,你都不答应对不对?又哭又闹还生了一场病。”方慈静说到这里,眼圈又红了:“十五岁的小姑娘最是关键的青春叛逆期,我们实在是不想让你小小年纪承担这么多事,给日后的成长产生心理阴影,所以才没跟你说实话。   百年他说,只要你觉得开心,在谁身边幸福,跟谁叫爸都无所谓。于是我们就商量,要么等你再大点,工作了恋爱了成熟了,我们再把真相告诉你。   后来这几年,你读书的费用吃穿用都是百年给的。虽然钱是庸俗的东西,但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你们,只是不想让我觉得自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才伪装了一个幸福的家给我……”唐小诗哽咽着说出这句话,想屏住眼泪,却忍不了身上的刺痛。   难怪以方慈静这样喜静的性格每年都会独自一人去旅游,一走就是半个月,难怪她有时打电话会背着自己却不背着唐鑫,难怪每次她出去旅游回来都会给自己带那么多漂亮又昂贵的礼物。   那些年,陆百年在国外创业很辛苦,他们偶尔也会见面。只不过,没有人愿意打破自己心里的童话才始终没有拆穿。   “诗诗乖,不哭哦。”方慈静手捧着女儿的脸颊,自己却忍不住掉泪:“妈只想告诉你,你比别的孩子幸福多了,你有双份的爱,一点都不孤单。   唐鑫跟我说过,他非常非常地感谢我们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这个家幸福得让他有些错觉,明知道我们是不属于他的,却还是义无返顾地付出着。   他,真的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好的人。我们四个人之间,至始至终都只有爱,从来不存在谁伤害过谁,你明白了么,诗诗?”   “我……我明白了,妈……”唐小诗早已是泣不成声,突然这么起身扑上去,吓得方慈静赶紧把手里的水果刀撇开。   “妈……”   整整七八年来,唐小诗没有再叫过方慈静一声妈。这一瞬间所有的情愫开闸般宣泄出来,她也顾不上身上大小伤口挣得有多痛,就只是扑在妈妈的怀里恨不能多流这些年欠她的眼泪。   她脑海中恍然出现十五岁那年的仲夏,小疯子一样的自己几乎是跪在唐鑫的面前祈求——   “爸,我不走!你别赶我走,我这辈子就只要你一个爸爸,我不认他们。”   那是自己第一次看到唐鑫的眼泪,沿着薄薄的镜片划过那白皙斯文的面容:“诗诗,他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他们都是真心爱你的。”   “我不相信!我讨厌他们,我恨他们,我就要跟你在一起!”   她想不起来方慈静离开家的时候,脸上带着怎样的表情,也想不起来陆百年站在车旁,凝视着上面这个小小的窗户有多久。就只记得迷迷糊糊发高烧的自己,一手还拽着唐鑫的衣袖,说什么都不撒开。   她似乎听到唐鑫在电话里轻轻的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诗诗,以后慢慢劝她的。你们两个……也苦了这么多年,好好享受下二人世界吧。”   不是说,真相一定不美丽么?为什么这样的真相却会让人幸福地止不住流泪。   “小诗?”程风雨敲了敲门:“我可以进来么?”   听到声音,母女两个赶紧放开对方擦了擦眼泪。方慈静起身:“那,妈妈先回去了。等你出院了,过来家里住。咱们不用佣人,妈妈亲自照顾我的小诗诗,好不好?”   “恩。”唐小诗点点头,用笑容盖去脸上的泪痕。   “陆夫人您好,”程风雨站在门外,等她出来后,打了个招呼。   “谢谢你程先生,那天出事时有你们这么多人帮助她,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了。”   “小诗是我们的好朋友,应该的。”程风雨绅士地将方女士送进电梯,然后回到唐小诗身边:“看,我带礼物给你了。”   “警长!”一眼看到那包装盒子里的小毛球,唐小诗兴奋得差点跳起来。   “嘘——”程风雨微笑着把猫塞给她:“你要叫到被医生发现么?我叫天明他们把警长洗干净了,带来给陪陪你,只能玩一会儿哦。等下要带回去的。”   “啊~还要带走啊~”唐小诗一脸舍不得的。   “否则你还真打算在病房里养啊。”程风雨笑着坐下身来:“今天感觉好些了吧?烧也退了是不是?”   “程风雨……”唐小诗一边抚弄着猫,一边小声道:“我都还没好好谢谢你呢,他们说是你帮我输血的……   等我好了,我炖汤给你喝。”   “是么?”程风雨挑了下英挺的眉头:“我可听说你压根不会做饭唉。”   “可以学嘛!”唐小诗鼓了鼓腮帮子:“我的潜力是无穷的。”   “爆发力也是无穷的。”程风雨在她脸上宠溺地捏了一下:“小傻瓜,拼命起来就像个疯子,难怪能跟林子赋那么要好。”   “诶?说起大穷来,”唐小诗突然想起来:“他现在不在隔壁病房么?早上打电话给他时怎么说在开车?”   程风雨脸上的表情稍微严肃了一下,想到他昨天晚些时候好像就有心事的样子,于是起身往隔壁去看了一眼。   果然就只有莫绿菲一人正抱着平板电脑切水果。   程风雨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怕这家伙看起来办事不靠谱,万一哪根脑子接上弦了——   他是承诺过林展西的,这个秘密,尽量为他保守一辈子。想到这,程风雨接通了大穷的电话,还没等开口呢,就听电话那端的人气急吁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让程风雨一贯展现在脸上笑颜,瞬间拉下严肃。   “程风雨?”唐小诗意识到事有不对:“大穷他,没出什么事儿吧?”   程风雨捏着手机顿了下:“没事,你乖乖躺着,有人来了记得把猫藏起来,我出去一下。”   ——————   本来大穷在离开兴林集团写字楼的时候心情混乱到了极点,他想着把车开出去飘个小移,最好一头撞死算了,忽然就听到手机跟催命一样响。   叶启晧二话没说,就像下达一级命令一样让他待在大门口那的救护车处等。看着那雪白的车体,大穷本来还在心里吐槽:这叶启皓收购了云江医院以后是打定主意要投身医疗行业了么?莫名其妙地叫过来一辆特巡专车干毛线?估计是哪家老奶奶过马路摔倒了,别人不敢扶呢。   结果就看到两个穿白大褂的大夫拉着一辆担架车匆匆往外跑。等他认清那上边脸色惨白的病人是林展西的时候,整个人顿时在惶恐中凌乱了。   “哥!哥你怎么了!”   此时的林展西双目紧闭,像是意识全无。氧气罩下的呼吸又急又弱,鲜血染的整片   腮颈衣襟皆是殷红!   大穷当时就傻眼了,一把抓住跟在车后面满身血渍的叶启晧:“叶启皓这怎么回事啊!我……我只是跟我哥吵了几句,他怎么会突然就吐血的!   他……是被我气坏了么?是怒急攻心还是——”   “你给我闭嘴!”叶启晧皱着眉,一把将他从自己身上摘下来,丢到一边去:“老实呆着,别影响救人!”   “谁是病人家属?”急救的大夫一边紧急处理一边问:“上消化道静脉曲张破裂,急性失血性休克,怀疑是肝肾等功能衰竭而引起的,他有什么既往病史?我这里要下病危通知——”   “病危通知?!”大穷一把冲上去就要去扯那医生:“你胡说八道什么!我哥好好的怎么会病危!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王医生!血压降到70,40!出现室颤了!"急救车上的护士突然尖叫一声,那大夫一把推开大穷,转身就去看仪表,然后毫不犹豫地发出急救指令:   “管内注射去甲肾上腺素八毫克,加大食管囊充气量。三百焦耳电击准备,除颤!”   看着急救医生手里那只有在电视剧中才出现过的电击仪,大穷险些被那飞速疾驰的救护车晃倒在地。   眼前的心电图拉着一条绵延绝望的横线,而比这更绝望的——是叶启皓针对大夫询问既往病史时,说的那句话:   “他是肝癌晚期。”   手术室外,程风雨来到目光呆滞的大穷身边,递给他一罐咖啡:“子赋,你哥这个病已经两年了。能撑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你……想开点。”   “两年……”大穷怔怔地看着程风雨,又看看站在走廊对面的叶启皓:“你们都知道?”   “是的,你哥就只是瞒着你而已。”程风雨抬头看看那鲜红的手术灯:“他……之前就有说过,病危的话,就放弃抢救。因为就算是救过来……也没有多少天了。   只能徒增折磨和痛苦。其实你可以想想看,他这个情况,走了反而是种解脱——”   “解脱……”大穷声嘶力竭地吼道:“他解脱了那我呢!你们知不知道,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就当从来没有过你这个哥哥!   我怎么能让他带着那句话走?!我求求你们,再救救他啊!求你们让我见见他!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说他遭报应,我不该跟他吵架,不管他做过什么他都是我唯一的亲人了,我不想他死啊!”   “子赋!”听得眼前急急匆匆的脚步声,大穷睁开婆娑的泪眼,凛然抬头。   “俊杰哥!”他一下子扑到刘俊杰身上,哪里还管自己个堂堂八尺男儿身此刻就像失魂落魄一样嚎啕:“俊杰哥你不是走了么!我哥他……他……”   “子赋,坚强点。”刘俊杰抚着他的肩膀:“别让你哥的心血都白费了,他在这世上最后的牵挂就是你……”   “你们都知道,你们所有人都知道……偏偏就是不肯告诉我……”大穷突然抬起脸来,一本希望地急道:“谁说肝癌就一定会死!肝脏也是能移植的是不是!我的捐给我哥,我要救我哥!”   “子赋,别说你们两个血型并不适合,就算适合,现在也来不及了。”刘俊杰拍拍他的肩:“别让他走的不安心。其实,从他知道自己得了这病的时候,压根就没有考虑过器官移植这条路。   他说,他做错的事自己承担,就当是上天的报应。只希望统统落到自己身上就好,不要再祸及无辜的你。”   报应……他做了这样的事,临到后来却没有用这样的路子之便来救自己。大穷木讷的退后两步:哪里有什么报应?他只是想给自己赎罪而已!他只是……想清白的走……   “哥!!!”推开众人的阻拦,他一下子扑在手术室的门前,仿佛整个医院里所有的悲恸加起来,都难掩这一家之伤。   手术室的指示灯突然熄灭,大夫刚一出来,所有人一下子就围了上去。   “病人的状况想必你们也有心理准备了,现在任何手术治疗都没有意义了。全靠他个人的一点意志力挺着。大概也就是这一两天的工夫了,你们可以先准备下后事……”   “大夫,”程风雨问:“他能醒过来么?”   “难说。”   “不管用什么方法,请尽量延长他的时间,哪怕一分一秒。”叶启皓说:“我想他一定还有话,想对亲人说。”   “放心吧叶先生,既然是您的朋友,我们定然尽力。”   “他是我的雇主。”叶启皓捏着手里那装着委任书的公文包,想想看这峰回路转的事态,这是又无奈又讽刺呢。   ————   “子赋,回去吧。”几个人轮番劝阻也没办法把现在的大穷从林展西身边拉开,他已经守在重症监护室外三个多小时了。   “你们都别管我了,万一我哥醒了……我必须得留在这。”搓着通红的眼睛,大穷强打着精神,生了根似的就是不肯走。   “算了,由他去吧。”程风雨挥挥手,示意大家都散了。叶启皓到楼上去陪唐小诗,只不过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把这么悲伤的消息带给身体还在康复阶段的她。   凭自己对她的了解,这么重情义的小丫头估计就是爬也要爬过来,陪着大穷那个傻瓜一起哭。   “刘俊杰先生是吧。”程风雨突然像幽灵一样出现在刘俊杰的身后,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我既然决定不离开,就没打算逃避。”刘俊杰郑重地说:“我是展西的高中同学,他的一切事情我都知道。程警官若是觉得我脱不了干系,我完全可以和你回去接受调查。”   “刘先生觉得我是那种不通情理的人?”   “你是警察,情理和法理哪个重要?”刘俊杰轻笑一声,然后从随身的公文袋里取出一个文件夹:“这些东西,展西本来是让我带到国外去的。他说等他走了以后,再让我寄给你。   东西很重要,他怕给子赋和家人朋友惹上麻烦,所以一直不敢把这些东西揭露出来。但我觉得,还是亲手交给你比较保险。”   “谢谢你冒着这样的生命危险帮我做这件事。”程风雨将东西收好,微微点了下头:“林展西能从几年前就搜集出这些信息来,我想,如果他没有得这样的病,也一定做好了将来自首的准备吧。”   “我不是帮你,”刘俊杰说:“我只为了他一个人而已。因为在这世上只有我才知道。林展西与林子赋,本质其实是很相似,都是那种,宁死……也昧不过良心的人。”   ————   “你回来啦?”唐小诗一听门外有声,吓得差点把猫给丢窗外去。一看是叶启皓,顿时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以为……你今天很忙,不用一直来看我啦。”   叶启皓走过去,摸摸唐小诗的头发,又摸摸猫的背:“好些没?伤口还疼不疼?”   “我不要紧的。”唐小诗眯着眼对他笑:“今天我都没叫止痛剂呢。有警长陪我就开心很多了。”   “谁把猫给你弄来的?”叶启皓这半天才反应过来,猫怎么入侵了医院这么神圣的地方。   “程风雨啊。他说怕我无聊——”唐小诗一边逗猫,一不小心看到叶启皓冷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她凛然吸了一口冷气:“喂,你别又乱吃醋好不好!”   “我哪有乱吃醋?”叶启皓哼了一声。   “还说没有,以前你只要看到我跟林展西站在一起说话,脸上就会呈现出踩了狗屎一样的表情,就……就像这样……”唐小诗伸手去抚他的眉头:“两个眉毛拧得都不一样高。”   “小诗……”叶启皓突然落下严肃的面容,一双眼睛盯得她心里直发毛:“我之前在犹豫要不要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可不许陪着林子赋那家伙没轻没重地哭。”   “叶启皓你说什么呢!”唐小诗不由得慌张了起来:“大穷怎么了?他……他他他是不是出事了?”   ——————   大穷此时就坐在重症监护室的床旁,任谁也拉不走。碎碎念地跟林展西说着些连完全不过脑子的话:“哥,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那样跟你讲话,我不该跟你吵架。你是在惩罚我对么?你实在太过分了,从小到大你怎么打我怎么骂我我都没恨过你。可我就跟你顶一次嘴你就死给我看,哪有你这样的人嘛!   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辛苦,大不了……大不了以后我来养你就是了,我求你给我个机会好不好?你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样肯耐心地听我说完这么多废话,既然你现在都不骂我了,就说明你同意的是不是?你同意了我就当真了,我这个人别的本事都没有,但我向来一诺千金了。   你信不信,如果我是哥哥你是弟弟……我肯定做的比你好,哥……你听不听得到啊….你睁开…….睁开眼睛好不好?”   说着说着又把自己说哭了,他索性往林展西身上一趴,连眼泪都没力气去擦了。   突然就觉得后脑和脖颈凉凉的,还以为是鬼吹风了。   一抬头,才发现林展西竟然真的给他哭醒了!   “哥!”大穷一下子被惊冲昏了头脑,转身就要跑。   “别走……”林展西奋力挤出一声,单手去摘氧气罩:“子赋……对不起……   到最后,我还是……伤害到你了。你还恨我……是么……”   “不!”握着哥哥的手,大穷拼命的摇头:“都是我的错,哥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都听你的话,只要你能好好的!”   “你不需要听我的话了……子赋,是我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没有支持鼓励你做自己喜欢的事……以后,跟着程风雨……你会很开心的吧……”   “我不要跟着别人,我……我就要你一个哥哥,你别走……我求你别走!”   林展西闭上眼睛,缓缓舒出一口气:“小诗呢……我……想见她一面,有些很重要话……想亲自跟她说。”   “小诗……我…我去楼上找她!”大穷爬起身来刚要往外冲,就看到叶启皓推着轮椅里的唐小诗出现在门口。   “大穷!”   “唐小诗!”大穷的精神本来就快要崩溃了,这会儿看到唐小诗,想都没想就一个熊抱上去恨不得扑她怀里再哭一场。叶启皓一把将他推个四仰八叉:“你发什么疯,她浑身都是伤!”   “叶启皓….”唐小诗泪眼汪汪地看着身边的男人:“我没事的,让我……跟他说几句话吧。”   叶启皓点点头,伸手抚了下她眼角的泪花:“别太激动了,身子要紧。”   他缓缓地把唐小诗推到林展西面前:“你们说吧,我先出去了。”   林展西惨白的脸上强挤出一丝笑意,他伸手慢慢推向唐小诗:“你……大概不记得我了,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十八岁……”   “你说……你早就见过我?”唐小诗握住他冰冷的手掌,不由自主地垂下泪:“林展西,你不是特别讨厌我……我和大穷整天不务正业么?”   “我继承了父母的事业以后,陆陆续续做了有三四年,手下的小工在云江医院犯事的时候,被唐大夫发现了。   然后他约我见面,我还以为他会举报或者……勒索,没想到……他竟一个人来劝我洗手从善。   直到现在……都记得他当时说的话,他说每个人都以为沾了罪恶就回不了头,其实只要从这一刻开始忏悔,就一定来得及。   后来的我,一直在回忆他当时说这话的心境,就好像他也曾经有过和我一样的困扰,但是他的心却能被洗涤的如此纯净。”   “是我爸爸劝你的?”唐小诗咬了咬唇,这段时间来,她听到了太过关于唐鑫以前的事,每一次都忍不住不去触动泪腺——她曾以为自己此生最熟悉最崇敬的人,原来,对他的真实了解,还是远远不够的。   林展西喘息一会,稍微歇了下,然后继续说:“我以为……我们以后再也不会见面了。没想到在两年后的那个大雨天,他会突然……突然惊慌失措地来找我……他求我帮他一个忙,为了救你,他……做了一个医生不该做,而一个父亲必须做的决定……   那时我刚刚创立了兴林,已经不打算再沾手这种事,可是我无法拒绝唐大夫,也无法拒绝,当时躺在病床上的你……   所以我利用以前的资源,帮他给那女孩的遗体善了后。”林展西反手握住唐小诗的手:“我想,唐大夫从不会后悔他当初的决定,我也……不后悔…..   所以小诗,还有子赋,你们要听我说。我和唐大夫……都只希望你们两个人……可以不要难过,不要不安,能好好活下去。所有的错,跟你们……无关……”   “林展西......你别说了……你们这些人真的好讨厌!为什么一定要让活下来的人那么痛!”唐小诗答应了叶启皓要忍着不激动,不激动就不会惹得伤口那么痛,可是伤口不痛心里也痛,总是要痛的不如放在一起痛够了算数!   “对不起……你就当……是我们太自私吧。”林展西的手慢慢滑落下来,沿着雪白的床单,渐渐拉开了屏幕上永远不会再起伏的平线。   “哥…...”大穷蹭了蹭眼睛,好像想要去集中精力去捕捉那一点点微乎其微的波动,他木讷地伸手摇着林展西的手臂,最终,却只摇来了拆卸仪器的医务人员。   “哥!!不要——不要带走他!不要……”   眼看着白色的床单慢慢遮住那熟悉的面容,大穷突然疯了一样跳起来。   “大穷你别这样!别让你哥走的不安心……”唐小诗捂着嘴,低低啜泣出声。叶启皓牢牢护着她,生怕她再被那失控的家伙撞到哪里。   然后就见一个窈窕身影骤然窜进来,不由分说地一记侧下劈直接把大穷给放倒了。   “死菜鸟,你冷静点……”   莫绿菲嘶哑着声音,手下却是半点情面也不讲。一看到柳眉倒竖的莫绿菲,大穷一下子就崩盘了。反正只要有胸膛给他哭就行,当然是越舒服的越好了。他一个猛子扎进去,哭得昏天暗地的。   程风雨站在病房外,他觉得自己把莫绿菲叫过来还是很正确的。轻轻舒了口气想:这种时候能劝慰这家伙的的,只怕千金箴言,也抵不了胸脯四两了。   林展西,答应你的事我统统会做到,但愿……   程风雨看了看手里的这份文件袋,但愿你留给我的东西,也不会叫我失望…… ☆、第八十六章 我只信你最后一次 (慎入,有口味清淡,引起不适的概不负责)   林展西的葬礼定在三日后的一早,算不上十分隆重,但也具备了应有的体面。   在人们眼中,他持重内敛又严肃不苟。有着超脱这个年龄的成熟和沉稳。   所以有人说这是天妒英才,也有人说他是透支了健康和生命,但各式各样的悼词里却只能寄托最表象的遗憾。   因为往往在别人口口相传中走完的最后一程人生,都不是最真实的。   唯有活在最亲近的人心里,才是最永恒的   唐小诗坚持要来送林展西最后一程,叶启皓本来是不同意的。这小丫头昨天才刚刚换过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跟重新翻一遍似的。   这还是叶启皓几日来第一次看到那些狰狞在女孩肌肤上的血肉裂痕,压根无法直视,多看一眼都满心痉挛。   后来唐小诗说,这是大穷人生中最难过的阶段,她身为狐朋狗友怎么也得陪在他身边。就算不是为了林展西,她也得出席。   最后叶启皓不忍她失落,全程带着位医生,就这么一路用轮椅把她装过来了。   唐小诗欣慰地看到今天的大穷比她想象的要平静很多。他很少穿西装,但这样的身高再趁着点不算很难堪的身材,还是有点架子的。只要不说那些不靠谱的话。不露那些猥琐的笑,也是能骗骗第一感觉的。   此时他站在家属区的位置上,抱着林展西的遗像,对那些宾客们一一报以僵硬的笑容。看得唐小诗眼泪直打转。   她轻轻拉了下叶启皓的手,把脸往他手臂上靠了靠。   “是不是不舒服?”叶启皓摸摸她的头:“要不我先送你回去?”   “不是……”唐小诗抽了下鼻子:“你说,大穷以后会不会就都会变成这样子了。再也不能跟我玩儿了…”   “傻瓜,他也总是要长大的么。”叶启皓笑了笑。   “那你呢?我发现江岩走了以后,你也变了好多呢。”唐小诗仰起头,无心的一句话却深深地波动了叶启皓的心。   越是没脑子的人,看问题的角度往往越深刻。   江岩……的确已经好几天都没有出现了。   叶启皓缓了下神色。拍拍唐小诗的肩:“别想那么多,就算我有变化也只能是因为你,关他什么事……”   就在这时,门外一辆漆黑又低调的轿车突然停下,一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过去。   只看到车上前后走出三个人,一位带着墨镜的老人身着白色中山装,手边挽着个三十五六岁的妖娆女子。跟在他们后面的男人从驾驶室里出来,他着体面的黑色西装,整齐精炼的黑色短发,轻薄的眼镜片下,一双自来弯笑的眼眸永远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光。   江岩!   叶启皓呼吸一窒,旋即意识到了眼前这位老人应该就是在招标会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文容。自从看了程风雨给自己的那份关于江岩的调查档案以后。他就不再奇怪江岩到底是谁了。   那么今天,看着他和承翔地产的文容在一起,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他在向自己摊牌呢。   饶是叶启皓忍不下心里愤懑的冲动,却也还是理智地意识到这里毕竟是林展西的葬礼,再深的火药味也得藏在城府之下。   眼看着这三个人判若无人地从叶启皓面前经过,鞠躬献花的礼节倒是没少。唐小诗一脸诧异地看看叶启皓,小声问:“喂……那个……不是江岩么?”   她以为自己的声音已经够小了,没想到还是被那家伙听到了。江岩竟然大大方方地向她走过来,脸上带着招牌的和煦笑容:“唐小姐,伤好些了么?”   而一旁的叶启皓就像炸了毛似的猫一样挡身过来:“你干什么!我警告你离她远点。”   江岩笑了笑,说了声OK,往后退了两步。   就在这时,文容挽着那女人慢慢向这边走过来,他的声音又徐又沉,带着一丝深重的阴郁,像极了电影里的大反派。唐小诗偷偷的想   “叶先生,你也是来送林先生最后一程的么?”文容向叶启皓伸出手:“想我一个半百的老头子,不自量力地跟你们年轻人拼。却没料到仅仅那一面之缘后,再见林先生竟然会是在他的葬礼上。   唉,敝人自以为有点胸襟气魄,还想着过来给他上一炷香。真巧叶先生也有如此情怀,即便是面对昔日的棋逢对手——”   叶启皓伸出手,他见惯商务社交场合的礼仪,饶是再尴尬的场面也能尽快调整过来:“文先生过奖了,于公,我是林先生新聘的兴林集团首席执行官,于私,我当他是惺惺相惜的好友。   今天这场葬礼上,有一多半都是兴林的人,我想我怎么说也能算半个主人,而不是客人。所以在此,我代表整个兴林集团感谢文老先生屈尊下驾,相信林先生在天有灵,也会保佑您。”   站在人群中的程风雨始终不动声色地盯着文容这边,稍等片刻之后,他碰了碰身边的莫绿菲,轻声对她咬了下耳朵。   莫绿菲会意,转身离开了葬礼现场,不多一会儿,就把唐小诗的猫从车上抱了进来。   说起这猫,在病房里圈里快三天,弄得到处都是味。好不容易才说服唐小诗同意先把猫送回程风雨那里,趁着今天出来,一并也就给放上车了。   眼看着莫绿菲把猫抱过来,坐在轮椅上的唐小诗当场傻了眼:这闹哪出啊?   “小诗,我刚才看它在里面烦躁不安,想着还是带它出来给你抱抱吧。”   “啊?!哦……”唐小诗脑子里天马行空的,心说人人都讲黑猫是通灵的,这会儿该不会是林展西的灵魂上它身了吧!   “给——”莫绿菲笑眯眯地把猫递过去,动作稍微夸张的明显了点,这一送一抢,当场就绊倒在文容和叶启皓之间!   黑猫警长被她骤然脱手,直接丢在文容身上,猫瞬间受惊炸了毛,老人也被吓得不轻。   就听咪的一声,黑猫警长毫不客气地在文容手上抓了一道,粗着大尾巴跳进唐小诗的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莫绿菲可怜兮兮地看着几人:“都是我太笨了,老先生您没事吧?”她的目光直接落在文容那被抓出血痕的手上,刚想上前,就被老人身边的女人拦在圈外。   看她那姿势动作和基本的警惕性,好像也是个练家子呢。莫绿菲下意识地往人群中的程风雨那看了一眼。   此时坐在轮椅上的唐小诗也吓傻了眼。她紧紧搂着怀里的猫,看这几个人来势汹汹的架势,可别把警长剥皮了才是!   “实在是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莫绿菲一边赔笑,一边抽出一张纸巾冲文容递上去:“您的手被抓受伤了……”   “无妨,小意外而已。”文容看了她一眼,墨镜下瞧不出半分神色。接过纸巾沾了沾血痕,随手丢在一旁的垃圾箱里,也没再多说什么。   本来就有些尴尬的局面被莫绿菲这么一闹就更尴尬了,以彼此之间就大荣商圈接下来的第二期招标计划为剑拔弩张的落幕词后,文容等人就离开了葬礼现场。   叶启皓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看到江岩为对方开车门的动作依然是那么恭敬而熟练,就好像一切都没有改变。却注定站在了与自己无法共存的对立面上,甚至连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   如果今天的葬礼,能把他也一并埋葬了就好了。叶启皓想:除非彻彻底底地不再对他抱有幻想,否则真的很难打败他。   程风雨慢慢走上前来,在人们不经意的忽略中从垃圾箱里翻出刚刚被文容丢进去的一片纸巾。随手撞进了证物袋里,冲身边的何天明诡秘一笑道:“带回去吧,检验一下上面的血迹DNA。”   “叶启皓……”唐小诗轻轻叫了他一声:“你舅舅他,是不是跟别人在一起了?”   “恩,”叶启皓若无其事地哼了一声:“就像跳槽一样,大概别人给的薪水更高吧。这种事,见得多了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唐小诗知道他心里一定很难受,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真的不需要好好谈谈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所做的任何决定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了。”叶启皓微微攥了下拳身:“我太了解江岩了,想要撬开他的嘴,除非有一天你能让他心悦诚服地甘拜下风。   大不了,就走着瞧吧。”   唐小诗没再多说什么,她知道眼前的男人如今是要顶着多大的压力一个人去打一场战争。从创叶解职再到兴林任职,他要承受来自四面八方的质疑和冷嘲热讽,冷眼旁观什么的都算是客气了,更有多少心怀叵测的人正等着下绊子呢。   可是这世上,唯有尊严之战,是谁也帮不上忙的。   除了听他的话,乖乖回医院好好养伤不再让他操心以外,唐小诗也做不了其他的了。   “下午是兴林集团的全员工会议,各大股东都会到场。”叶启皓看了看时间,又看了看还呆呆站在灵堂前的大穷:“林子赋作为他的第一法定继承人,目前是兴林集团的最大股东,他必须要到场。小诗……”   叶启皓俯下身来看着女孩:“要不,你去劝劝他?”   “恩。”唐小诗鼻子一酸,赶紧把猫捧到脸上擦了擦,扬起笑脸。   礼堂的宾客陆陆续续散去了,大穷一人捧着遗像反复擦拭,看起来就像一个抱着心爱玩具不撒手的孩子。   “大穷……”轮椅轻轻推过去,唐小诗轻声唤他。   “你怎么还不回医院去?”怔怔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我没事,你只管把自己的身子养养好,别操心我了。”   “你下午要去参加公司的临时董事会不是么?快点回去换换衣服吧。”   “我不想去。”大穷幽幽转了下眼睛:“我哥把一切都安排的那么好了,该怎样就怎样呗。我想再陪陪他……”此时殡葬处的工作人员已经把骨灰送过来了,抱在一个小小的盒子里,落定一个人最后的归宿。   “林子赋,林展西临走前虽然已经与我对公签订了委任书,”叶启皓说:“但是该项执行决议尚且未通过董事会。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你还有完没完!”大穷不耐烦地吼了一声:“你就那么想要兴林是不是?那我放弃继承我哥的股份,你们谁爱要谁要!”   “大穷你别这样,”唐小诗心里难受得很:“叶启皓他不是这个意思——”   “我就是这个意思。”叶启皓打断唐小诗的话:“林子赋,大荣商圈计划是你哥拼了命从我手里夺走的,他到最后一刻考虑的还是怎么样能为你留一份光彩清白的身家背景。你可以看不起这些钱,但你不可以看不起你哥哥的心意。   我有创叶百分之十五的股份,就算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但我肯与他签订了三年的委任合同,五年的同业竞斥,等于把我自己卖给你们——不是因为我已经走投无路了。而是因为,我相信我有能力带着兴林走正道,让活着的员工收益,让死了的人放心。   林展西许我兴林百分之三的股权为报酬,但我还是那句话,三年内翻不起大荣商圈的浪潮,我……不拿兴林的一分钱!”   “叶先生,林先生!”这时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几人皆转身过去。只看到一位身材高大颀长,相貌英俊不凡的男子着深黑西装,打着严谨的领带,站在他们身后。   “你是——”大穷显然不认识他,只觉得这人帅得稍微有点抢风头,还好葬礼已经结束了。   “不好意思,忘了自我介绍。”那人礼貌地冲他们伸出手:“我叫俞成瑾,是林展西先生的遗嘱公证律师。”   “你好。”大穷怔了一下,然后僵硬地跟他握了握手。   几个人来到殡葬处山脚下的一处咖啡厅里,俞成瑾将手里的加密文件当场拆开。   “根据一个月内有效的资评报告,兴林集团总资产在三十一亿六千万左右。林展西先生持股百分之四十八,新增百分之三的实收资本暂时未完成验资。   他在遗嘱中声明,将所持股份中的四分之一进行公开募捐,所有利得皆用于社会福利机构的无偿捐赠,剩余百分之三十六皆由其弟弟林子赋继承。”   “你说,我哥他会捐赠一部分出去?”大穷哑然一问。   “对,而且数目并不算小。”俞成瑾道:“我之前与他再三确认过,他说,这样做的目的是希望你心里能够舒服一些,可以安心接受剩下的遗产。   另外,我刚刚提到的新增实收资本是以现金形式入股百分之三,将在完成验资后直接划转在叶启皓先生名下。”   “你等下!”叶启皓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什么叫以新增实收资本入股?这百分之三的股份明明是林展西给我的酬劳——我个人从来都没有对兴林投资过一分钱啊?”   “这我就不清楚了,”俞成瑾看了看手里的资料:“兴林集团上月财报的确有表明新增实收资本七千万,与林展西先生的遗嘱内容也十分吻合。会不会是叶先生名下的其他公司或其他个人,以叶先生名义向兴林集团增资?”   “谁会无缘无故扔七千万进来放在我的名下……”叶启皓表示,这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叶先生,”俞成瑾突然打断他的猜疑:“不如这样,您可以换一种方式来思考这个问题。   冒昧问一句,您在创叶集团担任代理执行董事的时候,每年的薪酬是多少?   现在您来到兴林,三年的时间,一个亿的酬劳。相当于每年三千万,呵呵,您要知道……兴林集团上年净利润绝对不会超过十亿美金的入账,林展西先生怎么可能会花这么多钱来聘请一个CEO呢?”   俞成瑾一句话几乎点醒了叶启皓心中最深的盲点,之前他只是把注意力放在大荣商圈的后期发展前景上,其实并没有多考虑林展西究竟给了他多少钱,以及这笔钱数目的合理性。   想他在创叶的时候,拿的薪酬与之前的执行董事无二,基本是按照市面对价来计算。也不过就是年入六百万左右的价码……林展西开口就给三千万的薪酬,他叶启皓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的确是很不合常理。   这么说,林展西给他的酬劳里真的包括了那一部分神秘的增资数目?   可他为什么没有对自己说真话呢。   “总之,遗嘱上的内容大致就是这么多了,二位都清楚了吧。”俞成瑾按下录音键,将一式两份的拷贝原件分别交给两人:“还有什么问题么?”   大穷木讷得摇摇头,看了一眼时间:“谢谢你了俞先生,”然后他转向还在一边沉思的叶启皓:“喂,你不是要我陪你去董事会么,时间差不多了。”   “可以走了么?”在隔壁桌逗猫玩的唐小诗这会儿都快睡着了,他们说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自己又听不太懂,无聊地要死,还不如回到医院睡大觉呢。   这会儿一抬头,看到经过自己的俞成瑾突然停下脚步,貌似是被自己怀里的猫给吸引住了:“它叫什么名字?”   唐小诗刚想花痴一下,又怕叶启皓不高兴,于是赶紧避开男人那深邃的蓝色眼眸:“它叫警长。”   “呵呵,我有个朋友也很喜欢养猫,她有两只,一只叫小贝一只叫佳佳,都是起的好友的名字。”俞成瑾伸手抚弄了一下黑猫警长的背猫,唇角不由自主地挑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   “啪”得一击响亮的耳光甩在男人的脸颊上,轻薄的镜片被狠狠踩在脚下,发出绝望的脆响。   “爸……”江岩低声吐出一个字,慢慢蹲下身将那残缺的镜框捏在手中。他仰起脸,带着一如往常般淡定的笑意问:“什么事惹您这么生气?”   文容哼了一声,错身过去的时候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大荣商圈的第一期招标案是怎么丢的?我今天才算是看明白了,你给我耍的什么手段。   叶启皓虽然出局,却是最后的赢家。云江医院的秦院长为什么会突然放火自焚,林展西为什么会白白送给他整个大荣商圈和兴林的百分之三的股份,你当他是做慈善的么!   这其中,是你在背后做了什么,还需要我一一跟你挑明么!”   “你大概是误会什么了吧。”江岩轻笑一声:“按您的要求把创叶的底价拿到手,再利用叶启臻控制林展西的出价。只是我也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那么狡猾,在最后一轮修改提价,让我们扑了个空——”   接踵而来的又一击耳光重重落在他脸上,泛起红肿的唇角开始沁出血丝。江岩岿然不动,悄然伸手抹去。脸上依然带着笑意地说:“您要是气不过,派人杀了叶启臻就是了。反正她是白青蓝的女儿,死不足惜。”   “江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已经把她送出国了,对不对?”   “哦,我忘了告诉你,她肚子里有你孙子了。”江岩摊了下肩:“不小心而已。”   “你这个逆子!忘了你姐姐是怎么死的了么!”   “害死我姐的人,我一个都没有放过。”江岩冷下神情,一字一顿地说:“但是冤有头债有主,我也同样警告过你,离叶启皓和叶启臻远一点……”   “一个是白青蓝的女儿,一个是叶家的长孙,你告诉我,让我怎么放过他们?”文容暴起手臂上纵横捭阖的青筋,一把扯住江岩的衣领:“放过他的女儿,那谁来为我的女儿偿命?”   “叶启皓也是你的亲外孙!”江岩扯开他的手腕:“爸,你别再拿我姐当借口了。你若是真的心疼她,又会忍心对启皓下手呢?   当年你不务正业抛家弃子,干的那些勾当罄竹难书。如果不是因为你,我姐又怎会沦落到夜总会那种地方?”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文容猛地将他推到一侧,六十几岁的人动起手来竟是一点不含糊。   用江岩的话说:那就是以前在道儿上被人追着打,打多了也就练就打人的好本事了。   “我做过什么又怎样,还不是想多赚点钱让你们姐弟俩过上好日子!可惜阿蓉,就那么被人害死……你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怎么能善罢甘休!”   江岩整理起衣襟,冷笑连连:“害死我姐的人的确应该受到惩罚,但唯有你没资格叫嚣。   爸,有些话说开了就不好看了是不是?你若真心悔过,为何这么多年都不来叶家找我和启皓,偏偏在我们已经成就相应事业的关键时候跳出来呢?   你不过就是看中了叶家的一手好牌,看中了大荣商圈天降良机。至始至终,你考虑的只有你自己的权利和欲望,怎么逃脱法律制裁,怎么摇身从鬼变成人。   你是我爸,再不济也是我爸。所以我说,我可以帮你得到你想要的东西。但你若想动叶启皓,我不答应。”   江岩转身往外走,突然就听到身后呛啷一声机械响,他听得出来,那是枪口上膛。   “站住。”   “是我太天真了,”江岩转过身,眯着高度近视的笑眼:“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举起枪,我想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奢望你能对他们有一丝一毫的良知。   既然这样,咱们两个就下一盘鱼死网破的棋好了。我犯的罪你知道,你犯的罪我也知道。不如一块去自首,在监狱里演一出缺失了三十年情感的爸爸去哪儿怎么样?   就算给人生画个完美的句号——”   叮得一声,那是装了消音机关的特有枪响。江岩只觉得左边身子微微麻木了一下,等看到子弹扫过的臂膀开始洇红才意识到疼。   果然是做人太算计了,就连反射弧都长呢。   “下月十二日,如果你在二期招标会上赢不了叶启皓,这颗子弹就会穿过他的脑袋……”   ——————   “叶启皓,你今天早点回去吧。”唐小诗乖乖躺回到病床上,打了个很不雅观的大呵欠。   叶启皓从兴林的董事会上下来,晚宴一结束就往云江医院赶。   “恩,你也累坏了吧。”叶启皓摸摸她的头:“今天问了大夫,说你伤口长得还不错,下周就能拆线了。   再恢复几天,帮你办出院好了。”   “恩恩,我知道你刚刚接手兴林一定非常忙,放心吧,我能吃能睡好的很快的呢。”唐小诗笑眯眯地搂着他的手臂:“叶启皓,我……这次受伤虽然很痛,但还是觉得很值得。我从来没想过,你也会这么温柔的……”   “白痴。”叶启皓捏了捏她的脸:“你觉得值得,我可就苦了。光看着你,又不敢碰又不敢吃,你还不知愁得整天卖萌。我警告你给我老实点,等你好了,绝对要把这段时间以来的积怨都补上!”   “叶总裁,求放过~~”   叶启皓突然严肃下面容,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盒子:“这个,我跟我祖父要过来了。虽然可能不适合你的气质,但我觉得意义非常。”   唐小诗一看这盒子就知道是戒指,只是没想到竟是之前那枚蓝迪祖母绿!   “这……这不行吧,这东西价值连城的,而且又是你家祖传的——”   “戴着。”叶启皓当然知道唐小诗的手比一般姑娘还要细小,就连钻戒对戒都需要去专门订做。于是他用一根精致的项链把这枚戒指挂了起来,亲手带在女孩的脖子上:“就当是我妈妈的灵魂在里面保佑你永远平安。”   “叶启皓,谢谢你。”唐小诗点点头,伸手轻轻抚摸了一下那上面淡淡的体温:“诶?话说你让我带着这么贵重的东西,就不怕被抢劫啊?”   “不会,你一脸穷酸相别人多半以为只是个A货装饰品。”叶启皓又想了想,万一这死丫头又舍命不舍财的岂不是更危险:“算了,还是先放我这儿保存。”他伸手就要给扯下来,唐小诗不干了:“什么人啊,送了东西还能要回去啊?”   她噘着嘴不肯还:“放心,我一定好好保管。”   说着把戒指放回盒子里,揣在贴身的衣兜中。   叶启皓皱了皱眉:“我觉得,你放在这个口袋里的话,去洗手间很容易掉马桶里。”   “叶启皓你烦死了!”   两人闹够了,唐小诗也累了。叶启皓帮她用温水擦了手和脚,再用被子把她裹好。   “你……早点回去吧。”   “没事,我看你睡着了再走。”叶启皓拄着下颌伏在床边,偶尔看看她,偶尔又自顾自发呆。   唐小诗唏嘘一声:“叶启皓,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呢?”   “别多想,只是从林展西的葬礼上下来,心情总归有点沉重。”叶启皓搪塞了一句,但目光里略带一丝无奈的躲闪却没能逃过女孩的大眼睛。   “你别怪我多事哦,”唐小诗用手指勾勾他的手心:“其实我看得出来,你在想你舅舅的事。”   叶启皓心里猛地揪紧,他也想不明白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无坚不摧的自我意识下竟然会被这只小猫咪用带钩的小爪子抓开了一道缝隙。   的确,从今天的葬礼上见到江岩那一面起,他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太好。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唐小诗眨着眼睛看他:“可是我听你说起你们小时候的事,总觉得他应该是真心疼爱你的。爸爸说,人与人在一起,虽然有长久建立的感情会发生些许变化,但往往是最开始的感觉最是真实。   不管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就好比我虽然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很害怕,但后来想想,其实当我敲开你房间的门时,就觉得‘哇,这个男人真的好帅唉!’”   叶启皓像看如花一样瞄了她一眼:“花痴!”   “我说真的,你仔细想想,你舅舅为了你付出的那些——可能是作假的么?”唐小诗一脸认真地爬起身来看着他,又被他当成地鼠一样给按了回去。   “作假……”叶启皓苦笑一声:“怎么可能是作假的呢……我六岁那年,被白青蓝骗到割草机底下去捡球。你知道那种机器么?比我两个人都要高,极速的齿轮一秒钟七八转,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江岩把我一把拖出来,看着那刀锋一样的凶器,轻飘飘地切过他胸膛。   那次他几乎失掉了全身三分之一的血,昏迷了整整三天,我就守在他身边哭了三天。结果他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给了我一巴掌,说男人是不许哭的……”   唐小诗听着就觉得疼:“那他……是不是真的从来没哭过?”巨圣协才。   “我从来没见过江岩流泪,但是……”叶启皓闭了闭眼,一幕不堪回首的记忆悄然涌上心头:“我知道他哭过,就只有那一次,只是他没有让我看见。   那是我们两个刚刚离开叶家,出国去的第一年,我大概十四岁吧,念高中,他念大学。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都要我们自己想办法打工来赚,叶家的子女从来都是在这种狼性教育下成长起来的。   我记得那次我发烧烧到肺炎,不巧的是刚刚交了房租和学费以后的我们几乎身无分文。   我们没有绿卡,没有保险,所有的医药费都要现金支付结算。你知道若是没有医保,在国外看一个小小的疾病都会让人倾家荡产的。   我……不知道江岩是从哪里弄到的钱。就只记得,那个晚上他一个人偷偷出去,我撑着身子趴在窗户上看见他上了一个白人男子的车。   快到早上才回来……”   “他……”唐小诗凛然捂住嘴:“他是去抢劫?还是……”   “我也不知道。”叶启皓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他回来的时候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就只是一头扎进洗手间里,洗了有两个小时的澡。他把水声开的很大,但我似乎能听见他在哭。   那之后就像个没事人一样出来给我做饭,送我去医院,并缴足了全额的医药费。   这么多年了,我们从来没有再提起过那天发生的事。我直到现在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   “哦……”唐小诗木讷地点了点头:“我想,不管他做了什么,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在他心里为了你都是值得的。”   “所以我看不懂他,越来越看不懂他究竟要干什么!”叶启皓突然开始烦躁了起来,抓着自己的头发骤然埋下脸:“他想跟我要什么我都能给他,无论是金钱地位还是尊重,甚至是叶家的一切,哪怕我们两人易位而处,要我在他身边做助理做帮手又有何不可?可他为什么要算计我,要去那样伤害你!”   “你说……抢我东西的人是他派去的?”唐小诗大吃一惊,脸上凛然现出的惊恐好不容易才慢慢消散下去:“叶启皓,也许他是被迫的呢,也许他有不得已的苦衷呢?”   叶启皓凛然皱了下眉:“这么多年下来,只有他能把别人逼得想撞墙,谁能威胁的了他呢……   算了,今天跟你说了这么多废话,害得你心情也很糟吧。”他伸手帮女孩压了压被子,轻吻了下她的小手:“别想那么多了,快点闭上眼睛好好睡。我还是先回去吧。”   ——————   回到空空荡荡的房子里,叶启皓刚进院子就看到二楼的一盏灯是亮的。他倒吸一口冷气,匆匆开门进去,果不其然就看到楼梯上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   “你——”   “不好意思,我回来拿件东西。”江岩抚着眼镜笑了笑,脸上的表情略显苍白无力。他披着宽大的长衣,动作稍微有点僵硬。   “哦,随便吧。”叶启皓径自拉开冰箱门,想去找一罐啤酒。就听到那男人的声音在拐角处响起来:“我已经扔了,你喝那个品牌的酒会过敏的。”   叶启皓怔怔地看着冰箱隔间里换上的几瓶苏打水,悻悻地抽出来瓶,然后一拳狠狠地砸在冰箱门上。   他蹬蹬几步冲上楼,直接拉开江岩的房间,看到他正在床头柜附近摸索着什么——   叶启皓倒吸一口冷气,用镇定的口吻说:“你在找那张照片吧。”   第一次在江岩脸上见到那样错愕的表情,叶启皓觉得自己赢得很爽。   “别找了,我已经见过那张照片了。也知道,那枚戒指是我妈妈的。”叶启皓抽出两支烟,自己叼一支,另一支递给他:“是白青蓝把我妈推下山的是不是?你跟我姐在一起只是为了报仇吧。”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江岩吐了一颗烟圈。   “程风雨。”叶启皓说:“我叫他查过你,也知道白青蓝的车祸恐怕也是跟你脱不了干系吧。”   “低估你了。”   “呵呵,自己养大的孩子往往会松懈防备。江岩,我没有你想的那么没用。”叶启皓抢上前一步:“为什么隐瞒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是怕我不敢做还是怕我拖你后腿啊?”   “我又不是狗,还前腿后腿…”江岩冷笑一声,把烟蒂往桌上的烟灰缸里轻轻一碾,食指拧一下,动作跟常人比起来有点另类。   叶启皓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江岩你到底要怎样?你想要整个叶家替我妈的死赎罪?我们一直以来不就是在做这样的努力么!   难道你觉得,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让我执掌叶家还不够满足你心里的仇恨,一定要叶家所有的成员家破人亡你才满意!”   “对,这就是我的目的。”江岩面无表情地说:“你也姓叶,所以我信不过你。”   “江岩!”叶启皓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事到如今你还是不打算对我讲一句真话么!你在云江医院的秦梁宇自焚之前去见过他是不是?你到底在整件事情里扮演什么角色!   还有林展西……给他七千万替我入股兴林集团的人……到底是不是你!”   叶启皓也不知道自己在情急之下用了多大的力气,他只是觉得江岩今天的脸色特别苍白,全然没有平日里嚣张的气焰。   “你想多了。”江岩挣脱开他的手,攥起拳身和袖口,生怕袖管里的鲜血滴落下来:“我提醒过你,大荣商圈的二次招标你赢不了我的,有这个闲工夫,还是想想怎么出局吧。”   “江岩!”追了两步下到一层,只看到眼前的男人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院子口:“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今天若是什么都不说……以后无论你再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   叶启皓只觉得风吹得眼睛一阵阵发疼,他想伸手揉一下,借着昏暗的路灯,才看清自己的手上竟沾了好些新鲜的血渍。 ☆、第八十七章 山山雨欲来风满楼   昏黄的路灯下,江岩踩灭脚下的半只烟。从刚才转过的第二条街起,他就意识到自己在被人跟踪。   “出来吧,跟了一路也蛮辛苦。到前面的咖啡厅请你喝杯东西可好?”   “还是我请你吧。”程风雨闪身出来:“毕竟,你看起来更落魄一些。”   “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落魄’这两个字来形容我,”江岩笑了笑,轻轻掸掉指尖上的血滴:“程警官,你是来趁火打劫的么?”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前面拐角处的一间低调咖啡厅,这么晚了竟然还在营业也实属难得。   程风雨给侍应生一张钞票作小费,让他提供本店最隐蔽的一处包间,无窗无风,只有浓重的熏香气息伴随着怀旧唱片里抑抑扬扬的背景音。   这真是个适合密谋的好地方!不说点见不得人的话都对不起这气氛。   屋子里的暖气开得很高,江岩却没有将外罩的黑色长衣褪下来。程风雨看了他一眼,问:“枪伤?”   江岩不说话,只是咬了下惨白的唇:“程警官,光凭这一点,你就打算把我抓回去了是么?”   “我要抓你的话不用等到今天。”程风雨挑弄着手里的咖啡杯:“江先生。从你匿名向我下委托,要我们将叶家的戒指送上陆百年的宴会那一天起,你就已经在做PlanB了,把我当成了最后一张用来对付你父亲的牌。   其实你比谁都清楚,靠你一个人,是赢不了的。”   “我的确利用了你,因为我不在乎再多一条妨害司法的罪名。”江岩笑道:“看来程警官今天,是要新账总账跟我一起算咯?”   程风雨笑笑不答话,只将一份档案资料从口袋中取出来缓缓说:“江国坤,男。六十四岁。无业人士,曾在S市龙口一区的组团内外游混。三十多年前因盗窃赌博等罪名进过两次监狱,有劣迹斑斑的前科。   后来生死不明,留下女儿江蓉和不满周岁的儿子相依为命。”   程风雨又将一份DNA比对鉴定报告摆在江岩的面前:“一个人可以整容换面可以死而复生,但是骨子里的血统是变不了的。   三十年后,他化名文容,以侨商的身份带着他的承翔地产来到你面前。   文容……叶佩文的文。江蓉的容,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跟你打了一张亲情牌。让你相信了你的父亲忍辱负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帮你姐姐报仇的。   于是你理所当然地跟他站在了同一条线上,并接受了承翔地产过百分之三十的股份。接下来你们策划了白青蓝的死,以及云江医院的医疗黑幕。   目的就是要当初害死你姐姐江蓉的人……不管有心的,还是无意的,统统都付出代价。”   “难道不应该么?”沉默半晌的江岩终于开口。   “我明白你的心情。正因为你姐姐的死是人为造成的意外,太难用法律的途径来界定责任,所以你选了这样偏激的一条路。”程风雨呷了一口咖啡:“不过,我是警察。我还是不能认可——”   江岩冷笑着打断他的话:“谁该为什么事负什么责任,良心自有公断。我做这一切,又不需要你来认可。”   “如果你真的这么理直气壮,这么多年来又为何要瞒着叶启皓呢?”程风雨轻笑一声,手指轻轻扣在咖啡杯上:“你不希望他知道江蓉的死另有隐情,也不希望他在那么执着的仇恨下生活。对吧?   只可惜,他偏偏爱上了陆百年的女儿唐小诗。你说冥冥之中是不是有天意呢?   江先生,我猜想,为了叶启皓和唐小诗的幸福,你其实已经打算放过陆百年了。你独自去见秦梁宇,利用他的良知和不安。希望他背下所有的罪名,并要他把云江医院低劣医疗器具的仓库清除销毁。   云江医院的这起黑幕案可谓一石三鸟,逼死了唐鑫扯上陆百年,子弹打的却是创叶集团。   可惜叶家老先生壮士断腕,不仅把叶启皓扫地出局,还将整个云江医院的烂摊子丢给他一人去负责。你是不忍让叶启皓这么被动,便采用了如是极端的方式去帮他打扫干净。真是……用心良苦啊。   但你大意了,留在秦梁宇办公室里的烟蒂坐实了你的在场证据。哦,随便说一句,这条线索还是叶启皓亲自发现的。”   “那又怎样?”江岩若无其事地挑起眉头:“再加一条挑唆他人自杀罪?”   “江先生,我今天并不是来向你问责的。”程风雨认真的说:“回到刚才话题上,你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潜伏这些年究竟是为了什么目的。从唐鑫身上查到林展西身上,从无数前赴后继的死人活人身下扯断了无数的线索。到这一刻,我手里拉着线静待收网。”   “林展西帮你搜集的那些证据还不够么?江国坤就算是再混蛋,他也是我父亲,我可没有你想的那么高尚。大义灭亲这种壮举,你该去找林子赋那种人谈谈。”江岩的态度很暧昧,似乎并不急着表态。但程风雨已经可以确认,这一局对弈至此,自己赢定了。   “江先生,在你父亲和叶启皓之间,你会选择谁呢?”   有软肋的人,就不会无懈可击,这是刑讯手段里最狠的一招。程风雨深谙此道。   “江国坤在你回国后找到你,一开始是以为你姐姐报仇为动机,与你共享一切信息。包括怎么对付白青蓝,包括江蓉身死的另有隐情——”   眼看着江岩沉默,程风雨径自说道:“可是没过多久,你便意识到事情开始往偏颇的方向发展。不管是你父亲那看似来路不正的资产前身,还是围绕在他身边那些人的作风,以及他急功近利想要吞掉创叶的暗示,甚至是他对大荣商圈企划的极度垂涎。   他表面用一套稳住你的信任,背地里却在给叶启皓使绊子。   于是你开始警惕,开始调查。等你意识到江国坤就是S市器官要案下潜行十年的大枭首时,你要做的是比复仇更重要的一件事——   怎样在与虎谋皮的被动下,保护你最重要的人。   一方面你要周旋在你父亲假惺惺的复仇大计之下,另一方面你要想尽办法让叶启皓远离危险。就比如说:大荣商圈企划的第一次招标,你用尽一切手段把叶启皓推出局,然后给了把从叶启臻那得到的七千万交给林展西秘密入股,为叶启皓找了个更好的平台。   这一步步算计精确毫厘,可谓煞费苦心。唯独不在你计划之内的,就是唐小诗的出现——   你甚至一度曾想要牺牲掉这个女孩,谁叫她偏偏,是陆百年的女儿?   于是,你匿名委托我们事务所,故意把你姐姐的戒指送到陆百年面前,害他差点心脏病发。   你冒险期望能先把叶启皓和唐小诗的关系扼杀在摇篮里,免得有一天……事情失控到今天这个地步,最痛苦的,将会是他们这两个最无辜的人。   江先生,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不希望叶启皓受到伤害吧?”   “……”江岩依旧沉默。   “可惜你父亲不是省油的灯,你在他眼皮底下玩这样的花招,我要是他,也一样让你吃枪子……”程风雨笑了笑:“所以江先生,除了跟我合作,彻彻底底地将江国坤绳之以法外,你没有别的路可走。”   “不好意思,我信不过任何人。这是我自己的事,我可以一个人搞定。”江岩单手推开面前的茶杯,站起身来:“既然叶启皓和唐小诗已经要结婚了,我就绝对不会再把不该揭露的东西揭露出来。程警官,你坚持小事化大的理由,该不会是想等着渔翁得利吧?   如果我没看错,你也喜欢唐小诗对吧——”   “你在说什么!”程风雨被他的态度凛然激怒:“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不是个人逞英雄的时候!就算我喜欢那女孩,也不可能把这样的动机摆在台面上。   江岩你给我听清楚了,一个人只有一条命,这次用了下次就没得用了。”   “放心,我比唐小诗的猫还命大,没那么容易挂掉。”江岩单手不方便,只能从钱夹里倒出两张钞票压在桌角,转身就要走。   程风雨突然上前一步扳住他的肩:“你站住!”他本意只是想再劝一下,没想到江岩竟然会以防备姿态对他突然出手!   一个翻手内侧肘击迎面过来,竟是半点都没客气。以他业余的身手,对付平常人虽然绰绰有余。但程风雨毕竟是警察,当年警校毕业时可是全校自由搏击冠军。   所以同样一点面子也没给,他顿时一招手刀中段格挡,闪身过去。侧肘接对空掌直接就劈在江岩后颈的大椎上,当场就把他敲昏了。   “这是……”叶启皓洗了澡以后本想给唐小诗打个电话就睡觉的,大半夜的听到门铃声,下楼一开门就看到程风雨架着个人站在外面。   他二话没解释,踩着地板就进来,把手上的人往沙发上一丢——   “江岩?!这……这怎么回事?”叶启皓惊诧万分。   “别担心,是被我打昏的。”程风雨蹭了下脸上的汗水,也来不及多解释,只冲叶启皓道:“不过,你还是得赶快找个可靠点的私人医生才行。”   说着他俯身在沙发前,伸手拉开江岩的外套:“左臂枪伤。”   ————   两周后,唐小诗被叶启皓接出院,回家草草收拾了一点日用品后就直接去了陆百年那里。   “哎呦,家里什么都不缺,还带这么个箱子来干什么呢?”方慈静早就叫人收拾好了一间宽敞向阳的大卧室。有独立的洗手间和温馨的飘窗,大阳台上摆了她最喜欢的向日葵——而最令唐小诗开心得快要发疯的是,爸爸妈妈还专门给她搭建了一个猫咪走廊,贴着墙顶棚的专属通道,给警长自由来去!   这种猫咪走廊她只在电视里见到过国外的豪宅有,当时就梦寐以求起来。唐鑫还笑话她说——警长跟她一样是路痴,搞不好会在里面迷路呢。   “陆夫人,这段时间公司里的事很忙,可能没办法经常来看她。还要多亏你们费心照料了——”叶启皓把唐小诗放在软绵绵的贵妃椅上,对方慈静抱歉的说。   “没事啦,我在自己家里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唐小诗摇了摇他的手臂:“你工作忙,自己也要当心身体哦。我听说,下周是不是又要招标了?   那个,这回我可没有把你的商业机密带出来哦~”   “死丫头。”叶启皓在她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哦对了——”他拉开西装内侧的口袋,掏出一张卡片交给唐小诗:“我订的钻戒已经到店里了。等哪天天气好,你跟你妈妈去看看,你的指圈小,那型号要开模现做,所以耽误了好几天。”   唐小诗开开心心地接在手里,心说就算是个易拉罐拉环她也会欣然接受。   “哦,最近我都没有跟大穷和程风雨他们联系,他们……在忙些什么啊?”   “不清楚,可能也有自己的事在做吧。”叶启皓微微变了下脸色,旋即平整了淡定的表情:“你现在的任务是养好身体,先别出去瞎疯瞎闹,知道么?”   “哦。”   “那我先走了,晚上打你电话。”叶启皓吻了下她的额头,起身告别了方慈静。   唐小诗抱着戒指订取卡,傻傻地笑了一会儿。方慈静宠溺地看着她:“诗诗,妈看你们两个这么好,心里真高兴呢。”   “妈,”唐小诗笑眯眯地往她身上靠了靠:“真希望他对我也能像……像陆爸爸对你那样。虽然他当年离开的理由我还是觉得不能认同,但你们两个就真的是为对方守了那么多年,想想真不可思议。”   “傻瓜,既然认准了一条路,又何必计较要走多久呢。”方慈静摸着女儿的头发,满脸洋溢的都是幸福的笑容。   “你们在说我什么呢?”陆百年敲敲门进来,手里端着一盘新鲜的点心:“诗诗,七嫂在厨房里做了点春卷,爸拿来给你尝尝。”   “哎呦,一回来就吃这吃那的~”唐小诗撅了撅嘴:“我可是要当新娘子了,再胖下去叶启皓该不要我了!”   “他敢不要我们家诗诗?”陆百年佯装板着脸:“爸打断他的腿!”   “你行了吧,瞎发什么狠。”方慈静白了他一眼:“诗诗刚回来,别给她吃这么油腻的,等下妈给你削个瓜来尝尝。你小阿姨她们送来的,可甜呢。”   唐小诗突然就觉得眼睛开始发烫了,这失而复得的天伦之乐就像是老天突然开挂送给自己的最好礼物。突如其来的幸福让她恨不得反复掐掐脸蛋才能确认这不是在做梦。   她终于开始真实得相信:在爱面前,没有什么罪无可恕。   “哦对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唐小诗看看爸爸妈妈:“下周五是十二号吧。是爸爸,我是说,是唐爸爸五十岁的生日。我想去……山上看看他。”   陆百年的骨灰已经在不久前被叶启皓带去帮她下葬了,真相已经浮出水面,还是让他入土为安的好。   唐小诗那时重伤在床,都还没有亲自去祭拜过呢。现在身子终于好些了,早就按耐不住这种心情了。   听了这话,方慈静看看陆百年,陆百年又看看唐小诗。   唐鑫如果还活着的话,今年正好也满五十了。   “诶?”唐小诗掰着手指算了算:“好巧,那天好像正好是叶启皓第二次招标。他肯定是没空陪我啦,要不……咱们三个去好不好?   我想告诉爸爸,我现在过得很好很幸福,我有了疼我的亲人和爱我的男人……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一定会非常欣慰的。”   “唉,诗诗真不好意思,下周五妈妈有个好姐妹的女儿结婚,妈不方便缺席唉。要不,你爸陪你去?”方慈静捅捅陆百年:“你那天好像没什么事吧?”   “当然没事!”陆百年自是一口应承:“诗诗想去哪,爸爸天大的事都要放下来陪你的。”   唐小诗看了看方慈静那暧昧的眼神,心里也就明白了八九分——陆百年带着自己亲自去唐鑫的墓前,可能会比一家三口来的更加有意义。她是想留点单独的时间给自己和自己的两个爸爸吧。   叶启皓把车开到事务所楼下,按了按门铃,碰巧就是程风雨开门:“你把小诗接出院了?”   “恩,我把她送到她爸妈那,他们会照顾好她。”叶启晧跟着程风雨进去后,被他带上了楼上的议事厅。   “那就好,进来吧,大家都在等你了。”   这不是叶启皓第一次来到这个议事厅,之前的两周里,他已经和大家在此议事多次了。   这会儿程风雨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并让莫绿菲给叶启晧送了杯咖啡过来。   “谢谢,你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叶启晧问。   程风雨把墙壁上的投影屏幕打开,不紧不慢地说:“还没开始呢,在等你一起。”   说着,他挥挥手,示意张远过来解释一下屏幕上的图标。   阿远点点头,走到前面来,用红外笔指着屏幕开始详细讲解道:“各位,你们现在所看到的画面是一副虚拟标盘,是我们根据创叶集团上周股价折溢率做出来的。   其动静态系统和模拟走势都是经过加密合成的,以假乱真的程度极高,除非是资深的业内人士才能看出其中的差异。”   叶启皓皱着眉头思索半晌,然后看看程风雨道:“假的就好,如果创叶的股价真的跌到连老头老太都想抄底的程度,我想整个董事会都可以组团跳楼了。”   “这份东西不是给创叶股东看的,而是给江国坤看的。”阿远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身边一台轻薄的笔记本:“而我手里的这台电脑,已经被天明植入了虚拟股盘的驱动转化器。另外,我们在无线网卡上动了手脚,连接状态是伪造的。也就是说,在同一个wifi下的电脑屏显下,真实大盘反映的所有信息都会被自动切换成我们的股盘画面。”   “你们是希望我把这份东西给我父亲看,对么?”江岩坐在最南边的位置上,从阿远开始介绍的第一句话起,他就明白了程风雨的用意。   “他不信任你,但在正向操作上,他必须要依靠你。”程风雨点头说:“以江国坤的贪婪,定然会大量做多头。接下来的一周,该模拟系统会始终显示涨势,令江国坤相信他吃进去的创叶公允价值十分可观。   这会为他在本周五的招标会出价提供底气十足的底价。”   “我不同意!”叶启皓打断程风雨的话:“这样太冒险了,一旦江国坤发现这台电脑是动过手脚的,他会杀了江岩的!”   “他是我父亲,不可能真的杀了我。”江岩看了他一眼。   “我还是他外孙呢!他能杀我为什么就不能杀你,那种人早就没有人性可言——”   “咳咳,”程风雨打断他们的争执:“你们能先听我讲完么?我之前说过,同一wifi下屏显一致,除非江国坤心血来潮散步散到人家券商大厅里去看真实大盘,否则风险系数趋近于0。   那么接下来就是此局的关键,在周五的招标会上,为了做足真实,叶启皓的前三轮一定要赢。关键的第四局必须要输,第五轮是单循环竞价,我会叫阿远伪装成第三方,将竞价提高到江国坤所能的极限临界点后,让他险胜。”   “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叶启皓点头说:“中标方在夺标成功后的三小时内,一定要以资产值抵对担保。只要我说服我祖父,在当天下午三点停盘之间,将我手中的百分之十五股份抛售出去,创叶的股价就会突然大幅度跳水。这会让江国坤在一瞬间意识到自己错估的资产值足足少了近三成。”   “你不用担心这些钱有去无回,”听了好半天的大穷突然开口说:“风雨哥已经跟我商量过了,我会让兴林集团当天内空仓准备,在第一时间完成创叶跳水后的接手率。等于把你在创叶的股份洗到兴林这里来。”   程风雨继续说:“而这个时候,江国坤会发现自己预估的收价完全支付不了大荣商圈第二期招标价。你们觉得,他会就这样子放弃么?如果他不甘心放弃,就必须要动用承翔地产明账之外的黑账户来支付标款。   他的黑账户一共有五个,在海外被绑定在同一个母账户下,全部都是这些年来不法勾当的赃款。   只要黑账户一有动作,国际刑警那边早已收网等待。我们几方面人马会在同一时间行动,以林展西生前留给我的那份仓储布局图为根据,我已经让白龙成功卧底在两个港口内部。届时钱赃两手抓现行,就算他江国坤有三头六臂也逃不掉了。   大概,这就是我们最后定稿的全部计划。各位,还有什么问题么?”   在这次缜密谋划的引蛇出洞中,程风雨作为总指挥,张远和何天明是技术支持,大穷和小绿作后援,但最关键的执行方还是在叶启皓和江岩的身上。   不仅要演戏,还要演得很像,一旦有一处纰漏,便是意味着全盘皆输。   “我没问题。”江岩回答:“只不过,要麻烦两位用最短的时间教我使用这份软件。”   “那我也没问题。”叶启皓说。   ————   “诗诗,准备好了没?”听到陆百年已经在楼下叫她了,唐小诗背了个小包开开心心地就下楼了。   “慢点诗诗,”方慈静还是很不放心她:“伤口刚刚才好,动作可得轻点啊。”   唐小诗这恢复了有一个多月了,基本上也都好的差不多。偶尔伤口处有点痒,也都没什么大碍。唯一就是在床上躺的久,明显感觉身体没有之前活络了。   “百年,上山的时候看着点诗诗,可别再摔了。”看方慈静那样,估计是恨不得改变主意跟着一块儿去了。   “放心吧妈。”唐小诗放开她的手:“我们早去早回呢。”   今天的天气出奇的好,深秋暖洋洋的太阳照得人心里阵阵温馨,一点都不像寒冬即将来临的萧瑟。   唐小诗坐在副驾驶上,打开手机看到叶启皓的短信:   【今日忙,别惹祸】   哈哈,就跟大荣商圈第一次招标的那天早上一样的短信。唐小诗心说:你特么也是够懒的了,干脆复制过来的吧。   说起来,叶启皓这段时间仿佛更加忙碌了。一直都没有空过来看看自己,但是每天的电话是不会省略的,抽空还会发几条短信。   看着唐小诗幸福的小模样,陆百年一边开车一边笑眯眯地转过脸来看她:“甜甜蜜蜜的,看他对你这么好,爸也就放心了。”   “哪有啊。”唐小诗吐吐舌头:“我觉得还是你对妈更好更温柔呢。”   “呵,你妈可不这么想,也难怪……这么多年来,也是我对不住你们母女。”话说到此处,陆百年一阵唏嘘。唐小诗的心情也跟着沉郁了起来,她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问出口:“我……其实一直都很想亲口问问你。   当初,你为什么决定出国啊?”   陆百年的神色顿了一下,叹了口气说:“人一旦生长在过于贫穷的环境里,就会对财富十分渴求。年轻时做的决定的确冲动了,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绝对不会离开你们母女的。”   “可是我还是不明白。”唐小诗摇摇头:“那时你已经是医学院硕士毕业,跟我唐爸爸一块进了云江医院实习。难道你不是一开始就想做医生的么?想创业没什么不妥,但怎么会那么突然地决定,放弃了一切只身跑到国外去?   创业这种事,有输有赢的,你……怎么会有那么破釜沉舟的勇气呢?”   “所以我成功了啊。到了,下来吧。”陆百年没有再说什么,把车停在墓园停车场。   山上的风还是有点冷的,唐小诗穿的本不少,却还是不禁打了个冷战。   陆百年把自己的外套摘下来给她披上:“你伤刚好,可别再着凉了。”   “不用不用……”唐小诗心里一暖:“你年纪大了,心脏又不好,别管我了。”   “拿着,爸爸不冷。”   推推搡搡中,唐小诗脖子上戴着的那条算着戒指的项链一不小心跑了出来。巨乒狂才。   陆百年怔怔地看了一眼:“诗诗,这戒指是叶启皓送你的?”   “恩,”唐小诗低头看了看:“你别看这东西很旧的样子,可值钱了呢。是他妈妈的遗物,意义非常呢。”说着,唐小诗小心翼翼地把项链塞回衣领里,生怕给弄掉了。   陆百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拉着女儿的手数着脚下的台阶:“诗诗,以前你唐爸爸,也是这样牵着你上山玩的对不对?”   “是啊,有时我撒娇耍赖,还要他背着抱着呢。”唐小诗每次想起唐鑫的时候,心里都是满满的暖意。她觉得陆百年的手跟唐鑫的手相比,似乎厚重了些,但里面的温度都是相似的。   唐鑫的墓碑立在北区第一排,从这里上去要走十几分钟的山路台阶。   唐小诗毕竟伤愈不久,体力还是有点跟不上。不一会儿就气喘吁吁了。   “伤好以后得加强锻炼了,”陆百年笑道:“年轻轻的都不如我这老头子了。”   “你哪里老了嘛,才五十岁而已嘛。”   “过来,爸爸背你。”陆百年俯身蹲下去,这两年来,他虽然有点发福,但肩背还是平坦宽厚的很。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趴在上面能挺舒服的。   唐小诗稍微犹豫了一下:“我……我很重的。”   她之前大概八十出头,这一个月养伤吃吃睡睡的,差不多涨了有五六斤。   “就是头小肥猪爸爸也能背的动。”陆百年笑着说。   是啊,这么多年来,做父亲的一定非常非常期待这一刻吧。唐小诗笑着点了点头,摩拳擦掌地趴了上去。   陆百年的背挺结实的,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味道。唐小诗搂着他的肩膀,从后面看过去,恍惚间以为再次回到了唐鑫的身边,眼泪一下子就忍不住了。   这一步步一阶阶走得又稳又慢,仿佛要走出二十几年的缺失。其实谁是父亲都不重要了吧,有爱就好呢。   两人在唐鑫的墓碑前站了有一会儿,送上了花,又扫了扫碑。   “爸,你放心吧。我现在过得非常非常好。”唐小诗挽着陆百年的手说:“我现在有爸爸妈妈的疼爱,有个很好的男人爱我,而且马上就要结婚了。我还有好多知心的好朋友,他们都给了我很多帮助。   以前那些事,不管你做了怎么样的决定,我都不会为此难过。因为我明白,这一切都是出于你对我的爱。所以我……我一定好好的。   我会照顾好警长也会照顾好自己。你也要乖点,在那边,说不定已经遇到秦爷爷和林展西了呢,记得帮我给他们带句问候,这样大家就都不会寂寞了。”   说完了这一肚子的肺腑之言,唐小诗觉得心情愉快了好多。她转脸看看一言不发的陆百年,此刻竟然有点红了眼圈:“你……没事吧?”   “爸没事,只是心里有点感伤而已。”陆百年的大手轻轻拍抚了一下唐鑫的墓碑:“觉得自己真的愧对你们,比起唐鑫那种无私,爸觉得自惭形秽。   诗诗,如果爸爸也做错过事情,你……能原谅我么?”   “能。”唐小诗想都没想就回答了:“咱们浪费了整整二十三年,人生都过去三分之一了,什么错了对了的,大家能在一起就好。”   “好,好……爸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那……”唐小诗摸了摸小肚皮:“咱们回去吧,早饭没怎么吃饱,我都饿了呢~”   “好,想吃什么,爸带你去。”   怀着无比轻松愉悦的心情,父女两个回到了停车场。唐小诗看看时间,记得叶启哈好像说过今天的招标会是在上午举行,她想着要不要吃好饭过去现场看看,不管怎么说——这次对战的是他和他的舅舅,心里一定很不好受吧。   站在副驾驶门口,唐小诗伸手拉车门。拉了两下都拉不开,她无辜地看看对面驾驶室门前的陆百年。此时的父亲也是一脸狐疑地拉门:“奇怪了,卡住了?”   “门坏了?还是车钥匙坏了?”唐小诗问。   可就在陆百年还没来得及回答之时,一个人影突然从车底下窜出来,挥起手里的棒球棍就砸在陆百年头上!   “爸——”唐小诗惊慌尖叫,还没等跑过去,口鼻一下子就被人从后面捂住。熟悉的乙醚气息骤然钻进呼吸,眼前的景致突然呈180度拉平。   爸……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才想起来:这是自己二十三年来第一次喊陆百年爸爸。 ☆、第八十八章 不想把这个世界看得太清晰(大结局)   “真想不通,这种时候你居然还能吃得下饭。 ”叶启皓看着眼前斯条慢理弄筷子的江岩,丢过去一个十足厌弃的眼神。   “为什么不?该我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是程风雨他们的事。”江岩若无其事地说:“可怜江国坤连最后一顿饭都没空管我。”   此时两人已经回到程风雨的事务所。距离大荣商圈第二阶段招标出价结束过去了整整两小时。   一切都按照原计划进行,他们两人已经从戏码上撤了下来。一回到事务所就发现莫绿菲和大穷已经烧好了饭在等他们,真是好有家的感觉啊!   之前程风雨说要这两位做后援,大穷本来还是很兴奋的领到这个责任重大的任务。就如一场硝烟弥漫的战争中,能否取得决胜局关键的往往就在于后援团是否能兵贵神速出其不意。但他就是死都没想到——所谓支援的真正意义是做饭!最后知道真相的他眼泪掉下来。   叶启皓觉得自己还是修炼不到家,至少在沉着的程度上比不了江岩那般的老练。从能不能吃得下饭就能看出一个人的心境波澜,他可是半天没动筷子了。   “你们说江国坤真的会上当么?”盯着电脑屏幕的何天明一手端着饭碗,眼睛眨也不眨地专注着。   “风雨哥说没问题,”大穷端了一碗不知道是什么物种的菜送上来:“刚刚卡在收盘点上,创叶的股份已经跌到最大幅度。那死老头——呃,不好意思,”话一出口才意识到江国坤毕竟是江岩的父亲,自从上回被江岩扒了衣服以后,他对这个眼光温柔的男人就产生了十足的恐惧。   “咳咳。我是说江国坤一旦发现手里的市值缩水到让他哭,必然会启动黑账户啊。”   叶启皓一手搭在手机上,百无聊赖地敲击着。抬头看见江岩眼角的一块乌青,心里讪讪地:“跟你说冷敷一下,破相破上瘾了?”   这是刚才在招标现场他亲手打的,为了把这场你死我活的博弈做足戏份。   “没关系,就当是你嫉妒我帅。”江岩轻笑一声。   “不要脸。”   就在这时,何天明突然丢下碗,咽下口中的饭菜:“动了动了!”他指着屏幕叫到:“江国坤的黑账户动了,每分钟十二笔的出账——”   叶启皓刚刚要起身过去。江岩便推过来一碗饭给他:“现在你可以安心吃饭了吧。”   这一刻。叶启皓前所未有的心安,他想给唐小诗打个电话,把这些天所有的辛苦筹谋紧张全部溶解在那女孩的笑容里。   他想告诉她,终于忙完了这一阶段,他可以带她去度假,可以去选婚纱,可以筹备婚礼。可以……   “陆夫人,小诗在不在?”连拨了她两个手机都没有应答之后,叶启皓给方慈静打了个电话。   “启皓啊?”方慈静那边接通道:“诗诗跟百年去山上看唐鑫了,还没回来。”   “哦?”这件事叶启皓是知道的,昨晚跟唐小诗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兴奋地说过今天的安排。自己还叮咛嘱咐过让她上山小心点呢。可是现在已经三点过一刻了,他看看表又追问了一句:“那他们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今早九点多吧?”方慈静想了想:“哦,百年后来打电话说带诗诗出去吃饭,可能去哪里逛了吧。”   叶启皓挂了电话。眼皮稍微有点跳。   “你太紧张了,”江岩放下筷子,拄着下颌看他:“遇到点事情就心神不宁,这可不是王者之风。”   “你要当王者你去当!”叶启皓冷冷看了他一眼,起身道:“我到天台上吸烟。”   江岩帮大穷他们把饭菜撤下去,对那几个面面相觑的人说:“别管他了,我了解他,等不到程风雨最终的消息他还是放不下心。”   听到江岩说起叶启皓时的那种口吻,大穷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林展西。人与人之间,性格千差万别,但剥去层层伪装,心脏的赤红却是无异的。   江岩对叶启皓那种亦父亦兄的疼爱,与林展西对自己的感情应该是很相似的吧。想到这,他的情绪一下子又低沉了起来。   “好了菜鸟,”看出这家伙敏感的小心思,莫绿菲敲了敲他的肩膀:“你去刷碗,我来守老板的电话。”   站在楼上的天台上,叶启皓掐灭手里的烟,一转身就看到江岩幽灵一样站在自己身后。   那天程风雨把被打昏的江岩扔在叶启皓面前,然后跟他谈了差不多一个晚上,告诉了他一些他本来就有些预感只是没能完全证实的事情。   接下来的合作水到渠成,只不过叶启皓与江岩始终没有好好就那些事谈一谈。   不是因为没有机会,只是两个人貌似都有心回避。   “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叶启皓双手扶着栏杆,长舒了一口气:“因为不管你有什么苦衷,我始终还是无法原谅你对唐小诗做出那样的伤害。说是为了我好,你就不该那样对我心爱的女人,你知道你捅在她身上的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这样的保护,我真的不需要。”   “也是,我好像都还没跟她说过一句抱歉呢。”江岩笑了笑。   叶启皓瞄了他一眼:“江岩,我真的想不明白,你为什么那么不喜欢我和唐小诗在一起?她那样的女孩,天真逗比人畜无害,怎么就那么入不了你的眼?”   “呃……这个问题,”江岩抚了下眼镜,笑得令人毛骨悚然:“出于长辈的关怀,我觉得你未来的伴侣应该是个前凸后翘身材妖娆的——”   “江岩!”叶启皓一把抓住他的臂膀,直接给甩在后面的墙上。江岩扶了下左臂,轻挑了一下眉头:“放手,很痛。”   “活该!”叶启皓冷冷地吐出两个字:“你伤害唐小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也很痛!”   “那现在能不能扯平啊?枪伤没那么容易愈合,我要比她多疼好几周……”江岩笑得很无赖,叶启皓恨不得干脆把他从三楼踹下去,但一想到物业处的管理人员会责备自己高空抛物乱丢垃圾,只得悻悻作罢。   “我认真再问你一句。”叶启皓放开手,退了两步靠在栏杆上:“你和程风雨,对我还有别的隐瞒么?”   “我发现你现在真是越来越难搞了。”江岩无奈地耸了下肩:“你当你是谁啊,人人都要瞒你谁都要害你?”   “你少给我废话。”叶启皓冷声道:“你们对付白青蓝我可以理解,你们用云江医院套住创叶的商誉也算勉强说得通。但是针对百年集团的那些伪劣医疗用具是怎么回事?陆百年在这里到底扮演什么角色?”   “只是殃及的池鱼罢了。”   “这什么狗屁解释!我们认识快三十年了,你做事向来没有无缘无故的棋招。”叶启皓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他:“另外,无论我怎么问,程风雨都不肯说出是谁把我妈妈的戒指送到陆家宴会上的。这件事到底是——”   “叶启皓!风雨哥来视频电话了!”大穷突然冲上天台,眼看男神基情上演的‘壁咚’大戏,当场就傻眼了。   听说程风雨有消息了,叶启皓丢下江岩就跟着下楼了。   何天明的电脑屏幕上切换着程风雨背后的警署总部指挥室,叶启皓是第一次看到他着警装制服的样子。威严与端重齐飞,英俊共诱或一色。身为男人都不禁咋舌暗赞的颜值爆表。那一刻,他真心是庆幸唐小诗不在身边——否则那花痴的死丫头不得流鼻血流到休克啊!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们先听哪个?”程风雨说。   这种时候还有空卖关子,叶启皓急道:“你快点说吧,情况怎么样了?”   “简单来说,我们赢了。承翔地产的五个黑账户在同一时间被国际刑警追踪,江国坤意识到不妙后,在收盘前一刻钟开始抛售所吃进的创叶股份,由于数额超过正监会的风险操控系数,被冻结了一般资产账户。   同时,白龙带着特警组的同事对承翔地产名下的几处仓库展开了突然袭击,在港口库仓里发现了亟待销毁的大量陈年装备设施,已经全部带回警署证物科。他手下的几十位员工已经悉数被捕,只等提审口供出来——”   这不是赢得很漂亮么?电脑前的几个人面面相觑。怎么还会有什么坏消息?   “坏消息就是,江国坤跑了。”程风雨说:“跟他身边那位保镖兼情妇,在账户冻结的一瞬间,仿佛已经意识到大势已去,提前跑路。   白龙带人从仓库出来直接去了他的住所,发现他们的护照已经被带走,目前下落不明。   我要提醒你们一下,尤其是叶先生和江先生,他很有可能会对你们展开报复行为。在我和白龙回去之前,你们不要离开事务所。”   叶启皓转身看看江岩,对方一脸无辜地说:“看我干什么?他要来报复也是杀你,我是他儿子。”   叶启皓刚想揶揄他几句,就听到衣袋里的手机突然作响。   唐小诗的短信?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收件箱,一张彩信照片以叫人呼吸骤停的姿势映入眼帘:   照片上的女孩被堵着嘴,四肢绑的跟个猪蹄冻似的!   “是唐小诗!”大穷惊恐地叫出来。   唐小诗……   叶启皓只觉得呼吸都要窒住了,而屏幕里的程风雨似乎也意识到事有不妙,急急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风雨哥,小诗被绑架了!”   彩信下面还有一句话:【三百万英镑,现金,换唐小诗和陆百年两条命。今晚九点前筹备好。】   “叶启皓!”程风雨在视频那段急道:“你先冷静点,所有人不要轻举妄动,我马上就回去!”   ——————   唐小诗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一处阴暗的仓库里,手脚都被捆着,只能用滚的。   于是她滚着滚着滚到了陆百年身边,眼看就要撞上了,突然被一只脚踩住了背。   “别动——”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又阴又冷的,中文说的不是很顺当。   唐小诗当场就吓哭了,什么鬼啊这是?为什么每次叶启皓要去招标,自己不是被打就是被抓?魔障了么!   她扬起惊恐的小脑袋,可怜兮兮地望着眼前的黑衣女人,总觉得有些面熟。   “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和我爸?”唐小诗扭动着身子,就像一条缺水的鱼。   “千代,放开她吧。”一声凝重的粗嗓音从唐小诗的头顶落下。她好不容易才聚焦了目光,终于认出眼前那白色中山装里的人在哪里出现过。   这么闷骚的衣服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穿了吧?唐小诗哦了一声:“你……你是那天在林展西的葬礼上出现的那个人!天哪,你不会是因为警长抓伤了你的手才报复我的吧?”   “诗诗……”此时躺在墙角的陆百年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唤。唐小诗一激动,趁着那个叫千代的女人一松脚,骨溜溜就滚到陆百年身边:“爸!爸你没事吧?”   “你……叫我什么?”之前陆百年的头上挨了一击重击,这会儿凝固的鲜血已经糊住了眼睛,却掩不住眸子里聚散难安的惊喜和欣慰。   “爸……爸你要不要紧啊!”唐小诗哭着扑过去,被牢牢绑缚的手无法抱住陆百年的身子,只能用脸颊试着去蹭他。   “爸爸没事,别哭哈。”陆百年用肩顶着地面,慢慢支起身子。怒视着眼前那人道:“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要钱的话,我可以给你,别伤害我女儿!”   其实唐小诗心里已经在想一件事了,那天在葬礼上明明看到江岩跟这个老人是站在一起的。所以今天,他们绑架了自己……该不会也是与叶启皓有关?   “你们是冲我来的对不对!”唐小诗大叫一声,小身子挡在陆百年身前:“你们要对付叶启皓,用光明正大的手段不行么?每次都来这一套,不觉得丢人么!   反正……我不怕你们,要杀要剐随便!但请你们放了我爸爸,他和叶启皓又没关系!”   唐小诗也不知哪来这么大的勇气:心说,反正大不了横竖再挨几刀呗,难不成还敢杀人啊?伤还没好利索,要么一起养也行。疼也疼过了,其实没那么难熬。   “诗诗,你闪开,别乱来……”陆百年见女儿这番言辞,感动之余更是心疼不已。他用肩膀把唐小诗给挡了回去,冲着眼前那人提高声音道:“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想要钱的话,开个数就是!”   话及此处,江国坤冷笑不已:“想不到你陆百年竟然能生出这么勇敢无畏的女儿,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呢。比起你这猥琐软弱的伪君子,她可比你强百倍!”   “你说什么呢!凭什么骂我爸爸!”唐小诗气鼓鼓地看着他:“总比你这背后玩阴的好,看你这年纪也一把了,难道就没有儿女么!将心比心你这样对我,你的儿女也会看不起你的——”   “我的儿女?”江国坤大笑:“陆百年,你让我放过你的女儿,那我的女儿这笔账,咱们怎么算?”说着他突然抢上前一步,从唐小诗的脖子上扯下项链和戒指。   “喂!你还我!”唐小诗惊道:“那是叶启皓给我的东西!你不能拿走——”   妈蛋,现在这社会都特么什么治安,这一个多月来竟遇到抢劫的了!唐小诗都忘了害怕,光在心里吐槽了!   “这枚戒指,你觉得眼熟吧?”江国坤把戒指晃在陆百年的眼前,就像中世纪的催眠巫术一样,慢慢地,晃出了他越来越惨白的脸色:“怎么……不敢告诉你女儿,你以前做过的好事?”   “你是……你是那女人的父亲?!”陆百年一下子跪倒在地,扑倒江国坤的脚下:“我求你,我做错的事一个人承担,你放过我女儿吧!我求你了!”   “爸,你们在说什么啊!”听到这里,唐小诗心中凛然升起一丝不详的寒意:“什么女人?什么错事?”   一脚踢开陆百年,江国坤阴笑着:“你说还是我说?”   “别说——”陆百年大吼一声:“别说出来!她跟叶启皓快要结婚了,将来就是一家人啊!江先生,我求你看在孩子们是无辜的份上,别说出来!”   “爸……”唐小诗木讷讷的叫出声来:“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跟……跟叶启皓有什么关系,还有他妈妈的戒指,你为什么会见过?   你告诉我,我要听。”   “诗诗……是爸爸对不起你啊……”眼看着年过半百的父亲这样泣不成声地崩溃在自己眼前,唐小诗的心里像猫抓一样难受。但是她脑中突然响起了程风雨曾对自己说过的话:真相往往并不美丽,面对是很需要勇气的。   就像陆百年给自己讲的这个故事一样,让她无法相信一个小小的意外却葬送了这么多人的良心和幸福。   “二十四年前的冬天,我去远郊的亲戚家喝人家小孩的满月席酒。你知道我出身贫穷,一家人东拼西凑的供我出来念书。好不容易硕士毕业了,去了云江医院实习,将来做一个受人尊重的医生,也能光宗耀祖。   人呐,都是好面子的,就想着跟朋友借了辆车开回去,也好让爸妈脸上有点光彩。   酒席上高兴,就多喝了两杯。想到第二天还有会诊,我就没过夜,赶着晚上又给开回市区了。就在经过滚土岭的海边半山公路上……我……我也没想到,一个女人就那么从半山上跌了下来!   她扑倒在我车前,我想躲却躲不开,就那么直挺挺地撞过去了。   我真的是吓坏了,赶紧下车去看她。我是医生,一伸手我就知道她的颈椎腰椎都已经造成了高级折损,就算能救过来……搞不好也是高位截瘫。   我还年轻啊,刚刚毕业,连助学贷款和家里为我念书欠的债都没还清。再摊上这样的官司,我的一辈子就毁了!   大脑一热,我看到前后左右没人没车,我就……我就没管她,想赶紧逃离现场。   那时她还有意识,伸手拉住我的衣袖,她求我救她。可是我真的吓坏了……我想挣脱,并去掰她的手,一不小心撸掉了她手指上的一枚戒指。   戒指滚落在雪地上,发出比灯还亮的光。我一下子就鬼迷心窍了,我猜想那东西一定值好多钱,值我当医生一辈子也赚不了的那么多钱!   于是我就那么鬼使神差地,把戒指偷走了。”   话到此处,陆百年早已泣不成声,唐小诗大叫一声:“你怎么能这样!你是医生啊,你不去救人,反而趁火打劫地偷走人家的财物,任由她在冰天雪地里伤重而死么!你良心能安么!”   “我良心不安……所以我再也无法拿起手术刀了。”陆百年摇头:“这件事,我只对我最好的朋友唐鑫说过,他劝我去自首,但是我坚持不肯。   我不要一辈子坐牢,我不能让家人的所有期望落空,让我年迈的父母蒙羞,还有阿静肚子里的你……所以我不能自首啊!   于是我把这枚戒指送到黑市去询价,才知道它是英国皇室流传出来的古董,在当时就值三百多万!   三百多万,对一个出身贫困的年轻人来说,这意味着什么?我……我只剩这最后一条路可走了。   我找了地下古董店,以二百五十万的价格把戒指出手了,然后二话没说就带着那些钱逃到了国外。我……我把你们母女留给唐鑫照顾,我想着有一天,能用这笔钱发家致富起来,等到时过境迁,我再回来找你们……   可是,我没想到报应会来到你身上啊诗诗,爸爸做错的事,爸爸愿意自己承担——”   “你害死的女人……”唐小诗冷着神色,任由仓库里的冷风吹干了自己脸上的泪痕:“你见死不救的那个女人,是叶启皓的妈妈……对么?”   ————   “风雨哥,现在到底怎么办啊!”自从接到那个可怕的短信,大穷的屁股就一刻没有沾过椅子:“三百万英镑,折合出来得三千万吧?为毛要外币现金,现在到哪去弄啊!”   “笨蛋,”莫绿菲敲了他一下:“三千万就是用箱子装得装多大啊!三百万估计提两箱就够了。这说明——”   “说明江国坤是打算轻装跑路的。”程风雨低吟一声:“这样,阿远和白龙,你们两个先去准备钱,天明,你做好准备,一旦对方电话打过来,想办法监听到位置。现在江国坤还没有说出具体交钱方式,所以应该还会联系叶启皓。”   “我怎么早没想到……他会对小诗下手……”此时的叶启皓懊恼非常,一想到照片上被挟持女孩那无助的脸,呼吸心跳都不由得停止。   “也许他是想要对陆百年下手呢?”程风雨话音刚落,肩膀就被江岩突然按了一下。   趁着烦躁不安的叶启皓去洗手间洗脸,江岩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你想跟他说?”   “你以为这一次还能瞒得住么?”程风雨叹了口气:“江国坤把唐小诗父女两个同时带走,只怕是今天要把所有的事都摊开了讲明白吧。”   “那还是由我来说比较合适。”江岩点头道。   这时叶启皓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作响,他二话不说就从洗手间里冲了出来。   “三百万英镑,装两箱,只有你和江岩两个人,九点钟到圣玛丽港口。敢让我看到一个警察,我就把这个小丫头切碎了寄给你。”   “我警告你别碰唐小诗!”叶启皓的声音几乎是已经歇斯底里了:“你要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只要别伤害她!”   程风雨试着叫他故意拖延一下时间,可惜那狡猾的老狐狸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老板,只能找到个大致范围。”何天明摘下耳麦道:“可是范围太大,几乎囊括了S市东北整个沿海区域。”   “那不就是圣玛丽港口所在地么?”程风雨沉思了一下:“承翔地产的两处港口已经被封杀,而圣玛丽港的位置正好在最中央。他要逃走,肯定不能从航空路线考虑。那么一定是在船位上做了准备。我们先从港口附近的仓库开始新一轮排查——”   “风雨哥,这不可能吧?”大穷对他的这番推理表示质疑:“我们刚刚才查封了承翔地产在两处港口内的一切仓库,很多地方都拉了警戒线并有警方把手,他怎么会选那种地方隐藏人质?不是自投罗网么?”   “说不定哦。”程风雨坚持道:“越是我们以为不可能的地方,越有可能被他相中。你们看看,之前发过来的这张唐小诗的照片上。绑着她的绳索是那种常见的拉锚线,背景黑暗,但隐约能看到地上有潮湿的水痕,左上角有一个集装箱。上面的字体只有一半,根本看不清。但隐隐约约是一个走之旁,我判断,多半是运输的‘运’字。所以基本可以猜测,她应该是在距离港口不远的仓库里。”   “那我懂了!”大穷一拍脑袋:“这就好比教授故意把选择题的答案设定为AAAAABBBBBCCCCC一样,让学霸不敢写,让学渣不敢抄!”   “江岩,”沉思半晌的叶启皓终于开口,他起身拉住江岩,把他拽到二楼的阳台去:“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在几人面面相觑的目光中,这二位旁若无人地上了楼。大穷莫名其妙地看着程风雨道:“这什么情况啊?”   “先不管他们,我继续安排你们的工作。”程风雨看看手表,此时已经是晚上六点了,距离约定不到三个小时。时间的确已经很紧迫了。   “什么事,说吧。”江岩跟着叶启皓上阳台,话音未落就见他突然魔障了一般向自己出手!   结果还是不出意料的,三招半就被江岩放倒了。   “瞎折腾什么,你又打不过我。”江岩整了下衣襟:“该不会是因为上次见我被程风雨偷袭成功了,也想试试?”   “江岩,”叶启皓挣脱开他的手:“你别去了。”   江岩怔了下,旋即扯出一丝微笑:“你以为我想去啊?唐小诗是你的女人又不是我的,可惜现在是江国坤点我的牌子,我有什么选择?”   “不管是现实还是电影,绑匪在电话中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你一个人前来。”叶启皓严肃地说:“可是他叫我们两个,很明显……就是不打算让你活着回来了。”   “那不正好?反正你巴不得我早点死,以后就没人管着你惹着你了。”   “江岩!!我不是跟你开玩笑!”叶启皓只觉得心里涌动起满胀的不安。越是在这样的危机的时刻,他就越看江岩那张若无其事的脸很不爽。   “江国坤从来没有跟我正面冲突过,也谈不上有多恨我。但你不一样,”叶启皓坚持劝道:“你认下了他又背叛了他,他就是死也会拉你垫背的。”   “你以前一直问我,当初为什么要带你回叶家,还记得么?”江岩舒了一口气,竟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毫不相干的话,这让叶启哈再次为自己跟不上的思路表示捉急。   “你说与人斗其乐无穷,但我现在明白了,你是要为我妈报仇。”叶启皓耐着性子跟他废话一句。   “不,”江岩摇头:“是因为你说,你不要去孤儿院,因为你听街道处的阿姨跟别人闲谈说,两个男孩几乎不可能被同一人家领养。你说你不要跟我分开,可能……你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我才不可能说这么矫情的话!”叶启皓捏了捏拳头,旋即又轻轻放开了。   “没办法,我已经习惯了陪你面对所有的事,你就再忍耐我一程吧。走了,程风雨他们在等了。”   程风雨把窃听器撞在叶启皓的烟盒里,并把准备好的两箱钱交给他们:“这里只有五十万英镑,剩下的都是用废纸填充的。你们得知道,任何一家银行也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英镑储备量。所以江国坤提出这么不切实际的条件,很明显就是没打算放过你们任何人。   另外,他身边的那个情妇是个日籍杀手,名叫千代,功夫十分强悍。当初能在一招之下拧断了马鸿嘉的脖子将他推下楼,实在是非常危险。   你们要格外小心。”   “我只关心小诗现在怎么样……”叶启皓冷着脸接过手里的箱子:“程风雨,答应我,一定要找到她,救出她。”   “我会的。”   “另外,”叶启皓临出门前又说:“万一我有什么不测,你要好好照顾她。”   “叶启皓你瞎说什么呢!”大穷扯着公鸭嗓叫道:“有我们在,保证谁都不会出事!”   “哦对了,”此时江岩已经先上车了,叶启皓把程风雨拽到一边:“给我一把枪。”   “什么?”程风雨眉头一凛:“你这要求——”   “我知道不合规矩,但是……”叶启皓郑重地看着程风雨。   啪嚓一声,程风雨竟然真的没有犹豫地把枪按在了他手中!   “反正我要辞职了,记得,可别玩火自焚了。”   “谢了。”   ————   “为什么会这样!”唐小诗歇斯底里的哭泣,让陆百年的整个心都要碎了。   “为什么是叶启皓的妈妈!为什么你害死的人是叶启皓的妈妈啊!”   “诗诗,爸爸也好后悔,也很想早点把这个秘密说出来,可我知道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如果知道真相,那你们得多痛苦啊!”陆百年看着心碎的女儿,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来安慰她。一步错而步步错,自己犯下的罪,为什么要让无辜的孩子来承担。   面无表情的江国坤终于对着两人举起了枪:“你的确该死,但是比起死亡更痛苦的,就是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女儿那么无助地死在你面前!”   “不——”   陆百年猛地扑身挡在唐小诗身前,子弹穿过他的后腰,就像无声无息落入涟漪的石子。   “爸!!!”唐小诗哭喊着蹭过去:“爸!爸……”   “诗诗,对不起……”陆百年蠕了蠕唇:“我罪孽深重,背弃了良心,拖累了唐鑫,拖累了你们母女……现在,我希望如果我的死可以换来原谅,诗诗……”   “爸你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唐小诗用脸蹭着父亲的身子:“哪怕叶启皓永远也不原谅我,我……我也不要你死啊。”   “傻孩子……别为了爸,毁了自己的幸福。爸不值得原谅……”   看着正要挥刀往唐小诗身上去的千代,江国坤骤然喝止了她:“别急着杀,还有用。”   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江国坤吩咐千代把仓库处理了,自己则拎起已经快要哭昏过去的唐小诗走了出去。   他可不是那么好哄骗的,不带着人质亲自过去,那两个男人是不会乖乖就范的。   ————   宽广的码头处,一辆庞然大物缓缓开过来。   “我说,你确定老板叫我们驾驶的,是这东西?”莫绿菲一头黑线地看着身边开得欢的大穷。   “那当然,你忘了咱俩被秦梁宇困起来的时候,风雨哥他们就是开着挖掘机啊!”   大穷表示,圣玛丽港口一共就这么几间仓库,一个个打开搜索得搞到什么时候去,不如一个个门撞开!   果不其然,这会儿不就撞上了?   身着黑衣的女子正在往仓库里浇汽油呢,迎面就看到大门被打破了。一看到纵火,大穷当场不淡定了,尼玛你们放火放上瘾了啊!   那叫千代的女子是杀手出身,凭大穷和莫绿菲两个绝对不是对手的。但大穷一点也不畏惧,他对莫绿菲吐槽说:好好一女的又是人才,偏偏对那坏透了的死老头死心塌地的。一看就是没智商没情商。   所以他一点不惧,雄纠纠气昂昂得就把挖掘机给开进去了。千代压根没想到会来这么一出戏,这铁家伙跟坦克似的,枪打不透,刀穿不了。一个鹞子翻身刚要跃上去,那笨重的铁铲一挥,直接就把她给扇下去了!   “哈哈!果然风雨哥说的对,当侦探得还是得先培训一下挖掘机!”   千代逃走以后,两人这才下来去看地上躺着的人:“陆先生?”   “后腰中枪了,快叫救护车。”莫绿菲简单检查了一下:“陆先生,唐小诗呢!”   “江国坤……带走……”陆百年还有点意识,估计这一枪没正中要害,他奋力地张开眼睛,伸手往门外指了指。   “糟了,他一定是要亲自带着小诗去威胁他们!”大穷赶紧拨通了程风雨的电话:“风雨哥!情况有变,江国坤是亲手押着小诗过去的,我怕叶启皓和江岩要被动了!”   站在清冷的港口夜色下,叶启皓掐着时间点,把手里那支装了窃听器的烟叼在嘴上。   火光燃尽头处,远方的整点钟声终于敲响。   “把箱子打开!”穿着白衣的老人拖着那女孩向他们走过来,手里的枪紧紧抵在唐小诗的太阳穴上,发出冰冷的命令。   “小诗!”叶启皓凛然回头,看到他手上那哭得快要虚脱的女孩,心下猛一抽紧:“小诗你受伤了没有!”   “叶……启皓,他杀了我爸爸……呜呜,我爸爸……”唐小诗此时已经双膝瘫软,完全是被江国坤拿捏在手里的。好不容易才痊愈的伤口被扯得火辣辣的,但是这统统都比不上心里最深的绝望。   她是有多希望见到叶启皓,又是有多害怕见到叶启皓。   “江国坤你到底要怎样!快放了小诗!”叶启皓看着唐小诗被折磨地快要崩溃的样子,心里疼得受不了:“她是无辜的,你想要什么我会给你的!”   “江岩,看来你还没有对他说实话吧?”江国坤看了一眼站在叶启皓身边的江岩:“你来说说,这小丫头到底该不该给你姐偿命?”   “江国坤你够了。”江岩拦身在叶启皓面前:“现在白青蓝死了唐鑫死了陆百年也被你杀了,我姐的在天之灵不会愿意再看到这个结果!”   “江岩……”叶启皓伸手按住江岩的肩膀:“你们在说什么……”   “叶启皓!”唐小诗一边哭着一边喊:“对不起,是我爸爸不小心撞死你妈妈的,他一时贪财偷走了你妈妈的戒指,卖了钱出国去创业。叶启皓,你能不能原谅他啊!   大不了,我替他赎罪,我替你妈妈偿命!我求你原谅他好不好……”   唐小诗的哭喊终于绷断了叶启皓心中最后的一团疑问:原来,这才是这件事情里另有隐情的真相。   难怪江岩那么不喜欢唐小诗,难怪云江医院的黑幕处处针对陆百年。   此时的他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挂着冰霜般的表情。   “你先放了唐小诗。”叶启皓捏住口袋里的枪:“谁犯的错谁赎罪,跟她没有关系。”   江国坤冷笑一声:“不急,先验一下你们带了多少钱。”   “你就是把全市的银行都召集起来也提不出那么大数额的英镑储备。”叶启皓怒道:“放了唐小诗,你要创叶还是要兴林我统统给你!”   “叶启皓……”唐小诗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你……你还要管我么?我爸爸他……”   “闭嘴!”叶启皓冷冷地呵斥她:“这是我的事,跟你无关。”   “叶启皓你当我是傻子么?今天我拿不到钱,之后还会有命花?只怕这港口附近已经埋伏好了大批的警察。放了她,我走不出半步就会被你一枪击毙,手拿出来——”江国坤狠狠道。   既然身上的武器已经暴露,叶启皓无奈端出枪。   “很好,不如咱们玩个游戏吧。”江国坤狞笑道:“当初,江岩可是在我和你之间毅然决然地选择了你。要不今天你也选一下?想要我放了这死丫头,你就替我杀了这不肖子!”   “你疯了吧!江岩是你儿子!”叶启皓大喝一声:“天下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父亲?这么多年你对他们姐弟不闻不问,现在居然要做这么泯灭人性的事!”   “叶启皓……”唐小诗哭着说:“你别为难了,你别救我了……是我爸爸对不起你……”   女孩声声泣泣,每一字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切痛了叶启皓的心。   明明就不是她的错,却要她背负最多的痛苦。   他想拥她入怀,想给予她最深的保护和安危,想抱着她颤抖的小身体用自己的一切回馈给她永生的安全感。   可是在这生死关头,他不得不做那么残忍的决定——江国坤正是把唐小诗当成自己的软肋来掐住才会让他陷入极度的被动。这样下去,谁都活不了……   唐小诗,对不起……   叶启皓嘴角挑出一丝邪魅的冷笑:“你拿唐小诗来威胁我,也太蠢了点吧?她父亲害死我妈,她的死活关我什么事?   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吧,外面都是警察,你逃不掉。”   “你别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上你的当。”江国坤这么狡猾,哪里会被几句话击垮:“你要是真不在乎她,那我可就把她拖到船上一起走咯。漫漫长夜,有个水灵灵的小丫头相伴——”   “江国坤你这个畜生!”   就在叶启皓的心理防线即将被击溃之际,江岩突然出手压住他的枪,翻转枪口冲向自己。   “你干什么!”叶启皓几乎被他吓死:“你放手!”   “你不要选,我替你选——”   此时两人的手纠缠扣在扳机上,一触即发的危机,在江岩脸上淡然的笑容下越发狰狞可怖!   “等下!”江国坤大概是没有料到真的会偏激到这一步,也许是出于本能,也许还是人性里还有那么0.1毫的良知,他竟然愣住了!   也就是这愣住的须臾之间,叶启皓反手压过枪,一颗子弹直接送进了那个罪恶的脑袋里。   血浆溅在唐小诗惨白的脸上,她瞪着滚圆的眼睛登时瘫倒在地。   “小诗!”叶启皓脱下外套紧紧搂住她:“别怕,别怕都过去了……”   “叶启皓……”唐小诗躲在男人的胸膛里,崩溃地大哭着:“都过去了……是么?我爸爸他……叶启皓,你再也不会原谅我了是不是?我们……是不是不能在一起了!”   “别乱说,跟你没关系……跟我们两个都没关系……”叶启皓抱着她颤抖的肩膀,此刻如果能让这个女孩心里的伤不那么痛,他宁愿付出生命的代价!   “你刚才说你不管我了……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傻瓜,我那是想要救你啊。”叶启皓吻着她的额头,紧握着她冰冷的小手:“忘记这些,以后再也没人能伤害你了。”   “呜呜呜,我不管……我听到你说不要我了……我失去你了……”   远处的救护车呼啸而来,程风雨带着人处理善后事项结束后,过来找唐小诗道:“先别哭,你爸还有的救,快点跟去医院看看!”   “我爸他没事?!”唐小诗囫囵得抹着脸上的泪水,一下从叶启皓怀里挣脱出来。   “还在抢救,子弹穿过腰椎,可能会影响以后的行走。子赋和小绿已经在救护车上了,你快跟上去。”   “爸——”   看着唐小诗远去的背影,叶启皓重重出了一口气,将枪还到程风雨手上。   “谢了,没叫你失望吧。”   江岩走到他身边:“话说,你什么时候练的那么好的枪法?”巨坑吉亡。   叶启皓白了他一眼:“当然是发现空手搏击永远不是你对手的时候,总得有点自己的底牌吧。”   “看来我真的是低估你了。”   “我警告你江岩,再用看孩子的眼神看我,我就把你踹下海去。”叶启皓抽出一支烟,面对着海风习习,幽幽点燃。   “还有么?”江岩问。   “就这一支了,不嫌弃就分给你。”叶启皓猛吸了两口,然后递给江岩。   江岩没有去吸,只是把烟夹在手中,单臂扬着天空——听人家说,这是对逝者表示悼念的一种低调虔诚。   他宁愿相信自己的父亲在刚刚的那一瞬间,是真的不希望自己死去……   ——————   两个月后   “你觉得是叫创林好一些呢还是叫兴叶好一些?”叶启皓觉得人有的时候就是贱的很,那么复杂的并购事项都能抽丝剥茧地完成,最后在落实名字的时候却纠结不已。   “想不出来的话,就吃包辣条降降火。”江岩把第一季度的董事会决议摞放在桌上:“叶老先生决定退下来了,可不是让你现在就大刀阔斧地把创叶和兴林并组在一起的。”   “早晚而已。”叶启皓伸个懒腰坐起来:“话说,听说程风雨要辞职了?”   “恩,江国坤落网后,案子在上周敲定审判,不过他应该还要做完最后一件事才会辞职。”   “什么事?”   “把我抓进去啊。”江岩若无其事地扶了下眼镜:“我可是面临多项集谋杀教唆同谋诬陷和知情不报的指控呢——”   叶启皓冷了冷面孔:“他找过你了?”   “是,但我请求他给我一点时间。”江岩说。   “怎么?你也像林展西一样得绝症了?”叶启皓正在喝水,一听这话差点喷出来。   “我希望能参加你的婚礼后再进去,看着你牵起新娘的手从此有人相依相伴,我此生就了无遗憾咯。”   叶启皓浑身一阵恶寒:“你还是得绝症去吧。”   说起婚礼,气氛有点小小的尴尬。   那次事情过去两个月了,唐小诗的心情似乎一直不太稳定。陆百年中枪后下半身截瘫,虽然捡回一条命,但也算是临老遭了现世报吧。   叶启皓去找过唐小诗几次,这丫头每次都说不了两句话就泪汪汪的。大概这件事对她的打击,足以和深水炸弹相媲美吧。   他叶启皓倒是想得开,绝不会因为这样的陈年旧账而放弃唐小诗,只不过小丫头自己心里别扭,怕是得需要一段时间来调整。   所以这两个月来她一直都守在陆百年身边照料着,把什么感情之类的都速冻封存了吧。叶启皓不想逼迫她,除了默默关注,也只能先这样了。   “我听说,她要跟她爸妈去欧洲了。”江岩帮叶启皓重新倒了一杯水:“可不是单纯旅游哦。林子赋说,她是很向往国外护理专业的那种培训水准,正好陆百年也希望能在那边疗养一段。所以可能是长住——”   “哦。”   “我还听说,欧洲那边的男人颜值都很高,唐小诗生性如此花痴又好骗——”   叶启皓腾一声从椅子上弹起来:“她什么时候走?”   江岩看看表:“今天下午两点的飞机。”   “江岩!”叶启皓一拍桌子:“你特么的故意的是不是?”   “车我已经帮你准备好了,”江岩把一把车钥匙按在叶启皓面前:“上回林子赋炸飞了你的车,我以炸飞他男人的特征为威胁,逼他私人出资给你这个CEO配备了一辆新的。   另外,程风雨他们一群人已经帮你定好了皇后教堂的场地,你带着唐小诗直接过去举行婚礼吧。婚纱和礼服都在车的后备箱里。化妆师是莫绿菲,摄影师是何天明,他们都在车上等你。”   “你们——”   “别废话了,路上可能堵车的哟!”   ————————   “诗诗,你真的决定要跟爸妈一起走啊?”陆百年看着仿佛已经一夜之间长大的女儿,欣慰之余又心酸不已。   “恩,我决定了呢。”唐小诗拉着爸妈的手:“我只想跟你们在一起,咱们三个把以前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   “可是你和叶启皓……”陆百年叹息道:“爸爸不能牺牲你的幸福啊。”   “唉,我们两个的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先交给时间大家冷静冷静吧。”唐小诗咬了咬唇:“说起来,我认识他时间也不久,彼此也没那么了解……不如借这个机会——”   “唐小诗!!!”   听得身后一声断喝,气喘吁吁的男人半扯着领带冲进机场大厅。   “你……”唐小诗怨愤地撇了撇嘴:“这个该死的大穷,嘴巴一点不严。”   “你要给我跑到哪去?”叶启皓上前两步:“我记得我在你家浴室里就发过誓,不管你跑到天涯海角,我都要把你抓回来,绑在床上——”   我靠!唐小诗一拳捶在他胸膛上:“你要死啊!什么话都说,我爸妈都在这呢!”   话音未落,只看到那男人当场就比自己矮了一截!他单膝点地,牵起唐小诗的手。在机场人来人往的穿行中,他吐出这世上最感人的求婚誓言:   “唐小诗,我钻戒都送给你了,你现在逃婚不是诈骗么!信不信我报警让程风雨跨国抓你?   识相的你给我滚回去结婚,否则我就把你扛了去!”   “叶启皓……”唐小诗咬牙切齿:“你神经病啊!”   “我就神经病了怎么了!有种你咬我啊!”叶启皓二话不说,抱起女孩的腰直接就把她当抗麻袋一样抗在肩上,回头对一脸愕然的陆百年夫妇说:“你做错的事,我就拿你女儿抵了。期限是一辈子,手段是……永远疼爱她,保护她。”   “叶启皓你个大变态,你放我下来!”   “再吵,再吵我车里就先提前把你办了!”叶启皓在她身上轻轻打了一下:“偶尔变态一下,无赖一下,感觉也挺不错的。”   “叶启皓,你不是霸道总裁么,什么时候开始走搞笑风啦!救命啊,我不要被吃干抹净不能翻身啊——”   经过的路人不停用手机拍着这奇葩的场面,唐小诗已经在脑补明天的八卦头条了:   【霸道总裁机场劫亲,无知菜鸟难逃黑手】   ————   教堂后备的休息室里,叶启皓对着镜子整理衣装,可怜的唐小诗已经被莫绿菲抓到隔壁去打造了,被要求弄不出个美若天仙就不要出来见他。   “领结歪了,”江岩放下手里的捧花,站到叶启皓身前。纤长的手指翻飞几下,很快就重新帮他打好了。   “谢谢。”叶启皓脸上的表情突然拘谨了起来,江岩反到不习惯了:“连鞋带都是我教你怎么系的,有什么谢不谢的。”   “我是说,谢谢你,这些年来——”叶启皓实在不习惯说那些矫情的话,他压了压喉咙,突然觉得有种莫名的东西就要冲破禁锢而出。下一秒,他突然上前,拥抱了江岩一下!   “谢谢你对我的养育之恩。”   “不客气,我喜欢玩养成游戏。”江岩微笑着推开他,扶了下眼镜露出那招牌的腹黑笑容。   “我是认真的。”叶启皓被他这样无所谓的反应弄得很恼火:“我无父无母,这些年多亏了你在我身边的扶持。我好像……真的从来没有对你说过谢谢。   今天是我的婚礼,一般这种时候都要跟父亲抱别一下,我想——”   “我心领了,再抱下去,别人进来看到可就解释不清了。”江岩笑道:“我可没那个嗜好。”   “随你了。”叶启皓轻轻叹息一声:“你今天说,程风雨在结案之后……”   “恩。”   “别担心,我知道个很好的律师。”叶启皓说:“他叫俞成瑾,以前是FT国际所的首席律师,曾为楚氏集团的董事长楚天越赢过一场力挽狂澜的官司。最重要的是,他也给林展西做遗产公证律师,所以上回留了名片——”   “哦,那我也找他做个遗产公证好了。”江岩心不在焉地笑笑。   “今天我结婚,你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叶启皓不满道。   “好了,这些事呢就像是地震过后的余波,总有人要去承担和面对。”江岩把胸花别在叶启皓的胸前:“我的事未必有那么严重,就像江国坤身边的那个杀手情妇,不也在潜逃未归案么?别想那么多,今天当好你的新郎官就是了。”   “恩,那我出去了。”叶启皓抱起桌上的捧花,沿着教堂的长廊走到尽头,等待着自己在那一场意外里搞定的小新娘。   神圣的婚礼进行曲奏响,唐小诗踩着混乱的乐点儿,歪歪扭扭地踏着红毯走上来。本来应该在飞机上吃快餐的自己,就这么莫名其妙地跟这个男人跑来办了婚礼!   其实从刚才在民政局敲章的一瞬间,她就已经像是要昏倒在梦幻的边陲里,紧接着又是一连串的包装打磨上妆,硬生生地就把她从少女弄成了少妇!   站在神父身旁的那个男人,像自己第一次见到他是一样英俊帅气,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前所未有的期待和温柔。他拉住自己的手又暖又宽厚。   他们在祝福和欢呼中读完了誓言,交换了戒指,亲热的拥吻。   “快来快来抛花球啦!”   一群男男女女虎视眈眈地站在唐小诗身后,你推我挤的。   “别跟我抢哈!”莫绿菲摆好架势:“姐姐明年一定要嫁出去。”   “喂!你要嫁,要么我明天就娶?”大穷挤挤眼睛。   “滚蛋!”莫绿菲白了他一眼:“谁要跟你个小菜鸟在一起啊。”   叶启皓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江岩:“喂,单身的都要过去的,你也去啊!”   “我一把年纪了,不跟小孩子闹着玩了。”江岩笑笑,摆手拒绝。   “单身又不讲年纪的,”叶启皓不由分说地把江岩推了进去。   唐小诗眯着眼睛背过身去:“一二三,开始咯!”   粉白色的玫瑰球炸开全场的高chao,飘在馨香空气里的幸福滋味染醉每一颗心灵。   “啊!”没抢到花球的莫绿菲失望大叫:“是谁是谁!是谁抢到了嘛?”   估计是唐小诗用劲太大了,直接把花抛过了人墙,落在一个穿着黑色衣服,戴着时尚墨镜的女人手中。   “这位小姐,恭喜你啊!”来者皆是客,虽然唐小诗只觉得她面熟,却不记得她是谁。但还是报以友好的祝福。   可就在这时,那女人突然从花球后面掏出手,举起了一把枪!   “叶启皓,我要杀了你为江老先生报仇!”   不标准的中文,满含杀气的高亢——是江国坤的情妇千代!   程风雨从人群中跳出来,一把摸出还没上缴的配枪——   两声枪响几乎并在同时。   黑衣的女人被击毙倒地,而怔在原地的叶启皓……只看到眼前一个身影向过幕一样挡在自己身前!   子弹炸在那人雪白的衬衫上,开出汹涌绝望的血花。他的身子缓缓倾倒在自己身上,熟悉的气息却带着陌生的视角。   “江岩……”   “江岩!!!”   现场混乱一片,宾客们惊慌逃窜,程风雨一边呼叫警署一边维持着秩序。而叶启皓就像隔离在这混乱世界以外的一片次元里,他只能看到鲜血铺天盖地的从江岩胸口涌溢着,就如六岁那年的噩梦——   他曾想,江岩说自己有九条命,只要叶启皓需要他,他就永远不会死。这……不是骗人的吧……   “唐小诗……”江岩慢慢抬起手,在模糊成影中,伸向那早已呆若木鸡的新娘子:“你……过来……”   “我……”唐小诗赶紧扑到他身边,刚想说话就哽住了声音:“你……你要跟我说什么?他们,他们去叫医生了,你撑着点……”   “对不起……”江岩喘息几声,轻轻摇了下头:“我做过……很多伤害你的事……”   “没关系,我从来没怪过你。你是为了叶启皓着想,换了我是他的家人我也会这么做的。”唐小诗攥住他的手,小心翼翼地看着那已经近乎石化的叶启皓。   “你是好女孩……有你在他身边,我想……他一定能很……幸……”急促的痉挛伴随着大量的咳血逼停了他的话语,溅上雪白的婚纱,像蔷薇一样刺目。   “你别说了!”叶启皓大吼一声:“我求你别说了!!!”他一手压住男人胸膛上骇人的伤口,眼看着血流喷泉般涌溢成绝望:“别说了……你在我身边说了快三十年的话,你累不累……   江岩,我早就不再是小孩子……”   这是唐小诗第二次见到叶启皓流泪,在自己身边的那次他虽然忍得辛苦,却全程试图压抑。而这一次,他顾不得场面上多少人的目光,绝望的痛哭,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也许在江岩的面前,他就是一个可以完全不用伪装的孩子。依赖又叛逆,傲娇又臭屁,可是他们之间这样的感情堪称世间奇葩,可每一个真正了解的人却又难以不为之动容。   “那就好……”江岩伸手攥住叶启皓的手,慢慢拉近,然后叠在唐小诗的手上:“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在最后……选择成全你们……”   “放屁!谁要你成全啊!”叶启皓吼道:“我想娶谁就娶谁,你要是不服气,你起来揍我啊!你起来啊!”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你会死,就像我从来都不相信你会抛下我一样——   从四那年被你带着来到叶家的大门口,你知不知道,在我心里……无父无母都不重要——世上只有舅舅好。   “眼镜……”江岩轻声吐出几个字:“帮我……摘了吧……”   眼镜?   听到他那微弱的喃语,几乎已经哭到耳鸣的叶启皓完全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他只能伸出颤抖的手按照他的要求做。   印象中,江岩从小就是近视,眼镜就像他的伪装和导航。那面具下真实的脸是什么样子的,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我想,还是不要……把这个世界看得太清楚……”江岩的眼角滑过一滴泪,掠过苍白的脸庞把鲜血慢慢化淡,这是叶启皓第一次看到他流泪,也是最后一次。   然后他闭上眼睛笑着说:“启皓……我累了……”   (正文完)   ——————   尾声:   “唐护士!有人找!”   刚刚陪着一个老人做完CT,才走进病房,唐小诗就听到有人喊她。   “来了!”她跟老人嘱咐了几句,出门的瞬间,一眼瞄到走廊里‘云江福利院’的金字招牌,顿时心有涟漪。   话说两年过去了,云江福利院已经完成了整体改制,作为S市大荣商圈一期构化的附属产业,按照相对成熟沉稳的方式运行着。   作为非盈利的福利机构,除了母公司兴叶集团的支持赞助,更多的时候是作为一种公益标志面向全社会募捐。   这里接受的病人大多是罹患重症的孤寡老人和孤儿,甚至是一些设立门槛的贫困患者,全部医疗费用皆免。但是,在入院之前,几乎每个人都会被建议签订这样一份自愿的协议:   同意将自己身故后的遗体无偿捐赠出来,用于救治等待移植的病人或是供医学课题研究。   在人们传统的观念里,一向讲求身体完整入轮回。但随着社会的进步,人们的思想也开始变化,用这样的方法实现自己生命的延续,又能造福活着的人,该是算作不可磨灭的功德。   这个企划书是叶启皓在整理林展西留在公司的一部分遗物里发现的,对林展西来说,一定是很早以前就有这样的想法。将曾经那些不堪的作为用一种合法又合理的模式运营下去,可惜他没能等到这一天。   当时叶启皓就召集了股东大会,将这份议案的可行性做了专门的行研分析,虽然呼声参差不齐,但有大穷这个第一大股东的全票支持,自是板上钉钉地落稳。   说起那个不着调的家伙来,跟着辞职后的程风雨把那个小小的事务所做得风生水起。最近刚刚完成一个大case,这会儿与莫绿菲一块放长假,躺到加勒比海晒太阳去了。   用他的话说,反正有叶启皓帮他赚钱,他是傻人有傻福。   叶启皓表示:你就作吧,等我早晚把你公司打包成酱驴肉卖了,你哭都来不及。   回忆止步,唐小诗冲着那喊她的同事问:“谁找我啊?”   “不知道。”那小护士摇摇头:“挺漂亮个女的,带着个一岁多的孩子。”   女人?孩子?   尼玛?不会是叶启皓在外面的风流债吧!   唐小诗当场就黑了脸,她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腹部,心说自个儿这肚子刚起来还没三四个月呢,就已经有人带着孩子来认爹了是不是!   她定了定神,还是想看看对方是骡子是马再说吧。   那女人带着墨镜,穿着米白色的连衣套装,气质大方优雅。她推着一辆很简易的婴儿座车,一看到唐小诗,嘴角先挑起一丝友善的微笑。   她把墨镜摘下来,向她伸出手:“你……就是唐小诗吧?”   “是……请问你是?”自是完全不认得那女人,而唐小诗下意识地往那孩子身上瞄了一眼,当场就不淡定了——尼玛,还真跟叶启皓长得特么有点像啊!   叶启皓你死定了,今晚跪键盘跪钉板跪榴莲!   “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来找叶启皓的,刚才从他公司的总部过来,知道他在开会,所以想先来见见你。”   听她这么一说,唐小诗更郁闷了。来见见我?见毛线啊?见我这个正宫娘娘是不是长得一脸没发育的生黄瓜样,还在福利院当护士!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唐小诗脸上笑容未失,但心里已经唱起了春风吹战鼓擂。   “哦,我没能有机会参加你们的婚礼,实在很遗憾,所以就像过来看看你们。顺便认识你一下,不管怎么说,启皓也是我唯一的弟弟。”   虾米?!!!   唐小诗就这样满心草泥马地跟着叶启臻来到了楼下花园里的咖啡厅,要知道刚才她怀着崩溃的心情给叶启皓打电话时,那死男人竟然满口若无其事地说:“我在开会,你先跟我姐坐一会儿,等下我就过来。”   这会儿唐小诗没话找话地跟她尴尬了半天,终于盼星星盼月亮地把叶启皓盼来了。   叶启皓本来是在开会的,听秘书说叶启臻来找他,于是尽快结束了会议赶过来。   但他的的确确没有想到叶启臻会带着个孩子过来!   “这孩子——”   童车里的小男孩长得粉嫩粉嫩的,眼睛滴溜溜的自带笑意,一看就是个招人喜欢的小坏蛋。   “叫江曈,小名瞳瞳。”   “他是……”叶启皓呼吸一窒,伸手抱了过来:“他是江岩的儿子?”   “是啊,很不可思议的吧。”叶启臻轻笑一声:“他那种人嘛,本该断子绝孙的,居然还能生出这么漂亮的儿子,真是老天没眼。”   唐小诗只觉得满头乌鸦乱飞,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叶启皓的衣角:“那……他到底是你弟弟还是你外甥啊?”   叶启皓表示:这个问题他以前就纠结过了,江岩答应他不会让他面临这样的难题的。   可惜……那个死男人,什么时候说话算数过啊。   “无所谓了,叫瞳瞳就好。”叶启臻笑了笑。   “你这次回来,就是想让我看看孩子么?”叶启皓问。   “我是想请你帮个忙。”叶启臻挑弄着面前的咖啡勺:“我下个月要跟着乐团去国外巡演,要走三个多月。孩子正是学说话的时候,还是想让他先学中文。”   “所以你是希望我们帮你带一段时间?”   “除了你,我还能放心给谁呢?”叶启臻抿了抿唇,挑起漂亮的娥眉:“启皓,其实这些年,我……并没有真的讨厌过你。毕竟,你长了一张跟爸很像的脸呢。”   “谢谢啊,舅妈……”叶启皓不怀好意地揶揄了她一句。   可这带着苦涩和感伤的一句舅妈,却让在场的三个人都沉默了。   只有那可爱的小孩子,一脸不知愁地晃了晃小手,咿咿呀呀地发出对这个世界的疑问。   直到尴尬的唐小诗出口打破僵局道:“叶启皓……他尿你身上了……”   然后三个人一起笑了,笑到后来,泪水都止不住,把整个咖啡厅的人都快吓尿了。   他们走过路过,脑补着各式各样的奇葩段子——但在陌生人的世界里,永远也不会明白:   那带着泪水的笑容里,有多少泯去的恩怨情仇,一点一滴都记录在孩子最清澈的眼眸中。   (全文完)   完结感言   说实话,写到最后的时候我真的是纠结了好久,实在是不忍心最后一笔落成一个大便当。在此,先三鞠躬悼念缅怀一下。   首先,先感谢一下这一个月以来每天陪伴我走来的小伙伴们,作者写文首先是为了爱好,其次才是为了那三瓜两枣的化妆品钱。猫咪本职是上海一家外企的财务,白天要上班,晚上生死时速一样的码字,虽然有点小辛苦,但我最享受的是在这个过程中有你们每天陪我等着我,让我觉得开的脑洞吐的血都是有意义的。   然后说一下这个文吧,说实话,这不是一篇传统的言情小说,这里面没有传统豪门那种斗小三斗婆婆的桥段,而是带着悬疑侦破色彩的剧情文。我是第一次尝试这种写法,男女主用来引线索搞笑的,配角才是支撑整个故事构架的关键。   定性为宠文吧,应该是针对男女主对手戏来说。但同时也是虐文,因为虐文和虐恋是两个概念,不一定只有男女主互相误会先虐后甜或者相爱相杀才叫虐。   因为猫咪想在文里表达的事——这世上不是只有爱情这种感情才值得动容。   所以这篇文呢,并不主流,成绩也不好。但每一字每一句都是我用心安排出来的,感谢有耐心追到最后,能理解猫咪在文里阐述人生观的那些小伙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何况我得了那么多。   这几个人物呢,猫咪简单说说,女主就是个战斗力为负值的小丫头,天真可爱没脑子,但很有勇气也不算特别白痴,对爱情很迷糊,但爱上了很执着。为了男主的公司资料,被人捅刀子不放手那段我真心写的心疼。但女主的虐点主要在亲情上,她和她的两个爸爸,一个妈妈,这段听起来就很奇葩的组合。   唐鑫是文里很重要的一个角色,虽然他出场就死了,但他的好人好事贯穿整个文线。   一个好人不一定就没做过错事,他为朋友两肋插刀,为女儿插自己良心两刀的这些矛盾导致了最后的悲剧,但这个人物在整体上是充满阳光和正能量的,也正是他这样的父亲,身残志坚(男人没有生育能力其实是很自卑的啦~咳咳咳)才能培养出这样的女主。   男主这个家伙呢,其实我个人觉得呢,出场挺霸道的,到后面才知道真正牛逼的人是他舅舅。这在一定程度上让我丢失了好多萌男腹黑女小白的读者,因为相比其它几个男配,男主的确弱了点。虽然他后期的逆袭很强大,但是已经给人了一定印象。   主要是舅舅太让人抓狂了,他俩一碰到一起男主就炸毛。   关于男二程风雨,其实我想解释一下先,程风雨本来是我之前准备的一本文里的男主,他和他的事务所背后有着十分令人动容的故事,可惜因为一些不能说的原因涉嫌敏感,此文腰斩了。所以我把程风雨给带到这里来了,我想告诉大家,他和他的事务所在我之后的新文里还会出现哦~就像很不要脸地跑来客串的俞成瑾和楚天越一样,但戏份可不是龙套那么简单。对俞成瑾好奇的,可去搜《冷婚暖爱》。   我没有描写过多男二跟女主的对手戏,但是明确表示男二是爱女主的。从他知道陆百年和叶启皓之间的这个纠葛起,他就很担心叶启皓会因为心理阴影而放弃唐小诗,于是乎,他相当于一个接盘。所以才说,他是本文最大的高富帅,结果净做屌丝的事。   当然,程风雨的背景以后猫咪会在新文里交代。   写到林展西这里,我觉得有点小郁闷,林展西跟江岩很相似,但又不完全相似。因为从性格上来讲,林展西并没有江岩那么强大,首先这里的设定是,他特么连高中都没念完,就撑起家里的作坊,接了父母的班。他对大穷的疼爱是非常纯朴原始的,但他没有江岩那么强大的手腕,能把叶启皓培养的那么出色。所以大穷基本上维持的都是自己的本性。林展西目的明确,他爱自己的弟弟,就是单纯要给他留份像样的遗产而已,除此之外什么都不重要了。他本性压抑,内心其实始终饱受良心谴责,所以我觉得他实在太苦了,比江岩苦多了,因为江岩至少是乐于做这件事。就好比两个放牛的人,一个骑在牛背上吹口琴,一个却气喘吁吁地牵牛鼻子走……   林展西的死是必须的,否则我后面的线索都跟不上去了,乃们就原谅我吧。   但是最后,我想说一声,我为什么会在这么跌宕起伏的结局里这样安排江岩这个人物的归宿呢。   我最爱的人物就是他,如果把他作为男主放到一个常规言情剧,把叶启皓换成个女主,那就是个完美虐恋啦啦啦~好吧,我写耽美出身的。   乃们要YY这些男人么,随便吧。但舅舅对男主绝对是真爱,乃们同意吧~这个男人腹黑毒舌隐忍冷血,简直就是恶魔的存在。至于长得帅不帅,我的理解是——他身高比男主略矮,相貌跟男主他妈有点像,男主他妈可是大美女,所以他应该是那种看起来文质彬彬,眼睛自来带笑,皮肤很白的男人。   在猫咪的世界里,这种男人可是最可怕的。   好吧,我承认我很变态。   江岩对男主的那种感情,真心就是集兄长父辈老师仆从助手于一身的形象!有人说像赛巴斯,其实我也觉得像啦~超喜欢他说话时的那些段子(虽然有的是网上抄的啦!),总之就是个谁碰他谁吐血的超强战斗力爆表存在。   然后有几个细节的安排想跟大家说说:   关于亲情   江岩那么高智商,为什么一开始会相信他父亲呢?问题就在这,他爱男主,那谁爱他呢?谁疼他呢?没有人疼爱他,没有人了解他,他难道就不渴望亲情了么?所以江国坤出现时,江岩是没有防备的,等到他有防备的时候——晚了!发现引狼入室与虎谋皮了。   就好比一个人跟你一块相约抢劫,你以为只是打人家一棍子抢钱走,结果你的同伙把人杀了,然后告诉你说,我以前就杀过人,现在咱俩一条船了!妈蛋,真崩溃。   所以这一刻起,江岩就在独自战斗,他唯一要做的,就是不能伤害到男主。   所以男主还躲在他的羽翼下抱奶瓶的时候,江岩已经用他自己的背承担了外面的万剑淋漓,这是我最心疼他的地方。   关于爱情:   江岩的女人叶启臻,是个非常有个性的女子,我知道你们不喜欢她,但是你们想一想,如果我有一篇文把女主塑造成叶启臻,男主塑造成江岩,让她们斗智斗勇相爱相杀,你们喜不喜欢?   好吧 anyway,你们不喜欢我就不让他们在一起,所以阴阳永隔了嘛~满意了吧~叶启臻敬爱父亲,但父亲背叛了她的童年和家庭,她讨厌她母亲,因为白青蓝就是个没本事还乱叫嚣并且心肠歹毒的女人。在叶家这样没有人情味的生长环境下,你们觉得,她为什么讨厌叶启皓?其实我觉得吧,她是嫉妒叶启皓,因为叶启皓有江岩!   她谁也没有,她爱江岩,就像爱自己一样。但她知道,软弱的女子入不了那个男人的狼性双眼,尤其是,自己还是他仇人的女儿。所以她必须要跟他作对,其实我觉得这两个人就是变态。妈蛋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你妈的错又不是你干的,抱一块一滚不就一炮泯恩仇了么,犯得着那么你死我活么。   其实叶启臻是自愿被江岩利用的,不管是招标会还是七千万,她明知道那个男人给不了他任何承诺,却还是义无返顾。当真是虐恋文里的女主作风啊!   好吧,我说说看,我为啥要写这样的大结局。一万八千字的大结局,各种剧情起伏,我估计你们看下来会有种感觉,一会儿觉得舅舅会死,一会儿又觉得不会,简直是年度催泪大戏——舅舅去不去死!   所以舅舅到底死没死呢?   我只能说我很不厚道地安排了一个开放式结局:舅舅的离开意味着男主真正的成长,这就是最残忍最真实的答案。   江岩的一生注定了他孤寂的一人战斗,他活得太累但活得不苦,因为我前面说了他其实很享受这个过程的。尼玛大变态啊~摘下下眼镜,不要把这个世界看得太清晰。我想,如果他是死了,这就是我给江岩的墓志铭。   但作为接受不了这样缺憾美的小伙伴们,你们也可以当他没死,毕竟我没有写他的葬礼也没有从别人口中说起过他是不是死了。也可能他被抢救过来了呢?然后抓到监狱反省几年,以后可能会在我的新文里客串一下下~也说不定哦~其实说实话,写到那段的时候,我真的哭得键盘都进水了。   至此,纪念我爱的人物们,纪念我走完的一段他们的故事。   猫咪会在四月中上旬开个新文什么的。小伙伴们可以关注也可以不关注,因为如果你们是一不小心在茫茫书海里看了推荐觉得喜欢而点进来我的新文,我会觉得更有惊喜哦~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